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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部分阅读

作品:沧浪之水(经典官场小说)|作者:爱谁谁|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4 17:16:09|下载:沧浪之水(经典官场小说)TXT下载
  么多年,还不跳起来,我就把你让给她。她想吃现成的,那我也没有那么大方。包子还是我烤热的呢。”又说:“你到今天不容易,可别因为作风问题丢了乌纱。”我说:“有作风问题的人也不止个两个,你看见谁丢乌纱了”她马上要哭了似地说:“那你的意思是你要犯错误你起意了,都为自己找到理论根据了真的有那天,我就抱着波跳河去,你别怪我没良心。”我笑了说:“怎么中国的女人搞了几百年还是这套。”她郑重其事说:“你以后少跟莫瑞芹来往,你提拔她,别人都说那个传说是真的,连我都会说的。”我说:“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要开个侧门也不会找她,她儿子都十多岁了”董柳马上跳了起来:“那你的意思是儿子十多岁你就没兴趣了那我呢,我波也十多岁了好的,你嫌弃我了,你下子就暴露了自己的活思想,你想找年轻的漂亮的。男人们人到中年,有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三条你只差条了,只可惜我时又死不了。”

  从那以后她就特别注意打扮自己,化妆品买了大堆,都是高档的,天到晚对着镜子把各种早霜晚霜往脸上抹,在眼角揉了又揉。每天脸上的作业要做两次,没半个钟头完不了。我说:“董柳你把镜子照穿了,你也回到十八岁去。”她说:“知道你们男人总惦记着十八岁,哼”又说:“我化妆是给自己看的,不是给别人看的,你别自作多情。”个星期三次,她把黄瓜皮贴得满脸,躺在床上动不动有个多小时,又买了什么霜天两次抹在胸前,后来干脆弄了种中药塞在乳罩里面。我说:“干什么呢,我也没说你不好。”她说:“我不信你的,你们男人谁不知道电视上说做女人挺好,挺好,都是被你们男人逼出来的。”

  快到春节了,我为怎么去见马厅长犯了愁。和董柳去吧,马厅长把那点不高兴摆了出来,我也下不了台。到今天我还有必要去看那个脸色和厅里几个人去吧,那又太公式化了,成了场面上的交待,也对不起马厅长,毕竟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啊我对董柳说:“你今年去不去看沈姨”她说:“去,不去她在心里不会骂我白脸狼”我说:“人在人情在,下了台还要别人真心记着自己,那不现实,我退休了我不敢抱这个幻想。”她说:“你不去反正我是要去的,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人的事,我听沈姨怨几句也是应该的,我就打算受点委屈。”她这说倒鼓起了我的勇气,我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反正也不会把我的帽子摘掉,怕什么。

  春节那天我和董柳带波去了。董柳要买古汉养生精,又要买红桃。我说:“人家学中医的,你买点水果还实在些。”就买了箱进口苹果,把别人送的好酒提了两瓶。去之前我给卞翔打了个电话,问问马厅长近来的情况,知道他最近不怎么上班,呆在家里。这加重了我的思想负担,马厅长情绪消沉,我就是罪魁祸首了。

  沈姨开了门似乎吃了惊,说:“池池厅长来了。”我拱手说:“还是叫我大为。我今年拜年这是第家,我也只拜这家。”马厅长坐在那里淡淡地说:“像我们还有什么好拜的”董柳马上说:“今天是我们全家来拜年,过两天他们厅里还要来的。”波拜了年就去找渺渺讨论下期考初中的事去了。马厅长说:“听说池厅长你的工作搞得不错,哈哈。”这话真不好听,可我得听着。董柳说:“他那点东西都是马厅长调教出来的。”马厅长说:“我那样教了谁吗”沈姨碰碰马厅长,说:“老马在家里窝久了,脾气也变坏点了。”马厅长说:“我变了吗我天天在写东西,这半年多我清闲了,不操那些闲心了,本书也快写完了。要是我这么多年都不操那份闲心,我十本书都写出来了。”我说:“谁不知道马厅长是全才左右开弓,行政科研都是把好手”马厅长说:“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哈哈”他这说,我像被剥开了样,心里真有些不好意思。马厅长说:“我们这些人都被历史淘汰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大江就这么东去。”我想着今天真来得窝囊,听了这么串不阳不阴的话。马厅长说:“我闲着无事,胡乱诌了个对子,哈哈哈”说着指墙上。我抬头望去,写的是:

  老矣衰矣可以休矣烟云淡矣天下小矣其乐也融融矣

  悠哉游哉岂不快哉冷暖知哉岁月逝哉又岂有惶惶哉

  我晃着头念了出来,又念了遍,心想,牢马蚤不小嘿,嘿。我说:“对得工,对得工,字也成了体,谁知道马厅长还有这么手。”心想着他再不阴不阳地说话,我也来几句不阴不阳地顶顶,别搞错了,今天已不是当年了。马厅长说:“小池啊,听说你这段狠狠地烧了几把火”我说:“我还敢放火,那不是烧自己吗事情它自己燃起来了,还有人闹着要干这个事干那个事讨说法呢,我其实是个消防队员,嘿嘿。”他笑了说:“干得不错,不错,烧三把火也是应该的。谁不想烧几把火不冲天烧几把,谁知道有新人来了哈哈哈,哈”我说:“事情倒也做了几件,最重要的是把那些想搞秋后算帐的人平下去了。我也不能把他们铐起来,不给点甜的怎么行人在江湖啊,身不由己啊,是不是嘿嘿,嘿嘿。”沈姨抓了机会插进来说:“过年不谈工作。你家波今年也进初中吧,大为”我感激地望她眼,马厅长正用文火慢慢烤我,我虽然用不着怕,但总不舒服。这时渺渺跑过来笑嘻嘻说:“波哥哥他乱唱歌,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翻跟头。”董柳说:“他张嘴从小就不安份。”又说:“看着渺渺年年快长成大姑娘了。”渺渺脸红,跑开去了。我说:“沈姨,厅里本来规定了厅级干部退休按离休待遇,群众要上告,我们就只好改了。我们有个内部掌握的条例,只有马厅长个人还是按老政策办,医疗费百分之百报销,我跟计财处打了招呼,沈姨您就别跟其它人去说了。”马厅长说:“为我个人定这么条政策,我不要,不要”沈姨用力扯了他下,他就不做声了。我说:“我今天先透个信,过几天我们来拜年,丘立原会正式通知的。”沈姨说:“谢谢,谢谢。”她毕竟明白事情就是事情,今天争口硬气说不要,那以后想要也没法转弯了。现得才是赢家,她明白这个道理。

  88上帝的程序

  任志强带了董卉来拜年,问我安泰药业的情况。据我的经验,对方如果老是跟你谈个话题,那这种兴趣后面定有着利益的背景。我想着他是想在我这里摸摸底,搞点内部消息,然后去买这只股票。我说:“上市都两年多了,也没有起色。具体的事都是程铁军在管。可股民有意见都冲着我来。中成药竞争太激烈,汇仁肾宝花上亿元做广告,我们也做不起。”他说起去年炒股亏了十多万,垂头丧气的样子。董卉说:“姐夫你有什么消息透点给他,他炒股就好像有鬼跟在后面,还是个倒霉鬼,抛只涨只,买只套只。”我说:“别的我不知道,安泰药业你暂时别买,不值。”任志强说:“董事长都说不值,那我就把这个念头放下了。什么时候有重组之类的消息,定要透给我,让我也翻翻老本,我不会外传的。”我说:“你以为这个董事长好当每年开股东大会,我在台上就是批判对象,文革时批那些牛鬼蛇神是什么滋味,我都领教了。”快到中午的时候,任志强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他说:“有个朋友请我吃饭,姐夫也去吧”我马上说:“要是每个人请我都去,我起码要劈成八块才够。”那些年谁请我吃饭,我都有受宠若惊之感,人家能记起我可现在我可是吃得疲倦了,没有精神应酬。我说:“到宾馆去吃海鲜,我还不如在家里吃点妈炒的酸菜呢。”他说:“随随便便张脸,我怎么敢拉姐夫去姐夫是谁是李智打来的电话。”李智我知道,是全市有名的私企老板,在开发软件。我说:“你什么时候跟李智混熟了,伴着他可以发点财。”他说:“姐夫就给我点面子去了吧,我已经答应了他。”他说着露乞求的表情,这让我体会到了那种精神优势。与人交往时的这种优势感,这实在是太珍贵了,哪怕是亲戚吧,我也不可能凭白无故地赢得这种感觉。想当年无论谁请我吃饭我都心存感激,可今天不是那么个人我根本就不会去,这中间的距离,就是人生的滋味所在啊。如果我再上层楼,谁跟我吃过饭说过话有过交往,都可以成为他生中引为骄傲的资本和谈资,逢人遍告,那滋味就更滋味了。这进步的魅力实在不可抗拒,人越进步越有价值真到那天,以前我心存敬畏的人物,要见我面恐怕都难了。到那时我珍惜身份,也不会随便跟谁见面的。

  任志强见我不表态,陪笑着说:“姐夫,就给我这点面子吧,我已经拍过胸脯了,怎么下台真叫我把头扎到尿桶里”我对李智也有点好奇心,心里打算去了,口里说:“李智他是什么人物,动不动就要请我”他马上说:“是我答应的,我以前吹过牛皮,说我们挂着亲,他今天提到了,我就口应了,怕他笑我呢,姐夫也不至于让我吃别人的笑吧”我说:“到外面去吃海鲜还不如在家里吃碗剁辣椒饭。”他听马上说:“董卉你在家里陪着姐姐妈妈,我陪姐夫去应酬下。”

  任志强开着车,出了大院说:“到阿波罗宾馆去。”又说:“今天保证不让你吃什么海鲜,俗我们吃点山上的东西。”我想想说:“停车,停车。”他说:“几分钟就到了。”我说:“你不停车我下了车就自己打的回去了。”他只好找地方停了车,我说:“李智他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他说:“没什么事,偶然提到,我就应了。”我右手个指头凌空圈圈说:“我到底也是念了几句书的人,你们有什么事就直说,还绕来绕去”他们今天是划了个圈套等着我,第步就是要把我弄到酒桌边去。任志强打电话没提阿波罗宾馆,他出了门就往阿波罗跑,这不是安排好的我也不说出他的破绽在哪里,只说:“你不把事情告诉我,我就走回去了。”他急了说:“真的没有事,就是偶然提起来的。”我说:“那你说我病了,到省里拜年去了。”说着把车门推开。他把抓住我说:“姐夫,李智找你是有点事,求我都求好几次了,我牛皮吹出去了,又抹不下面子,就答应了。”我说:“说事情。”他说:“事的确有点事,什么事他也没说。”我说:“那我还是下车。”推开车门出去。他从另边跳出来,追上来拉住我说:“事的确有点事,大概是关于安泰药业的,再怎么我就不知道了,把我砍了我也不知道了。”我犹豫下说:“你就说我到省里拜年去了,我真的要去走走,过了这几天再去,别人就会有想法了,你把他排在什么位置这是敏感问题,也是政治问题。”他跺脚说:“那我就为难了,人家菜都订好了。”又说:“李智也就是个李智,他也不能把谁吞了吧,你怕什么。”我听来了精神,说:“你也不用激将我,怕我是不怕的,我怕什么他还想打我的主意不成,把我拉下水不成我要下水早就下水了,还等今天”我又走到车旁,任志强替我开了门,双手虚托在我的身后,等我坐好了,才关了车门,把车开走。

  快到阿波罗宾馆,任志强打了手机叫李智在门口等。下了车李智从台阶上跑下来,女秘书在后面跟着。李智跟我握手,我故意漫不经心,手掌刚碰到就松开了。李智本来用了很大的力,也只好松开,脸上平静如水说:“今天能请到池厅长,这是给了我个这么大的面子。”说着双手比划了下。我说:“你李智李老板看人还看少了吗上次电视里还看到文副省长视察你们惠利软件呢。”

  进了阿波罗宾馆,里面确实气派。大厅有三四层楼高,四面墙都有浮雕,迎面是古代人物孔子屈原李白等,左边是埃及金字塔和古希腊帕提农神庙,右边是傣族泼水节。盏大吊灯有十多米长,成倒圆锥形垂了下来。李智介绍说:“这是亚洲最大的吊灯,二百多万。”我说:“请客到这里来干什么,屁股落坐,几百块就去了。”任志强说:“别的地方请池厅长也不方便。”女秘书说:“这是我们李总比了好几家才选定的。”我说:“当年讲讲排场还有点意思,现在讲它也就那么回事了。”其实到哪里我都无所谓,路边小店也行,但必须是我提出来的,只要是对方提出来,那必须有相当的档次。李智说:“池厅长见多了,他什么没见过”我说:“那我们到家老百姓的餐馆去”任志强说:“姐夫你不用怕把李老板吃穷了,他剥削了劳动人民那么多钱,出几滴血也是应该的。”到了餐厅迎宾小姐屈了腿说:“先生好,小姐好”声音夜莺似的清脆。到包厢入了座,我说:“李总有什么见教,我这么听着。”李智说:“在池厅长面前,谁敢说见教二字”任志强说:“先喝酒,喝酒。”拍手服务小姐就拿菜谱来了。李智说:“菜谱上的菜我们都不点。”任志强说:“吃点山上的东西。”就问有猴子,穿山甲没有。我马上说:“那些东西你们下次来吃,我也管不着,今天我在这里不能点。”任志强说:“姐夫为人谨慎,保护动物不碰,谨慎”李智说:“池厅长有慈爱之心,不忍杀生。”李智说出来的话就是比任志强的好听。我点了菠菜汤,酸菜肉泥和乡里腊肉三样,说:“别的我就不吃了,胃吃伤了,得休息下。”心想,即使我真不吃,好菜也得点出来,放在桌上做个样子。李智果然是明白人,还是点了佛跳墙等几个高档菜。他又要点茅台酒,我说:“李老板等会还有话说,白酒就不喝了吧。”就要了瓶王朝葡萄酒。举起酒杯,秘书小姐和任志强竭力营造气氛,好像是老朋友十年相逢。但我不冷不热地,跟那种气氛保持点距离,心里想着酒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能让人进入虚幻的境界,怪不得有人说酒文化呢。

  喝了会酒我说:“李老板不是有点事情要说说”任志强对秘书小姐说:“他们谈工作了,我们先走步吧。”两人就去了。我对李智点点头,他说:“听说池厅长的公子非常聪明,快读中学了吧”我知道他在切入话题,但不知为什么要从这个方面切入,就说:“咱们直奔主题,好不好毕竟我们都是有定层次的人了。”我没直接说只有小人物才绕来绕去呢,可他还是明白了这层意思,有点惭愧地笑了笑。有了心理优势就够了,我也笑了笑,让他下台。他说:“池厅长快人快语,好”然后说:“池厅长想不想有不大不小的笔收入”我心中跳了下,嘿嘿笑说:“要说收入,我当然不能跟李老板你比,不过吃饭还是够了。”他说:“现在谁不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美国英国去深造家长有责任准备不大不小笔钱呢。”我打手势说:“你那个不大不小是多少呢”他举起三根指头。我不知他是说多少,三万呢,还是三十万我想他不至于对我把三万块钱也说成笔钱吧,就说:“三十万我要弄钱,几个三十万我也弄了,我不是标榜自己清廉。”他说:“池厅长面前三十万我敢说是笔钱吗三百万。”我轻笑声说:“现在几十万就能判死刑,你留着我这条命吧。”他说:“池厅长这么谨慎小心的人,我敢叫您冒丁点风险有风险我就不开口了。”我说:“没有风险可拿三百万,你李老板是慈善家”我摇摇头,“我不信。”他说:“赚小钱的人冒风险,赚大钱的人是没有风险的。傻瓜才拿命去搏钱呢。”

  他说了自己的设想。他的想法是由惠利软件入主安泰药业,使安泰药业经重组变成家高科技的上市公司,最后改名为惠利软件。安泰药业股票现在的市价是六元左右,他在消息公布之前悄悄吸纳安泰药业的股票,把筹码吸够了,然后逐步公布消息,大幅拉升,最终的目标是四十元以上,跟托普软件等几家搞软件的上市公司价位相近。利润就从这巨大的差价中来。

  我听了后心中直跳,这可是几亿元的赌博啊我不动声色说:“安泰药业是我手搞出来的,就像我儿子样,有困难那是暂时的,总有天要翻身的。你说我舍得把自己的儿子卖掉吗”他不慌不忙说:“搞中成药的上市公司,哪家不是在亏损边缘挣扎要那么容易翻身,别人早就翻了。你说是自己的儿子吧,我也特别特别能理解,可是您想过没有,您今天是董事长,再过几个月到七月日证券法就要实施了,您当厅长是国家公务员,按证券法是不能兼任上市公司董事的。到时候个小股东写封信,您就有麻烦了。”他在引诱我,又在威胁,可他说的又句句实在。我说:“到时候你去开个户买五手安泰药业,然后以股东的名义把我告到证监会去。”他立即拱手说:“我李智决不会做这样的事,但总会有人做吧没人写信,证券法它还是法律。”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过,既然无人提出就拖下来了。我说:“就不能让我辞掉厅长心意去盘好安泰药业”他瞧瞧我说:“那不可能吧,不可能,厅长毕竟是厅长啊”

  他有备而来,把我都分析透了。我要为儿子着想,我不愿犯法,我不能继续兼任安泰药业的董事长,这些他都想到了。他见我不做声,说:“我们替您到证券公司存入百万,用谁的名义您去考虑。到时候这百万就是四五百万了,您把股票抛了,百万还给我,您想想您做了违法的事吗规定厅级干部不能炒股,没人规定他的岳母娘也不能炒吧”我说:“李老板你的算盘拨得太精了。也许我得了几百万,你是多少到时候惠利软件成了上市公司,全国都知道了,这广告效应的价值又是多少我成了百万富翁,你成了亿万富翁”他笑了说:“到时候拉升是我的事,还要成本的。这不是你赚我的钱,也不是我赚你的钱,而是我们合起来赚别人的钱,这是个双赢的格局。再说,”他顿了顿,“我最多就是多等几个月,到时候新的领导还是会跟我们打交通的。”他在威胁我,可话说得实在,我在位子上最多只有半年了。对他的提议我还真不能口回绝,就说:“再过几天你给我打电话。”

  回家后我没有把事情告诉董柳。送波去美国读大学已经成了她的既定目标,有机会弄笔钱,她是不会放过的。我犹豫着,但似乎也没有特别多的犹豫的理由。我需要钱,我不必冒违法的风险,我在董事长这个位子上坐不久了。我没有想到灰色地带宽阔到这种程度,简直是望无际。坐在这个位子上,对人的考验实在是太残酷了。只需动个念头就可以得到上百万几百万的钱,而要求个人心如止水,这可能吗人毕竟不是神啊如果我下决心做这件事,没有人能够阻挡我,我可以不动声色地安排切。这使我深切感到,这个位子不是为凡人而是为圣人安排的,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凡人,永远不可能,决不可能。这几年的几次拒贿,我为自己虚构了种人性的神话,我是刀枪不入的。可现在能在灰色地带就有所收获,大收获,我为什么要拒绝又有谁在灰色地带摔了跤呢没有。我明白了自己,钱,我还是爱的,只是不愿冒犯法的风险罢了。我是人,我不是神,人所具有的我都具有,我不必为个神话把自己禁锢起来。我感到身体中有个无法准确指出的部位在源源地释放能量,推动着自己向前走去,我已经不由自主。这样我更理解了人,理解了世界,也理解了历史的可能性。这个世界是有极限的,人性的极限就是世界的极限,只有天生的幻想家仍然抱有幻想。人们不能去追求那些不可能的可能性,特别是不能把这种渺茫的可能性制度化。人永远是凡人,世界永远是世界,在人间不可能建立天国。我们在人性的神话中构筑了社会,要求人们掌握着资源分配却绝对公正,这是天国而不是人间的逻辑。让充满欲望和偏见的人坐在像我这样的位子上,这不能不是种危险。大人物也是人,是人就无法从个预设的逻辑比如为人民服务出发。如果有这样个,那只能是人本身。我们不能欺骗自己,虽然这种欺骗是那样的魅力无穷。个社会执著地追求不可能的可能性,就培养出批双面人,而把无法实现的目标当作目标,就放逐了起码的公正。高调人性论的破产是必然的,人类的历史就是人性的神话破产的历史;虽然它充满诱惑,有时比真实更加真实,在历史中却仍然是种虚构。凡人就是凡人,处在圣人的位子他是凡人,经过了神话的包装仍然是凡人。那些受到了不公正待遇的人也许没有特别充分的理由激愤,他自己也是凡人,只是他不幸处在个被动的地位上罢了。我是凡人,也是个人性神话破产的范例。时的崇高感神圣感毕竟禁不起日久天长的浸润。但我还是要维持这样个神话,我的角色决定了我只能如此。有些话我会放在心中反复地想,却永远不会说出来。当年想说的时候不能说,现在能说了,又不想说了。人们不应该向上帝挑战,不能试图去改变上帝设置的先天程序。人就是有自我偏见,就是要从自己的情感特别是利益出发去判断事物,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也是我们理解世界的。也许有几个圣者可能超越,但不可能有几万个,更不可能有几亿个。几个人不能作为口实,更不能作为依据,否则就很虚渺。要克服偏见就是克服人性,但人性却是生生不息的,因而历史也是循环往复的。历史是技术无限进步和人性无限循环的历史。挑战的冲动是个本质的方向性错误,因而无法弥补无法纠正。我们只能在低调人性论的基础上,对世界抱着有限的希望。

  89天衣无缝

  两天后我把事情告诉了董柳,她听了很兴奋,也有点紧张,毕竟刺激是太强烈了。她说:“这样的机会辈子也就能碰到那么次。”我说:“太便宜李智那小子了,他这么弄可能要搞几千万到荷包里。”董柳说:“你要怎么样都随你,反正我波留学的钱你要准备好。连丁小槐都说要送强强去美国读大学,我波比强强差还是他爸爸比强强爸爸差”我说:“安泰药业是我手搞起来的,就像我第二个儿子,被李智那小子夺了权去了,我心里不服气。”董柳说:“这个儿子不争气,你老抱着他干什么”我说:“我们是作为历史遗留问题上市的,上市时又没有圈进来笔钱,拿什么去争气我们每股还有分钱两分钱的利润,有的公司上市圈了几亿,两年就化成了水,成了亏损股,那些董事长讲起话来还雄纠纠吃了伟哥似的。”董柳说:“安泰药业落到别人手中去,那是早晚的事,在你手中不落,在别人手中也保不住。你的董事长还有半年,到时候李智就不找你谈了。嘴边的东西你不吃,但你保不住别人也不吃。”董柳的话撞在我的心上。安泰药业的经营难有起色,又丧失了配股的资格,被重组是早晚的事,重组过程中也必然有些要被掩盖着的秘密。事情与其让别人来做,还不如在我手中就做了。我不再犹豫,抓起电话就拨了李智的手机号码。当那边“喂”的声,我又把话筒放了。我怎么能主动找他那样我就失身份了,没了主动权。刚放下话筒李智的电话来了,约我出去谈谈。他没提到刚才那个电话,提到了我也不会承认。但我想他凭直觉可能猜到了点什么,这让我感到了屈辱。

  第二次见面李智把操作的详细计划讲了,我想来想去,简直就是天衣无缝。他准备从银行贷款八千万吸纳安泰药业,股价拉上去以后公布重组的消息,趁利好把股票抛掉。我真的很难想象个人可以在夜之间如此暴富,却又合理合法。当然这是黑幕,但却是合法的。他当时就要在董柳的股票帐户上存入百万,我说:“这个不急。”他很急这点,只要钱存进去了,我就没有退路了。但我还得好好想想,看能不能把我这边的事做得天衣无缝。我说:“这件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任志强也不能知道。”他说:“他想促成这件事,自己也在中间做点老鼠仓。”我说:“我们以后不能这样见面了,被别人看到了也是个缝隙,要谈什么到没人的地方去谈。你打电话给我,我打电话给你,都到公用电话去打,将来电信局也查不到什么,那才让人安心。”这次见面他对我仍是恭恭敬敬,但我想着他心里定在笑。

  我把事情仔细想了遍,唯的漏洞就是那百万。万事情穿了泡,有人要调查那百万从哪里来的,我怎么说我想宁可不发那么大的财,也不用李智的钱,自己有多少就做多少算了。董柳有四十多万,从里面打个滚出来,也该有两百万了,够了。人不能太贪啊,把事情做过了头是要付出代价的。人的肠子即使长到了几十公尺也不能长到几百公尺啊。我要董柳回老家去,把她父亲的身份证拿来,春节后开市就去开户,存钱,买股票。

  想好后我去中医研究院到程铁军家。进门我说:“来拜个晚年”他有点惊慌失措,说:“来了来了。池厅长来了来了来了”坐下闲谈会,我说:“公司去年业绩怎么样过两个月股东大会,我们俩就要上考场了。”他惶恐地说:“现在还在审计呢。今年加强了监管,会计事务所也不敢掺水了,恐怕难保不亏那么点点。”我说:“公司的事全靠你,我只是挂个董事长的名。”我说着连连叹气,“股东骂我们都骂几年了,有什么办法没有”他也连连叹声说:“池厅长,你知道的,我们上市也没圈进来笔钱,赤手空拳拿什么发展”我阴了脸沉默着,只手在桌子上下下拍着,像陷入了沉思。拍了几十下,程铁军脸上的汗都淌下来了。把气氛渲染够了,我说:“也的确是难啊,股东要骂几句,那也是应该的,他买了我们的股票,还不是想发点小财公司上不去,他没有脾气”程铁军说:“今年,今年,今年定”我说:“有什么实在的措施没有”他不做声,我说:“也不怪谁,的确也是难。我们的东西是好东西,可没有上亿元来做广告,别人就是不认你。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见把程铁军的信心打下去了,我就不再说什么。

  在四月初的股东大会上,全省各地来的散户股民有八十多个,还有七八个是从外省赶来的。董事经理们坐在台上就好像坐在审判席上,台下的小股东大喊大叫,会场闹成了锅粥。上台发言的散户好像是土改中的农民控诉地主,个个声泪俱下。个老太太摇摇晃晃走到台上,瘪着嘴把自己持有安泰药业的细帐算了遍,边抹着泪,最后举起胳膊喊着:“改组董事会,撤换总经理”下面的人举起双手跟着喊。程铁军沉着脸坐在那里,大家对他的报告都不满意,觉得没有切实的措施。我看着这群激愤的人,想着你们把股票捏紧,再过两个月你们就要发财了。看着这场面我也感到,安泰药业也实在是难以为继了,在我手中不重组,别人手中也会被重组了去。开完股东大会的当天,我到公共电话亭打了个电话。

  过了两天程铁军打电话给我,说有重要事情汇报,就来了。见面他说:“有这么件事,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就把李智找他的事说了。我说:“李智是个体老板,还想吞掉我们不行那不是蛇吞象吗”他也说:“不行”他还想保住总经理这个位子。我站起来,把手背在后面,来回走了几步,坐下,又站起来,来回走几步,反复几次。程铁军双眼追随着我,头来回摆头,哀声叹气。最后我停了下来,说:“还有什么办法让公司起死回生没有没有办法,股民怒火冲天,我也不想坐这个位子了,你这个总经理也危险。”他说:“那”我说:“我们先不作结论,明天把李智请来,我们听他讲讲,听听也掉不了你我三斤肉。”我叫程铁军把李智今天找他的事通知各位董事,请他们明天到公司开碰头会。我说:“你定要说清楚李智找你是今天,今天,他们得到信息是非常及时的。”

  过了几天李智带着自己的会计师,法律顾问等人来了,几个人讲了三个小时。他要入主安泰药业,这是前提,其它的什么都可以谈,几位董事的位子也可以保住。李智去后我们十几个董事监事激烈争辩,几个人指名道姓指责程铁军经营不力,导致公司落到被吞并的地步。没人敢说我,但我坐在那里也不好受,我是董事长,而程铁军当总经理也是我钦点的。从五点争到八点,打电话叫人送了盒饭来,吃了饭又继续开会。整间房子被烟气笼罩着,人的脸在灯光下都看不真切。到十点钟,墙上的挂钟“咚咚”响了十下,突然,大家都安静了,齐望着我。我缓缓说:“公司是大家齐努力搞起来的,争取上市难于上青天,也被我们做到了,到今天要被重组,我心情也很沉重。但谁有办法让公司起死回生没有没有办法,重组也是种选择。”我望着那几个反对的人,他们都避开我的目光。我说:“今天谈到这里,大家回去想想,下个星期再谈。”

  我知道股票就要涨了,我的事早已做完,连李智也不知我到底做了什么。李智的事我想也做得差不多了,他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叫董柳打个电话给任志强,叫他明天早就去股市抢点筹码。董柳把话筒递给我说:“他要找你。”任志强说:“姐夫,是不是李智那里有了什么消息”我说:“他是你的朋友,你不知道”他说:“市场这么低迷,我怕又给套住了,我的胆都搞虚了。这只股票最近逆市还涨了两块钱,我是不是又追高了”我说:“电话是我叫董柳给你打的。”他说声“好”,就把电话挂了。第二天上午安泰药业还没什么动静,我知道这是风暴到来之前的宁静,大笔的钱都围绕它在运转,我想象到了无穷无尽的百元大钞排着队向前冲去。到了下午,我下班回去打开电视机,知道安泰药业涨停了。董柳兴奋地说:“你的财产今天升值了四五万呢。”我说:“李智升了四五百万都没你兴奋,没见过钱的人就是这样眼皮浅。”安泰药业连涨几天,停住了。我知道它在等我,等进步的消息,事情进步,它就会往上窜截。我又召开了第二次董事会,这次就没人再反对重组了。我明白他们都上了这条船,没有退路。至此,事情已经无法逆转。

  到五月十日,就是美国的导弹攻击我驻南联盟使馆的第二天,股市突然跳空下挫,安泰药业也大幅掉头往下,形成了个“导弹缺口”。董柳说:“是不是抛了算了,已经赚了几十万了,保住胜利果实。”我说:“这是李智在洗盘,重组的消息不公开,安泰的行情就不会到头。哪天到头,由我说了算。”几个董事纷纷打电话来问我重组的进展,我知道他们跟着董柳抱着样的想法,却装作不懂,说:“事情还在进行吧,你们知道多少,我也知道多少。”到了五月下旬,大市扭头向上,安泰药业更是势不可挡,连拉涨停。又过了个月,股价已经到了四十多块,李智不停地催我公布消息。我知道股份已到最高峰,他要借利好派发了。他获利实在是太大了,不但吞了安泰药业,还用银行的钱发了笔横财,比起来我只是在尾巴尖上咬了小小的口。

  事后董柳告诉我,这次赚进了百多万,近两百万。她说:“我们是从鱼头吃到鱼尾,把行情做足了。”又叹息本钱太小,不然可赚上个几百万,我没有告诉她李智要借给我百万的事,只是心里也有点后悔,借了现在还回去,神也不知鬼也不觉,有什么风险这两百万赚得天衣无缝,即使反贪局的人也不能挑出我的毛病。这是位子的魅力,它在市场中找到了表演的舞台,找到了结合点,天衣地缝。想起刘跃进告诉过我,他们学校的党委书记,竟为基建中的五万块钱回扣丢了官又吃了官司,真的是太傻了也太缺乏想象力了。当时胡兵说:“像这样的大傻是应该清除出去,以保持**队伍的纯洁性。”现在想来,这真是句荒诞的妙语。

  90真真假假

  银河证券第年的租金,我拿去还了银行的贷款。后来大家都有意见,为什么不拿来发奖金事后我心里也有点后悔,前任落下的亏空,我着那个急干什么上了台也得拿钱买个好口碑才是。第二年的钱拿到手,我跟冯丘几位商量了,决定拿五百万出来发奖金。消息传出去,厅里都轰动了,都说好,好,好算下来,平均每人有万多呢。奖金到年终再发,可得先订出个方案。厅里召集中层干部开了个会,讨论分配方案,大家的致意见,就是不能搞平均主义。这与我原来的想法不同,我的想法是差距拉小点,不要让群众拿了奖金还骂人。可会上的意见边倒,我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显得孤立了。丘立原说:“什么叫改革开放改革开放就是观念更新,抛弃平均主义。中央政策是让部分人先富起来,我们厅里怎么体现当然我们富也富不到哪里去,可日子还是要过吧。现在上面反腐倡廉抓得紧,以前各处室还能搞点小动作,现在也不敢了,不然过了线,自己都还不知道怎么就犯了法呢。怎么办大家也只有靠厅里。当然另外有办法的人是例外。”他眼睛不朝我这边看,可我还是强烈地感到了他在暗示什么。在那瞬间就下了决心,早晚得把这个异己分子弄走,甚至弄下来,把自己的人培养起来。冯其乐说:“我们应该用政策来体现贡献的大小,拟个文件先发下去,把标准定下来,不搞暗箱操作。”大家你言我语,导向渐渐明了,倒使我觉得自己原来构想是不对的。说到底是政策要向职位倾斜。话可以有很多说法,但不论怎么说,都必须围绕着这个结论来说,结论是既定的,理由可以慢慢找,几条理由总是找得到的。我要到部里出差几天,就指定办公室黄主任去草拟这个文件。等我出差回来,黄松林马上拿了草案向我汇报。他把厅里的四百来人分成了九个等级,第等就是我个人,五万,冯丘几位是二等,四万,丁小槐他们是三万,而普通干部是四千五,工人则只有二千八。他说:“这个方案是广泛征求了意见的。”我说:“二千四千的人你征求了没有他们占了百分之**十呢。”他说:“他们,他们,要按他们的意见,人人都是万三最好,那不是平均主义吗”又说:“我是比照了隔壁化工厅的分配方案,又向冯副厅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