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 11 部分阅读

作品:千面公子|作者:1406605385hjy|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5 16:04:46|下载:千面公子TXT下载
  不觉得,可神经松驰下来,就觉得全身都要散了架。他们都想美美睡上觉,哪怕打个盹也好。苦思庐别的没有,两张床还是有的。

  徐江鸥最想做的事,是洗个澡。她不怕累,但她怕脏。路奔波,风尘仆仆。她的红艳艳的张小脸都变成了灰色,难看死了丑死了。如果能够美美地洗个澡,那可是天下最惬意的事。好在山谷里居然有股温泉,是冷凋零无意中刺破地壳发现的。后来他用石头建了个池子,就叫做洗剑池。

  说是洗剑,其实更多的时候却是用来洗澡。洗剑池不大,用圈密密的篱笆围着,谷里没有外人,但有男人和女人。篱笆很密,从外面绝对看不见里边,所以徐江鸥很放心。不过她放心的似乎太早了点,她刚刚泡出惬意的兴头,就听篱笆的门叭的声响,吓了她跳。“谁”她战战兢兢地问。

  个小脑袋探了就来,是凌儿,也就是他们在谷口遇见的小女孩,冷凋零的孙女。

  她笑咪咪地钻进篱笆,跑到徐江鸥的面前,问:“姐姐,你猜我手里是什么”

  徐江鸥放下心,她本来就喜欢小孩子,何况是这么个漂亮乖巧的小女孩。

  其实,在她钻进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了,凌儿手里捏着朵花,朵蓝红相间的花。朵怪怪的,却分外娇艳的花。她假装不知道,逗她道:“是不是颗鹅卵石”

  “才不是。”凌儿骄傲地伸出藏在背后的手:“才不是。是朵花。姐姐,你闻闻香不香”

  徐江鸥低头嗅,笑道:“好香。”她从没见过朵花竟能这么香,发出这么浓郁的香气。太香了,香得不象朵花,而是百个花妖聚集在起,散发出来的体香。凌儿瞪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她,自顾说道:“这花叫京华梦,听爷爷说,你只要嗅就会睡着的。”没有回答。徐江鸥已经睡着了,忽然的没有预兆的进入了梦乡。

  徐桥径最惦记的,还是冷凋零口里的“最好”,那柄绝世名剑转魄。当然他提出观剑的时候,并没有指望冷凋零答应。毕竟镇世之宝,不可轻易示人。谁知冷凋零却口答应了下来,他曾被人诬陷,被人陷害,可至今这轻易信人的毛病也没改。

  小马本来什么地方也不想去的,可是当窗口忽然出现了张娇滴滴的脸,并冲他勾了勾手指后,小马就随之消失了。石波清就在大厅,他哪儿也没去,因为他喜欢的东西,就在厅内,就在墙上。墙上有幅画,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天王送子图又名释迦降生图,乃吴道子根据佛典瑞应本起经描绘佛祖释迦牟尼降生为悉达王子后,其父净饭王和摩耶夫人抱着他去朝拜大自在天神庙时诸神向他礼拜的故事。

  此图意象繁富,以释迦降生为中心,天地诸界情状历历在目,技艺高超,想象奇特,令人神驰目眩。图中天王按膝端坐,怒视奔来的神兽,个卫士拼命牵住兽的缰索,另卫士拔剑相向,共同将其制服。天王背后,侍女磨墨女臣持笏秉笔,记载这大事。这是部分内容。净饭王抱持圣婴,稳步前行。王后拱手相随,侍者肩扇在后,这是又部分内容。就这两部分来看,激烈与平和,怪异与常态,天上与人间,高贵与卑微,疏与密,动与静,喜与怒,爱与恨,构成比照映衬又处处交融相合。画卷中人物神动作鬼怪神龙狮象等都描绘得极富神韵,难怪会被人赞叹为: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虽寥寥几笔,却画出了兽的“精神”,王的“内心”。

  石波清看了又看,爱不释手。他涉猎众多,琴棋书画皆有染指。只是他却画不出这样流转随心的线条,轻重顿挫的节奏,汹涌磅礴的气势。石波清正看得入神,忽听声轻咳,冷凋零回来了。石波清不知道自己看画看了多长时间,他看得太入神了,以致于忽略了时间,但他没有忽略件事,他问:“徐老伯怎么没有和你起回来”

  冷凋零笑道:“也许他也和你样看得太入神了,所以忘了回来。”石波清忽然道:“九眼妖虎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并没有见过步亏,这人是冷独孤的左膀右臂,甚至有人说烈马堂真正的主人是九眼妖虎,而不是冷独孤。

  他没有见过九眼妖虎,所以直想不通。妖虎可以解释,妖是指他的怪异,他的神秘;虎是形寄他的力大,形客他的威猛。可个人怎么会有九只眼。如果这眼睛并不是指真的眼睛,那又是指的是什么

  冷凋零愣,皱眉道:“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他皱眉是因为发现件事,石波清刚才称他为“你”,而不是前辈。不能不说这小子的洞察力细致入微,他简直都有点佩服他了。“因为我发现你象个人。”

  “九眼妖虎”

  “不错。”

  冷凋零哈哈大笑,他居然没有否认。事实上事到如今,木已成舟,他的否认已经完全没有了意义。他就是步亏,步亏就是他,烈马堂的笫二把交椅。

  “我以为你会等到死的那霎间才会明白,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识破了。”步亏道:“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什么时候想通的”

  “刚才。”石波清缓缓道:“吴画圣用天王的眼神画出了他的“内心”,这让我想起了个词:心眼。”

  奇心眼不是眼,而是指这人诡异多变滑狡诈。它的意思和聪明相近,但又不是聪明,和聪明相反,它是个贬义词。如果我们说个人老实,就会说:这个人缺心眼,憨厚。如果说个人狡猾,就会说:这个人心眼太多了。

  书个人如果有了九个心眼,他会怎么样

  “你并不是没有破绽,比如你的性格,比如你让阿花勾引小马。但你用别的事掩盖住了真相,故意做戏炫耀剑法,以搏得我们的信任。青石是你做了手脚的,潭水涌起大约是用霹雳堂的火器。而我们也确实上当了,都先入为主地认为除了冷凋零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剑法虽然你有破绽,但都是些小破绽,你知道我不会和你闹翻,因为冷凋零是我们的后盾。在没有确定,没有肯定以前,我们绝不会和你翻脸。”石波清冷冷道:“你已经吃准了算准了我们这点,所以你肆无忌惮。”

  步亏哈哈大笑:“我尾随你们多日了,你们的手段我清楚的很。本来你的智,马飞的力,徐桥径的阅历单独看来都不可怕,但你们三个人拧在起,却是股不可小视的力量。你知道我这个人嗜吃,但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如果硬碰硬,鹿死谁手,还很难说。所以当我发现你们的目的地是苦思庐时,我便在这里逸待劳,设下埋伏。石公子,你果然聪明,可再聪明又有什么用败局已定,你又何必徒劳挣扎”

  “你的算计果然与众不同,面面俱到。你知道徐江鸥爱美,所以让她去沐浴。你知道小马是迷上徐江鸥才进的镖局,所以判定他好色,让阿花去勾引他。你知道徐桥径爱剑,所以故意贬低海阔天空,让他怒之下非要见识你的转魄剑不可。你知道我爱古画,便故意在大厅中挂上这幅天王送子图,吸引我的目光,方便你行事。果然好计谋,好手段。”石波清面色沉,又道:“只是我始终不明白,你怎么会知道苦思庐这个地方你又怎么确定冷前辈并不这里”

  步亏冷冷笑:“石公子,你也不用拐弯磨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非是想问:冷凋零到底在哪里,死了没有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冷凋零没有死,却也和死没什么区别了他早被人关起来了,就关在这石山腹中。”

  石波清震,他不信。

  他当然不相信,换了任何人他也不会信。

  谁能打败剑奴,谁能把他关起来这比蛇吞大象还让人惊讶。

  步亏知道他不信,他解释给他听。他解释不是因为他突然变得好心了,而是因为只要是机会,能够打击别人折磨别人,他就定不会放过:“说起剑法,冷凋零确是无人能望其项背。可这世上许多事,用武功办不到,用手段却可以办到。别人不能接近冷凋零,他的儿子能。别人不能暗算冷凋零,但他儿子可以。冷独孤就是冷凋零的儿子。他就算再厉害,再防备,也防不住亲生儿子对自己下毒手。”

  冷独孤和冷凋零都姓冷,这点石波清也不是没想过。可天下姓冷的多去了,谁敢说叫冷三的就定是冷四的哥哥,冷小丁定是冷大丁的儿子没这个道理。

  而且,冷独孤和冷凋零个黑个白,个诈个木讷,完全是两个极端。谁会想的到料的到,这两个人居然是父子

  “我创建烈马堂时,冷独孤还是个寂寂无名的小子,傻呼呼的不知道是荣华是何物。当我无意中得知他是冷凋零的儿子,真是喜出往外。我在他身上可谓绞尽脑汁,下足了功夫。先让买通了几个无赖去纠缠他,终于激起他骨子里的血性,拔剑杀了人。接着衙役便来逮捕他,这小子身武功却不知逃避,乖乖就擒。在他吃尽了苦头之后,我再现身,“豁出命来”救了他,并推他为烈马堂的老大。他自然对我感恩戴德,服服帖帖。明里他是老大,暗下还不是对我言听计从这苦思庐的老窝,他早带我来过,我那时还想把冷凋零拉下水,谁知道他却顿臭骂,,把我赶了出去。我不急,我等。我知道冷独孤尝过山珍海味,品过世事繁华,再让他安心过那种与世隔绝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果然,六年后他破关而出,冷凋零则成了他的阶下囚。”步亏洋洋得意,笑问:“听了这故事,你作何感想”

  “我在想,你这样的祸害,真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石波清已经拔剑在刀,不过步亏不在乎,他太清楚石波清的底细了,这人精通万物,却唯独不精通武功。若论剑法,他连徐江鸥都尚切不如。何况他,稳坐烈马堂第二把交椅的九眼妖虎步亏。他根本就没把石波清放在心上。

  石波清剑出,步亏的脸色却变了。那剑就似海鸥惊起,浪涌波翻,说不出的飘逸和灵动,这不是石波清的剑法。是小马。他面对的居然是小马。石波清怎么会忽然变成了小马

  变生肘腋,步亏虽然避过了三剑,却避不了第四剑。剑尖抵在了他的喉上,他已用双手抓住。可惜他不是温水柔,也不会龙爪手,剑锋割得他十指残破,鲜血淋漓,眼见支撑不住。其实步亏的武功远在丑八怪之上,他还不致于四剑就让人制住。只是太突然了,明明瓮中捉鳖,却让鹰啄了眼睛,他只想问句话:“你怎么会是马飞,石波清呢”

  小马笑道:“他当然是被阿花约出去了。”

  那刻,他从外边回来,说出了那难以启齿的事,大厅里片沉默。

  没有人说话,却有人动。

  石波清用手沾了茶水,迅速在桌子上写了几句话:“噤声,外边有人。冷凋零可能是假的。”

  外边有人,步亏在偷听,可他什么也没听见。

  对于冷凋零的真假,石波清用了“可能”这个词,因为他也不能完全肯定,整件事里实在有太多的不可能。对于不能肯定的事,他们也只好等,等待真相水落石出。不过等,不是坐以待毙。

  石波清做了件事,他最擅长的事,易容。他把小马扮成了自己,而把自己扮成了小马。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管不管用,他只知道往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点点的角色转换就可以改变整个历史。

  他做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做,要比说好。光做不说,总比光说不做要好。

  石波清做了,事实上他做得很好,很成功。整个事情的核心人物步亏被制,他们似乎赢了,可是没有。因为那个傻子出现了,他现在的样子可点也不傻,不但不傻而且很精明。他手里有个人,徐桥径。他大声叫道:“放开我三叔,放下你的剑。”徐桥径显然被制住了岤道,他眦目欲裂,却动也不能动。事实上就算他没被点岤,也绝对动不了。因为他脖子上贴着柄雪亮的牛耳尖刀,刀光刺眼,刺痛了小马的眼。

  小马犹豫了,迟疑了,他不是石波清,他没有随机应变的本领。他实在不知道这剑该刺下去,还是放弃

  就是小马犹豫,步亏惶恐时,又来个人。说她是个人,还不如说她是朵花。朵在风中摇曳,婀娜多姿的花。阿花。就连她走路的姿态都是那么美,动人魂魄。“小姑母。”步石栓见她,就失了魂没了主心骨。他有许多姑母,但这个阿花却是他最喜欢的姑母,个比他还少三岁的小姑母。

  见了阿花,他很高兴。可见了他,阿花却似乎并不怎么高兴。她嗔道:“冷石栓,你是傻了,还是脑袋被驴踢了他要杀,就让他杀。杀了他,不正如了你我的意难道你真的不打算娶我了,难道你真忍心让我陪这老不死的辈子”

  “可他是我亲叔。”冷石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动了,阿花的每句话都说在他的心坎上。

  “亲叔又怎么啦我还是你的亲姑母,你还不是样把人家抱上”阿花使了个媚眼,娇声道:“现在他是你的亲叔,你放他马。日后若是发现你我之间的事,他还是不是你亲叔,又会不会放你马”

  马飞见阿花心里就乐开了花,不是因为阿花曾经给了他个拥抱,而是因为他想起件事。

  步亏用阿花来对付涉世不深的小马自然绰绰有余,可是如果她面对的是石波清,那结果又会怎样

  小马能够想到的,步亏自然也能想到,他马上放口大叫:“她不是”她不是什么,不是女人,还是她不是朵花这句话他没说完,而且也永远说不完了。因为小马剑尖抖,己经刺穿了他的咽喉。步亏能够发出的声音,只是咕噜咕噜的鲜血涌出的声音。

  步亏死了,冷石栓果然没有动手,而是把脸转向阿花急切地问:“小姑母,不,不,阿花,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回答他的是只手,他平日里可没少让这只手摸过,不过今天这只手似乎摸错了地方,步亏只觉得大椎岤痛,两眼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下部天涯亡命:第十章人性的弱点

  徐江鸥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在个洞里,洞很黑,也很长,曲曲折折,望不到尽头。她直走直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得连心都疲惫了,希望都苍老了,就在她将停未停,将歇未歇之际,猛抬头,发现路到了尽头。路的尽头不是出口,仍是个石洞,只是洞里有黑乎乎的团物体,象是个人,因为他在蠕动。她似乎什么都看得清,她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从石壁里伸出的铁链穿过那人的琵琶骨,将他牢牢栓住。她也可以看见那人大张着嘴,似乎在嘶啸着什么。她似乎什么都可以看见,包括铁链上的锈迹,以及那人张大的嘴里有颗残缺的牙齿。可她又似乎什么也看不见,她只看出他是个人,却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是老还是幼,是英俊还是丑陋。那人的面貌象团雾,无论她怎样努力,怎样接近,都始终看不清他的脸。虽然很害怕,但徐江鸥还是做了件事,她俯下身把耳朵凑过去,想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女人都是有同情心的,特别是象徐江鸥这样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可是那人猛挣扎,铁链哗哗作响,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叫了两个字:“畜生”

  他骂谁是畜生畜生是谁徐江鸥怔,也惊,惊出了身冷汗,也惊得跳出梦魇的掌控。

  她醒来,发现自己并不是泡在泉水里,而是躺在床上。她抬头望窗,窗外的天空正涂着抹嫣红,绚丽的云霞里探出了太阳桔红色的半边脸。“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徐江鸥不得不问,她明明记得自己在温泉里沐浴,小凌拿来朵奇怪的花让她看,怎么忽然就睡着了

  床前有人,三个人,徐桥径马飞石波清,三个人看她醒来都松了口气。石波清口齿最清楚,率先道:“在你睡着了以后,发生了些事,张曹两个镖师都死了,他们睡得床有机关,下面全是狼牙刺。不过幸好你没事。”

  “冷凋零是假的,这切都是九眼妖虎步亏布的局,真正的冷凋零就被囚禁在这石山之中。”话说起来虽然简单,但用未知的招来破未知的局,这本身就是豪赌,以生命为赌注。如果步亏不是狙不及防,如果不是石波清套出了阿花的许多秘密,这局鹿死谁手还真是很难说。

  “那个小女孩呢”尽管小凌让她昏睡过去,什么忙也没帮上。但徐江鸥却恨不起来,谁会去恨个天真烂漫粉琢玉雕般的孩子相反,她倒怕马飞他们时冲动,伤害了她。“她没事。”石波清淡淡笑道:“你放心,没等我们去找她,她已经跑得没影了。”

  徐江鸥的颗心这才真的落了地,她想向石波清说说她做的梦,这个梦太怪了,怪得让她难以释怀。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谁能说清梦不是自己的生活,或者生活不是个梦

  可就在她刚张唇的时候,山谷外忽然传来个声音,这声音中气十足,说他在说话,还不如说他在“打雷”,闷雷:“原来这里是冷前辈居住之所,在下烈马堂方裂谷,求见冷前辈。”句话却如万马奔腾,似千人呐喊,震得山谷里草木都瑟瑟发抖。

  这人好深好厚的内力。

  铁锁金缕衣方裂谷,烈马堂的第三把交椅,也是唯和冷独孤动过手的人。他成名比冷独孤早得多,冷独孤还没学会拔剑的时候,他就开始杀人了。论武功他和步亏不相上下,论智谋他却差多了,所以烈马堂里,如果步亏当老大,他还算勉强服气,却突然蹦出个冷独孤,来就坐了笫把交椅。让他怎么服,怎么肯服论资历,步亏第,他第二。如果没有他的加盟,烈马堂也不可能在短短两年里就崛起江湖。论年龄,冷独孤入堂时才二十出头,给他当儿子,他都还嫌小。在他眼里,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算个鸟于是他怒而起,豪气干云,要与冷独孤决雌雄。那时候,他正值壮年,正是气血鼎盛的巅峰,他狂妄,也应该狂妄,有资格狂妄。可冷独孤只用剑就崩溃了他的信心,第二剑就瓦解了他的斗志,第三剑就蹂躏了他的狂妄。同时,也改变了他的生。

  方裂谷的铁锁金缕衣并不是什么衣,而是种武功。世上原本有三种横练功夫,金钟罩铁布衫横练十三太保。这三种功夫只要练成样,就可横行天下,刀剑不入。但这三种功夫霸道是霸道,却并非无敌,至少它们还有气岤罩门弱点。所以学这三门功夫的人很少,练成的更少,谁愿意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去学这有明显瑕疵的武功就算有人肯学有人肯练,也只是专攻门,没有谁会把这三门根本就是异曲同工的武功全学会,除非他是个疯子。方裂谷就是个疯子,至少在他学了横练十三太保,再学铁布衫,最后修炼金钟罩的时候,大家都认为他是疯了。道理很简单,刀剑好比核桃,横练功夫好比石头。既然石头已经能够砸碎核桃了,你又何必花费十五年把石头炼成铁锤,又何苦再花费十五年把铁锤炼喊钢锤这是何必,何苦

  但方裂谷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发现核桃和核桃不样,剑也和剑不样,人和人更不样。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和普通的刀剑自然不样,个只会武功架子的人和个武功深湛的人当然不能比,那么个武功高强的人提着柄削铁如泥的剑呢在他的面前,金钟罩能罩住什么,铁布衫又能有多“铁”,横练十三太保又能保住哪里真正可怕的不是什么罩门气岤和弱点,而是剑和握剑的人。

  于是他口气把这三门硬气功全学会了,练成了,这才发现原来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功夫之外还有功夫。真功夫,金缕衣。这三门功夫加起来,就是失传了三百年的江湖绝技金缕衣。

  大凡横练功夫,皆以气御力,所以笨。当癞蛤蟆鼓起了肚子,当乌龟缩进壳里,它们在防御的同时,也失去了敏捷和灵活,同时失去的还有反攻的机会。可金缕衣不同,金缕衣不是衣,但比衣更轻;金缕衣不是衣,但比衣更柔;金缕衣不是衣,但比衣更韧。有谁会觉得皮肤比衣服更重,更紧,更碍事没有。方裂谷的功夫,就在于他的皮肤。

  方裂谷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石波清不知道,但他至少知道场恶战迫在眉睫。他问马飞:“如果面对面对付方裂谷,你有几分把握”“不不知道。”马飞忽然变结巴了,他的脸很白,他的手很冷。“你的武功你怎么会不知道”徐江鸥急了,在这关键时刻,这个臭小马死小马却摆起了架子。

  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嘴是有没有苦,只有心知道。

  小马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可他真的不知道。

  他原本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剑可诛千妖,可后来对手武功越来越高,他才知道力不从心是什么意思。

  他学海天剑法本是无心,无心而为,那不过是他接近徐江鸥的个借口,别人没当回事,他自己更没当回事,最起码没当正经事。

  他练剑,连剑都懒得带,又怎么可能认真,当真

  就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剑法还好说,年轻人脑子活,记性好,多练几遍就熟了。可内功心法呢他的内息恐怕连徐江鸥都不如。以气御剑这是海天剑法,也是普天下所有剑法的根基。

  海天剑法共八招,分五十六式。马飞就算拼了命,也只能使三招零三式。这样的半拉子“功夫”,你让他怎么雄得起心,放得出豪言壮语

  小马只想哭。现在所有人都把他当高手中的剑手,却不知他是低手里的臭手。

  马飞也不是没想过推,把这担子推得远远的,可推给谁推给徐江鸥他于心不忍,自己就算再熊也是个男人,他能把凶险推给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这种事,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干。他小马不是这种人。

  推给徐桥径倒是合情合理,毕竟海天剑法原本就是徐家的,可则徐桥径那个老顽固,死活不承认他练的是海天剑法,说了他也不会信。二则自己的海天剑法和徐桥径的海天剑法完全相反,他就算知道了,沉浸多年的练剑习惯也改不了。战场上招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哪容你刺剑想半天,躲招思半晌这不是救人,而是害人,害死人了

  别人见马飞不说话,只道他心不在焉,搪塞敷衍。石波清却眼看破,暗自叹了口气,叫了声可惜。他自己也不精通剑法,更不明白马飞为什么剑法那么高明,内力却那么弱对于这件事,他也没有办法。但对小马没有办法,不等于他对方裂谷也没有办法。是人就有弱点,连唐惊天那样指惊天的高手都有弱点,何况方裂谷

  方裂谷的弱点就是胆小。特别是当对方是剑客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的怕。这也是为什么他追踪到这里,却不敢进来,却在山谷外边喊话的原因。

  稳坐烈马堂第三把交椅,敢和冷独孤较劲的人,居然是个胆小鬼,这话说出来谁信可偏偏有人信,石波清就信。他不了解方裂谷这个人,但他了解人性。有的人越败越勇,越挫越锐,跌倒了再爬起来,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怕,什么叫畏惧。有的人吃堑长智,被块石头绊倒了,下次看见任何石头都会分外小心。有的人却输不起,败不起,意气风发时,斜睨天下,旦失败就灰了心丧了胆。所谓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方裂谷就是后面这种人。他原本是个豪迈不拘小节的人,他的人就象他的金缕衣样接近完美,没有丝破绽。

  可冷独孤硬生生用剑砍出了丝缝隙,斩出了个破绽。

  从那以后,他的胆子就变小了,他心里留下了个阴影。他老是做同个梦,闭上眼就看见个寒冰样的人举着柄剑向他刺过来。梦是痛的,很痛..a.。每当他惊醒,就会捂住自己的胸口,痛得皱起眉头。

  梦是假的,痛却是真的。他的心脉已被冷独孤的寒意剑刺伤。从此从没得过病的方裂谷终于有了病,心病,心悸。

  现在,他就立马横刀站在甬道外,可他不敢进去。步亏是吃什么都不吃亏,也从没吃过亏,而他则是吃亏吃怕了。再也不敢尝试,不敢吃亏。

  他很庆幸,自己听到沿途眼线的羽报,路追到这里还没来得及鲁莽,就遇上了个小女孩。小女孩长得很漂亮,虽然只有六七岁,但已经可以隐约看出将来定是个美人胚子。方裂谷练的是童子功,他倒不是想把这小女孩怎么样,只是这么小的个孩子忽然从裂开的石壁里爬出来,这难免有点奇怪。

  方裂谷人本就长得凶恶,又心想吓唬这孩子,问出个究竟,龇牙咧嘴间如同地狱神煞。果不然,小女孩吓得嚎啕大哭,更将自己所知的股脑道出来。只是方裂谷听了,却犹如五雷贯顶。这里居然是剑奴修行的地方,而冷凋零竟是这小女孩的爷爷。这还了得

  他人未见,心已惊,早流了身冷汗。

  他入烈马堂虽早,但自恃功高,与步亏颇有矛盾。是以步亏结识冷独孤的过程,从没对他提起,暗里也盼不得这两人斗个你死我活。

  方裂谷因此虽为三堂主,实则所知之事,比妖莲等人也多不了哪儿去。他不知冷独孤这人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却知道剑奴是当今武林剑道至尊,在他心目中自然怕剑奴比怕冷独孤尤胜。

  小凌当然不是冷凋零的孙女,她年龄虽幼却聪明,见三叔爷假扮成冷凋零去骗人,知道这姓冷的定厉害,故意说冷凋零是自己的爷爷,果然方裂谷听,脸色大变,神色间对自己恭敬了许多。

  事到如今,方裂谷哪还敢把她小鸡般提着,慌忙将她放下,满脸谄笑地拍去她身上的尘灰,笑道:“小妹妹,得罪了,只是不知冷前辈还在不在能不能通禀声,就说烈马堂方裂谷前来拜访。”

  小凌黑漆漆的眼珠转,说:“好,大个子,你等着,我去叫我爷爷。”溜烟儿地跑了。

  方裂谷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小凌回来,这才发觉自己上了当,可他依然不敢造次,就扯着嗓子喊了声。

  千错万错,有礼总是不会错的。

  他运用内力倒不是炫耀自己,而是实在不知道甬道有多长,甬道里面的世界又有多大,唯恐声音小了,人家听不到。这嗓子却差点把里边的人震聋了。

  又过了半刻,才从里面传来个苍老的声音:“什么人在外边”方裂谷拱手道:“在下烈马堂方裂谷,因缉拿几个强盗,路过宝宅,还望前辈宽恕则个。”

  声冷笑,个红袍飘飘的白须老翁走了出来,尾随在他身后的便是石波清和徐家父子。红袍老人捻须而笑,指身边的人道“你所说的的强盗是不是他们几个方裂谷,不要以为我隐居深山,便不知你的所作所为。要说盗,恐怕你比他们更象强盗。我和石家的关系,想必你也听说过。如果他们是强盗,那我是什么”

  方裂谷汗如雨下。正因为他听说过石千点巧计救剑奴的传说,才更加惶惶然。他虽没见过剑奴,但此时已认定了认准了,这人就是剑奴冷凋零。放眼天下,除了剑奴,还有谁明知他是方裂谷,还这样盛气凌人,不留余地地斥责他

  他既已认准了,哪里还敢触霉头低头道:“冷老前辈,话不能这么说。人人都认得忠义二字,但何为忠何为义,千人眼里有千说。世人都知有好坏,但何为好何为坏,人人嘴中有辩理。别人嘴里的我,未必是真正的我。江湖上皆说我凶残暴虐,却不知这世间我最敬佩的个人却是石公子。石公子虽然肩薄力单,却肯担重任,为江湖道义挺身,这点在下佩服不已。这次我听说,冷独孤欲对石公子不利,我很是担心,怕石兄真的落人那些妖人手里,这才快马扬鞭,直追到这里。我别无他意,只想劝诫各位小心。我刚说的强盗云云,不过是未明敌我,拿言语遮掩真义。石公子若是强盗,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我当真不料冷前辈会居住在这里,如今有你在,我的心事已全然放下。哈哈,真是让我白白担心了这数日。”说完,他真的很欣慰地大笑起来。

  脸色,人人会变。可能变得象方裂谷这么自然,这么理直气壮的人却不多。

  他说的很中肯,表情也很真诚,只是石波清却不信,他冷冷道:“好似我们前几日遇见个人,他可不是这么说。那人又喊打,又喊杀的,可真威风得很。”

  方裂谷灿然笑道:“石公子,你这话说得可见外了。我不过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你扮作连启云时,我可是昧偏袒你的。若要杀你,又何必今日。你的事迹我闻名已久,可以说你是我最佩服的,我可直把你当作朋友。我交朋友,神交多于面交。未必说那种当面亲热的人就是朋友,而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就定是敌人。石公子你说是不是”

  “是。”石波清道:“你说的很对,既然你我是朋友,你如今见我安然无事,是不是可以放心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方裂谷没走。他本来的确是想走的,见了剑奴他唯的念头就是逃走。他当然没指望自己说的那些鬼话,能够让石波清相信。他只是在寻找逃跑的最佳契机。可是石波清居然信了他的话,把他当了朋友,让他走,他反而不能走了。

  因为这件事不对头,石波清没有理由放过他,他这样做反而让他疑惑。

  石波清又道:“你怎么又不走了,难道你认为剑奴前辈不能够保护我们,不足以应对冷独孤”

  “不是,当然不是。”方裂谷陪笑,他现在自然不能翻脸,更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所以他绕了个圈子:“石公子知道,我和冷独孤曾有战,对他的剑法造诣多少有点了解。如果冷前辈肯亮神剑,让我见识下,那我不但可以放心,而且可以安心了。”

  红袍老人终于忍不住了,接口道:“你是不是想和我过招”谁都知道剑奴冷凋零是个不谙世事的人,他的为人就象剑法,直来直去,他这样说不是瞧不起方裂谷,而是抬举他了,太瞧得起他了。能和冷凋零过招,自然是方裂谷的荣幸,但却不是他的本意。他的胆子本来就小,所以他的顾虑太多,他怕,怕冷凋零不留神刺死了自己,怕自己伤再伤,最终会废了金缕衣这门功夫。更怕石波清翻脸,认为他在怀疑他,怀疑冷凋零。他固然是在实实在在的怀疑他们,但却不能露出丝怀疑。

  他只能指着不远处棵大树道:“我怎敢与冷前辈动手,你只要”他本来想说:你只要对着那棵大树刺出剑,我自然能够看出个高低。可他没想到冷凋零的性子居然这么急,这么躁。他只说了三个字:“不必了。”就已经拔剑出剑。方裂谷嘴里虽然在说话,眼睛却直盯着冷凋零,不敢松懈。

  冷凋零拔剑,他立即就反应过来,他闪。他闪得很快,可没有用。那剑不象剑,倒象蛇,充满了生命的韵律,包含了数十种后继变化。他闪无可闪,避无可避。他锁。他的铁锁指向是对付兵器的最佳武器,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的刀枪被他“锁”住,不但被他锁了兵刃,更索了性命。可是锁不住,你可以轻易锁住块石头,片雪花,瓣落叶,但你怎么可以锁得住泥里的泥鳅,海中的鲨鱼,天空的白头翁冷凋零的剑是“活”的,方裂谷从没见过这么“活”的剑,也从没见过这么绝妙的剑法。

  那刻方裂谷魂飞魄散,他以为冷凋零真的怒了,火了,想置自己于死地。

  股寒意从他骨缝里涌出来,冻住了他的表情,他的思维。

  只是那剑却在离自己心口寸处凝住,然后寸寸退去。这动作实在不算慢,只是在弹指间的事。但方裂谷却觉得时间太漫长,比百年千年还漫长。等到冷凋零完全还剑入鞘,他才“活”了过来,脸上有了点血色,掌心也有了点暖意。

  “你还有什么疑问”他问他。

  “没了。”方裂谷回答得很干脆,他已经完完全全的确定,肯定了,这个人就是冷凋零,他还有什么话说,能有什么话说他有的只是心悸。

  当年冷独孤硬催寒意剑,用内力生生在他的金缕衣上撕了个洞。他至今记忆犹新。冷凋零的剑法显然比冷独孤更高明,可想而知他的内力肯定比冷独孤更霸道,好在他没用内力,否则

  他冷汗淋淋。他马上做了件事,拔腿就走。

  他现在非常想走,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可却走不了。不能走。有人拦住了他的路。

  那个人很年轻,也很英俊,只是见过他的人却没有个愿意接近他亲近他。因为他太“远”,就算他站在你的面前,就算他的鼻子碰到了你鼻子,你的感觉依然是远,仿佛他永远站在千里之外,永远站在个你根本无法到达的位置。除了远,还有冷,莫名其妙的冷。仿佛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个,而是个孤魂厉鬼,那种从地狱带来的死亡气息,会让你情不自禁地战栗。

  以方裂谷的年龄简直可以当这人的爷爷,但他的表情却完全是个孙子。他见这个人就完全冻住了,僵住了,好象脚迈出去就从大青山迈到了长年冰封的昆仑山。年轻人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用种没有起伏的声音告诉他:“你不能走。这仗还没打完,你怎么可以走你当年和我叫板的勇气呢,叫狗吃了吗”

  能够这样用不屑的眼神,不屑的语气和方裂谷说话的人,自然是冷独孤。

  剑还在鞘中,他也完全没有施展寒意剑法的意思,但寒意却已经渗进了每个人的心头。

  石波清心沉,冷独孤终于出现了,在他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就算他再有智,在这种情况下又能怎么办智无用,力单薄,战局已经成了死局。他的心象石子,从高高的悬崖上坠落。

  方裂谷心更沉。他这是要挟仇报复吗当年那三剑刺伤的是他,可激怒的却是他。自己忍气吞声,可他依然不肯放过自己,定要置自己于死地吗石子象他的心,坠落下高高的悬崖。

  方裂谷浑身都在颤抖,他胆小,他怕死,也因此比别人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不想死,所以他以咆哮的方式喊出他心里的话:“你知道他是谁他是剑奴冷凋零你这是让我送死”

  冷独孤连眉头都没动下,他的声音依旧象块铁板,又冷又硬,没有点波澜。“他不是冷凋零,你也不会死。不过,”他顿了顿,停了停,好让方裂谷听得更清楚,更仔细些:“如果你敢走,那你定是死路条,这句话你记住”

  他是烈马堂的老大,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方裂谷知道他的意思,他只要敢逃,他的剑定不会放过他。

  这句话绝对是真的,就算方裂谷闭上眼睛,也能“看见”冷独孤身上的杀意。

  可这句话之前还有句话,“他不是冷凋零”,那红袍老人又是谁这句话比后句更重要。因为后句只定了他的死,前句却决定了他的生。给了他线生机。可是,这句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方裂谷转身,抬头,然后明白了件事,真的,冷独孤说的竟然是真的。红袍老人还是那个老人,但他的眼神却变了,从狂妄变成了自卑,从孤傲变成了惊惧。他在怕,甚至比自己更怕。这足以说明切了。他不是什么冷凋零,自己也没什么可怕的。

  在霎间,方裂谷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壮了起来。奶奶个熊,原来这都是假的,难怪人家说人吓人吓死人,这话说的真他妈的不错。他根本就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