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自由时间里,赶到他们约定相会的地点。然后,两人起纵马乘舟,穿城跃岭,沿着出巡的道路,并肩看这片也许因他们而疮痍满目,却也同样因他们的努力而点点恢复生机地国地。 也曾在漫漫古道上双骑竟驰,扬奔腾之烟尘,也曾于秋水浩波中,放手相搏,激千顷之碧浪,也曾山间纵饮,同看高空朗月。也曾市井闲游,共见红尘繁华。 而每过险峰雄关,不免指点山河,说起兵戈之事,开始时,不过是笑说此处如何险要,可以怎样驻防,又当如何进攻,但到了最后,总是不知不觉成了兵法争斗,借此地势,设想战局,你攻我守,争得个不亦乐乎。唯让秦旭飞有些郁闷的是,大部份时候,都是他输。 这样肆意的日子,每次多则五六日,少则不过两三天而已。其实这偷来的几日自由,也多是近臣心腹们齐心合力,为他包庇隐瞒,才能安安生生持续到如今的。 此刻,方轻尘轻轻笑笑:“这位定襄将军,也是帮着你撒谎搞鬼的知情者之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文官们实在是个比个麻烦。你坐在皇宫里不出来,他们说你不识民间疾苦,你离宫出巡,他们又说你会耽误政事。你摆出全副仪仗,他们要说你扰民,你轻骑简从,他们又说你损害了天子的威仪,让百姓对君主失了敬畏尊崇之心。总之,就为了我出巡地事,我真不知道已经被他们念叨了多少回了。如果再知道我这所谓办正事的出巡,其实是为了自己开小差出来闲逛胡闹,我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说起这些害自己束手束脚的事来,秦旭飞的语气也是颇有些悻悻的。 方轻尘有些不怀好意道:“你不是皇帝吗想干什么,又何必听别人指手划脚,你就真正翻脸发作场,看看还有什么人有天大的胆子,继续跟你对着干。” 秦旭飞知道他是取笑自己而已,郁闷道:“他们反对我又不是不对。不管怎么从简,我出门总要花钱。每次离京半个月个月地,又哪里真能点也不耽误国政。” 对于他这种虚心认错,坚决不改地态度,方轻尘不是不理解,只是漫不经心故意当作不知道:“你出巡不也是稳固国家根基吗,游山玩水瞎玩胡闹那都是顺带的,又有什么可太心虚地。” 秦旭飞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样的出巡到底是益处大些,还是害处大些,最终不过是放纵我自己的点私心罢了。” 所谓的枪杆子里出政权,虽然秦旭飞没有玩过“步枪”,这个道理,他带兵打仗多年,却是比谁都懂。而要确保自己在军中绝对的权威地位和影响力,并不是仅仅靠皇帝的虚名就可以轻易做到的。 好在他那个军中战神之名非常好用,尤其是回师定国危,力战诸国之后,秦军几乎是狂热地崇拜着他。就是新征召的士兵们,也对他极为尊崇。他只需要偶尔走出皇宫,来到军中检阅,对将士们的辛苦表示下认可,再说上几句激励人心的话,最后,和他们如同家人般地相处两天,就可以惠而不费地让全军上下永志效忠了。 至于文官们对他出巡的反对,其实更多的倒只是种制衡的手段。皇帝对于军方过于亲昵,文官们的地位就不免式微,所以无论如何,也是要争争,吵吵,摆摆样子的。而这种制衡,却也是秦旭飞所乐于接受的。 方轻尘哈哈笑:“要不然,你也多巡视下州府县郡,玩点儿皇帝微服私访的把戏,或搞些浩浩荡荡的南巡北上游河封禅的大事,让文官们也兴奋把,也顺便给后世留点儿美谈好了。” 秦旭飞失笑:“你是嫌我太闲,还是觉得我还不够穷啊”地地 地地地 地地地
第三百八十七章 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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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个皇帝放着正经事不干,跑出去微个服,出个巡什么的,写在话本小说里头,或许倒是挺不错的故事,可坐上这位置,秦旭飞可从来没敢打过那个主意。 正经要出巡次,那得耗费多少的国帑啊秦国本来已经够穷的了,哪里还经得起个好大喜功的皇帝如此努力地败家。 方轻尘却不怀好意地笑:“怎么了现在不管你是去秦国的哪里,只要你配上全套的天子仪仗,在大街上打个转,保证会有堆人热泪盈眶,说不定都要觉得不虚此生了。既然有这么好的效果,花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大事上回” 秦旭飞的脸色透出点微红来,很没底气地轻轻斥了声:“每回都要说次,你有完没完了。” 那次,秦旭飞可是狼狈得可以。 被方轻尘拖去酒楼里面喝酒是等闲事,可偏巧赶上邻桌正有个人口沫横飞地在说皇帝陛下是如何如何的英武了得,又是如何如何的英雄盖世,身转战三千里,剑力压百万兵,英明神武,才华天纵 眼见说的人两眼放光,听的人脸神往,方轻尘坐在桌子那边,边喝酒边笑,秦旭飞就边喝酒边流汗。说到底,这脸皮还没有锻炼出来啊。 听着那人兴奋得越说越上天,秦旭飞实在是忍不住了,插了句嘴,说秦国的兵乱,这个皇帝陛下,其实也是有很大的责任的,没想到竟引得满酒楼的人来起丢了碗筷来追打他。 方轻尘拖着手足无措的秦旭飞路逃跑路大笑,直笑得肚子都疼,这次见面。又忍不住拿这个来取笑他了。 他笑,秦旭飞可是笑不出来了。民间对他这种疯狂的崇拜热爱,并不止是单纯发自内心地感激他平定战乱,朝廷暗中的推波助澜,大力地宣传。才是最终地根源。 他现在是国家的救星,天下的救主,无所不能的英雄。神圣不可侵犯的天神这种顺势利导地好处。自是说也不用说的。 秦旭飞本人对于这些较细务向不太注意,如果不是被方轻尘有意拉出来时,亲身经历这么件窘事。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宣传得这么玄乎了。 别的皇帝们为了抬高自己,大多会说说什么君权神授,天命之子,他倒好,连这个弯也不必拐,直接就给封神了 就算是心性再豁达,每回被方轻尘这个知根知底地人拿这件事来取笑他。他也都免不了要脸红了。 方轻尘笑道:“这又有什么不好地脸皮厚点。你不时时刻刻提醒提醒别人,还真指望老百姓辈子自然而然地记得你平定战乱的恩情吗现在这样子多好啊,别说是反你叛你了,任何人敢说你个坏字,就得被大家的烂菜叶子唾沫星子给活埋了,你地地位自然也就稳若磐石了。” 秦旭飞苦笑了声。对他来说,越是这样的尊崇。才越发让人难堪。 方轻尘边笑。边用手轻轻支了额,脸上淡淡透出微红来。 酒意。到底还是涌上来了。 这些美酒,全都是他在各处搜罗来的陈年佳酿,杂在起喝,酒力也便更烈。他饮酒之前,又方才与秦旭飞大战了场,全身都热得要冒汗,血脉流速也是远快过平时,饮酒的时候,为了不让秦旭飞占到便宜,又抢夺着牛饮了大半,刚喝完时倒还没有什么,这样说笑了会儿,山风吹,酒意上头,渐渐地,醉意就有些压不住了,好在,他也并没想去压。 醉意里,方轻尘的眉目渐渐便柔和了下来,望着秦旭飞的目光也带了些迷茫,看着片朦朦胧胧的世界里面,秦旭飞那副略显忧伤的神情,他轻轻地笑:“心里头不痛快你这个皇帝,倒是当得比谁都难受似地。” 秦旭飞也跟着笑了笑:“倒也算不得难受,只是有的时候,确实烦闷得厉害了,也忍不住要喊几嗓子,下辈子再也不做皇帝了之类的话而已。” 因着酒意,方轻尘便有了些慵懒的神情,他懒洋洋挥了挥手:“这话说的,实在是无趣啊。个皇帝这样喊,旁人听了,肯定要当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你应该这样” 他做出副忧郁悲伤的形状,远远眺望着天空,怅怅然叹道:“若有来生,但愿再不生于帝王家。” 方轻尘这话说出来,语气极荒凉,眸光极悲凉,神情极凄凉,只却他又立时哈哈笑:“看见没有要这样说话,旁人看了才会生怜,就是记在史书上,也是要让后世之人感慨万分地。” 秦旭飞看他这般作张作智,七情上脸,也不由得爽朗大笑起来。 听着他这般笑声朗朗,方轻尘地心境倒也慢慢有些柔和了。淡淡的醉意,让他地心思游走飞驰,忽然脱口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来生,你想要怎么样子过” 秦旭飞愣了愣,愕然地看看方轻尘。象他这样子的人,虽说苦恼的时候,也会喊几声下辈子如何如何,可是,却绝不会真的花精神,去设想什么来世之事的。 这辈子的事情都要忙不完了,谁还哪里有空去管什么虚无缥缈的下辈子啊。 他从不曾寄望来生,只想不将此生空度,他从不去设想虚枉,只愿尽切力量,做好了今生应做的事,而且,他也真的从来没有觉得,方轻尘会是想这种事,问这种事的人啊 认真想了会,秦旭飞才干笑声:“如果有来生啊,当然希望还能有阿恒这样的好朋友在身边,也希望自己不用是皇族中人,当然还是希望可以铁马金戈,尽兴战,认识许多许多的手足同袍,如果有来生,当然” 他开始说得尚艰涩缓慢,渐渐就流利顺畅起来,脸上也有了些笑容,方轻尘却是越听越是沉了脸,听他最后越扯越远,终于是怒瞪他眼:“你怎么就不想想我” 秦旭飞笑道:“想你作什么” 方轻尘冷着眼看他:“你今生欠了我堆帐,你不想着若有来生,要给我做牛做马吗” 秦旭飞哈哈大笑:“你今生如此助我帮我,想来是前生欠了我许多的,所以今世要来为我做牛” 话犹未落,他的身子猛往后仰,避开当胸而来的记掌风。 方轻尘飘然跃起,不再与他并肩共坐,却轻轻掠到旁边根树枝上。 酒意涌上来,头有些晕,人有些倦,身子也有些懒怠,方轻尘倒也懒得再对某人喊打喊杀了。索性就如初时般,飘飘然衣襟临风地躺在细嫩的树枝上,望着朗朗天宇,眼角也不瞄秦旭飞下,淡淡道:“心情不错啊,还懂得开玩笑呢。” 秦旭飞就着仰避的姿式,也没有立刻就坐起身来,而是也学方轻尘的样子,悠悠然双手枕头那么躺着。 两根并排的树枝,在山风中飘飘摇摇,起起落落,上上下下,白衣,紫襟,上下错落之间,竟是成了种异样的韵致。 绿叶野花阳光长风,起落上下,交错而过时,秦旭飞总是凝眸望他,方轻尘却是因着醉意,只是懒洋洋半闭了眼,并不理会。 等了会,再不见方轻尘说话动作,秦旭飞却轻轻地开口了:“别为我担心。” 这么好的阳光,舒服得让人想打瞌睡,方轻尘懒懒地不理不动不看,甚至懒得告诉他,其实自己好象根本没有为他担心什么吧,他最好不要自我感觉太好了。 “我虽然说不喜欢当皇帝,可也不至于因为当了皇帝就要天天烦恼。其实,我是已经当了皇帝,才说当皇帝无趣了的话。没当皇帝的时候,我可是也抱怨过多少回怨掣肘太多。今日我虽然是真的恨当皇帝拘束太多,可若是有人要把我推下宝座,也许我就要跳起来拼命了。我说我羡慕你的自由自在,旁的人,又何尝不是在羡慕我的富贵权威呢。” 秦旭飞笑道:“世间之事,本是难得十全十美的,要是总是念着自己失去的,不看自己得到的,那还要不要活了。现在的秦国还很贫穷,但至少没有战乱。我失去了许多的亲人,可是,我更多的袍泽已经安全回到了家园。那些政务是够繁琐无趣的,可是却真的对这个国家和百姓有用。我也会烦恼那些君主的规矩,官员们的唠叨,但我也有这世间待我最好的朋友在处处为我谋划呢,而且,我还有你这样的” 忽然间,他不想说下去了。与方轻尘之间的关系,他知道,他也知道方轻尘同样知道,本来也是早已不必去说了。 他只是微微笑,轻轻道:“轻尘,我很好,不必为我担 方轻尘还是懒得睁眼看他,轻轻抬起手来,指弹出,上方片大树叶便悠悠然飘然落下,让他把抓了盖在脸上,好整以暇地挡着太阳光,副要睡大觉的样子。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何时何地,表现过分半毫的担心吗 耳边,却似乎还有那人极轻极温和的声音:“轻尘,我很好” 不用去看,他也能想象得到秦旭飞凝视他的目光,还有他唇边徐徐绽起的微笑。
第三百八十八章 有字天书
若是依照着方轻尘往常的性子,定是要取笑秦旭飞番的。然而,今天的阳光却真是太好了,方才的酒,也实在是喝得太爽快了 真的。 只是 方轻尘忽然伸了手,从怀里掏出本书扔了过去:“没事多练练,也许,下回再在我面前,就不会输得这么惨了。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不禁打,我动起手来都没意思了。” 秦旭飞信手接过来看,却是几十页的纸,很随意地订成了本册子。封面就是张白纸,也没有写书名。 “这是” “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写的,反正你就当成神功秘笈看吧,不会吃亏的。” 方轻尘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睡意。 秦旭飞随意翻开来,目十行地先快速看了几页,然后便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以方轻尘的本领,若真是拿出本武功秘笈来,那应该是极了不起的绝技神功,绝对是该和许许多多传奇故事里面,会让全武林疯狂争夺的什么秘笈同样珍贵之物才对啊,但是这本 秦旭飞自己,也算是个武学上的大行家了,任何与武功相关的文字,他多少都能触类旁通些,所以,才看了几页,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 若有人照这书上的东西来练习,对凝神静心,聚神敛气。确实是极有效果的,初学武之人,或是心性不定之人练了,大约很可以借此提高练武的效率,打下比较坚实地内力基础来。可是。对于武功已经达到秦旭飞这种地步的人来说,这种功法能给他的帮助,却未免只是微乎其微了。 其实与其说这本是练武的秘笈,倒不如说,更像是那些传说中的修道之士们用来修心凝志,炼神还魄地功法炼神化气,凝神聚魄,将凡世中人的三魂六魄。最终修炼成仙家元神 秦旭飞忽得震,脸上原有的诧异和轻笑全都僵在那里,几乎没有直接就这样从树枝上跌下去。。方轻尘从把书扔给秦旭飞的那刻就开始后悔了。 事实上,从很久以前,他时兴起,晕头晕脑把这书写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经常在后悔了。但是这本书还是直安安静静地待在他怀里,虽然没有拿出来给秦旭飞,可是也直没撕没烧没有扔。 然后今天,这书居然还被莫名其妙地扔到了秦旭飞的手里。 唉。喝酒果然是误事啊。 本来,方轻尘还是略微有点懊恼的,可是看见秦旭飞险险跌落树顶的狼狈样子,那点懊恼倒是立时便烟消云散了:“我地神功自然是举世无双的。可你也用不着兴奋成这样吧。” 秦旭飞也不理他的调侃,只定定望着他,语气也有些怪异起来:“你不是在在”他想了会,时没找着多合适的词,犹豫着,还是只得把最初想到的那个词说了出来:“在点化我吧” 这下子,轮方轻尘差点没从树顶上跌下去了。事实上,就连秦旭飞自己。也是肉麻得连连打了几个寒战。 点化 想想戏文传说里面,那些胡子头发起雪白雪白地飘个老长,宝相庄严的所谓神仙们,方轻尘的心情真是郁闷得要命,他伸手掀开了挡着脸的大树叶子,瞪着秦旭飞道:“点化人的那是神仙我可不是神仙。我是妖怪。是喜欢用你最在意的东西,引诱你献出灵魂。让你死后堕入地狱,永不超生地妖怪” 秦旭飞正被自己那神仙点化的设想给整得满心发寒,浑身不自在,听了这个话,定睛愣愣地看了剑眉星目,俊逸出众的方轻尘,半晌,心里才算慢慢地舒服下来,听了方轻尘刚才说的话,他却也不接口,只是笑了笑,先低下了头来,仔细地去看手里那本简陋地书册。 而方轻尘,则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他是这世间唯知道方轻尘不是凡人的人,又看到这么本书,怎么还会悟不出来是什么事。路看16 方轻尘确实是给他打开了扇门,而愿不愿走进这扇门,就是他秦旭飞自己的事了,而能不能走进这扇门恐怕那位不负责任的方轻尘也是懒得管,只能是看他秦旭飞自己的本事的。 这样的道路太漫长,也太艰难,更何况,其实这种功法与他那大开大合,狂猛肆意的武功路子,并不怎么相合只怕方轻尘也知道,他若真是想要修炼,恐怕是要事倍功半地。只是 只是,真的是时糊涂,喝醉了,才把书扔给他吧。 只是只是听着他那样温和地笑着,轻轻说,轻尘,我很好,不必为我担心的时候,便忽然间,心肠柔软了下来,便忽然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个应该是火般自由,肆意的生命,这生,终将被束缚在那个自己最厌恶的帝座之上。那个骑着乌骓宝马,披着金甲,阳光下,威武如天神的男子,再不能那样,快意飞扬地纵马沙场,再不能畅然欢笑着与最低等地士兵起,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辛苦却快乐地生活。 江上只合生名士,莫遣英雄做帝王。 他热爱他地军帐,他的战马,他地长枪,他的袍泽。他心中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对是对,错是错,朋友必然可以交托性命,敌人也可信任尊重。他应该可以用胸膛去拦阻射向挚友的利箭,也可以在全力战后,大笑着拉着自己敬重的对手起。共饮酣醉。 象他这样子地人,他的世界,就应当是光明灿烂,不见阴霾的。他这样子的人,他的世界里。不该是这样,不该是无穷无尽地规矩,大局,权术,阴谋,不该是种种的顾忌,层层的束缚,不该是兄弟相残。亲人反目,还有无休无止的妥协和烦恼 然而,身为皇帝的人,便注定生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了,而秦旭飞也不会尝试去摆脱这样的命运。 因为责任,因为歉疚,也许还有因为想要为另个人,分担根本与他无关的罪责 他不怨恨,不愤怒,不叹息。他只是在阳光下对他地敌人和朋友微笑,轻轻地说,轻尘,我很好。不必为我担心。 而,若是有来生呢 若是没有了皇族的出身,没有了家国的重负,没有了那许许多多不得不为的无奈,他是不是可以毫无负担地肆意来去,他是不是可以不受拘束地做他其实直最爱做的事。他是不是可以只是单纯地做名将领,以身上血,心头志。护着家国百姓,守着他认为的正义,相信着他的原则或许,不管是什么样的时代,什么样的身份,这个世界上。都没有人可以如此单纯自在快意地过生吧。可是。若是有来生,若是有来生若是。他可以有另种人生,另个机会呢 方轻尘,只是忽然间,非常非常想,能让秦旭飞有个这样的机会,他只是忽然间,非常非常想,让那个皇帝地身份被拘住了的人,能快快乐乐,自由自在地活回 方轻尘轻轻闭上眼,忽然间记起,当他决定留下来时,张敏欣那个喜欢胡思乱想的同人女,又把他嘲讽取笑顿,内容无外乎是和秦旭飞有关的那些无聊地想象。 然而,方轻尘心里,直都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不是小容,也不是劲节。 小容留下,完完全全就是为了燕凛,而劲节留下,明明白白全是因为卢东篱。 可他留下,理由却是不同的。 直,直,他觉得出,他留下来,只是因为,他实在,欠了太多太多。 几世流转,他从来没有回头去看过。然而,这次,他走回了那个因他怒,而承受了太多灾难的世界。 永远永远,他不会忘记,那些无穷无尽的鲜血,那些无止无尽的死亡,以及那些无数个活着,却是生不如此,人活如死的行尸走肉。没有人会记得那些蚁民,没有人会在意那些死亡。也许在看到的那刻会有所感慨,然后终会慢慢地淡忘,轻忽,再将这切从记忆之中信手抹去。 丹青史册之上,只会记得方轻尘,只会记得秦旭飞。天下人,只会记得,方轻尘救了楚国,秦旭飞救了秦国,他们都是无数人的再生父母,救世英雄。 可是,方轻尘却直都不曾忘。不曾忘记,秦楚之间,死了多少人,毁了多少家,他不曾忘,曾经地赤地千里,和荆棘满 他更知道,只要自己撤身走,三年之内,楚国内部倾轧必起,十年之内,大规模的内战便极有可能爆发。 而秦国,虽然暂时算是稳定的,但国家既然疲弱至此,在外人看来,便正是乘他病要他命的好时机了。秦国虽有铁军,但还没有强大的国力,如果再遇强敌,秦旭飞纵然应付得下来,大战之余,秦人的处境,也定会更加地凄凉不堪。 七百年轮转,多少次任性而为,他其实没有后悔,只是,终不能无憾。 只是不能不责怪自己,有些事,没有防备周全。 而这次,终于回过头去,看到地切,便更是入目入心,生难忘。 他知道,不知不觉中,秦旭飞对他而言,已成为了个极重要地人,但是,他也直相信,他留下来,是因为,有太多的人和事,让他无法在这个时候抽身,永远地离去。 只是,这刻,他在阳光下,清风中,悠然地躺在秦旭飞身旁,随着树枝飘飘摇摇地时候,他却在忽然间,自问自心。 也许,秦旭飞确实不是他留下来的主要原因。但是,如果没有秦旭飞,如果只是因着对秦楚二国的亏欠,他还会不会,定选择留下来 骄阳如许,照天地万物,片明亮澄澈,而方轻尘,却没有能回答得了自己的问题。 他只是拿出了他写了很久,却直不曾示人的那本书,轻轻地扔了过去。 废话分隔线地地 地地地 地地地
第三百八十九章 若有来生
在他们离开小楼之前,苏青瑶曾经说过很多话。 关于人的社会性,关于人需要伙伴,关于班级人数设定的原因,关于寂寞,关于孤独,关于陪伴,关于唯,关于同行 也许,他晕头晕脑写下这么本专门为秦旭飞这些凡世的人们打造的书,真的是因为,他有些惧怕漫长岁月里的孤独。可是,当他将书扔过去的时候,他却是真的只是单纯地,希望他能有份快乐而自由的生活。 这生,他与秦旭飞都是放不下的。因为秦国和楚国,无数无名者的生命与毁灭,早成了方轻尘和秦旭飞的枷锁与责任。 他们放不下,忘不了,所以,终归是不得解脱。 但是凡事,总该公平些吧。难道,真的就只能让那样炽热正直而自由的灵魂,直慢慢煎熬到苍老,憔悴,将逝之时,依然温和地对他微笑,依然轻轻地说,轻尘,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若是有来生若是有来生那个人,是否能够真的自由快意呢。也许,那仍然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梦,可是,如果他有他在旁帮忙呢 几世几劫以来,他总是在守护些人们。虽然,最后总会是失望,然而,若有来生,他却仍然会想要再尝试次,尝试去守护。这次,真的离了论文的束缚,他便也再无所求。无所欲,只是只是想要那个人,快乐而自由。 方轻尘微微闭上眼睛,心头忽然觉出了片安宁,再无杂念。那些总是竖在身周地尖利的锐刺,那样的冷漠,偏激,别扭,任性,也都渐渐尽皆平复了。 耳旁传来的纸页翻动的轻微声音,他想,这本书。秦旭飞是应该会看很久很久地吧。 毕竟这是如此重要,如此神奇,说出来,足以让整个世界震动的功法呢,毕竟毕竟长生这是人类自存在以来,就直在追求的目标 方轻尘并不想扰了秦旭飞。 这会,他正心宁神定 这么温暖的阳光,这么明亮的世界,山间的风吹在身上,都是轻爽而舒适的。他轻轻地微笑着,任那淡淡的醉意带来地慵懒,带着他,就这样悠悠地睡过去。 秦旭飞倒并没有翻看太久。 最初的震动。已经渐渐过去了,他的心境,也点点地恢复了平静。 记忆中,多少的明君圣主,世英雄,到了人生的最后,也不惜做下诸多愚蠢可笑之事,只为追寻这点渺芒的希望。然而,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做,古往今来,多少人的追求,多少人的渴望,似乎就到了他的掌中了。 方轻尘不是人。 他是神。是魔。是仙,还是妖秦旭飞是从来不曾在意过的。 他神通无数。他可以七百年轮转长生,他可以殿前剖心而复生。可是,秦旭飞却总是能够记得,那个人也是会流血地,也是会伤心的,也是会中毒的,也是会受伤的,悲哀地时候,也是会饮酒至醉的,伤心的时候,也是会脆弱别扭如同个孩子的 从恨他,忌他,慢慢地变成敬他,重他,关心他,在意他,把他的点点滴滴都记在心里面,总是不能够放心他,思念起他的时候,即会觉得有些伤心,又会觉得有些快乐,见到他的时候,也总是会觉得所有的烦恼都已不再存在了。可以为他做地事,总是想着该尽量做到,可以替他打算的,也会早早就细细想好 这么久,这么久啊他虽然知道方轻尘不是人,却总是忘记他是有大神通的。他与他时不时相会次,却也是从来不曾想到过,竟会从他手里,得来这么大的好处 好处啊 秦旭飞望着那本子发起呆来。 他是从来不想来生之事的人。今生,才是握在手中的,今生,才是需要努力,需要奋斗,和需要珍惜地。不论是逆境还是顺境,是挫折还是欢乐,那都是他掌中拥有地,都是眼前鲜活的生命和幸福。 若是有来生 何年何月何世,才是他地来生呢。 秦旭飞并没有天真到,或者说贪婪到会以为,这样神奇的功法,方轻尘传给了他,他便也可以再传给他人。 他是秦旭飞,他是秦国曾经的三皇子和如今的帝王。他有他的责任,他的亏负,他的重担,但是,他也有柳恒这样知心知意的朋友,还有许多许多,这世上最好的袍泽兄弟们,他有他认识只叫方轻尘的狡猾任性的狐狸,他有很多的烦恼,很多的痛苦,可是,他也曾经欢笑,也他曾经快意,他也有过许多的希望和幸福。 若是有来生 若是有来生,他又还会是谁呢。 他慢慢地抬头来,看着前方,天地寂寂,苍穹幽幽,黑暗而悠长的道路,漫无尽头,他伸手向前,可是,那里,什么也没有。 事业,理想,家人,朋友,什么,什么也没有。 那样遥远,黑暗,而冰冷的世界 世人皆欲求长生,求之不得,辗转皆苦。然而,若真的可以长生了,真的就会得到幸福吗 举世皆凡夫,独我万载千年,不死不灭,从此高人等,永居凡人之上,真的是可以让人兴奋,让人快乐的吗 那里片黑暗,那路,漫漫无有尽头。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他所在意的,他曾眷恋过地,都会转瞬离去。 秦旭飞是谁,秦国何在秦王属谁。柳恒,士杰,那么多为他献上的真心,那么多为他抛洒的鲜血 若是有来生 伸向前的指尖忽然触到物,秦旭飞惊,倏得便从冥思中醒了过来,看着片树叶从指上滑落。原来不知是哪里阵清风徐来,终于碰落了方轻尘懒懒盖在脸上的树叶。 眼前树枝轻轻摇晃着。就懒洋洋地睡在他身前地方轻尘人随枝动,起伏间,又次在他眼前掠过。 他居然在睡觉。 方轻尘睡去的时候,眉眼平和,却也再没有那样容易伤人也伤己的锐利锋芒了。 秦旭飞怔怔地看着,树枝微微动着,起再落间,风来又风去,点点黄色的,飘零的松花柏粉。间或轻轻落在了方轻尘的脸上,复又轻轻地再随风飘落下去。 次又次,他们坐睡的树枝,上下起伏着。次又次,他看着方轻尘安睡的眉眼,从眼前掠过地时候,似乎是带着孤寂。 年又年,世又世。 他能查到的,他已经知道的,已经是七百年了。 以前曾有过多少岁月,以后。又还会有多少岁月呢。 若是举世皆为凡夫,独他万载千年,不死不灭,这是幸福吗,这是骄傲吗 世间所有美好的,心里在意的。曾经眷恋过的。都转瞬离去,方轻尘他他又会寂寞吗。会伤心吗。 世又世,那样努力地想要爱个人,那样努力地付出,是不是,其实都只是因为,他是那样无可抑制地,想要得到个伙伴,来和他起共度这千年万载,寂寂时光呢。 世又世,总是错过,总是伤心,总是毁灭。 多少年前,点点憔悴病死的庆国相王是谁,多少年前,庆国皇宫里燃起的烈焰有多么壮烈多么凄凉。 多少年前,当宝剑切入了那个拦在燕王之前的胸膛的时候,溅出地鲜血,是否红得触目惊 多少年前,那个人伸手掏出自己的心时,是否也曾无声地呐喊哀求,请不要把它掷落尘埃,践踏做飞灰。 秦旭飞定定地看着方轻尘,动不动,时间已然不知过了多久了。 下刻,枝摇叶动,二人再次在飘摇中,上下交错而过,那瞬,他看到了方轻尘唇边的微笑。 他在笑。他睡梦之中的微笑,竟然是出奇地柔和,出奇地美好,出奇地明亮。 秦旭飞忽得震,然后,切都变了。 那个黑暗地世界,那个永无尽头的道路,切都变了。 他在笑,于是,那里,有了光。 他悠然入睡,却依然微笑,于是,那里,有了颜色。 他的笑容安静,平和,却又让人感觉到如此心安,如此快乐。于是,那个寂静的地方,有了声音。 世界明亮了起来,整个天地,有声有色,有了意趣,那个黑暗的世界依然在前方,那道路,依然没有尽头。 只是秦旭飞忽然间知道,纵然是黑暗世界中漫长的路,如果走上去,就总是会有光的,因为,心便是火炬,便是光芒。 如果走上去,便已不必在意尽头了,因为,他其实并不是会寂寞的,同时,他也会不再让那人孤单了。 若是有人相伴,万载千年,或许,也可以只如瞬吧。 秦旭飞长长地吁出了口气,心头迷障尽去,低头再看看那书册,抬眸,又看看方轻尘,终于微笑了。 轻尘,如果你是妖魔,这本书可不是对我来说重要地东西,不过,我的灵魂,其实倒是早已交出了。 轻尘,如果你是妖魔,若是有来生,陪着你下下地狱,对我,却也是无妨的。 其实,这本是他心中想的话,只是望着他,便不自觉,轻轻地,带着笑说了出来。 只是,方轻尘不知是睡了,还是醉了,终于是没有听见他这样淡淡的句玩笑。 可是,方轻尘是在微笑的。他在睡梦中微笑,七百年来,四世轮转,这样不自觉却平和轻柔地笑,对他来说,直是极少,极少地。地地 地地地 地地地
风云际会 第三百九十章 无赖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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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旭飞心意即定,便也不再由着自己胡思乱想。可是酒已饮尽,方轻尘又睡着了,他无聊到无事可做,时又不忍叫醒方轻尘,于是乎竟然有些发呆,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 愣愣地看方轻尘,似乎已经睡得比较沉,他心中忽然动,在下刻方轻尘所卧的树枝于起伏间自眼前掠过时,忽然探手,闪电般伸向方轻尘的腰部,只是在将触未触的那刻,又更快地缩了回去。 方轻尘倒是睡得极安宁,浑然不知。秦旭飞却似做贼被捉般满脸通红,全身发热,害他以为自己的酒劲也上来了。 他平日行军做战,最是勇悍,此刻却是胆怯的要命,因为他竟然时心生奇念,想扒了方轻尘的裤子看看。 其实这真不能怪他啊虽说他不在乎方轻尘到底是什么来历,但是又不是说他就不好奇。自从方轻尘说自己是狐狸之后,秦旭飞便不由自主地对狐妖类的传说故事特别留意。然后,几乎所有的故事里都说,功力不够深的狐狸精,喝醉了会现原形的,就算是千年万年的狐狸精,喝醉了,狐狸尾巴也容易露出来。 这类故事看多了,再加上他自己还养了只小白狐,日日在身边嬉戏,看着那么可爱的结果,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喜欢想象方轻尘变狐狸的样子,至少那个变条尾巴出来摸摸玩玩。路看首发b2.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素来光明磊落的秦旭飞。如今已经是到了做梦都能梦见,方轻尘醉得塌糊涂,让他检查尾巴,或是变成狐狸在他怀里滚来滚去,还由着他摸的情节。 梦中地切。还清晰异常,醒来时,他甚至可以回忆起,手指抚过柔软皮毛的顺滑舒适感。 不过,这种事,他直也就只是“梦想”下罢了,要他真动手,他就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啊。 只是这刻,方轻尘沉沉睡去,而秦旭飞破了自己心间迷障,心中自然地知道自己和方轻尘的关系,已是不同以前了。再加上方轻尘看似扔块破布样扔过来的那本书的份量,也让他再次确定对方轻尘来说,自己也应该是特殊地,于是,这贼胆和奇想,忍不住就起往外冒了。 只可惜。到了最后刻,他还是退缩了。 方轻尘就算是醉了睡了,想要脱了他的裤子看他有没有尾巴,还不让方轻尘不发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要是真敢这么胡闹,尾巴看见看不见他拿不准,可是后果会怎么样,他却是太清楚了。 大秦国的皇帝,两天后就要接见定襄上下,上百名文武官员以及三万名精锐铁骑了,如果他顶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猪头脸出现的话 秦旭飞摸摸鼻子,放弃了自己的奇思妙想。路看伸手按按胸口,衣襟里端正地放着本很随意写了,随便订了的书 算了,反正还很多机会很多时间是啊,很多地时间啊 秦旭飞微微叹息声,却又释然笑。定定看了方轻尘会。便全身放松,学了方轻尘的样子。枕了头复又躺了下去。 如此美好温暖的阳光,如此清静舒适的地方,好好睡觉,也是应该。也许,梦里也能见到这个家伙。 秦旭飞唇边掠起笑意,点点绽开,长长久久不曾敛去。 他不知道,在梦中犹自微笑的方轻尘,究竟是梦见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若是他在梦里见到方轻尘,也定会如此,微微笑,睡梦之中,也会心。 这几天,大燕国的皇帝心情很不好。 “什么皇帝这种人,居然也好意思叫自己是皇帝无信无义,卑鄙无耻” 皇帝陛下看完道奏折,愈加怒火中烧,看什么都不太顺眼,竟反素来沉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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