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从来就是个完人,没有半点把柄会让人拿住。然而,心中这奇特的不安是什么,脑海中,那飞闪而过,却直没能抓住的可怕念头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不对凌方拍拍他的肩:“忘尘,你是前世积的福份,才能当方侯地弟子,有人说他地坏话,你定要据理力争,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来问我,对了你为什么直叫方侯,你已经是方侯的弟子了,该叫师父了,怎么称呼还那么见外,真是不懂事啊,傻小子。”他呵呵笑着拍着他地小兄弟,抬眼四下看,笑道:“今晚真是热闹,方侯也出来了”话才说到半,忽见呼延锋快步行近方轻尘和卓凌云,在低声说着些什么,花园太热闹,隔得又较远。只隐约见到卓凌云的愕然脸色。方轻尘的奇异笑颜,凌方惊诧道:“嗄好象出什么事了”“大将军刚收到消息,柳州军正在收缩后退”卓凌云惊:“什么秦旭飞又动手了”“不,秦军尚无动作,柳州军自己在后退撤防”方轻尘忽然打断了呼延锋的话:“是不是全军退往淮江以南,江北三分之地地盘,不留丝防卫地让给了秦人”呼延锋愕然望向仍旧是满身酒气,但眼神已经无比清醒地方轻尘:“方侯如何知晓”方轻尘不答只笑,抬头看看北方的星辰。好戏要开场了秦旭飞,这次。你打算怎么做我实在是非常好奇。场景变换的分割线“殿下,柳州军在收缩防线,向后撤军。”柳恒人未至,声先到。秦旭飞倏然抬首,眸中光华如寒刃出鞘:“可是把兵力全部退往淮江以南”“何止是兵力。”柳恒往日温文的面容,此刻带起深深怒气:“他们居然坚壁清野。不但全部的军力都向淮江以南撤掉,连所有的百姓胁同行。财物,牛羊,粮食,能搬的搬,搬不了的。起。把火烧掉,田间还没有到收获时间的谷物也全部烧毁,就连那些山间树木都烧尽了”秦旭飞沉默翻开柳恒递给他的急报。文书上,探子详细记录了原来柳州军所占地淮江以北撤防的整个过程。字里行间,他看见的是如牛羊般被驱赶着离开家园的平民,抱着婴儿,木然看着家园化为飞烟的女人,在艰苦的乱世中,即使家中已然没了青壮,仍然坚持着耕种,期盼着收获,却不得不眼看着洒下无尽汗水地田地被烈火吞噬的老人。因为不想离开家园,逃入山林间,却被把火烧作焦骨地少年。因为依恋故土,找机会逃离大队,却被乱箭射死在奔逃归路的百姓。急报里,明明是墨色的字迹,却仿佛要滴下血来,秦旭飞只觉得刺眼刺心。淮江以北,小半个柳州,现在已成了死寂荒漠,唯的活物,只剩下路边尸体吸引而来的鹰鸟。他只觉再也看不下去,猛然合上急报:“出兵”“殿下柳州收缩防线,防地就是我们出兵啊他们是被我们打江州地闪电战吓怕了,才会这么灭绝人性现在淮江北岸的船只应该是已经都被烧毁或者裹挟到南岸,淮江以北人迹断绝,树木全都被焚烧,我们就是想临时造船都已经不可能。军粮也无法补给,他们凭借天险死守淮水,我们倘若出兵“不出兵怎么办,同他们和谈”秦旭飞冷笑:“他们仗的就是有方轻尘统兵南地,虎视眈眈,只要他们能守得住柳州,我就不得不妥协,可是”他随手在案上文书中抽出四五本,起抛在柳恒面前:“你看看,他们是怎样对待属地百姓地对我提出的又是什么要求不但要永镇柳州,还想并走半个江州。江州的百姓才过几天安稳日子,我又要把他们拱手送人”柳恒沉默地翻开份份文书,这里详细地记录着柳州来的使者提出的条条要求,也同样详尽地记载着,柳州江州两地义军那基本上看不出丝毫理智的疯狂施政,不,那根本不是施政,只是纯粹的掠夺。“他们还要求封王爵,立宗庙,为了酬谢他替我稳定柳州的功劳,还要我付给他大量的钱帛,骏马,兵器,还有”秦旭飞森然笑:“还有千个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女人。如果我的黄金,好马和兵器不够,也可以用女人来折价真是打的好算盘”柳恒苦笑。“抢钱抢粮抢女人”,顺天军凭的就是这个口号,啸聚到数万人,所以问他们要女人也没什么奇怪。只是秦旭飞何等心性,这要他以属地百姓来换眼前安逸的文书,比十道邀战书的效果还厉害。那个所谓的顺天大王,实在太不了解敌人的性情了。如果不是被欺压太过,饥寒太过,谁又会站出来造反。可是穷狠了饿狠了的人,抢掠起来便也无度,当他们疯狂抢夺破坏之时,根本想不起他们毁灭的,其实是他们自己立足的根基。造反的穷人最后从来多是成为土匪类,而没有成为统治者的眼光和远见。柳恒叹道:“顺天军这样行事,败亡也是迟早的。可是现在他们还没有到势尽之时,我们此刻出兵,代价是否太大”秦旭飞摇头笑:“不要把他们的战力看得太高。这段日子,若是能有几个大智大勇者能站出来,提点他们,给他们个远大的目标,说明利害,教他们约束行为,说不定他们还真能大作为。只可惜他们没有这样的机缘际遇。不是人人都能当得了燕离。”三百年前,燕王燕离也是起于草莽,聚义起兵。他能创下那前无古人的大事业,实在是异数,所以到现在,他也是天下闻名。柳恒笑道:“燕离他能成大业,是因为他有方轻尘啊。”对视眼,同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牵连着燕国兴起衰败的方轻尘,还有如今这个兴楚衰楚又再兴楚的方轻尘云雨翻覆,系于身。两人的神情同时古怪起来。
第三十章 英雄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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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满面忧愁:“殿下,淮江水势甚急,顺天军沿江布后还有方轻尘,要战就要速战,可是速战,现在根本无法筹备足够的战船,到时候”秦旭飞咬牙道:“架桥”柳恒怔:“征民夫”秦旭飞断然摇头:“民夫不懂如何在战场上自保,强征民夫架桥,死伤必然上万。”柳恒犹豫不决,终于还是进言:“殿下,就算是我们自己的战士,要在激流中架桥,也难以保护自己,无论是用民夫还是用我们自己的士卒,此役伤亡都不会小。不是怕死,可是,这样死法,我们的兵,只怕人人心有不甘这些年,殿下待楚人甚厚,军中本有许多非议之声,全靠殿下的威信和勇武才能压服下来。现在如果再我们毕竟不是楚人,每个战士,都再不能补充,损失个,就永远少了个。这么大的牺牲,等到我们回国的时候”秦旭飞低低叹息声:“阿恒,我们回不去了。”这忽如其来的句,听得柳恒为之怔,抬眼处,却见他的殿下,神情已是深深黯淡下来。“以前,楚国是我们的敌国。现在,我们却是要在这里扎根。我们是秦国的水土养大来的,可是楚国会是我们埋骨的地方。这里是我们未来的家园,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我们的后人,我们总要尽量经营它,尽量让它繁荣些,尽量让我们的生存再少点敌意和仇恨。”秦旭飞徐徐行出书房,看头顶的天。看脚下的土地。“我们地孩子。是会由这片水土养育成长。我们总该尽力保护它,也不能给我们地后人留下不可磨灭的血海深仇。柳恒默然无语,跟着他行入阳光之下,却感不到丝暖意,心中冰痛刺骨。是啊,他们都没有家了。这里就是他们仅有的栖身之所。他们要在这里生存,繁衍,那些士兵将要在这里娶妻,生子,慢慢扎根“对不起。”这刻。秦旭飞的声音极低极轻。柳恒失笑,凝望他的主君:“殿下在说什么”秦旭飞仰头望浩浩云天:“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不会有家归不得。没有我的话,这支铁打的军队,本来是秦国的镇国之宝”柳恒笑:“殿下,如果没有你。根本就没有这支军队。”柳恒在笑,嘴角却不由得要抽搐。这刻。那许许多多的不甘不平,叫嚣着要冲出喉咙秦旭飞慢慢低下头,沉静了很久很久,才忽然道:“其实,你们也不是没有办法回秦。”柳恒扬眉。眼底有怒气闪而过。语气却出奇平和,明知故问道:“什么法子”秦旭飞平静道:“如果我死了,他也就不必再怕。这样强的军队,他怎么会舍得不要。”柳恒冷冷道:“那还不如我们把楚国扔回给楚人,尽起全军打回秦国去我们甚至可以和楚人联手”秦旭飞勃然色变:“除非你们踩着我地尸体过去”柳恒笑得辛酸:“殿下,你是真豪杰,可是,这么多年了,王者之道,你还是点也不懂。”秦旭飞呆了呆,半晌才苦笑声,认错道:“是我不好,这样的话,再也不说了。”两人相对,均是满脸的无可奈何。他们年幼的时候,秦弱而楚强。谁家没有亲戚男儿葬身秦楚沙场之上孩童心中,楚国就是地狱魔窟,楚人楚兵,全都是妖魔鬼怪,因为孩子哭闹起来,大人就会恐吓说:“再哭再哭楚国兵就打过来吃了你了”他进了宫,成了他的伴读。他循规蹈矩,战战兢兢,他却在家宴上跳将起来,挥着小小的拳头:“父王,等旭飞长大了,我要把所有楚人都打趴下”童言无忌惹来满座笑语,只有他惊讶抬头,看那个与他同龄地王子,心里有了佩服他笔划,就太傅给的“立志”二字,写那万言文章。他却已经大笔挥,划拉下四个字“振我大秦”,就在太傅又气又怒地眼神中,跳起来,跑出去,练习射箭骑马。十六岁的秦旭飞力请从军,三奏三驳第四次上书时,皇帝愤而把心高气盛不懂事理的儿子递上的奏折当场撕碎楚军太强了割地献城以求安宁才是正理,个王子,个成天叫嚷着要打败楚国的王子,去从军他看着他脸不变色眼不眨,低头将张张碎纸捡起来,细细粘好,再次递上。而他,跟着跪在了他地身后。秦王长叹着允了他们,他和他起,顶着文官们地轻视,武将们恭敬而疏远的目光,步步坚持,不肯后退对秦旭飞,柳恒敬佩也着恼。军事上秦旭飞是天才,政治上,秦旭飞却是真正的蠢材,而且还是八匹马拉不回头地那种蠢材。不管周围人是怎样的麻木冷淡,他总是可以放声说出他自幼立下的天真誓言,眼中的热诚始终不改。他的魅力足以聚拢起最杰出的将领,最勇悍的士兵,他也懂得利用自己王子的身份去催军饷去监督刀枪的打造,可是这些年来,他的威名,他的成就,让自家的兄弟,多么畏惧憎恨,他不知道提醒过他多少次,他还是不愿费心思去防备去争斗。总是以为自己远离宫廷,身在军伍,就可以避开那些脏肮,真是天真可笑到了极点。十年十年艰苦,十年生聚,十年拼搏十年他用了十年,终于让消沉到极点的军伍士气,渐渐昂扬从百战无胜到败少胜多,当年寸寸割让舍弃的土地,用血用汗用生命,寸寸重新争回这期间。楚王却老了。他后宫美女众多。他膝下皇子众多。那些人争权夺利,沸反盈天,各自掣肘,内乱不绝,顾不得外敌。楚渐弱,秦渐强秦国风气变,秦人吐气扬眉,整个民间,都呼喊着要攻伐楚国秦王声令下,秦军磨利了的刀锋。自然而然,指向自己的世仇可是,那支意气风发,大举进攻楚境地秦兵中,没有秦旭飞地身影。他手打造的强兵,要去立下万世功业的时候。他却被留在了后方。还不知道自己被猜忌被压制么知道,可他还是样尽心尽力地催促粮草。做好后勤。偏偏此刻楚国宫中大变,少帝登基,那个叫做方轻尘的年青将领,就此出现在天下人面前。最初,方轻尘忙于平定朝中政局。秦军还能勉强推进。等到方轻尘稳定了政局,亲身入军中指挥战事,秦军立刻支持不住。转眼便被驱出国境。好在老楚王那几十年征伐不休,已经让楚国的国力消耗到了极点。新帝初定朝纲,只能休养生息,所以方轻尘只令重将谨守国门以拒敌,同时谋求同秦人谈判订立互不侵扰之约,并不敢深入可是,秦军背后,是叫嚷着要开疆辟土的朝廷,是欢呼着要灭了楚国的百姓。方轻尘不放心朝中楚若鸿,无法久留边境,总是局势稍稳,便要回返京城。然而,只要他走,秦军就会受命,对边塞发起猛攻。可方轻尘留命守护边关的重兵勇将也非易与之辈,秦楚屡次交锋,虽各有胜负,到底秦军不曾入关步。秦人不耐烦了。秦王不耐烦了。秦旭飞终于获令亲赴战场。他兴奋得摩拳擦掌,准备大干场,他提醒他养敌自保之道,可是他还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乘着方轻尘的援军还没有赶到,他再次攻破了边城,但是入城不足天,却又被及时率大军杀到的方轻尘巧施计谋,重又赶出城去。那日之间,城头城下,秦方二人两次相互对视,变幻了位置。秦旭飞来了,方轻尘不得不被迫留下坐镇大局。方轻尘不走,秦旭飞也便不能走。条国境线,就这样系死了两个人。离开了朝廷中枢,方轻尘被楚王所忌,秦旭飞性本豪杰,又哪里管什么千里之外自家王者地心思。离开朝廷太远,柳恒的耳目,也是样失了灵通。离间计出,本来以为方轻尘会被临时调回京城,给他们足够的进攻时机而已,谁能料到,换来的却是楚国分崩离析,天下大乱。楚人没有料到,秦旭飞没料到,柳恒也没有料到战机转瞬即逝,他们哪敢迟疑,尽提精锐的嫡系兵马,鼓作气,攻破边城,势如破竹胜利来得太快太顺,整支军队都扑入了楚境,个不防,秦国的大门,已经在他们背后关闭不堪回首收到已登上王位地兄长传书,知道他们这支军队,已经被自己的主君以最冠冕堂皇地理由永远放逐,他在人前纵声长笑:“英雄志业,本当自己打出个天下来,哪个稀罕去与他争抢”这支军队几乎疯狂,他们要杀戮,要屠城,要转回身打回秦国去,给自己争个公道散,不迷茫不回头直向前打破城,夺关,深深地扎下根。让已经失去了目标和理想的士兵在拼力苦战之后,仍然不去疯狂毁灭和掠夺有多么难在所有敌视对抗的目光里,点点,稳定势力有多么难他还是斗志昂扬。他在所有士兵面前,声音却依然充满希望,在所有将领面前,笑声依旧爽朗。也许只有他,看见过他的软弱疲惫和痛苦。他为着保护楚地的百姓,顶着军中所有地不满和压力,而楚人回报给他地只有仇恨。他必须比原本的楚地官员,付出十倍的努力,才能稍稍得到点认同。好不容易,那些纷纷逃向南方地百姓,又纷纷再次逃回北地。因为南方百姓在自家军队控制下的惨状,人们到底开始珍惜眼前虽仍贫寒,到底还能勉强安定的生活。好不容易,在对军纪的严格要求,和尽量不扰民生的政策下,百姓对秦人的惧和恨,慢慢消除。好不容易,长年的礼待和热诚之后,民间有识之士,终于陆续有些肯站出来,替施政出力筹谋江州柳州却大乱为了减少伤亡,也为了不引起楚人不必要的敌视和对抗,秦旭飞直厚待降将,江州柳州降后,仍然授原来的守将专权驻守。又哪里想得到,那些人的贪欲,在乱世之中,会疯狂到如此地步,竟然把属地内的百姓逼得揭竿而起,到头来,他还是不得不从头收拾山河。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前路还长,即便要完全掌握楚地,还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坚持,但大家从没有怀疑过秦旭飞可以做到。只要再有两年,他们就可以彻底平靖北楚,有足够的补给支持,向南方几大势力动兵,在楚地牢牢立足。可是,方轻尘却从天而降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南楚急速凝聚,他们不平定了柳州,却无法出兵将之击溃个处理失当,他们就会成了夹在两块石头之间的鸡蛋,万劫不复。可是,他们可以打回去吗可以和楚人联手,打回秦国去吗心头叹息,绵绵无尽。这些年来,多少人期待他能领兵打回去啊。多少人盼着跟从着他,出尽心头闷气,在自己的国家,重新争回荣耀与光彩那里是有他们亲人的地方。可是,他不能。他的大哥,狠毒无情,残酷狡诈,但在主政治国上,却并没有什么错失。从探子的飞报中,四方的传言中,他看到了新任秦王的种种施政举措,这个人也许不是好兄长,不是好儿子,却未必不能做个好帝王。难道自己可以真的挥兵路杀回去,让保护国家的英雄,成为破坏安宁的罪人。让好不容易,从楚国强大威压里挣扎出头的大秦,像这楚国样,陷入重重的混战内争之中吗或许,这也是他活该被自己的亲兄长出卖舍弃的原因吧。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事,他知道,他懂得,只是无论如何做不了。不但他自己不做,还逼迫着所有爱护他,关心他,敬重他的人,跟着他起,吃苦受累,却无法尽力去维护自己应有的权力。那些将士们,这些年来,过得如何不苦。多人百战勇士,夜半思念故乡亲人,失声痛苦,多少无畏战士,伤心入骨,只得借酒醉狂。最终,他还是忍不住低头叹息:“对不起。”看他神情如此黯淡,柳恒忽然低低笑起来:“旭飞,你就不必自寻烦恼了。你真当军中全是圣人,你那解脱之策,你以为大家就不曾想过”他难得不称殿下,直呼名字,听得秦旭飞愕然,抬头看好友似笑非笑的眼神。
第三十二章 互扶互助
他神情如此黯淡,柳恒忽然低低笑起来:“旭飞,你烦恼了。你真当军中全是圣人,你那解脱之策,你以为大家就不曾想过”他难得不称殿下,直呼名字,听得秦旭飞愕然,抬头看好友似笑非笑的眼神。柳恒笑得无奈:“商量是商量过的,可惜的是此路不通。我们这些人跟着你太久了。就算是你死了,坐在那个位置的人,也都容不得我们再掌兵权。与其回去被分割调防,支离星散后,束手无策地等待着被清算,还不如在这里和你打出片天地。”秦旭飞张口,又闭嘴。柳恒摇头。自己这位至交好友,在为王之道上已经白痴到没救。“你还是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了。”柳恒笑:“好好想想怎么保护好你自己才是真。看看方轻尘死后楚军的混乱,你要是死了,楚国的军队轻轻松松就能把我们吃干抹净了,还谈什么回国。”秦旭飞看好友在阳光下的笑脸,不觉也是笑。说得真是都非常合理。可是说到底,不过是他们不肯负他而已。“是借口吧。”带笑的问题,让秦旭飞怔抬眸,怎么,他倒说出了他想说的话。柳恒带点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他:“不抢掠,不欺压,不强征民夫,你的理由很充足,但其实都是借口吧事实上,你是根本没办法做那种事,对不对”秦旭飞面皮微红。“旭飞,和你说了多少次。慈不掌兵。你有这么多不忍舍之事,不能弃之义,已经犯了兵法大忌。”秦旭飞却又放了开去,扬眉朗笑:“管他什么忌不忌,男儿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柳恒不知道是气是笑:“你这样的,这些年来,偏偏还能路打胜仗,真是老天不长眼了”秦旭飞大笑起来:“那不是因为有你么。有你还有他们看着,我就是再莽撞妄为。任性肆意,也不会掉到沟里。”“你真是”柳恒无奈苦笑摇头。脚下却还是自然地跟随着他前行的步伐。有风徐来,吹起秦旭飞身后招展的火红披风,拂过柳恒温和地笑脸。阳光下,碧水旁,两个同行地朋友。个是同那骄阳样炽烈如火的性情,个是和那柔和池水般雅量的胸怀。轻风将他们爽朗的笑声。平和的低语,传向远方。转换场景的分割线被顺天军破坏到草木不留的柳州,大路之上,鱼贯而行,看不到尽头的马队牛车。车上拉的是船。是木材。是竹竿。车队前后,黑压压齐整整跟着推进的,是数万秦兵。平定江州。未足半月,秦旭飞同顺天军地谈判彻底破裂。隔着淮江天险,此次不能巧取,只能硬攻。此战应当速决,然而搭桥这步,秦旭飞宁可放慢。阵亡人数过大的代价,他们付不起。要搭建浮桥,需要大量船只,越多越好,越大越稳。可是淮江北岸,船只绝迹。秦军找不到任何条大船,能够从州外运送而来的,也只能是小船,而且数量严重不足。淮江宽阔,水流不是很湍急。但是秋凉已至,江水冰冷。大江两岸,两军阵营,浩浩然望不到尽头。北岸沿江点起了无数火堆,摆上了数不清的的酒坛子。因为顺天军坚壁清野,这些引火之物都是以车马从遥远的柳州境外运来,坛子里装地也只有勉强算得上是酒的劣酒。酒,是要粮食来酿造地。负责搭桥的军士,足逾万人。大江北岸片沉肃,没有人抱怨,没有退缩。士兵们用麻绳把彼此牢牢系紧,以防被江水冲走,然后扛着木头,竹杆,短桩涉水步入江中。五座浮桥,迅速向江中延伸。当水势已经涨到胸口之后,最初入江的批人,纷纷退回岸上,凑到篝火前,喝酒取暖。第二批军士驾着小船入水,在前方下重锚固定,纵向字排开,所有的木材,木桩都迅速通过船身向前传去,沿着船把桥往前搭。然而,船不够多,不得不格外分散,船与船之间的距离,就要靠士兵地血肉之躯来弥合。第三批军士冲向淮江,他们不但在身上系死了彼此相连地麻绳,也挂满了葫芦和扎紧了口充了气的牛皮袋,以便能浮在水上,接木搭桥。冷水里泡得久了,彻骨奇寒,江中心水流渐渐湍急,但因为入水的人太多,足以组成人墙,且人人都用麻绳牢牢系成串,所以虽然有人溺水,却没有人被冲走。浮桥稳步前伸。对岸顺天军忍不住了。前排地弓箭手乱糟糟拼命张弓射箭,大江宽阔,弓箭难以及远,还没射到江心,就力尽纷纷下落,等后方的帅旗那边,乱哄哄阵命令叫骂着被传过来不许射箭,那箭支已经有好几千打了水漂。他们似乎是没想到秦军真会不惜代价地来进攻,所以行事仓促,没个协调。阵轰乱之后,才乱纷纷地让出通道,巨大的弩车和投石机,这会儿才隆重登场。秦旭飞策骑营前,冷眼观阵,见顺天军的队形生乱,猜知其动作,立时微微挥了挥手。前军密密麻麻的战旗纷纷向两侧移开,后方排排的弩车和投石机,整整齐齐推上来,沿着江岸字布开。由力大的奔牛拉开的强力弩车和由十名士兵才能操纵台的巨大投石机,同时发动了进攻。江中造桥的军士只觉得头上暗,抬头上望,只见无数奇长的巨弩和巨大的石块,从空中疾掠而过。时间几乎遮住了整个天空。对面河岸传出片惨叫。那边几万大军齐聚岸边,人挤人,人拥人,眼睁睁看着可怕地武器攻击而来,连逃都无处逃,登时死伤无数,队形大乱,互相践踏而伤亡地,甚至比死在秦军弩石下的还多。要说远程武器,双方是天壤之别。秦旭飞久经战阵。深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军中自有兵器司,又以军令强征占领地所有出色的工匠,以及懂得冶炼的重金厚待。所以就是被秦国断绝了补给。他们也有能先进的武器。秦旭飞重视后勤,所以此刻军中所用的远程利器。数量多,威力也大。相比之下,顺天军是造反起家,他们当初每攻进处军队驻地,就抢走所有的刀剑弓矢。至于那些军队里攻坚必需的重型武器。全被这些不懂也不会用的人砸毁。打仗么,就是拿着刀剑拼命嘛。骑马射箭,最多象评书里说地那样。挖几处陷马坑,抓对方大将用。至于攻城,扛着几棵大树拼命撞几下就是了等到有谋士来投,顺天军上上下下,懂得了打仗的那些麻烦,知道了各种武器的重要性,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江边的,不过是紧急修复制造出的少量重武器,哪里抵挡得过对方。“不要怕派上人去保护弩车和投石机跟他们拼”将令声嘶力竭地传过来,可是前方军队推推搡搡,谁也不肯再往前靠近,就任由那十几架可怜的攻击器械,孤零零在江边接收对方弩石地洗礼。军法队上前,几十人被长刀砍死,他们才不得不冒着秦军的巨石和强弩,冲上前去,试图用大大小小地盾牌从上下左右保护还没被砸坏的重型武器,同时控制弩车和投石车反击。只可惜,他们的盾牌多是木盾和藤盾,抵挡刀枪尚可,面对强弩巨石,却如何能够动辄有人带着血珠被串在劲弩上倒飞开来。对岸的弩车和投石机比他们的射程远,他们打不到,于是将方向对准江中浮桥。可是虽然让秦军有那么几十人地损伤,浮桥也坍塌了几处,可是对方毫不退缩,搭建地速度远超他们能够破坏的速度用了人命去填,南岸的弩车和投石机,仍然架架被砸毁。他们终于看出硬拼没有好处,大声呼喊着退后,等顺天军们踉踉跄跄,退出秦军地攻击范围,弩车投石车,总共也只有五六台了。“别着急,等他们的桥搭过来,进了我们的攻击射程,就可以打了”然而,如意算盘再次化为泡影。随着浮桥顺利得尺尺向前延伸,秦人最先却是把投石机和弩车推上搭稳的浮桥,刻不停地继续攻击追击。顺天军为了避免挨打,只能步步后退,眼睁睁看着秦军的浮桥,渐渐向南岸侵来浮桥已接近完工,桥上桥下施工的军士们,飞快向北岸撤退。他们的体力几乎在水中耗尽,再去征战只是白白送去给敌人杀戮。而北岸,直蓄势以待的秦军精锐们,已经波波队队,整齐划地沿着搭起的五道浮桥,开了过来。顺天军中阵阵马蚤动,开始有大批的队伍,举着盾牌竭力向前,想要阻止浮桥最后的落成,截断秦军前进之路。然而,巨石个个砸下来,就连那少数的铜铁盾牌也抵挡不住。从天落下的巨大弩箭,穿透藤木盾牌,如同穿透张纸。惨叫声中,多少人在血雾里倒了下来。他们想要撤退,迎接他们的,却是阵阵漫天箭雨。军法队弓箭射不到秦军,射向他们却绝不容情顺天军的前队无可奈何,只能人海战术,往前冲去。弩箭巨石,总杀不死所有的人然而,在他们赶到之前,最后块木板,已然架上了河岸。数名先锋秦将已是呼啸着策马引军,逆着从桥上撤下的搭桥人流,转眼逼上河岸。浮桥之上马行不便,除了将领,其他的全是步兵。因为大家负的就是冲阵之责,前行的几乎全是重步兵,着重甲,持长刀,举巨盾。上岸,就以各自的主将为中心,结成个个锥形阵势,如匕首般,扎向前方顺天军。虽然刚刚上岸的人数尚少,但却势如破竹,不但把顺天军冲击得阵形散乱,也迅速得站稳脚跟,护住桥头,保住了同伴们前进的通道。浮桥上,转眼间就挤满了人。等待已久的秦军们,早就攒足了劲,拼力向前冲去。向后撤退的工兵们,则接手了操纵重武器的工作,推着巨大的弩车和投石机向北岸撤回。北岸上,负责后续攻击的长枪兵,轻甲兵和弓箭手,也全部作好了上桥支援的准备。南岸杀声震天,少数的秦军却无比勇敢地把无数顺天军,波波地击退。北岸高呼怒喝不绝,所有秦军战士们都热血得等待着前进的命令。秦旭飞抑制不住心中豪情,策马向前数步,却是马缰紧,耳边传来个压得极低,却也极冷极怒的声音:“你想干什么”秦旭飞低头看柳恒,再看看四周五六个偏将人人如临大敌的表情,只得干笑声:“我没想干什么”几个人脸上都写着:“信你才怪。”柳恒用只有彼此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喝:“是元帅就有个元帅的样子,别总是去抢下头人的功劳。”秦旭飞苦笑,他又何尝是好勇斗狠,只是自己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热闹,让别人去生死苦战,这种事,他实在是难以习惯啊。手背却被人轻轻拍了拍,愕然抬眸,正见柳恒会心笑。这次,他的声音,依然只有彼此可闻:“我替你去。”秦旭飞愣怔片刻,终于是微微点了头。柳恒声长笑,策骑喝道:“左军的弟兄,跟我来”身后应和如云,这平日儒雅温文的男子,此时眉宇间皆是无比英气,朗笑声中,回首笑语:“是柳将军放心”旁边几员将领齐声应诺,策马将把秦旭飞围得更紧,决心鲜明。浮桥处,那个温和的,好脾气的人,踏上了第块木板。
第三十三章 水火地狱
“柳将军柳将军”柳恒策马扬枪,领了属下最精锐的将士,直冲浮桥,四周军士纷纷让路,连浮桥上的士兵,也侧身让他先行。南岸苦战的秦军,也跟着齐声高呼:“柳将军”秦旭飞天生勇武英毅,但性烈如火,柳恒却耐心细致,为人温厚。秦旭飞是军中战神,将士们仰望的对象,但大家有问题要问,有话想进言,有事情要打听,去找的定是柳恒,而不是秦旭飞。他是秦旭飞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下属,整个军队中,仅次秦旭飞的人物。现在,他却领兵纵骑,冲到了战场的最前方士气高昂自大秦起兵反攻楚国开始,每战皆是如此,每次冲杀,总有位阶最高的将领冲杀在最前方,无论是秦旭飞,柳恒,或是别人,他们总会用双肩担下最艰险的战局,他们面临的危险,总是比最卑小的士兵更多所以,这支秦军才能直凝聚不散,哪怕身处异国,归国无路,天人皆弃,也直不自弃,不自毁,不崩亡可以放心将你的后背交给你的同伴,你的主将也和你在起,刀山火海,大家起去闯他们举世皆敌,但是他们彼此相依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仅次于秦旭飞所统中军,柳恒所带的最精锐的左军已经冲上了浮桥,随着柳恒策骑跃至南岸的英姿,他们将会在南岸列出最坚不可摧的阵营对于多年征战,屡破强敌的秦军来说,再艰难地困境都面对过。当年即使面对方轻尘地全面攻击。他们也能力撑不乱,退而不散,只要过了河,这乌合之众的顺天军,还不是手到擒来浮桥上,秦军快速穿行。浮桥侧,正是淮江上游,转过个大弯的地方。因为秦人多不擅水,选择搭桥地点的时候,选了这段水势最平缓的地方。此刻。转弯处,淮江的江面上,飘来了十几只小船。船很小,很不起眼,在转过弯道之前,完全被岸边的草木遮掩。北岸诸人看到江面上那几个小点比较早。但是也是疑惑多于警惕。小船顺水而来,去。衣衫褴褛。被饥饿折磨到形销骨立的老人和妇人。而且都是绳捆索绑,动弹不得。“救命”“我们不是顺天军”“救命啊”秦军尽皆目瞪口呆,连百战沙场地秦旭飞都愣住了。这算怎么回事如果是攻城。倒是听说过有驱赶平民当前队负土填护城河的。这几只小船,又没有足够的冲力破坏浮桥,为什么要让百姓来送死也不过略迟疑,十几艘小船,先后撞上了第道浮桥声巨响震动了江北江南十万人的心火焰冲天水柱冲天浮桥从中而断桥上士兵,坠入江水水浅处的士兵还能挣扎着上岸,水深处的轻甲兵多被江水卷走,而那些身穿重甲地士兵,水性再好,也永远沉没在了水底。崩塌的桥梁,炸飞地船体,残木断杆,四处飞溅,打在挣扎着上岸的轻甲兵身上,多少人骨断筋折,倒在水里。比起他们,船上的老弱妇人,更是可怜。有的船是爆炸,粉身碎骨。有的小船上却燃起大火,这些人被绳索束缚在处,烈火缠身,只是惨叫着被活活烧死,连跳进江里,求个溺死,都是不能。烈焰浓烟,血肉横飞。水火地狱中,上游又有无数小船,带着无数地哭喊,顺江急下。顺天军纵声大笑,而北岸地秦军,心痛震惊到时连怒喝都不能。无耻无耻秦旭飞脸色铁青,策马前冲,却被身边部将死死拦住“元帅殿下”秦旭飞凝神看四周部将那张张极之悲愤的面容,再抬头眺望,咬紧牙关看江中挣扎求生的军中儿郎,看大江对岸,离开太远,他已经看不清,找不到地那个人。虎目之中,终于落下泪来。阿恒,这就是你直要告诉我吗这就是王者之道霹雳子,小巧灵活威力奇大,可是制作艰难,引爆麻烦,又极其容易意外爆炸,所以失去了在战场上进步推广的价值的霹雳子。他亲自花了大代价,折身相交,卑词厚礼,威逼利诱,才从火器世家雷家拿到的不传之秘的霹雳子秦国兵器司引以为傲的霹雳子,出现在楚国的战场上。秦国的男儿,死在秦人自己的火器之下。柳恒这就是我不懂得的王者之道吗王者之道,就是为了自己,可以牺牲所有人,杀死所有人吗顺天军是深谙其中道理的。他们手里有太批的百姓,全都吃不饱,穿不暖,日夜徘徊在生死边缘。告诉他们,不做,就全家杀光,肯做,们的儿女亲人有饭吃,可以活下去。那些为了孩子可亲,那些本来就觉得自己来日无多的老人,还能有第二个选择吗不需要所有人都顺从,几艘船上,只需要安排个这样的可怜死士,带颗珍贵的霹雳子。所有的船身都浇了火油,只要艘船炸起来,其他的船顺水飘过,立时就会着起大火。而那些船里的霹雳子不管藏在哪儿,只要被火烧到就会继续爆炸,蔓延开来。用来对付浮桥,杀伤力的确无以伦比。无耻无耻他算过了北岸的船只,算过了如何应对水战,陆战。但是他却没有算到顺天军的王道。没有算到秦国地王道所以,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策马立于北岸,看着自己手下地儿郎去死。柳恒,我错了。“无耻”“真不是男人”身旁,看着江面上团团腾空而起的火焰,无数兵将终于嘶声痛骂,多少人泪流满面。以前他们还可以自欺欺人,还可以心存希望,现在。来自秦国的火器,却正在那里对着他们狞笑。士气低沉。第座浮桥已经坍塌,江面上还能挣扎着的人,越来越少。飞速燃烧的船只,正向下游第二座浮桥冲去。弓箭手拼命射箭,可是射倒了船上的人。也拦不住正顺水而来的船。那些辛劳许久,早已筋疲力尽的工兵们。还没有撤回北岸的,都纷纷停了脚步,跃进水里,仗着腰间尚未解下皮袋葫芦,浮在水面。拼命扑向所有火船凭借血肉之躯。尽力去将火船倾翻他们知道,霹雳子只要沾了水,就再没有杀伤力皮肤被烧焦。眉发皆烧去,他们痛得嘶声惨叫,每成功截住艘船,数名身负搭桥之责地临时工兵和船上的可怜老人妇人,便起葬身在水火之间。火船全部翻转,可是,谁也高兴不起来。抬眼望去,上游水道转弯处,又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船只,顺水急飘。“殿下”“殿下”秦旭飞闭了下眼,咬牙挥手。沿江摆放,并没有被推上浮桥的投石机和巨弩车,再次被操作起来。巨大的石块,轻易将艘艘小船击沉,强大的巨弩,直接从船身上穿过去。江面上,惨呼之声,响作片。无数老人妇人竭力地就着被绑起地身躯在船上缩作团,无望地试图躲避杀戮。“饶命啊”“别杀我们”“你们这些秦狗,你们这些畜牲”“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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