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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部分阅读

作品:耽美 小楼传说 Ⅱ(共4卷)|作者:娇阳映水|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8 01:33:50|下载:耽美 小楼传说 Ⅱ(共4卷)TXT下载
  为凭,不过是鸡肋之物,有等于无而已。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陆泽微,如果不是他能诗善画,且极善模仿旁人的笔迹,以前曾以此长才替瑞王办过不少大事。如果不是在卢东篱被赐死后,他调阅细看过卢东篱所有的亲笔诗词和公文奏章,对他的字迹几乎熟悉到刻骨铭心,他也断然不能从这三个字之间看出那惊天动地的疑团来。当他拿着那张纸,细细审看之时,那三个字的笔锋架构,他心中暗暗比对过无数次,次又次,最后还是确认,这确实是卢东篱的笔迹。可是换了任何其他人,都不可能仅仅凭这三个字,去判定笔迹,轻下断言,因此,那实在也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证据。既然如此,他又何妨成全下那个极有勇气的小小村女。换了是别人,他自己信,却无法说服别人相信,有什么意义。可是他不是别人,他是陆泽微。他要查探确认的事情,不需要首先获取别人的认同。朝阳初升,桔红色的阳光,铺洒在正厅青灰的地砖上,给这凝重清冷,空旷寂然的厅堂,染了层明亮的暖色。陆泽微却仿佛并没有看见。他语气低沉,仿佛来自幽冥:“掌灯”大白天,这莫名的“掌灯”二字。引来侍立在他身后的高诚的阵颤抖。而在片虚空中,有个同样来自虚无地声音应:“是“很快,江陵都督府前后大门,徐徐升起了几盏看起来与最初挂的红灯笼略有不同的新灯。有些直流传着的故事,是真的。陆泽微确实有着类似暗行御史的身份,陆泽微确实掌控着以前瑞王府最精锐的密探。不管在任何城市,只需高挂信灯。当地所有地瑞王旧探,便会立时前来听命。在信灯高挂之后,高诚就立刻把府里最大的处书房让了出来,书房之外的十几个房间,整个园子全部清场,包括他在内,所有府中之人,都不允许随便靠近步。书房内,陆泽微淡定地对所有拜倒面前的人,发出了条条命令。“通报天下各处。注意两个人。”陆泽微细细交代了他所汇总的两人的样貌特征,特别交代,他们出手宽裕,注重舒适,其中人身有残疾,半瞎而哑,常用药材补品。“所有的关防城卡,各处的客栈酒楼,凡是持曲道远或薛永泽的通关文书,穿州过府或投店求宿的。定要掌握其行踪。即使没有文书,只要有相貌特征相似者,也要立刻掌控记录。”“调查本地所有曾传唱过秀姐传奇地说书人和评弹者。看看最早段书是从哪里来的,最早说书的人是谁,是谁让他们说的,那个要求他们说书的人,又是通过什么势力,什么关系。来与他们联系的”“我要知道曲道远是什么人。他很有钱。很大方,且擅医道。刚离开江陵城不久,而在此之前,他与何秀姐起,路经过了”“替我查”“我要知道”条条的命令飞快发下,个个迅捷轻快的影子,悄然来去。等到陆泽微从书房出来,再见高诚时,已经又是日沉月升,夜深人静之时。操劳了日夜,陆泽微却仍旧处于种亢奋状态,不见疲惫之意,也没有要去休息的打算。他淡淡交待高诚:“我出来的时候太长了,也该回京见见皇上了。”他语气平淡,高诚却能明白他立时便要上路地急切心情,连忙点头称是。“是,小人这就去安排车驾,定让先生以最快的速度回京。”陆泽微赞许地点了点头,温然道:“高诚,你到这江陵来,转眼也有两三年了。离开了圣上的身边这么久,你也定然是想念地吧。我估摸着,过两天,你上个本子,请求回京看望的话,想来圣上必是会准的。”高诚低眉敛目:“是,小人很久不见圣上,确实也是牵挂惦念得很。”“上京的时候,你带上何勇夫妇吧。说不定皇上也会喜欢听这段趣闻呢那何勇救了你,你也顺便带他们上京城,开开眼界,见见热闹吧。”高诚个字也不多问,毕恭毕敬地又应了声:“是,陆先生这样牵念照料他们,这是他们天大的福份。”陆泽微微微笑。这个高诚,养尊处优这几年,倒也还是记着他是主子的奴才,上头地吩咐必然点折扣不打地办到,不该问不该知道地事,则永远没有丝多余地好奇心。要永保富贵安康,俐的劲头,是万万不可给消磨掉地。陆泽微只休息了夜,第二天,东方才刚刚露出鱼肚白,清冷的晨雾之中,辆马车,便吆喝开了城门,向京城急驶而去了。路上,马车途径驿站,均不歇脚,只是换马换车夫,竟是刻也不停地向京城飞驶而去,马车车帘紧闭,那些车夫,甚至不知道内中所坐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陆泽微来到京城之后,却没有立刻进宫拜见赵王,而是看起来很悠然地,在当年瑞王赠他的宅院中住了下来。每天都会有来去匆匆的人物在他的家里进进出出,每天,他都有从全国各地传来的大量文书情报要阅读判断分析。直到半个月之后,他才孤身人入宫求见。他介布衣,却得到了堪比宰相的崇高待遇。见驾的请求立刻得到允准,赵王身边的掌事太监亲自引领了他,路畅行无阻,进了御书房。偌大御书房,只有继位数年的新任赵王人悠然而坐,并无个下人服侍,就连路引领陆泽微的掌事太监也在陆泽微进书房之后,迅疾无声地退出,并且顺手把大门关上。陆泽微程式化地行君臣之礼。赵王已微笑摇首:“罢了罢了,不必闹这虚文,有什么大事,你快些说吧”他凝视自己的旧日知友:“回京了大半个月,也不进宫步,偏你那地方,整日不见清闲,来来去去无数人,朕就猜是有大事。可是你既然不来找朕,想必时机还不成熟,朕也就不去扰你。今日你既然来了,那么,事情应该是已经理出头绪了。”这淡淡番话,赵王眼带笑意地说出来,语气出奇地温和。面对君王垂询,陆泽微神色安然。他的举动都在赵王的监视之下,这他早就知道。赵王疑心重,他能到现在还相信他,还不限制他的自由权限,莫名地,他在心中叹息了声。抬起头来,声音平定地将那惊天的消息,报给他的君王:“陛下,卢东篱没有死。”赵王脸上的笑容倏然僵窒,静了会儿,才极慢极慢地摇头:“不可能”陆泽微也不待赵王让他平身,便大大方方站起身,不再跪着,而是静立在赵王之前,细细讲述前因后果。赵王直沉着脸听,良久方道:“只凭三个字”信任的下属:“只凭三个字,你可以断定”在赵王颇具威压的眼神下,陆泽微仍旧点了点头:“陛下,我可以。”赵王盯着他不放:“朕知道你曾经利用切手段,长时间搜罗卢东篱所有的书信,文章,公文,去研究他的文字。但朕从未问过你,为什么你要在个死人身上,浪费那么多的时间与精力。”陆泽微敛目垂眉。有些心事,终归只能是心事。

  第八十五章 天子之怒

  对赵王的追问,陆泽微敛目垂眉。有些心事,终归他心中对那对挚友的莫名向往,足以让这位君王怀疑他心有怨言,从而心怀芥蒂。“只是我点小小的兴趣而已。字迹可以在定程度上体现个人的性情,而他是个很特别的人,值得研究。也或许,这本就是上天的安排,要我事先费此心力,在今日为陛下揭破此事的真相。”赵王仍旧举棋不定。“高诚不日就会带着那对夫妻入京,那字就在他们身上。如果陛下想要亲查,或者广寻民间最出色的书法以及笔迹高手来对比”“罢了。”赵王最终下了决断,摇了摇手。“朕又不是此道高手,看不看都样。而且与其相信那些人,我还不如相信你。不过你今日方才说破此事,所凭仗的必然不是那区区三个字了。”陆泽微恭谨禀报:“我在江陵时,便已经做下多番安排,回京后,就直在等待各方回音。首先,照着何秀姐所说的细节,我调查确定了疑似卢东篱的薛永泽自遇上她之后的所有行踪,以及曲道远和他们会合之后的切动向。薛永泽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曲道远却似乎神通广大。这段时间内,曲道远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到何勇的,目前仍未完全查清,但是我已经可以肯定,他曾经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赵王微微蹙眉:“这曲道远是什么人物”“我已接到了三十五个,同名同姓,且相关条件类似的曲道远的资料,但我觉得最有嫌疑的是以带领商团,四方行商为业的行商领袖曲道远。在资料上,此人除了不擅医术之外。其他地都与薛永泽身边那人十分相符。而且,在他的资料中说明,数年前,定远关之变前,他有两年时间,直在潼城带做生意。”陆泽微从袖中取出幅小地图,小心地摊在桌案上。那张地图上。潼城和定远关之间,用道红线简单地连接起来。赵王只略略看了眼两地之间的距离,眼神已是惊疑不定。“个专职行商的人,长年徘徊某地不去,这可不是聪明的生意经啊。”陆泽微冷笑声:“当年卢东篱之死,本来也就是迷雾重重。”赵王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卢东篱并不是象那些戏文中所说,朗笑三声,然后伏剑自刎的。真相据说是,圣旨到时。卢东篱已是久卧病榻,很长时日不能起身。领旨之时,亲兵们扶出个苍白憔悴,眼神迷茫呆滞的大元帅,木愣愣地在亲兵地摆布下被按着下跪。圣旨读了很久之后,那个蜷曲跪着的人都没有反应。直到他的亲兵去扶他推他,这才有人发出惊恐的大叫:“大帅自尽了。”然后,是团混乱,群亲兵把他牢牢围住,等到蒙天成和钦差好不容易分开众人看过去时。只看到具把匕首深深插进心脏的死尸。“我派去细查当年旧事的人,也报来了卢东篱与风劲节在军中最亲近之人的下落。当年之变后,他们二人的两个最贴身的亲兵首领都先后离开军队。其中个叫小刀的。曾经直往京城而来,后来却也不知所踪。而另个叫王大宝地,回家后便带着老娘离乡而去。”赵王心中惊疑不定。陆泽微沉声道:“此二人还是带着赏银和军功荣耀离开军伍的。应该是敲锣打鼓,衣锦还乡才对,为什么却天涯飘泊那小刀据说并无亲人,也倒罢了。那王大宝有老母在堂。居然不肯奉养母亲安稳渡日。而是带着老人四下流浪。这就越发地可疑。当年卢东篱之死,如果是另有玄虚。此二人必是同谋。如果那是个替身,这两个亲兵头目当时借着查看的机会,欺到近身处,就算是当着众人的面,刀捅进那个假卢东篱的心口,只怕也没有人能发觉得了。”赵王默然半晌,良久才道:“这些只是猜测。”“是,陛下。到现在为止,这些仍然只是猜测。我今天来,正是想问问陛下的意旨,这件事,还要不要去查,要不要去彻底证实。”赵王低问:“你的打算,是如何”陆泽微的声音干涩平板。“第,派人无声无息地将曲道远控制起来,不择手段地对其逼问。事后将他纳于掌控之中,然后再放回去,装作若无其事,尽量不要打草惊蛇。”“第二,我已查出在江陵城帮助所谓曲道远的人是当地的几个大富豪,大商家。以各种手段,或逼问,或诱供,查出曲道远地关系,查出他们为什么要帮曲道远。”“第三,通令各处,秘密寻找小刀和王大宝。”“第四,调动最精锐的人马,秘密掌控卢氏族人的举动。特别是卢夫人和她地孩子。”赵王徐徐点头:“这些都是应当做的,你尽管放手而为吧。只是,刚才你说,所谓曲道远”陆泽微苦笑:“这正是最大的问题。我手上收到了三十几个曲道远的资料,然而可以对得上的,不过是当行商的那个。但是,事实上,最近,那个做行商地曲道远,直在北方做生意,年之内,不曾踏进过南方半步”赵王怔:“那个人”“我也仔细比对了所有曲道远地地行踪,所在,最后确定,没有个同那人的行踪相符,那个人,就象是忽然从石头里蹦出来地样。”赵王脸色阴沉下去:“如果薛永泽是卢东篱,那么,这个不是曲道远的曲道远,到底是谁”陆泽微沉默。到现在为止,他点头绪也没有。他派出查探二人行迹的探马,仍然没有传回后续的报告。卢东篱半残之身,而那个人,竟然有能力,有心思,带着他,隐藏行踪,躲过赵国最出色的探子。对于赵王来说,个死而复生的卢东篱固然烦心,但却未必可怕。卢东篱无法证明他的身份,就算证明了,别人也未必敢于承认他的身份。而且现在他眼残喉废,根本不能造成任何威胁。但是,个不知从何而来,不知拥有什么力量,不知是何身份,不知有何目的人,悄然地站到了该死而没有死的卢东篱的身边,这却不能不让人感到惊惧。如果不是为了这个背景身份都不明的强大人物,他也不至于定要在今天站到赵王的身前,揭穿这桩隐秘。不可知的危险,才是最让人担心的危险。阵莫名的沉默之后,赵王忽然轻轻问:“如果卢东篱没有死,那么风劲节,是不是也可能不死”陆泽微再次苦笑:“陛下,风劲节之死,是有数万人亲眼目睹。当时他回城,即刻领旨被杀,其间根本没有换人的机会。且蒙将军亲眼目睹行刑过程,事后回忆,也是颇多感慨。风劲节的风采无人可以模仿伪装,而其后的惨烈,受伤后的强悍力量,以及,卢东篱的痛极重病,这切切,都无法造假。尽管如此,这次,我也担心着万,再行仔细查探过,可是他确实是死了。”赵王神色黯然,不动不语。风劲节的风采,无人可以模仿伪装是啊,那人的气度,那人的风华。那个骄阳漫天的日子,那个酒楼上谈笑挥洒的男子。那个他不惜自低身份,折节下交的人,面对他的恳请,眼神清亮,句笑语:“卢帅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莫名地,他心中阵郁闷难舒卢东篱真的没有死吗卢东篱,怎么可以没有死卢东篱,卢东篱为了你,风劲节已经死了你凭什么还活着风劲节已经死了,你怎么还敢活着他抬头,眼中狰狞杀意凛烈如霜。“泽微此事朕全权交你负责凡牵扯此事的所有人,生杀予夺,尽皆由你。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动用什么手段,朕要知道真相。如果卢东篱真的没有死,那么,朕要他再死次而且,死前定要让他后悔,为什么当初他没有死在定远关”陆泽微定定看了他会,这才徐徐施礼,声音沉定地道:“臣领旨。”

  第八十六章 此起彼伏

  卢东篱与风劲节所乘之船,正千里破浪,头而去。何秀姐与何勇团圆,风劲节就紧赶慢赶着和卢东篱悄然出城。到了下座城池,他便将随侍的从人全部遣散,仅余二人彼此相伴。然后,风劲节又利用自己的通天手段,拿来了新的路引关文身份证明,迅速替两人改名换姓。同时,他也为卢东篱重新选购衣服,重新理发梳头,然后在无人之处,亲手巧妙修剪他的胡须眉毛,于是旁人眼中,卢东篱相貌便有了极大的改变。就是前几天曾见过的人,眼之间也很难将他认出来。当然,忙着卢东篱的形象问题时,他也没忘记要顺便略略改动下自己的相貌衣着等各项特征。然后,二人弃了车马,也并不直奔京城,而是雇船走水路,绕远曲折而行。这番举措,在卢东篱看来,实在是小心到太过了。天下人都知道卢东篱已死,他现在的面目更与旧时完全不同,有何必要如此谨慎。而风劲节则坚持万事小心总无错。对他来说,卢东篱的安危太过重要,就是暂时似乎并没有什么麻烦,他也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他知道,自己为着想要替何秀姐的未来多争取些保障,不免把事情闹得过大了些。他们这两个所谓的恩人,要想完全从世人视线中脱身出去,最好还是尽快转换身份,以免出事。这些举措,不过是为着防患于未然。他直小心地不让自己和卢东篱露出任何破绽,不肯留下任何与当年的卢东篱和风劲节相关的迹象。就连他最后写给何秀姐夫妇的信,他也故意换了种笔迹去写。他顾及到了切,除了卢东篱给孩子取名的那三个字。当时秀姐还有何勇两人跪地祈名。太过郑重,太过认真。这样的尊重,不能不以同样地尊重来回报。别说卢东篱不能说话,要取名只能写字,就算他能说话,也绝不能草草地报出个名字便当了事。那两人都不识字,不笔划地把名字写下。这对夫妇,上哪里去搞清名字里的君是那个“君”,羡是哪个“羡”如果孩子的名字最后成了何郡县,那可怎生是好。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应该阻止卢东篱。然而,那刻,当他看到卢东篱那总是潭死水,四大皆空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有了如此鲜明的感动,他怎么还能阻止。三个字而已。就算是熟识卢东篱文字的人,又能从三个字上看出多少这点些微的风险,比起卢东篱脸上重新泛起地活意,怎么会不值得。他没有想到,世事如此巧合,瑞王身边的第智囊会正好经过江陵,正好听到传奇,正好动了兴致。他也没想到,这世界上会有人因为某种奇怪的心理,将卢东篱的笔迹研究得那么透。造化弄人。不过如此。所以,这天,天高云淡江风好。他带着他最好的朋友,顺水而去,心中仍在仔细盘算着如何才能治好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至友,如何才能悄悄救出那个贤良的女子和那个稚龄失父的孩子,如何才能让他们家团聚,如何才能助他们永远离开这个冰冷黑暗的国家。他盘算得十分稳固。却不知道。那不定的命运。会和他开个怎样地玩笑。千万里外,小楼深处。主控室里,同学们说说笑笑,悠然地看着个个显示器里,所有人的命运起伏。他们是神,他们掌控切,了解切。他们看多了命运的狰狞和冷酷,所以也看惯了命运的狰狞和冷酷。因此,没有任何人,会去提醒他们的同学哪怕半个字。这种再平常,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怎么值得他们去违规。不过。他们也会叹息。可怜啊,劲节时冲动,顶着最严厉的惩罚回去了,却可能还是救不了自己的朋友。他们叹息着摇头,悠闲地看着那张天大的网,向着他们的同学身上罩下来。而那伸手可及地通讯器,却依然无人触碰。劲节那里就此暂时告段落了。赵王那边在撒网,他们这边在游水,要僵持阵子。轻尘这里却要开始热闹起来了呢。方轻尘并不知道风劲节那边的波三折,暗流涌动。他没什么心思向小楼打听其他同学的事情,不过这绝对不是因为他太忙。事实上,这段日子,方轻尘简直是清闲到令人发指了。前些天他还天天上朝装个样子,随着时间过去,风波渐渐平息,朝中众人地惊疑渐定,方大侯爷面不红心不跳,又开始称病不朝了。这位楚人的希望,现在整天就缩在府里头,喝喝酒,发发呆,无,浪费浪费粮食。府里府外朝廷内外,不管是秦人还是楚人,对他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当然,这其中,肯定是有个例外的秦旭飞他居然登门拜访,这次可不是为了讨教政务,而是要把这人从府里揪出来。方大侯爷的待客方式,实在谈不上隆重。他不更衣,不迎客,直接让管家引着贵客,就往后花园里来。当着这个楚国最有实权的人的面,他还是赖在那块都快要变成他地床了地大青石上不起来,屁股也没挪下,只笑冲对方举了举手中酒壶。秦旭飞倒是大大方方,也坐在花间青石之上,毫不客气,抓过把酒壶,学着方轻尘地样子,直接往嘴里倒了大口,左右看看周围这满地狼藉的酒壶。被酒水腌得蔫巴巴地没了精神地花草,这才抹嘴问:“这些日子,你整天就这么过”方轻尘用食指勾着把酒壶在指间翻转,漫不经心地问:“如何”方轻尘越是这样懒散无为,旁人或许越觉得他莫测高深,祁士杰等人越是担心他到底弄什么玄虚,搞什么诡计。只有秦旭飞,联系前后发生的系列事,到最后,真的只能得出,这家伙是受打击过重,完全颓废了,这样个让他郁闷到家地定论。秦旭飞真是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不过,他却没有激励开解方轻尘的意思。只要他方大侯爷还没钻进牛角尖。没有发疯的迹象,不会闹到不可收拾,他就情愿袖手旁观。他不是不能理解方轻尘在颓废些什么,但是他如既往地坚定地不认同他的行为。在他看来,方轻尘那叫纯属自找。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家伙办下那些事,受点报应是万个应该。更何况,如果被他视为生平第大敌的方轻尘,最终竟然不能自己突破这层迷障。那就是他自己看错了人,把个不成器的家伙当成了当世豪杰。如果他其实是个不成器的,他又值得他去费心思开解吗不过。他秦旭飞是不会看错人地。方轻尘不会毁掉自己,这份认定,在他心中仍然是坚不可摧。所以他连假惺惺地客套劝说也免了,开门见山直接切入正题:“马上就是耕藉礼的时候了。如今举国上下,荒芜的田地数不胜数,百废待兴之时。朝议中众大臣都主张耕藉礼应当比以往更加隆重。认真。表达朝廷的态度,也希望以此打动百姓。”方轻尘懒洋洋地挑挑眉。无所谓地点点头。所谓耕藉礼不过是农耕社会中,当头头的皇帝们为了表示对农业的重视,亲自跑去,装模作样下田干活,以为万民表率的形式主义仪式罢了。不管是皇上的亲耕还是皇后的亲桑都样。当然,形式主义也有形式主义的用处。宣传地效果好坏不论,最起码也能算是个宣传。“往年的耕藉礼都是在皇庄皇田举行的,今年,礼部建议,直接在民间田地举行,允许百姓观看。”方轻尘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形式主义形式主义,这形式当然是要做给百姓看才更有效。偏偏以往的皇帝官员们,只把形式做给老天看,皇庄哪里是普通百姓可以涉足的,皇帝就是耕得再辛苦,老百姓眼也看不到。就这点来说,礼部的这个建议倒很不错。只不过,皇帝耕田啊,几万老百姓往四周围,再怎么良的良田也给他们踩成硬邦邦的打谷场了,其他相关的保安工作,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更是惊人。不过,算了算了。钱这玩意,该花就得花,形式这种东西,该做也还得做。看着方轻尘直没啥认真表示,秦旭飞叹口气继续说:“有官员上书,为表朝廷劝农之诚,百官俱当下田务农日”他干咳声:“当然,皇上还是只需三推即可,只是朝议时,皇上也心欲表劝农之意,已然下旨,要将三推加为四推,即然君主如此态度,我等百官,自然是不能如以往耕藉礼那样,只袖手观礼了。”方轻尘终于坐正了身子,这是哪个笨蛋上地书提的意见。虽说在以农业为根本的原始国家,促农是件大事,可要把这帮子吃香喝辣地文武百官全赶田里去干活,这可不是把满朝文武都得罪了吗秦旭飞苦笑声:“我看那官员也不过是随口说个建议,想表示下积极的态度,原没想过会允准,其实”其实他也未必想被允准,只是那小皇上,忽然热情起来,自己主动要把三推改成四推,这其他的臣子,哪里还好意思光看不干活呢。方轻尘摸摸鼻子,终于缓过神来,听出点味儿来了,有点犹疑地道:“我我不算那个朝廷百官吧”

  第八十七章 形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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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按道理说,方轻尘还真算不得“朝廷百官”。他目“镇国侯”这个虚衔爵位,在朝中并没有官位。秦旭飞则不同,翼王是爵位,议政王是官位。事实上,方轻尘目前在朝中的权力,根本没有明确的官职来保证,而是全靠着他的威信,他在楚人中的地位来实现的。听方轻尘这意思,秦旭飞就知道这家伙想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方侯难道以为您可以不出席耕藉礼吗”方轻尘乱咳声,心里叹气。作为秦楚两方最有实权的人,他和秦旭飞在这么盛大的面向百姓的礼仪上,怎能不同时出面,来营造片和谐景象。“我只出席,坚决不干活。”方轻尘毫不客气地将丑话说在前头:“我在朝中没有官职,这百官务农的决议管不到我头上。”其实方轻尘真不是懒,只是不肯出丑。他方大侯爷惊才绝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无不能,十八般武艺无所不通,然而种地这玩意儿他完全不懂。要他方大侯爷当众出那个洋相,他怎么会答应啊。秦旭飞同病相怜,也知道他虚张声势的背后是在不乐意些什么,苦笑道:“其实我也不会种地,要不乘着这两天,咱俩紧急找几个农夫学学”方轻尘恶狠狠地瞧着他,嘴角抽搐地笑:“议政王,您是国家柱石,这种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您就个人受累了吧。我不过个闲人,你就让我安安心心过我的悠闲日子吧”秦旭飞叹口气,也不再废话。沉默了会,才忽然抬手,把手里大半壶酒口饮得尽了,开口道:“百官还有另外个要求。”方轻尘慢悠悠地喝了口酒,平静地等待。“太上皇的病情已经好转,此次耕藉礼希望太上皇能出现在百姓面前,以安民心。”方轻尘的神情片淡漠。秦旭飞神色间有些无奈:“上次甘宁殿之变。已有风声传入民间,谣言不断。天下人都在牵念太上皇的病情,现在太上皇地病情大有好转,如果太上皇公开露面”他干咳两声,终于没有力气再继续把朝堂上那些颠倒是非的话复述完整。方轻尘低低笑,举壶欲饮,却又放下:“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真正理由。”秦旭飞默然。这是要把方轻尘的这个心尖子推出去给千万人观看,事关楚若鸿,他哪里敢随便派个手下来传话。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又突然钻进哪个牛角尖里,再发场疯方轻尘漫然垂下眼帘。看着眼前无数个被喝干了的空酒壶,信手把指间那还是满满的壶酒抛了下去:“此事议政王既然已经定了,又何必再来同我说。”秦旭飞怔怔看着他全然冷漠的神情,欲言又止,最终只得长叹声,站起身:“既然方侯别无意见,我也不再打扰了。告辞。”他略抱拳,也不等方轻尘任何回应,转了身,径自而去。方轻尘也不送。只静静坐着不动,等那其实有些碍眼地家伙,身影从园门处消失。方才张开双手,径自往花草间仰了下去。兵兵砰砰之间,不知打翻多少酒壶,醇香的酒水悄悄在湿衣染巾,自身下溢了开来。片酒香中,方轻尘仰面朝天。微微笑。闭上了眼。吉日良辰。声势浩大的耕藉礼开始了。被选做帝王亲耕的田地四周,早已是设棚悬彩。旗帜飘扬。被有幸允许瞻仰皇帝和百官的百姓们在四周排得人山人海,又都被军队和差役们,严格地控制在可以高呼喝彩,大喊万岁,却绝不会有丝毫威胁的位置上。老百姓们没见过这等大场面,天还没亮,就全都聚了起来,直等等等,终于等到远方鼓乐飘扬,五色彩旗飘扬而来,百官护拥着皇帝和太上皇的御驾,徐徐而至。路所过之处,无数人乱轰轰地拜倒,高呼万岁声不绝。大队人马到了田边,先请太上皇御驾端坐于正中,受众人礼拜,之后再是皇帝正位,然后才有礼部官员念颂文,十四名乐工就着配乐唱三十六禾词。其实老百姓哪个真的听得懂,不过是凑着当看出天大的热闹戏文罢了。众人或是低低议论着那年纪小小的皇帝和年纪青青地太上皇,或是瞪大眼睛,努力在人群中寻找,楚人的大英雄方轻尘,和秦国的大坏蛋秦旭飞,都到底是哪个。待得堆无聊的繁琐文章做完,皇帝便褪了宽大的外衣,穿着利落的农耕服,高高兴兴下场表演了。户部尚书和府尹执鞭和跪进给皇帝,两个被千挑万选出来的乡间老牵牛过来,再加上两个技术流,且家世对清白的健壮农夫左右帮着扶犁,年少的皇帝,出大戏般,无比郑重地扶着犁杖从田这边推到田那边,而户部尚书则跟在他们后头播种。小皇帝这样推过去再推回来,反复,便算是完成了推。其实整个过程,他只需要摆摆姿式,做出真在用力的样子罢了。但推完了趟,还是象征性地歇了歇,喝了口茶,让管事太监用毛巾给他那完全光洁地额头擦了擦莫须有的汗,然后再开始推第二趟。照古法,天子行耕藉礼,只需三推,但小皇帝为了表示自己勤劳肯干,鼓励农业,特意加成了四推。于是,周围的老百姓们就只能在旁站得脚酸,傻看着这个大男孩,装模作样,点力气也不费地推着个犁在那里来来去去个没完,心里好笑。耕地要都这样,这么多人齐上阵,还慢吞吞地,大家统统别活了。好不容易,皇帝的四推终于结束了,堆太监拥上前,扶着他们辛苦了的君王回座喝茶休息。再精彩的出戏文,反复看上个几遍,也就有些单调无聊,冗长无趣了。人群又马蚤动起来,抻长了脖子,看那些文武百官开始表演了呀沙场血战的武将,诗画称绝的文臣,经史满腹地宿儒,手握重权地高官,个个苦着脸,撸胳膊挽裤子地下了田,武将推犁,文官撒种。那犁推得东倒西歪,文官不过拿着种子随手乱洒,本来还是可以很潇洒的。可是他们中间很多人死守着斯文,下田还穿着宽袍大袖地文服,沾得满是泥巴不说,有的人直接就踩到衣角,整个人站不稳,跌到土堆里头去了。基本上,整个种田的过程,就是四面八方窃笑不绝,满朝文武百官,人人面红耳赤。众怒之下,估计那个出馊主意瞎表积极的臣子以后下场会很惨。当然,方轻尘是不在这些辛苦的倒霉蛋之间的。他大大方方,将这种田仪式当成了郊游。百官都下地了,方轻尘也跑到田边去席地而坐,拍拍手,直跟在他身边的赵忘尘便上前在地上摊开张油布,然后样样,摆上各色小吃,各种水果,然后还有好几壶美酒。这等作派,把后头干坐在桌后的小皇帝给看得眼都直了。他虽然是皇帝,可是为着表示对耕藉礼的尊重,除了茶水,可是啥也没带出来的。幸好赵忘尘这小子颇为懂事,偷偷留了好些吃的没敢给方轻尘摆出来,回头,全送到皇上和太上皇桌前了。就算是那个太上皇只是根木头样僵在那里不动,根本用不到这些,这礼数也是要做足的。应付完皇帝,赵忘尘复又回头,侍立到方轻尘身后去。方轻尘则开始边吃吃喝喝,边在那里摇头晃脑,指指点点地挑拨众怒。先是语重心长的长辈状:“子云啊,我知道你是贵公子出身,不懂农活是正常的。不过,这耕藉礼的事早就定好了,你总该去虚心学习下吧,怎么能这样试图蒙混过关呢”再是痛心疾首地顿足:“喂我说老凌别人也罢了,你可是苦人家出身啊,这些年杀人杀得手顺了,怎么种田倒不会了这是忘本啊,这是忘本,哈哈”顺带着也嘲讽下自己看不顺眼的:“许大人,大人不是耕读传家的吗,怎么今日竟”他这里喝着小酒,磕着瓜子,拿旁人开涮,田里的诸位敢怒而不敢言,四周的百姓早就看得想笑又不敢笑,忍得辛苦,听得方轻尘嘻嘻哈哈奚落众人,哪里还忍得住,时间笑声此起彼伏,就连赵忘尘都咳了两声,才把笑压下去。方轻尘斜睨他眼:“你小子好象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啊,怎么不下去”赵忘尘连忙正容道:“我今日负责守卫两位陛下,顺便听师父差遣,议政王已经许我豁免了。”他忍不住看看田里,挺胸抬头,自信满满:“师父,就算真下场,这也难不倒我。我可是从小在乡村里长大的,种田算什么。”方轻尘不觉笑起来:“那你来说说,他们干得如何”赵忘尘看看四下田里忙碌的大人物们,露出了个不忍卒睹的表情。

  第八十八章 真情假意

  方轻尘却忽然收了笑,轻声对赵忘尘交代:“政治之道是第要素。你看,那些门阀大族出身的官员不会耕地也就罢了,那些号称耕读传家的清流寒门,也都是笨手笨脚。耕读传家耕读传家,向来耕的是别人,读的是自己。其实便是在书堆里穷死,这些人也是不肯操贱役的。”他的眼中便露出讥诮的神色来:“当然要是没人种田,大家都会跟着饿死,所以不管骨子里怎么看不起种田人,朝廷也要喊倡农尊农,弄这些官样文章,安抚老百姓来继续替他们出苦力。你将来要在朝堂之上立足,这些不可看不透,不可学不会。”方轻尘已经有很久不和赵忘尘说这些浅显而又大逆不道的道理了。赵忘尘沉默无语,过了好久才问:“师父,你看透了,那么,你学会了吗”方轻尘正极目望着窝在那块小水田里插秧的秦旭飞,似乎并没有听到赵忘尘的问题。秦旭飞这位大楚国的议政王,还真的卷了裤管跑到那边水田里去撅着屁股插秧了。因为他是秦人,四周百姓尤其不给面子,指指点点不说,阵阵笑声更是此起彼伏。秦旭飞脸皮倒是够厚,毫无其他官员的窘迫之态,抬手擦汗的时候还会对大家挥挥手笑笑。方轻尘指着秦旭飞笑问:“忘尘,你瞧瞧咱们议政王干得如何”赵忘尘搭眼看,叹口气:“干得是很努力,秧苗插得很整齐,只不过”方轻尘挑眉笑:“只不过”“只不过,第现在并不是插秧的时节,第二他插得太深也太密,回头田主人还得把他插的全拔出来。再插遍。”方轻尘闻言纵声大笑,遥遥指着秦旭飞的所在,真个是乐不可支。秦国的战神啊,秦人心中的天下第英雄啊,原来就这么个笨蛋。他这里笑得弯腰揉腹。那边厢众秦将看他的目光,就知道他在笑谁,不觉人人怒形于色。赵忘尘皱了眉头连声道:“师父,您收敛点吧”方轻尘哪里是收敛地人,更何况此时心头大乐,便是想收敛,也是收不住了。气氛略略紧张起来,祁士杰尤其愤怒。忍不住把扔了锄头,挽起袖子就想上前,拖了这个只会嘲笑别人的家伙下来干活。只要这个所谓的传奇人物,真能象模象样干成件农活,那大家被他怎么讥笑也可以认了总算秦旭飞及时发觉不对,赶紧低喝声。这才避免了自己的这个性子实在不适合干情报的手下,把小命送到极有可能恼羞成怒地方轻尘手上。他四下瞧瞧。笑笑,随意拍掉手上的泥,径自走到方轻尘身边,大大方方学方轻尘的样子坐下,大大方方取了方轻尘的酒杯喝了口。欣然道:“方侯果然懂得享受。”方轻尘看他头大汗。倒似比沙场血战还辛苦,但神情却是磊落坦然,不觉失笑:“议政王好胸襟。难道你没发现。所有的老百姓都在笑话你吗”“笑话就笑话,有什么关系。我不能什么都会吧战场上别人不如我,种地我当然就不如人,有什么好惭愧。”秦旭飞爽朗笑:“而且,我们这样错漏百出地胡闹通,百姓觉得有趣,倒比大家起规规矩矩严肃正经地种地,效果更好。很笨也会出丑,但是宁可出丑也要来种地,他们印象应该更深。老百姓谁不会种地,谁又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