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恒不能不感到有些屈辱。方轻尘终是重重哼了声。不想法子先对付了某人的那位好兄弟,自是处处掣肘。就这样疲于奔命下去,出什么大乱子,恐怕只是迟早的事情。他冷冷道:“既然你们不肯放弃京城,那明知道京城有可能被攻击,你们怎么还会把军队分得这么散,紧要关头,才能凑出三万人”柳恒摇头:“我们只是没想到,各地军队会溃败得这么快。这几年,国内的军队人数并不少,训练应该也不算差,就算没见过血。没有什么大的历练,且缺少将才,但就是依仗高城天险。死守不出,也该能支撑些日子。各处关卡。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攻破的。我们直在各方游战,吸引各国的军队战力,替他们分担压力,就是指望他们能多扛些日子,让我们能多喘口气。再徐徐图之,可是”“可是他们窝囊无能得超出你们地想象”方轻尘的唇边掠起丝讥诮的笑意。“某些人想要保存实力,当然不肯硬拼,却又做梦都想要把你们地实力全部拼光。难道他还会肯让你们成了功臣,再给他来个徐徐图之不成。于是就算是本来并不无能的兵将,也会突然变得无能了吧。毁掉半个秦国,他还是半个秦国之主,比起失去王位地危险,这又算得了什么。”柳恒咬咬牙。神色有些痛楚。他们不是不怀疑,只是纵然怀疑,却也别无选择。国家危难。百姓生死,有些人可以退。可以走。可以不顾大局,他们。却真的做不到就算是回秦之时,他们也已经有了改天换日的决心和觉悟,可总不能放任外敌肆虐,反而自己先在窝里斗上个你死我活吧他们做不到。方轻尘叹了口气,忽然间不想再这样语气不善地逼迫下去了。“这些日子,你们与各国交战,觉得他们战力如何”他这样问,却是有意帮着参赞军机了。柳恒精神振,微微笑,道:“陈军勇悍善战,实力最强。好在陈人民风彪悍,难免过于好战。若不是陈王好大喜功,御驾亲征,殿下也不可能抽空伏兵重伤了他,打中了他们的软肋,使得他们为着国内不至生乱而尽速退兵。这路军马,我们赢得还算轻松。”方轻尘点点头:“能这么快就让陈军全部退走,你们对付陈人的策略,倒是十分正确。”听他这种大刺刺评价地语气,柳恒却只笑笑,接着道:“吴军中的老兵都是久经沙场,战力也强,然而军队里的新兵历练还不够,这才让我们看出破绽,连打了几场胜仗。他们的将领十分出色,尤其是这次他们的主帅吴达,可称得上是有勇有谋。与我们数次大战,都是相持不让,就是处于下风之时,也是虽败不乱,虽退不失。不过,上回会战时,殿下找准机会,三箭射死了吴达,吴军失此主帅,虽说不会退兵,但也必会进退失据,战力大打折扣了”方轻尘皱眉摇头:“这已是侥幸行险得胜。”柳恒无言可辩,继续道:“至于卫军乌合之众,不堪击而已。只凭殿下能以九百骑破八千之城,便知卫军能力如何了。可就是这样的国家,也敢来欺我大秦”方轻尘淡淡道:“卫王跟着那三国出兵,不过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想着乘火打劫,分杯羹罢了。”他边信口说着,边漫不经心地想,卫国的军力这么弱,不知道和卫国那个史上最贪图安逸的臣有什么关系没有呢国家有这种好逸恶劳,喜爱挥霍的臣,哪里还会有钱来建设象样地军队呢。他懒洋洋收回纷乱的思绪,终于问到了重点:“那燕军呢。”柳恒眉头深皱。“燕军的攻击方向正好和我们地进军方向向反,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机会正式和燕军对阵,不过”柳恒的语气沉重起来。“从军报中看,他们直是稳扎稳打,不肯躁进。卫吴陈三国都曾分兵疾进,让我们有机会各个击破,但燕军每次都是全军进袭,每攻下城,也不继续前进,而是先将城中搜括空,将反抗力量肃清,确定没有任何后患,再慢慢向前逼进。他们地攻击速度极慢,但是极稳,极定,到现在,我们也还是找不到什么空隙。”柳恒神情郁郁。就算是名将天才,兵力处于劣势之时,遇上这样能克制心魔,戒躁求稳地对手,也样是束手无策。“好在他们虽然也劫掠,但并不赶尽杀绝,只要百姓不是明着站出来反抗他们,他们般也不杀人”所以。他们才暂时将燕军放到后面,集中精力先对付其它三个国家了。“燕军”方轻尘语气微异,顿了顿。方道:“你觉得,如果你们与燕军对阵。胜负若何”“不知道,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柳恒遥望京城的方向,苦笑道:“算着行程,再过个两三天。殿下就会和燕军接触了。”方轻尘忽得皱眉:“是燕军直逼京师了”“燕军攻静水关,吴军击永定城,卫军进袭江宁道,这三处都是直通京城”方轻尘脸色变,打断了柳恒地话:“燕军向稳扎稳打,进军十分缓慢,为什么忽然间就能威胁到京城了吴军刚刚死了主帅没多久,为什么可以立刻整兵击永定城,卫军既然不堪击。屡战屡败后,怎么还能这么果断勇决地进袭江宁道”柳恒神色震,脸色忽然有些发白。此时他们行人已然进城。到了临时充作大本营的太守府。也不等柳恒肃客,方轻尘已是跃下马。大步入内:“我要看所有地军报。各**队进袭的速度顺序,所有被他们攻占的城池。所有地攻守过程,所有守将军队的资料,还有你们手上所有地地图”他说得飞快,迭声地吩咐,语气极其自然,甚至颇为霸道。周围人尚有不服,还待开言抗议,柳恒已是神情凛然,厉声道:“快,照他说的办,他要什么,都立刻拿来”他边说,边飞身下马,向身手矫健的他,落地时,竟是身子晃,险险跌倒,但他立刻站稳,快步跟着方轻尘进府。长风如啸,染血的战旗被吹得猎猎飞扬。秦旭飞看着前方漫山遍野,潮水般的敌军,神色漠然,不见悲喜。他右手地长戟,斜指于地,戟上不断有鲜血滴落。身金甲,次次被鲜血染污,现在本来的鲜红都透出暗黑的色泽来了。骑如奔雷般冲到面前,马上将领晃得几晃,险险落马,声音沙哑:“殿下,分路冲击的九队人马,已有八队尽没,仅队冲杀而出。”秦旭飞面无表情点也点头,并不多看这将领插在肩上的利箭和生生砍飞护胸的恐怖刀痕,冷声道:“裹伤,整军,再战”四周众将雷鸣般应和声,尽管没有人身上不带着重伤,没有人眉眼间不透着疲乏,但策马拔剑,呼号列阵之间,依旧整齐迅捷从清晨到现在,他们已经激战了六个时辰了。而这样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四天。他们的三万兵马,已经生生折损了万人然而,这样的战绩,已足以令他们自傲。连战疲惫之师,尚不及休息复元,就日夜急行军,意图救援京城。然而,他们居然会在半路上,居然会在自己尚未沦陷地国土上,这样生生撞进了三十万敌军的重围之中他们在疯狂赶路,急行军中,根本不可能派出大量斥侯,然后坐等什么消息。军情变化,直是依赖本地兵马的军报飞传,路奔驰,通关过卡,他们却在自己人所控制地地方,无声无息地,被从天上落下来的敌人当头拦住三十万人马,而且多是精兵,哪国也没有这么大地手笔。看那旗帜阵营,明明是吴燕卫,三国地军队合围。三个不同国家的军队,三条不同地进兵路线,却会有三十万人集结在起。三支明明都各在不同位置的几百里外攻击秦国城池的军队,会在同时间,每支军队至少越过三四道城池关卡,拦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给他们设伏,这说明了什么这样的事实,足以让所有片热血,抛开安逸生活,回军救国的汉子们,心冷成冰。早就知道,秦王对他们有的是猜忌妒恨之心,早就对秦王的种种牵制利用,有所准备。然而,谁能想到,这赤裸裸的出卖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狠,这么绝。当无数的异**队,还在自己的国土上纵横来去,肆意杀戮百姓时,他们的君王便可以将他们这最后支可以保护国家的军队,这样献了出来。可怜他们在踏入陷阱之前的那刻,还牵挂着京城的局势,担心着国祚地存亡,不顾疲累地鞭马如飞,想要尽快赶去救援陷入危局的城池关卡。而迎接他们的,却是如此无情的背叛象是要把满心的不平不甘不忿都发泄出来般,无数亲兵将领护拥在秦旭飞的身旁,追随着他,杀向前方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敌军阵营。“杀”
第二百四十二章 困兽犹斗
十万人。三十万兵马,就算有秦王的放纵,要避过秦旭飞的耳目,给他们这支军队设伏,其实可以选择的伏击地点,也并不多。陈驿便是这样个好地方。这片贫瘠的丘陵处,人烟稀少,地势起伏,容易藏身。此间林木并不茂密,适合围剿,也适合突袭。它在秦旭飞回京救援的必经之路上,离三**队各方距离相近,更重要的是,这里有处屯田积粮之所。简陋低矮的护墙之内,是几近空置的粮仓,还有几近无人的兵营。这里本是换防下来的秦兵屯田练兵的所在,不过开战以来,几乎所有的兵士都已经被调走,周围的军田也已经荒芜。所以用于积粮屯兵的陈驿,也空虚下来。不过,秦旭飞所带领的兵马到达陈驿,定然会歇脚补给。他们随身能携带的粮草极少,而这里并不是所有的存粮都已被搬空。等他们人下马,马卸鞍,联军掩而入,岂不是砍瓜切菜般容易。这区区筋疲力尽倍受打击的三万人马,还不立刻土崩瓦解,望风而逃,由着他们随意追杀这路潜行而来,秦国各处关卡,受了王命,都对他们门户大开。个个如此急迫,如此合作,怎能不让吴燕卫看轻秦国之人。兵熊熊个,将熊熊窝,有这样的秦王,自然也就有这样置家国于不顾。只管自家性命荣华地太守们,将军们了。伏藏在草木之间,山坳之中,听着阵阵马蹄如雷,急急呼啸,步入包围圈中时,三国兵将,都禁不住脸露喜色。只待那陈驿留守的百余兵士,以交接联络为名,打开营门。撤出营外,便是他们发起攻击的信号。“杀”杀声起处,震天动地,与秦军对阵的敌军,竟是莫名地现出震怖惊惧之色。这数日交战,便是他们数日不曾停止的噩梦。当那百余陈驿士兵,在秦旭飞的兵马进入陈驿后,不但不离开,反而立刻紧闭各门,依着护墙。执弓搭箭,凛然对外时,各国诸将虽然惊讶。却也并不以为意。明知山野中有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明明有王命圣旨,这些人,却仍是选择和秦旭飞的军队同生共死。知道无法送出消息,便和联军假意周旋,却在秦旭飞到来之后,为疲惫的他们拦起了第道防线。国之中。也总该有几个血性之人。只是此时此刻,他们这百余人的血性,已经无力扭转全局。虽然联军是急行而来,并未携带大型的攻城器械,这不足六尺高地薄薄土墙,却也不会是什么障碍。就是依墙拒守又怎么样就是多了百余弓箭手,又如何也不过将灭亡的时间拖后天半天而已吧。然而,谁能料到,明明是这样的惊天之变。明明是这样的凄绝之境,那个疯子般的秦旭飞。竟然选择抢攻层层包围。层层敌军,而他竟然带着他的人马。冲出陈驿,步不退地正面冲击路冲锋陷阵,所过之处,联军冰消雪融,死伤无数。若不是因为联军的人数实在太多,秦军的三万人马,也不可能象九百人小分队那么灵动轻快,只怕早就让他们生生撕开了口子,破围而去了。可即使是如此,秦旭飞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还是冲击得联军阵营大乱,后退不迭,好几次阵形几乎溃散,如果不是吴军副帅当机立断,下令军法队在后方用长弓大刀,射杀砍倒了几百名胆怯后退的士兵,逼得全军不得不奋力迎击,他们地合击之势,怕是早就让秦旭飞给打散了。从早杀到晚,秦军分成三波,从不停息地四下出击,而秦旭飞更是直在阵前厮杀,只凭他人之力,已是或阵前斩杀,或长弓奇袭,斩了七八员大将,到后来,各国的重将,都有意无意,躲得他老远,只以旗号战鼓,指挥战事罢了。既是联军,自然难以心齐。将无拼死之心,士岂有舍生之意,如此厮杀至夜,秦军退后扎营,联军虽众,却也是筋疲力竭,无力追击,只得暂时扎营相持罢了。三国主将协商之后,将陈驿的包围撤掉了个缺口,原以为这重兵重围地压力之下,秦军定会乘夜退走,路遁逃,他们便可挫其锐气,衔尾追杀,谁知,秦军休整夜,第二天,居然又是主动抢攻,这种疯狂强悍且完全不合常理的战法,惊呆众兵将。意料中面倒地屠杀攻伐根本不曾出现,寸步寸血,相持不下,激烈惨厉到极点的战斗,点点消磨着联军的斗志,勇气和胆魄。远远地望着秦军如风驰电掣般逼近,负责整战场役指挥的吴军副帅许锋重脸色阴沉。身旁众将神情也大多不好看,有不少人身上带伤,额上有汗,表情焦虑烦燥。“副帅,几天打下来,我们已经折损了将近五万人,这样硬碰硬,我们太吃亏了出人最多的是我们,出力最多的是我们,在最前面地是我们,死伤最惨重的还是我们这样下杀了秦旭飞,我们损失如此之大”许锋重的脸色也很是难看。秦旭飞的军队,现在已是背水战,别无退路。三万孤军,被三十万人拦住,如果立刻丧胆逃遁,让他们乘势掩杀,必然军心尽散,无力抵敌。而既然入了圈套,就该知道后退无路。他后方经过的那些关卡城池,既然在他们通过的时候未曾示警,他们若是试图撤退,也必然会紧闭城门,不放他们这支军队入内。除了硬挡死战。他们已经别无退路。很显然,就算是身临绝境,秦旭飞也不会犯他们所期待地战术错误。说是三国联军,可卫军不堪大用,为怕他们被秦军冲乱阵脚,只好将他们安排在后面。燕军虽说十分精锐,可是他们因为进兵缓慢,路途遥远,能及时赶来参予战事的只有五万人马,阻拦秦军的主力。自是他们吴军。中军处,众将还在纷纷建言,前方秦军已经又冲入吴军阵中,刹时之间,惨呼哀鸣声不绝,无数个身影在鲜血迸溅中倒下。转眼已让秦军向阵营深处,杀进数丈。众将看得眼都红了。“副帅再打下去,秦旭飞是逃不了,可我们地精锐也都丧尽了”“不如干脆让开条路,让后头那帮卫军去死顶。”“就凭卫军顶得住秦旭飞”“顶得住顶不住。总能消耗掉秦旭飞几千人马就是让秦旭飞冲过去又怎么样他们现在是困兽之斗,所以才凶猛异常,等他们冲出重围。这股气势衰歇了,再跟卫军打场,彼此都消耗了巨大的实力,我们再全军追击,还怕不能得手”“我们让开,让他路向京城去逃,去跟他那个没胆子地哥哥狗咬狗。把秦国最后地军力都消耗掉,总胜过我们赔上自家儿郎的性命,让卫国和燕国捡便宜。”“是啊,副帅,我们退步吧”“不能退步也不能退”忽如其来地厉声大喝,让众人都是惊。抬头望去,却见位燕国将领,遍身甲胃,眉目凛然地策骑就在十余步外。三国联军。为表诚意,各国最上层的将领都可以自由来去彼此阵营。不过。这也只是个形势上地礼遇,事实上。各国将领,还是各自聚在处,很少互相串门。谁也没想到,兵凶战危,秦军在前方发起如此狂猛突袭的时候,燕军的将军竟不守在自己阵前,却跑到他们吴军的中军这边来。本来按规矩,他来到这个距离,下头的亲兵就该大声传报了,可惜,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心思,都被前方激烈冲阵的秦军吸引过去,不但将军们没有发现有外人过来,就连亲兵反应也慢了。此时众将回过神来,都有些脸红,毕竟刚才那话里头,对燕国,也不甚客气。许锋重干咳声:“封将军”封长清在马上抱拳:“许帅,万万退不得。旦让开,这支军队我们可以消灭掉,但秦旭飞却很可能可以借乱脱身两军交战,守重气势,现在我们有如此压倒性的优势,还要被秦军逼得让路退避,那士卒们的斗志战意,会立刻烟消云散。本来秦军这几日强攻,已让军士心寒胆战,我等若再退避,只怕会在全军士兵心中留下秦旭飞乃是不可战胜的印象,以后再要斩杀此人,更是千难万难了。”许锋重待要答话,却见前阵地混乱已是波接波,难以遏止,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四五名将领,大声呼喝着各领本部人马,上前增援。许锋重长叹声:“封将军,此番三国联手,合力设伏,都是你多方奔走,四处周旋,才得以达成,我们对你也十分感激佩服,只是,眼前的局面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们不尽力,实在是”他咬咬牙,恨道:“我军主帅已经捐躯,前前后后,也有六七万儿郎死于秦人之手,能做的,我们都做了,我大吴,自认已经尽力了。封将军,你总不能让我们拼尽最后点元气吧。”封长清坦然道:“此番能让秦军损失惨重,贵军本是首功,如今需要休整也是应当。等秦军这波地攻击略缓之后,就由我们燕军接手,负责头阵的防御,许帅以为如何”许锋重神色动:“此话当真”封长清苦笑:“我军因为进军太慢,相隔太远,能参予此战的军力不多,但也绝只知畏难避险之辈。贵军已苦撑了五日,也该轮到我们燕军打头阵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有计脱身
军肯全力出头,许锋重自然高兴。不过,想到他们人,许锋重迟疑了下,还是问道:“我们是否也该让卫军上前了。到现在他们都没真正和秦人交过手。也是时候让他们出点力了。”封长清叹口气,摇摇头:“卫军战力如何,你我心中有数。让他们参予,是借他们的势,哪里真能仗他们的力。若是让他们上前,只怕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让他们在后阵吧,万我们燕军真被秦军撕开了口子,他们的人在后阵拥而上,帮着我们拾遗补缺,总应该还是可以的。”许锋重点了点头。指望卫军冲锋陷阵,他也很不放心。秦军冲杀了个多时辰,方才停止攻击的势头,后退休整。虽然他们人数少,处于绝对劣势,但攻时如锥破囊,如虎下山,吴军倾尽全力,也只堪堪抵挡。退时则长啸而走,稳如山岳,精兵重将断后,尤其是秦旭飞杆戟,挥洒纵横,如割草般收割人命,吴军竟是半步也不敢追击。直到秦军退出攻箭射程之外,直苦苦支撑的吴军,方才放松下来,转眼间,竟有不少人手脚发软,扑通跌倒于地,场面片狼藉。远远地,秦军将领们相视笑,心知道这几日地拼命厮杀,已经达成了他们想要的效果。吴军地心防。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人趋近秦旭飞,低声道:“殿下,时机已到,下阵冲锋时,我们就可以行动了。”秦旭飞却听而不闻,眼神只遥遥望着远方,神色木然。这将领微微怔,略略提高了点声音:“殿下”秦旭飞回过神来,微微笑,笑容却也是遥远的。“你刚才是在说时机到了”将领不答话。只是眼中忧色深深,凝视着他。秦旭飞黯淡地笑笑:“没什么,我刚才,只是在想,皇那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和卫吴燕在此联手。他总不成会以为,只要我死了,这三国就会撤兵”这将领重重哼了声:“畜牲的想法,我们哪里明白。”秦旭飞苦笑了下,望向远处京城的方向。就算是恨不得他死。那个人,也不可能舍得拿自己的皇位来陪葬啊。五百里外,大秦京城。皇宫深处。大秦国的君主,也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他眼窝深陷,神情憔悴,今年还不满五十岁的人,看来竟如六十多岁的老人般苍老疲惫。“最新的军报如何”“今早来地最新军报,那边还在缠战。”定国侯柳云涛低声应道。“我们的军队如何”“各部军队都已集结完毕,全军备战。各位将军只等陛下声诏命,即可奋身为国杀敌”秦王点了点头,神色间终于有些轻松:“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出发了。以朕的估计,秦旭飞最多也就再撑个两三天。等到联军大胜,全军松懈时,我们的军队正好赶到,奇兵突出,便可将这群恶狼。扫而尽。”柳云涛沉声道:“是,微臣出宫后。立刻就去为陛下传令。”秦王淡淡道:“也不用太急。军中的事。朕自会分派几位将军去办,朝中却是要你替朕来整肃的。此事了。那些跳出来,帮封长清说话,掇窜朕和三国结盟联手,割城让地买平安的家伙,你给我挑出来,网打尽了。”柳云涛垂了眼眸,低应:“微臣遵旨。”秦王冷笑:“那封长清真以为朕是三岁小儿,真以为买通朕的朝臣,上几个本章,进宫密奏,痛哭番,说什么秦旭飞是心腹之患,此人之害,胜于十国,说什么宁可割地于友邦,不可让位于逆贼,朕就会昏了头地只想对付内忧,却便宜他们这帮外患吗”柳云涛笑道:“陛下不过是将计就计,借三国之力除去秦旭飞,再转手覆灭那三国之军罢了。可笑那封长清还自以为得计。秦王森然冷笑。这几年,他何尝不是在拼命练兵,虽说军队远远比不上秦旭飞手上那支强兵,也不至于真的就狼狈窝囊到逢战必败的地步。他之所以下令各部刻意保留实力,绝不和敌军硬拼,万敌军攻城凶猛,情愿弃城而走,然后再让秦旭飞再去把城抢回来,就是为了这天。这连串地仗打下来,秦旭飞的军队疲于奔命,他秦国原有的战力却几乎没受什么损伤。他等地,就是如今的机会,可以举数得,将碍眼的秦旭飞,还有胆敢侵入他的国家的外敌,统统空以他对自己那个战神弟弟的了解,有他预先备在陈驿的充足粮草和箭支为后盾,那三万能征善战,骑射俱精地骑兵精锐,到全军覆没时,少说也能拼掉对方十几万人。拼掉那三个国家,最精锐善战的十几万人。剩下的那半人马,也会被拼杀得精锐不再,久战力疲,自己再尽起秦军,掩而杀之,令其全军覆没如果说有哪样,秦王自觉强过秦旭飞,便是他能看得准人心,便是他能狠,他能忍。他可以放弃半个秦国任由他国践踏,只为了杀个人。他可以让自己的军队拖旗望风而逃,任人唾骂,只为能麻痹另外批人。更小瞧朕点,更不防备朕点连本带利,朕总会收回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除了秦旭飞,剿了这三国的军队,今后十年,他终可高枕无忧这么好地机会送到面前来。他有什么理由不抓住呢。秦王微微笑,忽然又深深叹息了声:“云涛,这些年来,朕待你们柳家也算是肝胆相照了吧。待到秦旭飞败亡之后,这善后之事,朕可就全靠你了。”柳云涛低头,无比熟练地跪倒在地:“陛下放心,秦旭飞那逆贼死,犬子没了指望,岂敢再有二心。只要陛下纸手书。微臣必亲往招降,若不能说服这逆子,微臣就头撞死在军营之中,谅那逆子,也不敢担此千古不孝之名。”秦王悠然笑,点了点头。无论如何,经过这次被四个国家联手攻击,任人宰割,不得不向仇人求援的痛苦,秦王心中最迫切的。就是建立支最强的军队。虽然要三万精兵为秦旭飞陪葬,可只要秦旭飞战死,秦旭飞那支百战强兵。剩下地那十万余人,却是自然会由柳恒掌控了。柳恒在军中的威名仅次于秦旭飞,又不象秦旭飞有皇家血统,无法威胁到他地皇权。这种名将,正是他这个英明国主最需要地。柳恒没有足够的身份地位来割据方,柳恒地父母兄弟,却全都在京城里。是死无葬身之地,还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全在他自己地念之间。已经没了指望的柳恒,颇有忠义报国之心的柳恒,面对残破山河,面对仍在秦国半国土之上,肆虐纵横的那剩下的二十万敌军,面对国君的好意,除了率众来投。还能有第二条路可走吗秦王自得地笑。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他曾经判定以秦旭飞的脾性。定然不会挥师转头进攻自己的故土。所以将其关在国门之外。他赢了。他专意安排陈驿的守军,挑那饱受排斥。热血年轻之人,就是笃定他们事到临头,会不依圣旨,放秦旭飞入内,让那支疲惫之师,得到足够的补给,有更强地战力,替他多拼掉些敌军。他也赢了。柳恒既然你当年能因忠义,弃国而随秦旭飞,今天,你也定然不会因秦旭飞而弃国。朕,不会看错你。朕也绝对是不计前嫌。“柳卿,若柳恒肯来相投,他就是我大秦的万户侯,三军大元帅朕必倾心相待,绝无猜忌,从今以后,有大秦在日,就有你柳家的公侯爵禄,万世不绝”秦王脸上地笑意,是从心底满满地漾出来,想遮掩都遮掩不住。他丝半毫都没有想过,若是秦旭飞能脱身不死,自己的如意算盘,是否还能打得如此响亮。眼见秦旭飞望着远方出神,在他身旁相劝的将领皱起了眉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殿下,别再耽误了,我们换过甲胃吧”秦旭飞沉默不语。从开始,他就知道,这是个死局。无论能拼掉联军多少兵马,他们这支军队,都将覆灭于此。身入陷阱,后退无路。别说后方的关卡城池不可能放他们进入,就是这些联军,怕也早就在后方布了伏。若是返身逃遁,全军再无斗志胆气,被这三十万联军紧咬追击,再头撞进敌人的埋伏里,更是有死无生。他唯能做的,只是保全他自己。连日来,他狂猛进攻,为的不过是要在敌军心中烙下他勇悍无敌地阴影,为的就是让所有联军的注意力,都会被那火红披风,金冠金甲的身影所吸引。而同时,他派出小部队四下突击,为的,也是让敌军对于这种向别处攻掠而出的小队人马,渐渐习以为常。所有的安排,为的都是这刻的脱身之计。在几万人地疯狂杀伐中,敌难看清个全身鲜血的将领长相如何地。而自己那于耀目地打扮,会自然而然,让联军把所有的重兵,所有地主力,都集中起来,应付自己的领军冲击。这个时候,向四周冲杀的小队人马,压力必然大减。为了这个目的,四天的冲杀,他亲手葬送了万子弟,为了这个目地。他每天至少派七八队人,四下突击。只有用所有人的鲜血和生命,营造种种假象,麻痹联军的警觉,最后才能让其他将领扮做他的模样,吸引联军的主力,而他则可以自领亲兵,混在七八队同时向各方突击的队伍中,破围而去。以他的勇武,带着小队精锐逃出去的机会极大。到时遁入山林,隐入僻道,慢慢再想办法回头与柳恒的主力会合便是。作为元帅,面对如此逆境,他冷静地计算了切,冷静地考虑了切。保全他自己,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地选择。然而,在时机终于来临时,他却连抬手脱下披风的力气也没有。这里有三万人。人人亲如手足。他们陪着他远征异国,陪着他被自己的国家抛弃,陪着他放弃切。回来流血流汗舍性命,而他,将平静地送所有人去死,只为自己活下来。他这样怔怔地望着前方不说话,已经让身边好几个将领烦躁起来。又这样明明知道什么是最应该做的,偏偏事到临头,却拖拖拉拉昨天吴军就已经被他们打得有些丧胆了。远远看见红袍金甲,都有些阵营散乱,昨天,殿下就该想办法突围了可他偏偏要找种种理由,直拖到今天。不能再让他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后患无穷。“殿下你还迟疑什么你就这么想和我们起死你和我们起死,又顶什么用”“殿下柳将军虽得三军爱戴,但你才是我们的主帅你活着。我们这支军队只是折损了三万人而已,你死了。军心会散。军不成军,柳将军他。未必能镇得住局面”“殿下”“殿下”每个人都在努力地劝说,秦旭飞只是沉默地听,静静环视四周诸将。没有人身上不带五处以上的伤,没有人身上还有完整的盔甲,可是,所有人的眼神,依然是坚定而焦虑的。他默然地望向周围的所有秦军。那些疲惫地容颜,疲惫的身影。连四天苦战,箭矢几乎要射光了,刀枪也都砍钝了。很多马已经无力冲锋,很多人握刀的手,都鲜血斑斑,然而,人们只是低声地交谈着,平静地处理着伤口,沉默地尽量争取在短时间内让身体得到足够地休息,以便准备下次冲锋。大家都知道,这回,恐怕是真的胜不了,恐怕是真的不能再创造奇迹了。然而,没有人崩溃,没有昏乱,没有人脚软地倒在地上不肯起来,没有人象对面的吴军,痛哭失声。秦旭飞只觉心痛如绞,肝胆成灰道理他全明白不明白,他不会为自己脱身送了万人去死他命令自己握住缰绳的手,去解自己的披风,可是,他的手臂却是僵硬地,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如果他在,这支军队,最少还能再支持个三四天,如果,他现在逃走知道他走了,军心懈,这里所有的人,明天,都会死。他僵硬着没有动作,身边众将咬牙切齿。“殿下”好几个人起叫起来。看那样子,秦旭飞再不动弹,大家要联手用武力扒他的衣甲了。“秦旭飞你个混蛋”诸将转头,对冒犯自家殿下之人怒目而视。那位陈驿的守将,那个选择了和他们起去死的外人,毫不客气地用剑指着秦旭飞“三万人你条命,赔得起三万条性命吗赔得起我的性命吗以为自己死了,就可以算了吗你的命,没那么金贵你害我们送命,就要负责为我们报仇就要负责照顾我们的家人你要是敢死在这里,我就是变成厉鬼,也要吃了你的肉,喝了你地血”众将时傻眼,看看那位守将,再看看秦旭飞,心里半想揍这个胆敢骂殿下的人顿,半想和他起揍殿下顿,左右为难,张口无言了半晌小小地陈驿里,忽然传出阵笑声。
第二百四十四章 英雄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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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护墙之内,不知道是谁忽然先笑了出来,然后,轻他人。在这样的绝境之中,直抱着这样沉重的心情,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却终于笑了出来。磨磨矶矶的殿下,对上剑拔弩张的新人,其实真是很滑稽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死吗大丈夫死则死尔,何必凄凄惨惨戚戚,你不舍我,我不舍你,做这些小儿女状诸将呼啦四散而去,备马的备马,整鞍的整鞍,不再理睬秦旭飞,只先自去做好冲锋的准备。路过那位摸不着头脑的陈驿守将,有人给他个熊抱,也有人给他肩膀上来拳。“好啦,别傻站着,干活去啦”真放开了,也就轻松了。那种坦然无畏,甚至是轻松快意的氛围,也扩散开去,影响了所有的士兵。就好像铅灰色的乌云都冲散了开去,陈驿之内,喂马饮水之时,有人甚至开始轻轻哼唱起家乡的山歌土谣。大丈夫,死则死尔,何必凄凄惨惨戚戚忽然,驿墙处,望的哨兵咦了声:“他们在干什么”众人忙登墙向外注目而望,却见前方阵前的吴军纷纷后退,而侧营的燕军则大队上前,架巨盾,支长枪,分明是两军在更换防线。种隐隐的不安开始在将领之间流动。在这个节骨眼上。直在侧翼保存实力地燕军,居然和吴军换防是不是以为他们已经要撑不住了,所以赶过来抢功。燕军和他们交手还不多,对那红袍金甲,也还没有多么深刻的畏惧。这换防,他们四天的苦战,效果已经生生打了个对折。众人难免暗自可惜。殿下,实在是应该昨天走的“妈的,有什么大不了我们就再杀他们阵,让他们也尝尝厉害”众将身处死境。万事放开,胆色反而是越来越壮,面对实力有他们两倍半,且直以逸待劳,此刻精神充足的燕军,他们倒象在说群苍蝇般地轻松,只凝神注意燕军的阵形变化。可惜全军都已经太疲惫了,否则乘他们两军换防的机会,直接上前冲杀,斩获必然极大。而如今。大家却也只好先眼睁睁看着燕吴军队,换防完毕了。原以为这些燕军也会和吴军样,只是严阵等待他们下次冲锋。没想到的是,支百人队护拥着员重将突出阵来,遥遥望着这边,厉声喝道:“秦旭飞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即刻引兵请降,还可保得条性命”众将大怒。这帮子联军,仗着人多欺人少,还让他们杀得连日退后。现在哪里来的胆子,跳出来指手划脚,放这样地臭屁。秦旭飞也微微挑眉,哑然失笑。自回国以来,几乎每战,他都会仗着自己的勇武,斩几个敌军重将。现在凡是有他在的战场上,那帮子大将军们都学了乖,谁也不敢穿太华丽太显眼的服饰。生怕让他找到出手的对象。想不到,现在。居然还有人敢这么直接就排众而出。他信手带马。带了五千人马出陈驿摆开阵势,然后人骑。从从容容越众而出。南北,两支大军,数十万人马。居然莫名地片肃静。所有人,都全神凝望着这个红袍金甲的男子,就这么个人,悠然向前而来,闲闲在距离燕军两箭之地时驻马。然后,秦旭飞望着前方笑:“要让我请降,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他轻轻伸手,摘了马上雕弓,挽而就,竟似连看也没多看,信手便射了箭出去。封长清敢越众而出,自是暗中做足了准备。这里秦旭飞手伸向雕弓,那里他的四周,已是密密麻麻,重重叠的,架起了无数牛皮大盾。这盾牌本就是专为防秦旭飞这种强弓疾箭所造,然而,弓弦霹雳声响处,首当其冲的皮盾崩碎四散持盾军士惨叫声,七窍流血,栽倒马下。箭势不绝,直射进第二面皮盾,皮盾生生裂做八块,持盾军士惨呼声中,臂骨震断,也翻身落马。箭气如雷,去势不绝,第三面皮盾,裂成三块,持盾者手臂脱臼,手掌鲜血淋漓,身子晃了几晃,还是没能稳住,复又跌。箭上杀气,犹自极盛,第四面皮盾左右裂作两半,持盾军士双手虎口震裂,脸色苍白,却是勉强控住了身形,没从马上跌下去。箭仍不停,第五第六张大盾被劲箭生生射出偌大的洞来,上百军士,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电光火石之间,这箭连穿六盾,带跌三人下马,直射向他们地主将封长清早已全神贯注,把身劲气都凝在双手之上,见得箭到,舌绽春雷,大喝声,长枪向前迎挑到了这个地步,他竟仍不敢正面硬挡秦旭飞的箭,而是借力打力,借势挑,把箭上的劲气往侧面卸去。箭势至此终于斜,侧飞出丈有余,方才力尽而落,却也深深扎到地上,箭羽仍在颤抖不止。四周片惊叹之声,竟是数万人在那瞬屏息闭气之后,同时深深呼吸。这声喟叹,也不知是惊于秦旭飞地箭之威,还是为封长清松了口气,毕竟封长清是这么久以来,第个被秦旭飞神弓狙杀,却毫发无伤之人封长清朗笑声,挥手,四周持盾亲兵散开,他持枪遥指秦旭飞:“纵然你有不世之勇,强弩之末,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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