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地，只是觉得，他的主人又是那么难得才会快乐的人，于是，就不愿去扰他。 狄九不知道自己的呼吸渐渐急促，他只是死死盯着阿汉的脸，忽然间有些痛恨了。 不恨狄飞，甚至不恨白惊鸿，他只是憎恨着阿汉地愚蠢，他也憎恨着他自己，竟然已经如此了解阿汉。 哪怕，只是看着前生前世，面目全非的阿汉，哪怕只是看着，这样因为忍痛而抽搐的面容，因为迷茫而有些复杂的眼神，他都可以如此清晰地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忽然之间，他甚至有些羡慕狄飞。因为不知道，才会误会，因为不了解，才会弄错，因为不明白，才不会象他这样愤怒，象他这样痛恨 墙壁轰然倒塌，狄飞闯过来的时候，神情并没有过于明显的愤怒，甚至是低着头，看着片血泊中那被刷得肉烂骨折地身形时，表情也是平静地。 狄九冷漠地看了狄飞眼，也不过只看了眼。 许久之前，他自己，看着心口滴血的阿汉倒在面前时，神情应该也是同样地平静。 阿汉在狄飞怀中，轻轻地叫：“好痛” “主人，我怕痛，主人” 那样微弱的声音在说些什么，阿汉，你怕痛 可是你，从来是不知痛，不会痛的 记得吗那个夜晚，我在你最快乐的时候，剑从你背心刺入。你回头看着我，然后直努力和我说话。 你叫我小心修罗教的报复，你叫我小心自己人的暗算，你直，直叮咛我，从来没有喊过声痛。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怕痛 阿汉，那个时候，你真的知道痛吗 狄九微微地瑟缩起身子，眼睛定定地看着那血肉模糊直在抽搐的身体，看着他身边，那大滩大滩的鲜血。 阿汉，其实也很怕痛，阿汉他，竟然，也会痛 阿汉，我从来不知道，阿汉，你从来不曾告诉过我 屏幕里天真的少年，声音微弱地说：“我会好起来的，你不要伤心” 然而，七百年前的狄飞知道，七百年后的狄九也知道，他即将死去。 什么也不知道的，只有那个少年。他依然固执地说“我会好起来的，主人” 他是真的相信，他可以好起来，他可以活下去。他是真的相信，在经历了这切切之后，他依然可以继续和从前样，好好地生活。 已经痛至极处，他依然坚持着说： “我想你好好待我，我怕痛，主人，我怕痛。我答应你，你喜爱我的时候，我不会任性，我不会不理你，我不会生你的气，我不会让你和我样痛。我痛就够了，你不要痛，主人，你可不可以” 然而，他终于再不能说下去了。屏幕里的狄飞，静静地等，屏幕外的狄九，静静地等 隔着七百年的时光，两个有着同样容颜的人，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式不动，他们等待着，直 他们都知道，那个叫做阿汉的小傻瓜，什么也不懂。然而，说过的话，他定会做到。那个叫阿汉的小笨蛋，从来不失信，从来不骗人，他说，他不会死 屏幕渐渐暗淡，狄飞抱着阿汉，直不言不动的，直输送内力的身影，在片暗沉里，渐渐遥远，渐渐逝去。 狄九静静地坐在黑暗中，觉得，这天地，极冷，极冷，冷得让他想要伸手去用力拥抱他自己，冷得让他无可抑制得思念起，过去的许多岁月中，总是喜欢抱着他睡觉的，任何时候，也不肯放开的阿汉。 那时，他以为阿汉怕冷，才不肯放开他。很久以后，他知道，阿汉是怕他冷，所以不愿放开他。 阿汉，我冷，我很冷
第三百三十七章 身心俱疲
屏幕再次闪亮起来，景象已经重回了小楼之内。 那些无论容颜还是力量都同样完美的人，娴熟地操纵着各种宝物，漫不经心地对答着些让人似懂非懂的话。 比琉璃更晶莹澄澈的法器里，阿汉静静地沉睡。 隐隐约约，他明白，阿汉已经睡了六十年。 那个引诱阿汉选择最可笑试炼论题的女人，走向那仙家修炼沉眠的法器，她用力敲击着，叫醒沉睡的阿汉，她怒气冲冲地，说了堆不知所云的什么主角配角的话，她拉着阿汉去看所谓死后发生的事，却并没有真的让真相重演。 迷迷糊糊的笨蛋阿汉什么也不知道，转了头，继续去睡他的觉。 狄九只是静静看着屏幕里阿汉。看他安然沉眠，睡容依旧出奇地沉静。 心间居然仍旧隐隐做痛。狄九不得不皱起眉头，为着自己莫名其妙的软弱。 只是缘于他太了解阿汉吧，所以他看得见，那个迫不及待沉沉睡去的少年，不止是因为贪睡，不止是因为懒惰，他只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来疗伤。 他笨得并不知道自己受了伤，只是那些所谓的神仙中人，那些全知全晓，有通天入地之能的人，却为何也似乎不知道。 百余年的时光，弹指挥间。阿汉醒来了。 他被他的几个同学拉着说话。那样红润的脸色，那样健康的身体，完全可以控制自如的手足四肢 狄九贪婪地看着。看着那个能走能动，能说话的阿汉。 他看起来，只是刚刚从场普通的梦里醒来罢了。 这里果然是仙境，他果然是仙人。切切，本来便不是可以他用凡人地常识来揣度的。 在这仙境之中。果然便是沉眠百年，身躯所受到的保护，也已然胜过所有凡人徒然的劳心劳力。 那他，他们自己，这些年来，直悬念着的心，直不肯放松的身，点滴都不肯疏漏的照料。又算是什么所有的心血，所有地精神。所有的努力，数载辛苦，多少心酸，又算是什么。 狄九微微笑。 碧落说，晕迷不醒地人，是不可能长期生存的。 而他说。医术有尽，而人心无尽。 就算是现在，就算是知道了，他们的努力，他们的坚持，他们对阿汉的切照料和保护，在那些人看来。也许是世上最有趣的笑话，他们地性命，他们的人生，他们所有的决心和付出，于小楼中人看。也许只不过是弹指即逝的点流光幻影，他也不后悔。不后悔数载的付出，不后悔为了练功而破败到极处的身体，不后悔那碗碗的药膳，不后悔那次次地按摩，不后悔次次替他擦身。次次替他针灸 不后悔那口口。帮助他吞咽下去的食物。 他很庆幸，数载时光。阿汉的身体，始终是柔软灵活而健康的。他，并没有因为他们这些夏虫的无知，而受到不应有地伤害。 小楼人可以转生，小楼人的身体，可以随便更换。所以，所有的小楼中人，都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看到同伴的长眠不起，所以，所有的小楼中人，都可以对他们同伴的身躯，如此漠不关 可是，对于他来说，那个身躯，是阿汉。 他地阿汉，不应该是躺在那冷冰冰地容器里，在那冷清清，单调到寂寞的房间里，独自沉睡 所以，他不后悔。不后悔他曾经用他剩下地全部生命，来看护他这数载时光。 狄九冷静地思考着，冷静地看着，屏幕里的人，为阿汉展示了个美丽到不可思议的身体，然后你言我语地确信着阿汉下世的幸福。 狄九的面容在那变幻不定的光影里，点点阴沉下去，看着屏幕里的少年，迷迷茫茫地点头，看着那三个自以为聪明，且明明已在凡尘俗世做过了不起大事的笨蛋，如此的愚蠢，如此的自以为是。 阿汉的第二世还没有开始，狄九心中的愤怒就已是隐隐风雷动。 第世时张敏欣本来是存心陷害人，他看着除了厌恶之外，倒也没什么太深的感受。 可如今，这三个聪明面孔笨肚肠的家伙的好心办坏事，却让狄九不可抑制地愤怒。 阿汉愚蠢也就罢了，方轻尘他们这三个所谓的精明人，对于世人的本性，居然也没有最基本的了解 从来怀壁其罪，这样种美丽，而且又是毫无自保之力的美丽被投入到红尘俗世之中，除了巨大的灾难，还能带来什么 狄九简直不敢相信，这几个就是自己所知道的那几个风云人物，盖世英豪。原来所谓的仙人，除了超常的仙力和些远胜凡人的知识之外，都是连凡人也不如的笨蛋。 二世而三，绝美的身体带来的，果然只有毁灭，只有荒滛，只有疯狂的占有，只有肆意的杀戮。切都如他预料的样，乏善可呈，只是场丑态毕露的人性表演。 狄九寒了眼眸，冷了心神，静静地看，阿汉却只是懒洋洋地，对于切，倦于应付，倦于思想，甚至倦于反抗。 狄九记得，阿汉常常同他争执，为着些不能杀人，不该害人，人活着应该做什么这类可笑而无聊的事情，那人常常带着不解的表情追问不休。 然而，幻境里，他从来没有问过身边的那些暴君皇帝，他看着死亡，看着杀戮，看着毁灭，看着鲜血漫天漫地。但他个字也不问，句话的抗议也不提，只是在最后，冷静地从高楼上跳了下去。 那个坚持着不杀人的家伙，最终选择杀死他自己。 这甚至不是因为羞愤，不是因为仇恨，也并不是为了拯救苍生，他只是只是疲惫了啊 原来在那么久那么久以前。在那样漫长的岁月之前，那个曾经有双清澈眼眸的少年。就已然疲惫了身与心。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旁地人又不在意，所以，切继续，轮转不休。 狄九在心中莫名地叹息了声。想着多年前，总是对他问个不休。总是与他争执不止，总是把他气得够呛的家伙。 那时候，他对他那些天真可笑的问题，执着荒唐的想法，简直是抱着憎恶的态度，却不知道，却不知道他肯这般问他。他会这般与他相争，已是待他不同了。 狄九轻轻摇头，事至如今，知与不知，又有何区别 又是小楼。又是群人热心的帮助。易容，内功狄九只是冷冷哂。 阿汉这种人，明明是纵执利刃也不识其用，给他无以伦比的内力，除了自招祸端，又还能有什么用 幻境之中。阿汉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幻境之外。狄九地心点点揪紧，等待着那必然到来的宿命。 从第世见到狄飞开始。他就已隐隐知道，与狄靖结缘地人，只怕也同样就是阿汉，只是他没有想到，再见狄靖的情形，竟然几乎和当日初遇狄飞时模样。 阿汉看着狄靖的容颜，呆了呆。而他，看着阿汉，低低叹息。 他依旧努力地治疗狄靖，就象多年前照料狄飞样，只是，他已经比当年有力量，比当年有经验，不会象过去那么笨手笨脚，愚蠢可笑了。 可狄九知道，狄靖不是狄 他和他样，是从修罗道里走出来的影卫。他不会有狄飞那最基本的良心，从地狱里挣扎出来的魔教之主，不会有狄飞地胸襟和气量。 他看着狄靖与阿汉结交，看着狄靖拉了阿汉去游山玩水，看着狄靖携了美酒来，教阿汉共饮，看着他们似乎渐渐成为朋友，然后，那个夜晚，伤重垂死的狄靖就这样出现在阿汉面前。 狄九不用看屏幕，就知道事情的每步发展，他看着狄靖，如同看着另个自己。 相比他的隐忍，相比他的深谋广虑，相比他的步步为营，相比他个计谋暗中筹划安排那么多年再徐徐实施，狄靖已经太冲动，太莽撞，太迫切地盼望成功了。 不过，幸好，他要对付的那个人，是阿汉。是那个不管轮转几世，似乎都永远是个白痴地家伙。所以，再破绽百出的计谋，都样可以成功。 狄九不看狄靖，不看夜叉，他只是直直，深深地注视着阿汉的脸，阿汉的眼眸。 那样平静的，带点淡淡倦意地面容，即使是用强大的内力替人疗伤，即使是世上最强横的力量，如流水般自体内逝去，他的神色也没有大的变化，只是眼睛忽然睁大了瞬，然而，他没有停。 狄九终于咬了咬牙。 他没有停。他知道，但他没有停。 就象许多年以后，他知道他要杀他，却从来不曾回避，不曾逃走，不曾防范。 狄靖不知道，那个始终淡淡相待的阿汉，其实当他是朋友。那个明明心中从不曾忘记第世所有遭遇地阿汉，从没有因为他地面容，因为他的姓氏，而有过任何迁怒与记恨。 然而，纵然他知道，也不会稀罕，纵然他知道，对这个计划，也不会做丝毫改变就象狄九直直都知道阿汉如何待他，却也从不曾真正珍视在意过，却也依旧心冷如霜雪地进行着他地计划样。 那时，他带着阿汉日夜兼程奔向他的琉璃屋，那时，他笑着劝阿汉去睡。那个向贪睡去直坚持着不肯睡去的阿汉，把头伏在他的背上，轻轻说：“我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然而，最终，在长久地凝视他之后，那人依然微笑着，顺从了。他安然闭目睡去，即使他以为，醒来时，也许已不在人间。但即是他的要求，他就不愿推拒，即是他的愿望，他就不想相疑。 就象当年对狄靖，他猜得出他所有的图谋，却还是不肯防范，不愿反击，他明白也许所有的温情都是欺骗，却只要日不揭穿，不暴露，就尽量努力地去信任。 狄九记得，在那个篝火温暖的夜晚，那人在他怀中醒来，傻乎乎地看着他发呆，然后用力抱着他，傻乎乎地笑 直到这刻，看着屏幕里的那个人，他才真正完全了解了当时阿汉的心境，他才真正明白了阿汉的感受。 那种欢喜，那种快乐，那种终于不会再被欺骗，不会再被抛弃，不会再遭受背叛的感觉即使他是阿汉他也样是希望被珍视，被爱护的吧 那样的欢喜，那样的快乐啊 眼箍之下，狄九静静地闭上了疲惫的眼。
第三百三十八章 混沌七窍
幻境之中，夜叉已死，阿汉的真面目已经暴露。 狄靖的表现并不意外，那种疯狂，震惊，欲望，表露得那样清楚明白，而阿汉，只是静静地沉默着。 依然是淡淡的疲惫和苍凉，不管什么事，也懒得理会，懒得在意的冷漠。 那个曾经被他当做朋友的人，已经从他的心中被抹去了。所以狄靖的所有疯狂，残忍，都已与他无关。 就象第三世中，那些说着痴狂爱恨的君王样。 他不同他说话，他不理会他，他甚至没有兴致再去多看他眼。 然而，狄靖伤他，又能有多 可比得上那个夜晚，他在他怀中醒来。可比得上那星光月华，他带他走进那片琉璃晶彩之下。 当年，他以为，那么美丽的琉璃，已是世间极致，却不知道，与小楼之中相比，那种粗糙的凡间俗物，根本不值提。 然而，阿汉是那样地为着瓦粒沙尘般简单而无价值的东西欢喜着，那片烟花焰彩之下，阿汉的眼睛，曾经闪烁着那样欣喜的光华。 狄靖伤他，能有多深可比得上在最信任的时候，去面对最残忍的背叛，可比得上在最快乐的时候，被人剑穿心。 可是，那剑之后，阿汉直直，坚持着，努力地对他说话，字字句句，都是叮咛。 那剑之后，阿汉直直，坚持着望着他，不肯错过眼，不肯稍移瞬。 他不是狄飞。他不是狄靖。 阿汉待他从来从来是不同的 狄靖的手停在阿汉的眼睛上，画面就此凝窒，然后，慢慢淡去，徐徐消失。 自那以后，阿汉几世的经历，都已经被阿汉用精神力强行封锁，以方轻尘的权限。是无法打开给他观看的了。 可是，狄九也不必看。阿汉地性情他了解。阿汉不在意的人，并无法真正伤害到他。 然而，纵然可以让自己不会伤心，又怎么可能有快乐 就算可以保护自己到没有痛苦，又如何可能开怀。 狄九漠然地等着，等着看下世重复的轮转。等着看另番相似的红尘喜悲。 然而，他只等到小楼里，干人等继续愚蠢地替阿汉设想，让他拥有天下最完善的武学知识，而狄九只得微微苦笑。 怀璧其罪，怀璧其罪，阿汉身上所怀之璧。已经太多太多了。 再然后他终于看到了副熟悉的面孔。 这世，阿汉终究抛弃了那绝世的美丽。 那少年迷迷糊糊打着瞌睡掉下悬崖，迷迷糊糊掌打死了刚刚神功大成的魔教教主，然后不得不为此担起责任，接过了修罗教地信物。 看到天魔珠的那刻。他地眼神微微动，然而，终究没有逃避，没有拒绝。 他还是个人懒洋洋，骑着马，迎着夕阳。向着远方。修罗教的所在而去。 自那以后，切命运流转。都不可更改。 为什么历过两世劫难，遇过两个姓狄的人，到最后，却还是不肯回避这样的命运。 为什么，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还是坚持着肩负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哪怕，哪怕从接过天魔珠的那刻，就清楚地知道，未来必定坎坷艰难。 狄九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责备他地愚蠢。这世的阿汉，已经不是不懂。历尽了诸世之劫，他早非七百年前的懵懂之人，只是纵然懂了，却不愿深想，纵然懂了，却不肯深思，纵然懂了，却还是坚持着，不让自己因为太明白而变得精灵聪明。 所以，他来到修罗教，来到天外天，来到了他的生命之中。 往事如斯，电逝星飞。 不需幻境演示，不需仙法奇术，他记得他和他相处的每刻，每幕。 幻境之中，也并没有去宣扬去展示他待他的好，幻境里所展现的，只是他不知道地，或者知道却没有亲眼见过的幕幕。 幻境里的阿汉，依旧无忧无虑，吃了睡，睡了吃，安然地享受着人生。 幻境中的狄九，愤怒焦燥，五内生烟，犹如困兽，不得解脱。 狄九不是狄飞，他对阿汉没有误会，没有感恩，所以他从来不谢阿汉给他的切，他从来不会以为阿汉真地待他的情深义重，如山如海。 看得太清，方才自苦，心中太明，方才自困。 阿汉的没心没肺，阿汉的冷漠麻木。 只有狄九自己，才会明白，被人那样随意抓来求爱，受拒绝，便眉毛也不动下，立刻去找下个，这是怎样种难堪，怎样种伤害。 然而，阿汉丝毫不曾体会，径自个人郁闷埋怨，狄九的麻烦刁难。 阿汉是个好人。他不会主动伤人，不会刻意害人，他努力阻止所有眼前发生的杀戮，然而，他也从来不会真正用心去体会别人地心意，因此次又次，伤了人，却不自知，伤了人，却还是睁着双无辜地眼，那般的令人不快不平。 仿佛就在刚才，他还对着那渐渐黯淡地幻影，心境冷漠地施舍给狄飞点点些微的同情。而现在，他忽然觉得，其实，需要同情的，或许是他自己。 细碎的片断，飞般闪烁而去。 那天，狄打破了阿汉最后的硬壳，那天，狄把明明已经懂得切，却固执地缩着头，躲在壳里不肯明白的阿汉拖了出来。 狄九静静地看着，心境出奇地悲凉。 其实，为什么定要叫醒他呢 阿汉的麻木冷漠，无感无觉，不过是为着想要保护他自己。 就象他自己所有的残忍狠毒，冷酷杀戮，也只是为着保护自己样。 任何人，历经诸世，承受过了那么多世的劫难，怎么可能不变他在修罗教才多少年，就从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地狱深处的魔鬼。 他还能坚持着他自己的原则，自己的善恶对错，本已经是他的极限。 何苦非要拉他出来，何苦非要迫他面对，何苦非要让他明白，当时的他，其实对不起他 阿汉变了，而他不知道。或许，即使知道，他也并不在乎。 狄努力地向他分说:“他改变了，你却不知道。”他没有理会，也并不在意。 狄努力地警告阿汉小心他，而阿汉却只是微笑着要求狄，不要猜疑他，不要指责他 狄九看着那些他知道却不曾亲见的往事前尘，想着当时的阿汉，又是以怎样种了悟的心境决心要爱，想要对他全心全意地相信和付出，心间居然片冰冷。 如果阿汉直待他如待狄靖般，始终保持着超然和平静，那么，无论他做过什么，无论他如何谋划，对阿汉的伤害，也样会是有限得很 害了阿汉是的谁是那片好心的狄，还是始终怀着恶意的自己，又或者，只是天意，只是，阿汉自己心中的情。 他不是狄飞，他也不是狄靖。 他是这七百年的孽，他是这七百年的缘。 他是那个小傻瓜，封闭了七百年后，睁眼所看见的第人。 他的身上，没有他们的血脉，可是有过狄靖，有过狄飞，他的灵魂，他却可以看得见。 他爱了他啊，他爱了他睁眼所看见的第人。 他爱了他睁开眼来，所可以了解的第个人。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识情，必为情所伤。 混沌开七窍而亡，世事总是如此的讽刺和荒唐。
第三百三十九章 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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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是那样努力地爱他，那样努力地想要表达这种爱，那样努力地想要抚平曾经的伤害，所以，办出来的件件蠢事就越发地可笑。 然而，那些岁月，真的不是不快乐的。即使每刻，他都想着怎么谋算他，怎么榨出他最后点价值，怎么利用他达到最后的目的，然而，和他在起，其实，真的可以很轻松。 那么多年，那么多年，流光匆匆而过。 他骗走了他的天魔珠，他带着他离开修罗教，他们混迹市井，不断地尝试着各种各样的人生。 他带了他小舟随水而逝，天涯任飘流然后，是惨象，是苦难，是宝藏 不是不能享受这段岁月的快乐与温情，自在与肆意，只是，该做的事，他从来没有停止过。 终究得到了他最想要的切，带着他，共马并骑，奔向那只为他而建的琉璃之屋，那耗费无数财力和心力，却只为三日快活的琉璃幻境。 狄九冷静地看着，快乐和谋算，欢喜与出卖，那几日的点点滴滴，所以幸福之后的冷漠和计划。他眼也不眨下地重温着切，直到最后在烟花里，听着他的笑语，然后，剑刺出。 当年，背后刺出剑时，他不曾看到阿汉的表情，而现在，幻象里，那人的面容被放得极大极大。 那时，他那样快乐，锋利的剑刃从他背心刺入，他脸上的笑容，竟还在继续展开，他甚至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甚至还在继续欢笑。还想继续对他说那些其实很傻很可笑的话。 笑容点点展到尽处，然后才慢慢消融，他低下头，那么慢，那么慢地看着从自己胸口戮出的剑尖。。。 那刻眼中有什么，即使是狄九，即使是现在，他也已经看不清。 幻境中的他自己反手抽剑。幻境里的阿汉，回了身。伸手去抓他地剑。 切切，与记忆中般无可笑的叮咛，他就要死了，却还是不放心他。 那个人眼神出奇沉静地看着他，刚才的欢乐，刚才的欣喜。以及，刚才怔怔看着剑尖的奇异眸光，都已经不见了。 他只是，那么静，那么静地看着他， 即使他直在说话，给人的感觉。却始终是安静的。 静静看着切的狄九面无表情，幻境里手执滴血之剑地狄九也样面无表情。他离去得干净俐落，他走得头也不曾回下。 然而，幻境的景象，并没有追随着他离去。而是长长久久地留在了阿汉身上。 那个倒在地上，奄奄息地人，怔怔地抬头，看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 高空中灿烂绽放的烟花，衬得他的眉眼，明明灭灭。不见悲喜。只是那样深，那样深地凝望。 然后。他很快扭头去看院门，挣了挣，向那不远处的院门爬过去。 向前伸出手，按在地面上用力，拖动整个身体，向前，向前，再向前去。 小小的院门，不过是丈许远罢了，然而，在这漫天烟花，片琉璃之中，遥远得，如同万水千山。 那人努力地向前，呼吸由细微到粗重，然后再转为微弱。 每次手按下来，地上就留下鲜红地血印子，身子慢慢拖过的地方，从心口处，徐徐滴落的鲜血，便是深刻入骨的痛痕。 狄九知道自己是冷静的，所以，直到这刻，仍能睁了眼，静静地看着，而不是崩溃地大喊出声。然而，这样冷静的自己，为什么会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为什么会莫名地开始颤抖，为什么手足都有种彻骨的冰凉。 他没有大声呼喊，阿汉，停止，他没有大叫，阿汉，不要这样，他只是直睁着眼，看着，看着，不知道自己地眼睛越瞪越大，不知道，眼中那鲜红的血丝，有多么触目惊心。 万水千山，终有度尽之时，阿汉喘息着半个身子伏在院门处，极目望着前方视线的尽头，人马，已将消逝。他轻轻地喊：“狄九” 那么轻，那么轻的声音，就算是守在他的身旁，把耳朵伏在他地身边，也未必能听得清。 可是，小楼仙境中神奇的法宝，却让那轻如微风的声唤，响若雷霆地震在他的心头。 最后的那眼，他只是要看着他，最后的那声，他只是，想要唤他。 狄九呆呆地看着，大口地鲜血从阿汉嘴里愤出来，用尽所有力量地身体，阵剧烈的抽搐之后，再没有动弹。 狄九静静地看着，等着，这场煎熬原来还不曾停止。那眼看着生机尽逝地身体在阵长久地安静之后，极慢极慢地动了起来。 那微弱的呼吸，正在慢慢地调匀，那个也许连意识都已不再清醒的人，却在努力平缓而均匀地呼吸，那满是鲜血的手，点，点，极慢，极慢地移向胸前，如此简单的动作，此刻作来，却这么，这么吃力，直到最后，终于成功地掩在前心的伤口处，仿佛只要这样，血就可以少流些，生命的流逝，就可以，慢些，再慢些。 朵朵烟花无比灿烂地在天空绽放，那些震天动地的声音，听来却都是沉寂的。天地依然片安静，琉璃闪映里，时明时暗地映着他的眉眼。 那样咬着牙苦苦地挣扎，那样挣得额头青筋都要迸出来，努力想要睁开眼，努力想要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努力地不肯放弃，不肯睡去，不肯死 那个从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人，不肯死。 那个明明心痛成灰，生不如死的人，不肯死。 阿汉，你不肯死，为了谁 他想要问他，可是，发不出声。 他想要问他，尽管，他其实早已知道答案。 幻境里的人，挣扎在生死之间，倍受折磨。 幻境外的人，看着那生死间的苦苦挣扎。 漫漫悠悠，直如过了无数世，无数劫，狄九等得以为自己都可以化为灰烬尘埃了，才看到瑶光和碧落等人赶到。 这之后，又是漫长地救护，漫长地休养，醒来，就努力说服着诸王放弃雷霆报复的阿汉，安安静静温和顺从地在总坛休养身体，努力对每个人微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活得很好的阿汉。 最爱睡懒觉的阿汉，身体已经差得不能安安生生睡觉了，最喜欢吃了睡，睡了吃的懒猪，连进食都少得可怜了。 他走几步路都容易跌倒，瘦得阵风也能吹走，越来越瘦削尖细的脸，被那雕裘锦衣围，几乎都看不见。 阿汉那几年是怎么过的，狄九直都很清楚。然而，再清楚，和亲眼看着个人，点点憔悴到如此地步，又怎么能样。 他有些茫茫然地想起，这几年，自己似乎也瘦了，只是，不需要象阿汉这样，明明心中苦痛，却还要努力对每个人微笑，还要尽力让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相信，他过得好。 相比之下，其实，这几年，他未必能苦似当年的阿汉。 然而，就连这样的数载时光，幻境里也只是匆匆掠过，不肯细细显现，转眼间，就是狄的重归，阿汉悄悄的叮咛与拜托，依然只是为着保全他。 只是，在无数人的野心和仇恨，虚荣和固执之下，个人的善意，个人的坚持，本就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最后的决战，避无可避，最后的两败俱伤，理所当然。只是，最后阿汉的相救相助 狄九微微笑，笑容淡如柳丝。 以阿汉的性情来说，那些，当然也是理所当然。
第三百四十章 原来如此
狄九闭着过于酸涩的眼，不想再去看。却遮不住往事流水，潺潺涓涓。 以后的所有变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后阿汉的每个动作，每点神情变化，说过的每个字，他从不曾有片刻忘怀。 他不需要这仙界神物来提醒他去回思过往，他只是隐约知道，这场看尽诸世的煎熬，终于，要到尽头了。 他为救他，用尽生命里最后分力量，他在他怀里，悄悄说出直直，他不怕冷，他只是怕他冷。 他在他轻声地询问下，无声地落下滴泪。那是这生，或者说，是那历世诸生，他唯次落泪。 然而，他又次冷漠地把他交给别人，明知等待他的是酷刑逼迫，是屈辱不堪，而他，无可奈何。此时此刻，他的力量，救不了他。 好不容易稍稍恢复点力气，好不容易，可以重新拥有战力，他尝试着这生，真的为他去做点什么，却发现，夜叉那毒蛇般的眼，直冷冷地监视着他。 于是，面无表情地掩饰了切真情，于是，从容自若地扮演着个狠毒无情的背叛者，当初 耳旁忽然听到的陌生而熟悉的声音，让狄九怔，猛得睁开眼。 阿汉的声音，他永远不会错认，可是，那声音里的愤怒，仇恨和不平却根本不可能会属于阿汉这样的人。 “为什么，我们付出这么多，却得不到丝信任，点尊重，为什么，伤害我们的，从来都是口口声声说爱我们的人” “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他呆呆看着幻境，依然是那间刑室，依然是那赤裸着被捆绑的人，可原来，原来在这刻，阿汉其实在以神念和小楼相通讯息。 那样的愤怒，那样地仇恨。 阿汉，你竟恨我至此。 阿汉。你终于恨我至此。 能让你如斯之恨，可算得我之幸事。 几世几劫。你执迷不悟，我愤你恨你怒你怨你，然而，你终于懂得了仇恨，我却再也无法为你高兴。 阿汉，我盼你清醒。盼你能不再痴傻，不再蠢得不懂自保，我甚至盼着你能够恨我，然而，这个，已经恨意如沸的你却叫我心中只余悲凉。 狄九定定地看着幻境，耳旁遍遍回味着阿汉的每句话。 他知道自己心痛如绞。然而，痛至如此地步，却依旧冷静得出奇。 他依然安静地坐着，他依然可以清晰地回忆当日的每幕旧事，他依然可以清楚地判断着眼前的切。 为什么。人痛到这种地步，竟然还不疯狂，还不暴怒，还不站起来大呼狂喝。 在那之后，他的疯狂运功，他的几乎走火入魔。他的舍生拼命。都已经不重要了。 原来，在最后。最后地那刻，阿汉看了他眼，然后闭上了眼。 那时，他以为，他是懒得再看他，却不知道，他其实，他其实，已经濒临暴发的边缘。 在最后地那刻，他的伙伴，他的老师，直都在呼唤他，劝慰他，告诉他不必为着肉身的假象虚痛而纠结难解。 然而，身在局外的人，说起话来，才可以那样轻松，那样简单，受苦之人，心中之伤，胸口之痛，却从来只有自己才明白。 然而，为什么，伤到那种境地，恨得那么疯狂，却依然不肯杀他 那个时候，他以为是他来救他，却不知道，原来，虚弱受困至此，他依然有弹指间让他灰飞烟灭的力量。 可到了最后，他还是不曾伤他分毫。 那场拼命地苦战，以他的胜利告终。他带着身的伤口，流了路的鲜血，抱着昏睡的他离去，心中天真的地以为，他很快就会醒来，天真地相信着，这生，终究还是做成件事，这样的人生，终究并不是全然没有意义。 然而，小楼深处，那位老师，皱着眉头，在对他地学生们解释着阿汉的状况。 “他再恨他，也不愿杀他，所以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对待他自己。” “他调用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反过头去伤害他自己。就象个有理智的人发现自己要发狂杀人时，拿起棍子把自己敲晕。” 为什么，为什么 阿汉，几世历劫，为什么，你还是愚蠢至此。为什么，被我伤心身心，最后你却还是宁可毁灭你自己，也不肯伤我分毫。 为什么为什么，我以为你聪明了，我以为你懂了，我以为你可以睁开眼看这世界了，可是，在骨子里，你却还是那个可笑地白痴。 狄九低低地笑，声音沙哑生涩，简直不似活人。 他想要努力地嘲笑下阿汉，嘲笑回自己，却觉得，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无法做到。 幻境里的老师，在做最后的总结。 “人间的医术，哪里能唤得醒他的精神体。除非我们小楼地力量介入，但无论他在肉身，还是在小楼内，精神沉眠疗伤效果都是样，我们为什么要去叫醒他，让他再平白受伤受苦” 原来如此啊 狄九想要深深叹息声，最终却只是笑。 这几年，所有地努力，所有的付出，果然都可以被看做是场笑话。 堪笑夏虫不知冰，所有那些欲言又止，只不过是那些高高在上地神仙们，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不过，纵然是笑话，纵然是虚妄，纵然切切，都纯属多余，那又如何 他静静地坐了不知多久，他安静地想了不知多久，漫长的时光里，不见动指，发声，等到耳边响起方轻尘声呼唤，他有些茫然抬头时，才发觉，连这样的动作，都觉得有些生涩艰难。 他看着方轻尘，轻轻地问：“你们，其实，不是神仙吧”
第三百四十章 你情我愿
如果说进入小楼的时候，狄九好歹还有些震慑赞叹，现在的他，早就剥开了笼罩着小楼的神圣光环。 如果这样群糊涂的家伙也可以被称作是神仙，那么他们这些凡人该被叫成什么 “你们，应该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另种神通广大的存在，可是你们并不是普通人以为的那种神仙，是不是” 方轻尘有些惊奇。 看过了那么多震撼人心的真相，他居然没有发狂，仍能用如此冷静地语气说话，看了那么多生死离别，悲喜交集，那么多与他切身相关的人与事，他居然还可以注意到其他的许多细微之处，敏锐地察觉小楼中人，非神非仙的真相。 “神仙又到底是什么呢在凡人眼中，长生不老，千变万化，呼风唤雨者，便是神仙了。如果如此说的话，算我们是神仙，也没有什么不对。真要同你解释我们的身份来历，是件太辛苦太麻烦的事，而且，我想，这些也并不重要吧。” 狄九点点头，神色也甚是平静：“我现在什么都明白了，那么，你们是否就要执行你们的规则，取走我的性命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不要唤醒阿汉。” 狄九看着他，有些遗憾地笑：“就算我要唤醒他，你也没有那个权力吧” 他虽然始终没有弄明白小楼中人的身份，但看了这么多幻境景象，多少也已经知道，对他说可以唤醒阿汉，那只不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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