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最新幻觉是他养的那些马，每匹马上都骑了个人。她后来去他的马场时不再去靠近马，而是趴在栏杆上看。
“每匹马上都有个人，他们都是士兵，都是你爸爸当年的战友。他们看见了我，还向我打招呼。你看不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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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他总在和他的马说话3
“我看不见。根本就没有人，妈妈，你看见的是幻觉，你仔细看看，马上个人也没有。”
“又是幻觉幻觉你的意思是我得了精神病，能看到你们都看不到的东西”她很生气。“是啊，妈，你就是整天都能够看见那些幻象。”
“那你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好了。”老太太更生气了。
“妈，我要帮你分清幻觉和现实。我不会把你送进精神病院的。”
温铁军帮他妈妈分清幻象和现实的努力开始了，但这似乎很困难，因为他的母亲天天显得更加严重了。
“我的好多老伙伴都来看我了，你们快把门打开，快点儿。”她有天从阳台上跑到屋里对温铁军夫妇说。他们把门打开了，什么人也没有。
“他们从阳台正向上爬呢。他们来看我了，来看我了。”老太太又在阳台上说，还向其他人根本看不见的人她的那些老伙伴打招呼，说话。
“你妈妈的精神病越来越严重了，我看还是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吧。”
“不行，送进精神病院她的病只会越来越重。她只是看见幻觉，又不伤人，没什么事的，也许过几年就好了。”
“可我怕对儿子不好，昨天我进家门，儿子就对我说，奶奶和爷爷在说话呢，爷爷来了。你说你妈这样对小孩影响可大了。”
“可能我妈妈真的可以看见鬼魂。凡是死去的人，她都可以看见。我也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凡是她认识的鬼魂，她才能看见。我看，还是把你妈送到医院去吧。她的病只有医生能治，而你是治不好的。”
的确如此，温铁军帮助他母亲区分幻觉和现实的努力基本上是失败的，他母亲十分固执，她认为自己就是看见了他们，看见了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每天都来造访她，以不同的形式不同的时间。有时候他们会沿着不远处社区之内的连体别墅的顶层爬过来，有时候则起坐在班车顶上，和从城里回来的白领起抵达社区。
“我都快疯了，我真的都快让你妈给弄疯了。她真的是个疯子，我不能再和她起生活了。”温铁军的妻子十分焦躁地说。
温铁军把他妈妈送进了精神病院，可第二天他妈就企图上吊自杀，还是上吊用的皮带质量不好，自己断了，才救了她命。于是他赶紧又把母亲接了回来。
我在马场边学骑马，边听温铁军讲他的母亲，真的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摇滚歌星白豹遇到了生活问题也是筹莫展。即使是再叛逆的人，也将遇到亲人的病痛与生死，也有自己生活的烦忧。个人在多大程度上可以解放自己
在他把自己的母亲接回来之后，他和妻子的关系便渐渐变得不好了。因为她不能接受她，可能大多数女人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婆婆是个精神病患者，因此，温铁军再次把他母亲接回来以后，他和妻子便爆发了矛盾。
“我先搬出去住。我不想让我的儿子受你的疯妈妈的影响。”
“她没疯，她只是产生了幻觉。”
“她就是个疯子。”
“你要搬走，那你就再别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想和我离婚”
“我没那么说。但你走了就别回来了。”
于是他妻子走了之后就真的没有回来，他们分居了半年之后，他和她离了婚。这对他有些打击，因为妻子争到了对双胞胎儿子的抚养权，他不能经常看到儿子了。这使他在马场待的时间比过去长多了。他和他的马说的话更多了。
有天我和他站在他的马场边上，他忽然说：“我看见那些马的背上有人了。他们都是40年代末的军人打扮，斜背着枪，有的还挎着马刀。”
我缓缓地把头转向他：“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你莫非也看到了幻象”
他笑了下：“我只是看到了我的想象。我妈妈则是真的看到了那些幻象，个人到了定的年纪，就开始生活在过去了。我试图和我母亲沟通，结果，你看，我就看到了我自己的想象。我想象那些马背上有人，它们的背上果然有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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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他总在和他的马说话4
我也想那些马的背上有人，可我什么也没有看见。马仍旧是马，马背上没有人。
温铁军的妻子离开了他，因为他母亲的幻觉和幻象，有天他母亲说，她已经看见了个男人在和他妻子交往。
“她和我离婚了，她想和谁交往是她的自由。”
“都是怪我，是因为我总是看到老朋友，她不理解，才和你分开的吧”
“由她去吧。”
“你总是不相信我看到的人，对不对”他母亲看着他。
“我真的不相信，妈妈，我看不见他们，只有偶尔几次，我想象他们在那里，我才好像看见了他们。我总是希望你把幻觉和现实分开。”
“我就生活在现实中，儿子。”他的母亲仍旧十分固执。
在他妻子离开之后，母亲的幻觉似乎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重了。她甚至真的没有生活在现实之中，即使是在家中，她也活在1951年1972年或是1986年的某个瞬间。他母亲就像是个可以随时出入时间河流的人，在不同的时间段中和当时的情景相遇。目睹母亲的这种已完全生活在过去当中的情况发生，温铁军感到很震惊。他只是对母亲十分敬重，每天看她和不同的人打招呼说话，他们聊得很好，他像看戏样观看了母亲生中的许多片段。然后有天，他母亲安详地躺在把椅子上，去世了。
他的妻子因为他母亲而离开了他，而他的母亲现在也离开了他，连同那些他看不见的幻象。还有个坏消息传来，说是市政府已征用了他的马场所在的公园，决定把它完全建成绿地和森林防护地区，以抵御沙尘暴，他的租约要废止了，他的马场怎么办
“你的马场怎么办”
“它会很快不存在的。”
“马呢”
“卖掉吧。留下几匹好的，我要做几件装置艺术作品，去参加巴西圣保罗艺术双年展。然后，我可能要留在那里了。”
“你要留在巴西”我感到很吃惊，“你还有两个儿子呢。”
“我母亲去世了，这使我又想过另种生活了，而巴西是我的神往之地。我去过次，我喜欢那里的女人。她们平时穿裤子我看都不用系皮带腰非常细，可到了臀部，下子就变大了，线条简直太夸张了。我喜欢巴西女人，我会和个巴西女人生活在起的。”
“是啊，巴西女人是黑人印第安人白人葡萄牙人混血好多代这才形成的，巴西女人”我十分羡慕他。
但是要他拆掉他的马场，卖掉他心爱的马，这是令他难过的事。他最终很快地卖掉了匹，然后，他用剩下的几匹他最喜欢的马，做了几件令人震惊的作品。
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他的装置作品。这个作品他共用了整整四匹马，四匹他平时最心爱的马。在做那个装置作品之前，他的心情特别复杂，和我说了许多话，后来突然哭了起来。
“嗨，”我说，“你为什么要哭呢，摇滚歌手”
“我要把那四匹最好的马杀了，才能做成我的装置作品。”
“不杀它们不行吗”
“必须得杀。”
“那就没办法了。反正你也没马场了，你就杀吧。”
“我杀，我会杀的。”他哭得泣不成声。他要杀他的兄弟和孩子了，他当然会哭得泣不成声。
他的有关马的装置作品是极其令人震惊的，那几天，他和他的马说了很多话。我很关心他的这些作品，就常去看他，在个摄影大棚当中，他租用了那里，准备做他的作品了。
但是临到杀马的时候，我的心还是被揪紧了，我受不了马临死时的嘶鸣。它们也定知道它们的命运，所以它们也会流泪。我离开了那里很远还可以听见里面的马在嘶鸣。
几天后，他做成了他的作品，叫我还有其他的很多艺术家去看。我们都给镇住了。他的确用四匹马，整整四匹马做成了他的作品。
件是用切割机把匹马片片剖开，每片有二点三厘米厚，然后把它们拉开，这样匹马的身长比原来扩大了三倍，变成了像是某种恐龙样的东西，在巨大的玻璃缸中站着。
另件是整匹死马被吊在了半空。它悲哀地垂着头。它已经死了。
第三件作品是将整匹马劈两半，然后把它们展开在玻璃缸中。
第四件作品是用黄铜把整匹马包裹了起来，身上钉满铜钉，它的身后还拉着辆战车，战车是仿秦始皇兵马俑的。
他就是这样把他心爱的马做成了装置作品。他不再会和它们说话了，因为他把它们都杀了。
后来温铁军把他的作品运到了巴西，获得了那个巴西圣保罗艺术双年展的大奖。但是我并不喜欢他的这些充满了血腥和暴力的作品。他没有再回来，倒是他前妻和他的双胞胎儿子又搬回社区住了，因为他把房子留给他们了。他肯定会找个巴西女人，那种身子像窄口花瓶不用系腰带的热情似火的巴西女人。
他的马场很快被改造成绿地和树林。我偶尔去那里，恍惚间看见些背着40年代末的长枪身穿那时的军装挎着马刀的人在那里游荡，他们可能在找他们的坐骑。我再定睛看，他们又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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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童军的野营1
童军的野营
我在社区中第次看见童军在操练的时候，觉得这帮小家伙特别可爱：他们无论男孩女孩，都穿着草绿色的模拟小军装，而且还戴着贝雷帽。这都是社区的孩子们，社区管理人为了营造社区文化，专门组建了这么支童军队伍。但是就是这个队伍，在不久前的次野营中出事了。
那同样也是社区管理者组织的活动之，说是为了锻炼孩子们的意志和身体，他们把社区童军拉到野外具体说是北郊靠近河北的片大山之中，进行次野营。
他们出发的时候我碰巧看到了，很多家长把他们的心头肉依依不舍地送上辆军车，这些家长都是极端宠爱他们的孩子的，所以，把孩子们他们有二十多个，交给社区请的位野战军特种部队的教官，既有些担心又十分自豪。我从家长的脸上可以看出这种表情。那天就是那个教官来把孩子们带走的，他身材高大宽阔，留很短的头发，脸上因为长痤疮而留下了很多疤痕，但这也不能掩饰他的英武之气。他身特种兵的装扮，在这个秋天天气仍旧稍显燥热的日子里，穿着双很大的战地靴，十分威风。我想由他带着孩子们去进行次野营，那绝对可以让这个由富人组成的社区中的平时有些娇生惯养的孩子们受到次极好的锻炼，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社区的小童军们穿上模拟军装十分神气，他们的年龄是六岁到十二岁不等，这些男童军女童军们个个都兴高采烈的，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命运将会是什么几天以后，他们中的两个将变成两具小小的尸体，被人运了回来。
这是后话，当时我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个结局。你想想看，个特种部队的排长带着些孩子，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吧所有的家长都这么认为，但是他们错了，这回他们错了，而且有的家长铁定了会辈子伤心到底，因为他们的孩子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这次野营大概需要三天，这是我从社区通讯上看到的。社区通讯每月会不定期发给社区业主好几次，上面刊登的都是社区的消息。为了这次野营，社区管理者早就开始筹划，个多月以前就让家长报名并准备。我从社区通讯中看到社区共有四十几个小童军，平时每周童军都要在由部队退役的士兵担任的社区保安指导下进行训练，训练场地在社区的网球场和健身室里。而野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比般的训练要可怕多了。在计划的三天野营当中，孩子们将在那个特种兵排长的带领下，徒步翻越几个山头，“占领”那片大山的顶峰。而且，在这次野营中，不许孩子们自带干粮，只允许他们带些水，所有的食物都需要从山里头自己寻找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我去过北部的大山，在秋天山里有很多野果树和野菜，也有很多山鸡和野兔如果童军会射箭，他们会吃到肉的。在秋天进山，应该说是个好日子了。即使是只让孩子们带水进山，我想三天时间他们定会活着回来，而且会长得更加结实健壮黑里透红。他们也会学到很多生物知识，这是件非常好的事。但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是，他们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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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童军的野营2
可能开始家长们对那个特种兵排长特别放心，可他们没有想到，万这个排长要出了事，孩子们该怎么办
我那几天刚好在阅读本名叫生存手册的书。这本书是英国皇家特种部队的教材，我也好久没有去野营了，所以对孩子们能够去野外进行生存训练，十分羡慕。因为我虽然有睡袋，可我从来没有在野外用它睡过觉呢。
童军去就没有消息了。第八天，焦急的家长才把他们盼了回来，而这时，孩子们个个都是垂头丧气，像无精打采的小狼，已经与出发时大相径庭了。而他们中间的两个孩子，要永远地躺在小小的棺木里了。
我是在他们回来之后，进行了好长时间的询问调查和猜测，才知道了在那七八天里，童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么小的孩子们中间，人性本来就带有的善与恶，同样也会表现得十分突出，就像任何动物在绝境当中表现的样。英国作家戈尔丁的写人性恶的作品蝇王中的情况，竟大致相同地在我的身边发生了，这是让我最为吃惊的事。我原本以为那真的不过是戈尔丁的个噩梦或者是他虚构的则寓言，可它竟然会是真的。
事情是这样的：童军们每人背着不超过三公斤的行囊，开始进山了。他们选择的是条人迹罕至的山路行进。第天，他们就在山里走了很远，已基本看不到人烟了。第二天上午，那个特种兵排长就十分偶然地从悬崖上掉下去了。童军副队长十岁的何进进说：“他是去抓只野兔，因为童军天没有吃到肉，都很饿，只靠吃野果生玉米和水，大家都很饿，为了能吃到肉，我们制作了弹弓，打伤了只野兔。特种兵魏叔叔去追赶那只兔子，不小心，就从悬崖上掉下去，再也看不见了。于是我们全都傻了。”
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情况，因为大家的潜意识中都会这样想：即使所有的孩子都出事了，大人也不会出事，只剩下个人回来也只会是那个特种兵排长魏叔叔，可魏叔叔却从悬崖上掉下去了。
这怎么可能呢个肯定受过攀岩训练的特种兵，会从悬崖上掉下去我都不太相信。另外的说法打消了我的疑惑：原来，他是在追赶那只野兔时，遭遇了山体的整体滑坡，下子就被掉下来的山体给冲埋到百丈深渊里去了。
孩子们下子乱了方寸。队长廖海龙十二岁是个律师的孩子，他头脑冷静，认为童军应该返回。而副队长何进进认为应该继续前进，在下个山头点起堆求救的火堆。争执不下，孩子们分成了两派，赞成登上下个山头的孩子们要多些，因为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廖海龙想起了他和爸爸起参加社区业主委员会投票选举的事。后来他爸爸当选了业主委员会的主任委员，因为他得的票很多，他得的票很多又是因为在那次投票之前他发表了十分激动人心的演讲，从而感动了大家。
在特种兵魏叔叔坠崖身亡的情况下，究竟该怎么办，作为队长的廖海龙提议大家投票表决是回去还是继续前进。然后，他的这个动议通过了，于是他发表了番演讲：
“我们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们必须返回，因为没有魏叔叔，我们可能陷入绝境。我们的父母会急死的，重要的是，我们回去并不说明我们的野营失败了，而是我们碰到了突发情况”
“我们返回，当然是意味着我们失败了”副队长何进进冷笑了声，“我们可是社区成立的光荣的童军魏叔叔遇难了，群龙无首，我们更要像个样子，完成这次野营。返回，就意味着这次野营的失败，你们想当失败者吗”何进进看着大家。
“不想”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我们不做懦夫和胆小鬼”女童军戴珍大声说。
“那么，投票吧”何进进满意地说。廖海龙沉默着没有说话。大家纷纷拿出了自己写的纸条。计票结果，除了小胖子雷云和廖海龙主张返回，其余的人全都主张前进，主张到下个山头放求救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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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童军的野营3
“这是民主投票的结果。”何进进盯着廖海龙说，“你满意了吗”
“可我们会死的有各种野兽，也许我们还会饿死”小胖子雷云十分惊恐地说。
“那你和他起返回吧，我们是要继续前进的。”何进进对廖海龙说。
“不，既然大家都投票了，我也只好和你们起走了。”廖海龙说。
于是童军继续前进了。他们整整用了天的时间，才登上了他们认为很快就可以到达的个山头。俗话说，“见山跑死马”，登上以为近在咫尺的山峰，他们都没有料到会这么难。
“可我们还是登上来了，”何进进说，“我们放求救烟火吧。”
火柴所剩不多了。打火机还有个，但是不好用。他们生起了火，看着青烟斜入天空，孩子们都欢呼了起来。
“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会有人看见烟，然后来救我们的。”雷云说。他最怕黑夜了，他觉得所有的孩子都很怕黑夜，只是他们都不说。大家都看着升起的青烟飘散在暮色之中。但是夜色降临了，没有人发现他们。
突然，四周响起了狼嗥。“你看你看”戴珍用手指着远处的山梁，那里有只狼的身影，它正仰头冲着升起的月亮嗥叫。“我们被狼包围了。”廖海龙说，“可没有人告诉我们这里会有狼，大人说这里只有野兔和山鸡的啊”童军们全都陷入了恐惧之中。“继续点火，狼怕火”何进进大声说。
“我叫大家支起了小帐篷，在帐篷边燃起了柴火，”事后何进进对我说，“这样狼就会被我们吓住的。我们回来后才知道，那群狼有二十多只，全是从河北的大山转移过来的，碰巧叫我们遇上了。小胖雷云就是死在它们爪下的。后来它们都被山区民兵打死了，可它们早就把小胖雷云给吃了。”
“狼怎么会把小胖雷云给吃了呢你们不是已经点起了堆篝火了吗”我问他。
“我们派人值班，每人值两个小时，就在火堆边上，边给火堆添火，边担当警卫。小胖是在凌晨四点到六点间值班。但是六点钟去接班的葛嵘发现小胖已经不见了。他还拿着把瑞士军刀，可那瑞士军刀也不见了。大家就全都醒了，这时天已亮了，我们开始四下去寻找小胖雷云，结果只找到了他在片树林里破碎的血衣。那里弥漫的血腥气说明，小胖就是在那里被狼撕碎吃了。我们都又傻了。人人都感到不妙。于是我们再次投票，这次，大家全都说要回家。”
“于是你们就踏上了回家的旅程”我问他。
“是的，我们害怕极了，我们可不想在山里被狼个个吃掉。我们很快下了山，可到达的是我们并不熟悉的山谷地带。在那片浓荫密布的山谷中，我们彻底迷路了。”
“那群狼还跟着你们吗”
“没有了，这事儿特别奇怪，按说狼是闻着人味走的，可自从它们吃掉了小胖雷云，它们就消失了。然后我们才遇到了其他的事。”何进进对我说。
那群狼不久之后被山区的民兵发现，并被全歼了。共二十多只，大都十分瘦弱。这是我从报纸上看到的，说是河北山区大旱，自燃起了森林大火，把狼群逼到北京北郊的山区中了。
“你们又遇到了其他的事”我问他。
“我们迷路了。”廖海龙对大家说，“我们应该沿着山谷向下走，这样我们就可以找到村子。”
“可我们太饿，我们饿极了。”大家说。他们也是群饥饿的“小狼”。而且，山里的野果和野菜根本填不满他们的胃。
“我们沿着山谷向下走，定会找到人家，只要见到农民伯伯，我们就有东西吃了。”何进进说。
但是他们走了大半天，却发现自己仍旧是在山林里兜圈子，他们又回到了刚才出发的地方。
“我们碰上鬼打墙了。”女童军于海燕惊恐地说。
“什么是鬼打墙”小童军史彦问。他是年龄最小的童军，已经开始拉肚子了。
“鬼打墙就是有鬼跟着我们，我们怎么走都是在转圈圈，我们走不出大山了。”于海燕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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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童军的野营4
“根本就没有鬼，我爸爸说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人。可我们除了自己，已经四天没有看见个大人了。现在，大家不能迷信神鬼，不要怕我有个主意。”廖海龙看着大家。
“什么主意”
廖海龙微笑着说：“男女分工，女童军管采摘野菜和野果，男童军打猎和负责警卫。我们实行**，每个男童军配个女童军，组成小单元，食物由我和何进进负责统分发。我想我们应该准备打持久战，像当年**那样。好不好”
大家都不说话，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好主意”何进进说，这时，大家才都同意了。
“于是我们就实行了食物配给制，由女童军采摘，男童军打猎和警卫。廖海龙负责男童军，我负责女童军，而每个小单元中，女童军又负责和她搭配的男童军的食物支出。我们准备打持久战了。”何进进后来对我说。
“这真是个好主意。后来呢”我问。
“后来又出事了。是因为窝山鼠。”他说。
“窝山鼠山老鼠”我问。
“是的，窝山老鼠。我们中间有人把山老鼠吃了。”何进进说。然后，他的脸上显现出了陷入恐怖的回忆的惊慌。
“猎杀大型动物，像野鹿狍子要用矛和箭，还可以挖陷阱。而杀小动物可以用弹弓。”廖海龙让十几个男童军每人都制作了样武器，他们把木棒削尖，用麻绳制成了弓，又用竹签作箭，还有皮筋制作了弹弓，开始打猎了。
他们决定在第四天夜里驻扎在个山坳里，第二天，他们开始打猎了。他们没有看见只狍子之类的大动物，但是找到了野兔和山鸡，还有青蛙和松鼠。这天他们吃到了火烤的肉类，大家都很高兴。女童军采来了野山楂野草莓和山梨。
但是第五天，上午他们什么也没有抓到。这时，史彦发现了个山鼠窝。他们从中挖出了大窝老鼠。这天中午，他们把山鼠烤了，有的人吃了，有的人没有吃。到了晚上，吃了山鼠的人开始发烧和上吐下泻。其中有廖海龙戴珍和史彦。他们不停地打摆子，牙齿碰得咯咯响。整个夜晚他们的病情越来越重。到了第六天，他们三个人都已经走不动路了。
“鼠疫”父母亲都是大夫的任淑琪突然尖叫了声，她惊慌地对大家说道，“他们吃了老鼠，感染上鼠疫啦”
大家都吃了惊，纷纷议论了起来。有的人不知道什么是鼠疫，另外的人就给他们讲解。大家很快就明白什么是鼠疫了。这是种十分严重的传染性疾病，它可以很快传染给所有的人。
“没有吃山鼠的人，请举手。”何进进说。
除了躺着的三个人，其余的人都举了手。
“我们该怎么办”何进进问大家。
“我们快点儿走吧，把他们丢下，我们逃命吧”
“对他们会把我们也给传染的”
廖海龙有气无力地说：“你们走吧，我个人留下，你们制作几副担架，把戴珍抬下山去，她是个女的”
“我们不抬”
“我们不抬”人们高喊。
何进进突然有些无奈。他看着廖海龙，他们彼此用目光交流着。何进进想去拉他的手，这时童军田勇把把他拉开了，“他有传染病啊你不能拉他”
“没有水了”任淑琪带着哭腔说，“没有水，我们不能走路了。”
“走，我去打水”何进进拿起了水壶，“不远处有眼山泉，咱们去那里打水。田勇，你和大家起用野藤编织担架，我们把他们三个人起抬下山。童军是光荣的，童军个人都不能丢下”说完，他去打水了。
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廖海龙戴珍史彦已经不见了。他大声地喊了几声，发现树林里有动静，于是就跑了进去，发现田勇带着大家，正在把廖海龙放在草藤上，往条深沟处拉。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何进进大声地叫了起来。
“他们快死了，不能让他们连累大家，我们打算把他们扔到岩石沟里去。”田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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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童军的野营5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你们都同意了吗”何进进惊恐至极，他问大家。
大家看着他。过了会儿，他们全都点了点头。
“浑蛋”何进进大声地吼叫着，“你们还是人吗你们根本不是光荣的童军，你们是野兽”
“我们就是野兽，不然我们为什么会连山鼠也吃我们就是野兽”田勇冷笑着说。
“你才是野兽呢。”何进进说。
这时田勇扑了过来，两个人扭打成了团。大家都跑了出来，围在了他们身边，看着他们搏斗。何进进和田勇扭打在了起，打得十分激烈。后来，田勇把何进进压在了下边，用力掐住了何进进的脖子。童军们个个已经蓬头垢面，他们全都围拢了上来，大声地叫了起来：“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田勇用力地掐着何进进的脖子，何进进眼看着快不行了。那些脸上全是泥污的童军仍疯了样在叫着。他用力地顶翻了田勇，田勇倒在了边，他把左腿摔伤了。
何进进站了起来。大家愣了会儿，全部单腿下跪：“我们都听你的，你是我们的首领”
何进进愣住了。他下子觉得大家在大山之中都变成了他不认识的东西，变成了某种野兽。他们为了能够生存下去，可以抛弃同类自私自利，可以兽性大发见风使舵。他愣了许久，才意识到他仍是副队长，就像大家叫他“首领”，他还有责任带领大家走出大山，走出困境。
“算啦。现在你们都听我的。现在你们把草藤担架编好，然后把廖海龙他们放到上面，咱们起下山。咱们是起来的，就要起下山，我们不能丢掉任何个人，明白吗”
“明白”
“明白”
他们吼叫着。他们像群小野兽样跳跃着。田勇像斗败的挑战者，也乖乖地去编草藤了。
“后来，我们编好了三副草藤担架，把三个病员放在上面，开始下山。这回我们沿着山脊的走向走，我们走了整天，看见了人烟。救援的人也来了。但是这时候廖海龙和戴珍已经死了。史彦的命大，他当时还没有死，后来送到医院，给奇迹般地治好了。我们的这次野营，以死了四个人告终，魏排长小胖雷云廖海龙戴珍，而魏排长和小胖雷云连尸骨也没有看见。我们的野营失败了，回来以后，童军立即解散了。”何进进对我说。
“全都解散了。”他说，“即使是解散了，也教我明白了好多东西。谁经历过那些都会明白好多东西，我从那天起，懂事多了，我长大了。”他说。
社区童军解散年多以后，随着社区的全面建成，又有不少新的住户搬进来，这样，社区已住进了千多户“业界精英”。有天我偶然走过俱乐部网球场，看见有队童军正在训练。他们是新童军，他们什么时候又建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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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红木偶快餐店1
红木偶快餐店
个红色的木偶立在餐厅的门口是这家快餐店的标志。红色的木偶当然不是全身红，而是穿了条黄条纹红底的裤子，红上衣，黄色滑雪帽，还有个红鼻子，因此这家快餐店叫做红木偶快餐店。这是家中西合璧式的快餐店，就坐落在社区边最热闹的条街上。那是空港区的繁华地带。你在大老远就可以看见那个滑稽的红木偶，他站在门口的样子让你忍不住想进去坐坐。我就是因为看见了那个滑稽可亲的木偶才决定进去进餐的。我进去以后发现里面所有的服务员都穿着和门口那个木偶样的衣服，只不过没有红鼻子。他们全是年轻人，因此这是家年轻人开的快餐店，当然这是五年前的天发生的事了。
我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要了份牛排饭。现在是下午四点，来这里进餐的人并不多，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坐着对年轻的夫妇，我看出来那个女人怀孕了。我用目光扫了下，发现他们只是在喝饮料，那个怀孕的女人在喝杯芬达，而那个男人，则在喝杯咖啡。我的牛排饭还没有上来，因此我也在喝杯饮料，我在喝杯可口可乐。
但是我立即注意到那对年轻夫妇，他们的神色不大对劲，他们似乎在争吵着什么，两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儿红。他们大约在三十岁左右。
“可为什么你过去不告诉我”那个女人问他。我猜测她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
“我我觉得这不太好说，这不太好说嘛。”那个男人说。
“现在我也怀孕了，你不想要也许还来得及。可为什么你要直欺骗我这么大的事情。”她说。她皱着眉头在喝那杯芬达，仿佛那玩意儿很不好喝。
“这不算什么大事情，这又有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是都向你交代过了嘛。”他说。他似乎很委屈。
“这不样。”她严厉地看着他，“这是个事关根本的问题。因为，我现在觉得你没有点儿责任感。”
“我没有责任感我都是快做父亲的人，你说什么我没有责任感”他有点儿着急。
“是。”她看着他，“看来我并不了解你，我真的”
“你在说什么你说你并不了解我我们都结婚年了呀你今天怎么啦”他更加着急了。
“我觉得我要重新看你了，重新评价。”她幽幽地看着他。
“什么重新评价，我马上要做爸爸了，这才是我所考虑的。你发昏了。咱们吃点儿什么”他问她，他想岔开话题。
“我要重新认识你了，我要好好想想。”她说。
“想什么”
“想和你的关系。”
“什么难道你想和我离婚不成”他赌气地说。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她认真地说。
他怔住了。他肯定没有想到这点。他看着她，想了会儿：“你真的认为我的过去这么严重严重到会影响我们的未来”
“是的，从刚才起，从你今天告诉我这些事开始。”
“就是从刚才”他问。
“对。”她说。
“我真傻。我不该告诉你那么多。可我想起了我们将来的孩子，我就想起了我的那些事”他说。
“三条生命。三条小生命被你扼杀了。我要重新看待你。”她看着他。
“我有责任感，我对你有责任感。”他坚决地说。
“可你对她们没有责任感，你扼杀了三条小生命。三个女人记忆中会有片黑洞区域的。”她说。然后把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越来越热闹，已经接近下班的高峰时间了。
沉默了会儿，他抬起头：“第，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从来也没想到它仍会影响我们的今天。我是爱过别的女人，在任何个男人的成长中他都要经历这些，但对任何个男人来说，最重要的女人是最后个，我的最后个就是你。你是我的归宿。难道这还不够吗”
“我从来没责备你谈过恋爱，我不在乎这个。问题是你让她们都怀了孕，而且你又都扼杀了他们。你是个罪犯。”
“我是个罪犯”他显得很吃惊，“我是你丈夫啊”
“你首先是个罪犯，你让三个女人怀了孕，你又扼杀了他们。”她不依不饶地说。
“可那还不算是生命。”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好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三个都只有颗黄豆那么大，在怀孕个月内就去做人流了。它们不算生命，它们都只有这么大。”用手比了下，“不算生命。”
“不，你说错了，它们就是生命。虽然只有这么大，但它们已经有了神经，有了眼睛，也许还有了心脏和大脑”
“不，你不懂医学常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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