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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阅读

作品:白羊与狮子|作者:萌诗滴|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8 03:27:44|下载:白羊与狮子TXT下载
  姻学家指出,”项峰以同样平淡的口吻接着说,“离过婚的女性再次找到真爱的几率是无婚姻史女性的50,离过婚性格固执的女性找到真爱的几率是35,离过婚性格固执对男人抱有成见的女性找到真爱的几率是20,离过婚性格固执对男人抱有成见却又打死也不肯承认的女性找到真爱的几率是5所以,各位火星的朋友们,如果你们不幸来到地球,千万别被离过婚的女地球人给迷住了。”

  见飞冷笑声,说:“还真难为你能把这么拗口的资讯全部读下来。”

  “哪里哪里,”项峰也冷笑,“彼此彼此。”

  电波又是片空白,连子默的脑袋也是空白。

  可是,项峰却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以上是针对火星听友测试电波播报的假新闻,完全为杜撰,首歌之后再回来,不要转台哦。”

  子默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红灯跳了几下变为黄灯,最后变为绿灯,她松开刹车,踩下油门,不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不知道为什么,听这档节目会有种随时处于危险边缘的感觉。

  看来,这节目搞不好会红

  歌还没有播完,公司已经到了。子默背着她那只大大的背包,踏着沉重的脚步上楼,她听到顾君仪在走廊里吩咐其他工作人员的声音,忽然想起她们曾走过的那些日子,仿佛都随着她的脚步,渐渐远去了。

  顾君仪看到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子默轻轻喊了声“小顾姐”,可是,顾君仪的身影早就消失了。她不禁惆怅地站在走廊里,轻蹙眉头。她的病还没有完全好,尽管烧已经退了,但是咳嗽咽喉疼痛流鼻涕流眼泪,这些感冒的症状样也没有缺少。

  “喂”丁城站在她身后,穿着身奇装异服,脸上的表情像是很不高兴。

  “你怎么这身打扮”子默想,自己脸上的表情定可以称之为“夸张”。

  “你知道我扮演的是谁吗”丁城的冷冷地说。

  “谁”他们有的时候也会接到有主题的工作,扮演的角色往往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是杰克与豌豆里面的杰克”

  “噢”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得说,“幸好他们没有叫你扮演豌豆”

  “你在嘲笑我吗”丁城眯起眼睛。

  “不不是的”

  他叹了口气,继续抱怨:“我已经从早上九点工作到现在了。”

  “我还以为我今天是来拍你的。”她瞪大眼睛。

  “那么,我只能说,你很走运。”

  这个时候,顾君仪出来,把丁城叫进另个摄影棚,然后走过来对她说:“你去你的位置上等,项屿说他马上到。”

  子默眨了眨眼睛,把拉住顾君仪的手臂:“什么项屿”

  “他没跟你说吗上次的照片杂志社不满意,所以要重新拍。”

  “怎么会”她站在原地,感到阵愕然。

  顾君仪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几秒,才说:“本来这件事我不应该问,但是你们到底怎么了”

  她苦笑,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君仪露出丝淡淡的微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开了。

  她走到自己常常工作的位置上,边摆弄器材边等待。她把相机安在三脚架上,低下头,透过那小小的方格看着镜头另边的世界,只是看着某个点,定定地不眨眼。然后,原本跳动不已的心忽然变得平静下来,这就像是种仪式,每当她感受到压力的时候,她就用这个方法使自己重新振作。

  有个人走进了她的镜头,坐在幕布前面的高脚凳上,轮廓清晰,表情模糊。他额前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半颗眼睛,但她知道,当她透过镜头看着他的时候,他也同样看着自己。

  “项屿,化妆师在等你。”顾君仪走进来说。

  “不需要,就这样拍吧。”他伸手示意。

  他直直地看着镜头或者是看着她没有笑,只是淡淡地抿着嘴,表情放松。

  于是,她按下快门。没有灯光,没有背景,也没有任何的交流。

  他们只是对纯粹的拍摄者与被拍者,再没其他。

  她听到丁城在她背后对顾君仪说:“我也想要这样拍,不喜欢随时随地有人提醒我下个镜头该怎么办。”

  她仍在按着快门,好像已经捕捉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镜头前的项屿真实而随性,就像个十七岁的少年。

  子默直起身,垂下眼睛,看着相机屏幕上播放的照片,轻声说:“好了。”

  “谢谢。”项屿礼貌地回答,从凳子上站起来,走了几步,来到她面前,伸出手,停在半空中。

  她看着那只手,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难道说,他是要跟她握手吗

  “你好,”他仍然伸着手,即使她没有点要握住的意思。

  “”

  “我们十六岁那年互相认识,然后经历了许多曲折,我伤害过你,说不定你已经对我绝望了,说不定还没有但,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把所有原本那些关于我的记忆全部抹掉,然后,重新认识我”

  “”她错愕地看着他,发现他是认真的。

  也许是因为她迟迟没有伸出手,所以项屿还是有点尴尬地把手放回口袋里,用种故作轻松的口吻说:“试试看,好吗算我求你。”

  她没有回答,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她只是木讷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项屿鼓起勇气,露出个无奈却腼腆的微笑,说:“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项屿。如果我说,我对你见钟情,就在刚才你会相信吗”

  女

  八上

  子默坐在窗台上,抬头看着外面的星空,子生的房子在三楼,跟那高高在上的三十二楼比起来,显得那么矮,她就像是从云端又跌落回地面。切,由虚幻变得真实起来。

  她想起几天前项屿对她说的话,不禁在心底遍又遍地回放那些镜头。

  那天的最后,她只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然后转身离开。

  她竟然变得这么勇敢,这么得义无反顾。他定感觉得到,她是毅然决然地想要离开他吧

  那么,他怕了吗怕这种生活的改变。还是说,他是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

  她无从分辨,所以选择先转身。

  世纷在她的语音信箱留言,约了她在上次的那家茶餐厅,她本想说换个地方,可是鬼使神差地,还是答应了。

  她把车停在公寓地下车库里那个她专属的位子上,旁边的车位就是项屿的,空空如也。

  有那么几分钟,她都在思量着,如果吃过饭回来,看到项屿就在这里等她,她该怎么办。可是下了车,关上车门,她又乐观地想,也许那时,他根本就还没有回来。

  然而才走了几步,子默就看到项屿驾着他那部黑色的越野车,直直地停在她面前。

  “狮子,”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表情说不上是惊讶还是欣喜,“你搬回来了”

  她摇头,不说话。

  “你等我下。”他去停车,像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她倒退了两步,忽然转身迈开脚步奔跑起来,她很久没有这样跑了,自从大学毕业以后。身后是项屿的叫喊声:“喂别走”

  但她跑得更快,出了车库,没有理会人行道上方的红绿灯,径直跑进了那家茶餐厅。

  她在位子上坐下的时候,还是气喘吁吁的,世纷和见飞错愕地看着她,开玩笑说即使她迟到小时也不会让她买单的,她只有尴尬地笑。

  “你知道吗,”世纷边说,边把冰镇柠檬茶推到子默面前,“刚才我们在讨论项峰,他和见飞起主持的电台节目现在已经成为全太阳系收听率最高的节目了,所以我觉得他也许只是为了节目效果才处处针锋相对,你说呢”

  “他才不会,”子默摇头,上气不接下气,“关心节目效果。”

  “我说吧,”见飞点头,“他根本就是个心胸狭隘的大男子主义者”

  子默又摇头,喝了口杯里的茶,说:“他也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

  “”

  “我想你们之间也许有什么误会。”她只得苦笑着解释。

  “我跟他之间的误会很深。”见飞面无表情。

  “男人往往就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

  子默说完这句话,就兀自沉思起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世纷和见飞都脸好奇地看着她。

  可是她们的目光很快又被别的东西吸引走了,她不禁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却看到对带着笑意的眼睛。

  “怎么在这里吃饭也不叫上我。”项屿在子默身旁坐下,神色自如。

  她直觉地想后退,却发现身后是堵墙,她被他堵在了卡座里面,无处可逃。

  “这是路边茶餐厅的 ,不适合你。”世纷手撑着头,笑盈盈地看看子默,又看看项屿,最后跟见飞交换着眼神。

  “怎么会,”项屿也笑起来,样子是少见的亲切,“我很愿意听听你们在聊什么。”

  子默还来不及阻止,世纷就说:“我们在聊你大哥项峰。”

  “哦”项屿边把嘴卷成“”字形,边不着痕迹地把手臂放在子默身后的卡座椅背上,“梁见飞你真有种,你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第个能把我哥惹毛的女人。”

  “我到底做了什么”见飞眨了眨眼,满脸无辜。

  项屿耸耸肩:“他是个很古怪的人不然也不会去写那些诡异的侦探小说所以不要用常人的思想去衡量他,你以为他会生气的时候他偏偏毫不在意,你以为他不应该介意的时候他却早就已经在心里气得要死。但有点我觉得不可思议”

  “”

  “项峰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他不会把喜怒哀乐摆在脸上,如果他讨厌你,他还是会对你友好绅士有风度,接着趁着什么机会不动声色地把你除掉,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你叫板。”

  “所以我就说,”世纷脸肯定,“他是为了节目效果啊。”

  项屿摇着食指:“他才不会关心节目效果。”

  世纷和见飞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不约而同地说:“你的话,跟刚才子默说的模样呢”

  项屿转过头看着子默,脸上的笑容温柔却怪异,就好像在这副含蓄的表情下,隐藏着的是颗驿动的心。

  “喂,”世纷忍不住说,“你别随便把你泡妞的那套用在我们子默身上。”

  “为什么”他转过头,脸上还挂着那种笑容,可以表情却很认真,“我是在追她啊。”

  对面的两位在亲耳听到当事人承认的情况下,反而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过了会儿,世纷才笑着说:“不好玩,这样就太不好玩了。”

  “”

  “你的段数那么高,我们子默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谁说的,”项屿垂下眼睛,看着漂浮在褐色茶水里的黄色柠檬片,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大半,用种半真半假的口吻说,“她很难追,是我这辈子最棘手的难题”

  子默有点局促地别过脸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许就像世纷说的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顿饭的时间就在谈笑之间溜走了,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是段美好的记忆,但是对子默来说,就像是种酷刑。

  然而项屿并没有碰她,也没有说令她感到窘迫的话,他们就像普通朋友那样保持定距离,可是他看她的眼神,却要比普通朋友不知道热情多少倍。

  走出餐厅,在门口跟世纷和见飞告别,子默想了想,还是决定跟项屿起回车库去取她的车子。

  “可以不要再用那个什么语音信箱了吗我不喜欢对着机器说话。”项屿双手插袋,低下头,像孩子样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可是有些电话是我不想接的。”子默鼓起勇气说。

  “那么我答应你,如果我打给你,你不接,我就不再打了。”

  “”她别过头,看着远处的灯光,没有回答。

  忽然,她脚踏空,眼前是片白晃晃的斑马线,她感到自己就要向马路当中跌下去,眼角看到的是片不停闪烁的灯光,她有点茫然,像是没了知觉,她想到的是很多年前被车撞的幕,那时的她并不觉得疼痛,只看到装有冰淇淋蛋糕的盒子在空中飞舞,想要抓却又抓不住,那么无助

  有人从身后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拉了回来,辆车从面前呼啸而去,她感到额前的头发被狠狠地吹起来,然后,她就被个温暖而颤抖的怀抱包围了,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直觉地缩了缩肩膀,周围都是股,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项屿那带有青涩胡渣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她不用仔细听,就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动得很厉害。

  她想哭,眼泪却掉不下来。

  “以后别再这样了”项屿低声说,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但是我不想再经历那场噩梦,没有人想”

  “可是”在片嘈杂的寂静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经历过很多次噩梦。多到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每次醒来,看到我身旁的你的脸,我就以为噩梦已经过去了,但其实没有。”

  他搂紧她,没有说话,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感觉到他手指的颤抖。

  “所以,噩梦会让人成长的,”她以种自己也意料不到的轻快的口吻说,“偶尔做噩梦也没有坏处。”

  说完,她试着推开他,却怎么也挣不脱。等到她放弃挣扎的时候,他反而松了手。

  啊人生,就是充满了意外。

  帮助蒋柏烈走出自杀阴霾的老师,最终选择了自我了结生命;子默因为崇拜羡慕顾君仪所以当了摄影师,可是顾君仪自己却放弃了;见飞和项峰在直播时大吵架,没想到成就了史上收听率最高的节目;在镜头前总是脸温柔的丁城实际上个性很差,令人生厌,但有的时候他又会有坦诚或孩子气的面;在比赛时对对手毫不留情的陈潜却可以原谅他爱的人所做的切,包括背叛与伤害;做惯了问题少年的子生,长大后却变得可以信赖可以依靠;还有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于任之,在她看来更像长者,而不是个追求者。

  也许每个人都经历着这样或那样的意外,而她的意外,都因项屿开始,又因他结束。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只是个附属品,所以他从来不以为意。

  “我走了,再见”那声道别的话还没说完,人行道上的红灯就已经变成了绿灯,子默转过身,迈了步,却被项屿轻轻捉住了手腕。

  他们互相凝视着,好像都想要从对方眼底看到些什么,最后,他言不发地牵着她,走过那长长的斑马线,来到公寓楼下。

  “记得别再用语音信箱了,”项屿停下脚步,放开手,“开车小心。”

  说完,他扯出个淡淡的笑容,转身上楼去了。

  原来他只是牵她过马路。

  她忽然有种错觉,他们又回到了十七岁,她好像看到个倔强而落寞的背影,很多次,她跟在他身后,走过个又个十字路口,道又道斑马线,她多么希望他可以牵着她的手,但他没有。

  所以,他在弥补吗

  还是,刚才牵着她的,其实是另个项屿。

  “哦,终于不用给你留言,然后静静地等待回复,”电话里,于任之说,“但其实我偷偷地有点享受这个过程。”

  “”

  “就好像返回到使用拷机的那个年代,会让我觉得自己又年轻了次。”

  子默失笑,她已经把手机的设定又改了回来,第个打进来的就是于任之。

  “我不知道这个小小的举动会起到那么大的作用。”

  “今晚有空吗”他忽然问。

  “有的吧”

  “可以跟我出去约会吗”

  “”

  “噢,别拒绝个鼓起勇气来约你的老人,这会让他很伤心的。”

  她还是笑,不过这次有点哭笑不得:“那好吧”

  “晚上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子默坐在窗台上发呆,子生穿着夹脚拖鞋在客厅里啪嗒啪嗒地走来走去,边还刷着牙。他通常很少呆在家里,可是自从她上次生病发高烧之后,她常常能在家里看到他,也许他是真的怕她出什么事没办法交代。

  父母因为忙着出门旅行,已经很久没召见兄妹俩,她忽然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尽管仍然沉闷,却自由自在。

  “默默,”子生站在门口,脸颊和下巴上涂满了剃须泡沫,“我听项峰说,有人送花给你”

  子默干笑两声,想要蒙混过关。

  “不会是拍照片的那小子吧”

  “不是。”

  “那是谁”他挑眉。

  “你不认识。”她眨了眨眼睛。

  子生扯了扯嘴角:“默默,我觉得你变了。”

  “”

  他双手抱胸,仔细地打量她,眼神就跟爸爸样,过了很久,他才笑着说:“不过,是很好的改变。”

  傍晚五点的时候,子默在十字路口等来了于任之,他从出租车上下来,让她先坐上去,然后自己才又坐好,关门。

  子默觉得于任之跟她以往所接触的男性不太样,他很有风度,有才华,但又近乎刻板,做任何事都有条不紊。

  所以当出租车停在家黑暗餐厅门口的时候,子默不禁有些错愕。

  于任之付了钱,下车,脸上是种带有自嘲意味的无奈:“以个老人的智慧,能够想出这样的奇招已经算不错了。”

  “奇招”

  “是啊。”他点头,然后率先走到餐厅门口去卡位。

  盲人服务生先把餐厅的就餐规则对两人说了遍,然后就带他们上楼去,踏进那漆黑片的门廊之前,于任之大方而绅士地伸出手,对子默说:“可以吗”

  子默想了想,还是有点笨拙地把手搭在他肩上,他不以为意地微笑,慢慢转身带着她起进去。

  尽管睁着眼睛,但视线所到之处还是变得片漆黑,服务生走在最前面,于任之和子默在后面,他们走得很慢,生怕在黑暗中摔倒。

  跌跌撞撞地在椅子上坐下,子默听到自己和于任之同时松了口气,因为看不见,所以也不需要点菜,餐厅为每位客人安排的菜色是样的,两人就并排坐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

  “我说,”于任之在口袋里搜寻着什么,“还是把眼睛闭起来吧。”

  “”

  “反正就算睁着也看不到,闭上比较舒服。”

  她照做了,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忽然,面前有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于任之的手臂,他轻笑了声,好像弯下身子摸索着,好会儿才听到他把什么东西重又放回桌上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小心把烟盒弄掉了。”他拍了拍她的手,声音里有种让人能够立刻安下心来的魔力。

  “哦,没事”子默连忙放开手,窘迫地抓了抓头发。

  “你害怕吗”

  “有点。”

  “害怕的时候你通常会做什么”

  “不记得了,”她顿了顿,“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或者”

  她没说下去,黑暗中,悄悄地在心底叹气。

  “或者找个能让自己不害怕的人是吗”他帮她说完,好像点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你真的只是负责画插画,而没有跟项峰起合写侦探小说吗”她不禁苦笑。

  “老人有老人的智慧。”

  “你有多老”

  “我想大概你读小学的时候我已经不是处男了。”他不无幽默地说。

  “”

  这时候服务生摸索着上了菜,都是西式的,每人面前盘,尽管如此,吃起来仍然很费力。

  “我是不是有竞争者”吃到半的时候,于任之忽然问。

  子默喉咙里那半颗还没完全咽下去的西兰花就这样生生地卡在那里,她用力咳了几下,那种痛苦的感觉才消失。

  “不用那么紧张,”于任之抓起她的手,把水杯递到她手里,“我只是随便问的,没有要你对我负责的意思。”

  “你的消息很灵通。”她无奈。

  “我只是勇于探索。”

  子默看不到于任之的表情,可是她感到他是在微笑。

  “都是项峰告诉我的关于你的很多事。”

  “”

  “但项峰其实很爱他弟弟。”

  “如果你当着他们兄弟俩的面说这句话会被踩死的。”

  他不以为意地继续说:“所以我直有种被利用的感觉。”

  “”

  “项峰告诉我那么多,其实是想借我的手做些什么事实上我还没有弄清楚究竟他是想要拆散你们,或是恰好相反。但我从他的描述中更加可以肯定,你是个很有趣的人。”

  “有趣在哪里”

  “有趣在你常常做些出人意表的事。”

  “”

  “我在乌镇第次认识你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把你看透了,以为你只是个内向简单的女孩。可是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其实你并没有我们所以为的那么简单,你的身体里就好像蕴含着暗流,随时会爆发。”

  “听到你这样说,我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于任之低笑了声:“你可以把我刚才的话作为种赞扬,我很少赞扬女孩子。”

  “谢谢。”

  “那么,”他顿了顿,好像是故意的,“现在你还怀疑我吗”

  “”

  黑暗中,于任之把脸凑到子默耳边,低声说:“你直觉得我并不是真的想要追你不是吗”

  子默感觉到他温润的气息,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

  于任之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盘里的食物,整个楼面只听到人们的低声细语和各种餐具碰撞的声音。

  子默飞快地吃完自己盘里的东西,只希望这场黑暗晚餐快点结束。

  下楼的时候,她还是把手搭在于任之的肩膀上,尽管也是前后,但这种感觉跟被项屿牵着的时候很不样。

  回到明亮的世界,子默觉得自己简直要高兴得尖叫起来,反观于任之却没有太大的表情起伏,也许他从来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让人捉摸不透。他们在明亮的餐厅楼喝了杯饮料才结帐离开,出租车载着他们向子生家驶去,路上两人很少交谈,却点也不觉得尴尬。子默只是想着于任之的那句话,原来,他知道她的怀疑,那么他是在肯定还是在否定呢

  于任之让出租车停在前个路口,拉着子默下了车,齐慢慢地向子生家楼下走去。他双手插袋,脚步很慢,像是有话要跟她说。

  “不管你信不信,离我的上段感情结束,已经过去十年了。”

  “”

  “其实我也曾经是个,像项屿那样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哦,不过当然,人和人是不同,人们做同件事也许是因为截然不同的理由,尽管如此,我们都无法否认自己做过伤害别人的事。”

  “”

  “然后有天,我停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说厌倦也好内疚也好,只是觉得不想这么做了。想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体会平淡的人生。可是,那个人并没有出现过,或者其实早就出现过了,但我没能抓住那仅有的次机会。”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说明什么”子默鼓起勇气问。

  “是想告诉你”他看着她,目光开始很温和,像个兄长,然后渐渐变得犀利起来,像个充满野心的男人,可是那种犀利和野心却更像是带着点点恶作剧的意味。

  “”

  他站在她面前,显得尤为高大,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说:“是想告诉你老人的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说完,他向她靠来,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

  子默本能地后退了步,惊愕中没有站稳脚步,眼看着就要摔倒,身后却有股熟悉的气息涌过来准确地说,是有人在背后搂住了她。

  于任之被把推开,身材高大的他踉跄几步,终于站稳,昏暗的路灯照在他脸上,隐约有稍纵即逝的笑意。

  “别碰她”项屿在子默身后冷冷地说。

  八中

  有那么秒钟,子默以为于任之在偷笑,可是下秒,他又变得脸温和,看着子默,说:“啊,竞争者出现了。”

  项屿没有理会他,低下头看着子默:“没事吧”

  子默摇头,不着痕迹地挣脱,站到边,忽然觉得头疼。

  于任之耸耸肩,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般:“今天就送你到这里,有些路还是需要你自己走。”

  “哦”她看着他,满心疑惑,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于任之挥手告别,很快坐上出租车走了。子默有种被抛下的感觉,可是转念想,无论于任之在或不在,她都要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

  “如果”项屿有点艰难地说,“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记得大声拒绝。”

  “男人会认真对待女人的拒绝吗”她看着他,想起了以前的事,眼神是种前所未有的倔强。

  项屿别过脸去,看着不远处的灯光,沉默着。过了很久,他才转过头来,伸手轻轻捏住她的脸颊,脸上是动人心弦的微笑:“好了,狮子,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内疚死的”

  子默瞪他,愤怒地甩开他,转身快步走着。她怎么会以为他变了呢,不,他仍然是那个可恶自负的项屿,以为个微笑句话或是个吻,就可以挽回女人的心。

  他从后面追上来,几次试图拉住她,可是都没有成功。最后,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如果”他摸了摸鼻子,低声下气地说,“如果我说错了什么我可以道歉。”

  “”

  “对不起。”

  子默轻蹙着眉,没有看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想要给你看样东西”他忽又变得腼腆起来,不是那个流连于夜场的项屿,而像是初次恋爱的小男孩。

  “”

  “你等着就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飞奔到停在路边的车旁,取了只纸箱,捧在怀里向她走来。

  “就是这个。”

  子默往纸箱里望去,竟然是只身上带有花斑的小狗。

  项屿的口吻带着点小心翼翼:“是不是很像小白”

  “”她说不出话来。

  “我第眼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很像小白,连耳朵上的花纹也样,但它的尾巴比小白短了很多,不知道大了以后会不会长点。”说这话的时候,项屿的脸上是很少见的温柔。

  “”

  “”

  “小白小时候也是这么短的”

  “啊”原本已经渐渐灰心的他,眼里忽又燃起丝希望。

  “我是说,小白小时候尾巴也是这么短,长大了就会好的。”她忍不住伸手抚摸小狗的背脊。

  “我把它放在浴室里,地上铺了报纸,可是它却总是弄脏其他地方,所以你可以帮我吗”

  “”

  “我个人养不过来,而且我常常出去比赛,你可以帮我教它吗”说完,他伸出手放到她面前,手心里是把银色的钥匙就是她托项峰还给他的那把。

  小狗在纸箱里打转,时不时地舔着自己的爪子,无辜地看着他们,好像分不清谁是它的主人。

  子默抿了抿嘴,说:“它是很像小白但它不是小白,永远也不会是。”

  “”他的眼神像凝滞了。

  “就好像你曾经带给我的伤痛,永远都会留在我心底样。”说这话时,子默并没有看项屿,仿佛这并不是责怪,而是种心死。

  她摸了摸小狗,继续说:“如果不听话,就轻轻地拍它的头,它会知道的。”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他眼,转身向前走去。

  项屿没有追上来,只是在身后大声说:“也许它永远都不会是小白,可是它很努力地想要给你些新的快乐的回忆,说不定,它会让你开心,会让你觉得,认识它是值得的只要你给它次机会。”

  子默加快脚步,走进子生家楼下,她没有坐电梯,而是沿着楼梯走上去。当她气喘吁吁地打开门的时候,子生正在客厅里边喝酒,边指着电视大笑。

  “你回来啦,”子生说,“要来杯吗”

  子默走过去坐在他身旁,言不发地拿起桌上倒满酒的杯子仰头喝了下去。

  “发生什么事了”子生脸错愕。

  “没什么。”她从他手里拿过酒瓶,倒满,又仰头喝了下去。

  “喂”子生终于警觉地夺过瓶子,掌拍在妹妹额上,“你疯了”

  “你不是请我喝吗”她郁闷地瞪他。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小气鬼”

  “你到底怎么了”

  “”她沉默不说话。

  “又是项屿”

  “”

  “你们绕了我吧,折腾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你知道”子默放下酒杯,口腔里像要烧起来。

  “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当我们都是傻瓜”子生把酒瓶放在厨房杂物架的最上面,然后坐回沙发上,点了支烟。

  “爸妈就不知道”她倒在沙发上,仰着头,觉得心情糟透了。

  “关于这点,我没有跟他们讨论过,”子生吐着眼圈,眉眼皱在起的时候,看上去很凶恶,“不过我相信他们比我敏感多了。”

  “可是大家为什么都不说”

  “因为你们自己都不说啊。”

  “”

  “你知道吗,爸妈其实是那种人。”

  “”

  “就是,如果你不说,他们会默默地注视你,直到你撑不下去需要他们帮助。”子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虚无的感慨。

  “”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两个的性格很像,有事都是喜欢憋在心里,不想说出来,好像对别人说自己的心事是件多么可怕的事不要否认,你也是这样的人”他把烟灰弹在茶几上的烟缸里,“还记得吗,我小时候常常惹祸。”

  “当然记得,”子默扯了扯嘴角,“每次同学说学校又有人打架,我就很害怕,因为晚上回去爸妈肯定又要罚你,你跟他们顶嘴,于是家里变得鸡犬不宁。”

  “可是有次,我惹了很大的麻烦,不是打架这么简单。我其实心里很害怕,可是又不敢跟任何人说,爸妈已经看出我不太对劲,但他们不问,他们始终觉得,尽管是孩子,但每个人总有自己心里的事,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么就让这个秘密直保守下去好了。

  “然后有天晚上,我不敢回家了,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家人,就缩在路边的角落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爸妈都站在我身旁,默默地,什么也没说,妈妈低着头哭,爸爸的眼神是我辈子都没有看到过的。然后我就全说了。”子生面前烟雾缭绕,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爸妈怎么说”

  “他们听我说完,把我带回家,然后为我做了很多事,很多我怀疑以后当我做爸爸的时候是否可以为我儿子做到的事。后来他们跟我说,他们之所以不问,是因为他们相信每个人都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你想要得到帮助的话,就要先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否则别人是没办法帮你的。”

  “”

  “所以,默默,如果你想要得到帮助,就必须说出来。”

  “”她点头,想到了蒋柏烈以及那间小小的诊室,从某种程度上说,那也是她的“家”,她可以完全表达自己的地方。

  “同样的,”子生又继续说,“如果你遇到个人,愿意跟你说他的心里话,那么他定是希望得到帮助,你最好听听他想说什么,再决定是不是要帮他这个忙。”

  子默的眼前,浮现的是项屿捧着装了小狗的纸箱,小心翼翼地说:“你可以帮我教它吗”

  她有多久没有看到他这样的表情

  也许很久,久到她自己都忘记了,忘记他们也曾有过的那段青涩时光,只是或许从开始他们就没有向对方坦诚地表白自己,所以之后的那些年他们争吵冷战互相指责,却谁也不肯说出心里话。

  “哥”子默看着子生,“你刚才说你惹的那个大麻烦”

  “”

  “不会是搞大了别人的肚子吧”

  子生站起身,巴掌拍在她的额上,然后叼着烟回自己房间去了:“别胡说八道,你老哥我那时候还是个处男呢”

  星期四上午,子默有个拍摄广告的工作,她早早地去了,是想看看顾君仪会不会有空,如果有空的话,她打算坐下来谈谈。也许就像子生说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曾经从顾君仪这里得到了许多帮助的她,也想要为这个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小顾姐”做些什么,即使只是默默地露出个微笑,也是好的。

  可是到了公司,却发现现场乱成了团,顾君仪在墙角打着电话,工作人员到处奔走,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弄丢了。

  子默坐在自己常坐的那把椅子上,打开背包拿出照相器材,顾君仪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泄气地说:“今天不用拍了,丁城跟我们开了个大玩笑玩失踪”

  “”

  “手机关机,打到他家里也没有人接,没有人找得到他,快被他气疯了。”

  “怎么会这样”

  “谁知道”顾君仪叹了口气,“如果你还没吃早饭的话可以去附近吃点,但别走远了,说不定他大少爷玩够了又会回来的。”

  说完,顾君仪又去墙角接电话,脸上的表情很无奈。

  子默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忽然背起包冲了出去。

  也许,她知道他在哪里,如果可以的话,她要去把他带回来

  上午的桌球室总是显得很冷清,所以当子默冲上二楼的时候,眼就看到了正在角落里专心致志打球的丁城。

  母球轻轻撞,黑球应声落袋,丁城脸上是少有的快乐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现在大家为了找你忙得不可开交”子默双手抱胸,无奈地瞪他。

  “我不在乎。”丁城拿起巧可粉在皮头上擦了几下,示意服务生摆球。

  “你不可以这么不负责任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

  “谁答应的”他皱起眉,“我可没答应过。”

  “”

  他垂下眼睛,还在不停地擦着皮头:“我厌倦了,我讨厌当什么王子那根本就不是我,但他们还要我露出虚伪的笑脸我实在受够了”

  “”

  “我不喜欢像个木偶样被人摆布,我喜欢打半色球,可是他们偏要逼我打全色球,所以我宁愿不打。”

  丁城脸倔强,像跟大人赌气的孩子,子默想起相亲的那晚他送自己回家的时候,说过的话:我并不是讨厌你,我只是讨厌跟人打交道而已任何人不止是你。

  也许他是个直白的人,却不是个愿意说出心底话的人。

  “那就去告诉他们”子默走过去,把夺过他的球杆,“如果不喜欢当王子,如果不喜欢虚伪地笑,就告诉他们,告诉所有人但是不要躲在这里。”

  丁城看着他,蹙起眉头,不说话。

  “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如果我不主动不努力是不会得到工作的,所以我开口求你帮我,你就真的帮了我,”她看着他,眼神坚定,“我很感激你,a不止是因为得到了工作的机会,而是你告诉我应该说出来应该更积极点。”

  “”

  “所以你为什么不自己说呢,为什么不自己去告诉他们,你不愿意这样,你要做本来的你”

  丁城脸上的表情是愤怒是不悦是难以置信可是渐渐的,他眉宇之间的那股戾气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个有点茫然却也无可奈何的大男孩。

  “好吧”他垂下眼睛,“我跟你回去。”

  子默笑起来,还是那么木讷,却多了几分自信。

  这天,他们工作到晚上,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站在相机后面告诉丁城该怎么做,而是把棚内的音响声音调大,默默地看着镜头另边的他,纪录每个表情和眼神,同时也接受他所要传达的讯息。

  拍摄结束以后,她看到丁城和他的经纪人起走了,临走的时候,他给了她个感谢的眼神尽管那个眼神看上去还是有种令人生厌的高傲但她毫不在意,只是点头微笑。

  回家的时候,她开车路过宠物商店,想了几秒钟,还是把车停在路边。

  她买了几包狗粮,又买了些杂物,然后请店员送到项屿家里。

  尽管那并不是小白,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