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项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还好吧。”
“我爸说你最近几年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是的,”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犀利起来,“谢谢他坦白的评价。”
“你还是那么霸道,点也听不得别人说你不好。”于丽娜直白地说。
“你还是那么泼辣,脑子点也转不了弯。”
“也许吧,”她又笑起来,“对了,你个人来的吗”
项屿愣了愣,直觉地回头去找那个木讷的家伙,可是却只看到她远远地站着,脸悲伤地看着他们。
他忽然很想大喊声:“施子默,你给我过来”
可是他才张口想要说什么,她就别过头去走开了,他皱了皱眉,回过头,说:“算是个人吧。”
“那这里结束之后去喝杯吗”于丽娜的眼睛很漂亮,即使没有那银色的眼线也很漂亮。
他想说“好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今天我还有事,改天吧。”
“也好这是我的名片。”
他接过来,随手塞在外套口袋里。
“你的呢”于丽娜摊开掌心,伸到他面前。
“嗯”他的眼睛不自觉地搜索着什么,有点心不在焉。
“名片啊”
“哦,我没带。”
“那么手机号码总有吧”说着,她拿出自己的手机递到他面前。
“嗯”项屿按下自己的号码,然后敷衍地把手机塞了回去,转身想走。
“喂”于丽娜拉住他,“记得有空打给我哦,当然我有空也会打给你的。”
他点了个头,就匆忙离开了。
新郎和新娘开始宣誓,人们都聚集到舞台前,项屿仔细地在人群中搜索着子默的影子,但是却无所获。他走出会场,拿起手机开始拨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号码,段悠扬的钢琴声在大堂的另头响起,那是子默的手机铃声。
他连忙快步走过去,边喊着:“狮子”
她跑进了花园,像是在躲他,脚步声很乱,每步都像是敲打在他心上。
“狮子”他冲过去,没几步就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低着头,没有看他,可是手臂却用力地挣脱,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女孩。
“施子默”他用空出的那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吧。”
她抿着嘴,眼眶里有什么在闪烁着,眼神是不容抗拒的倔强。
他看着她,忽然被她逗笑了:“喂,你这算是在闹什么别扭”
“”她倔强地不看他。
“人家只是跟我说几句话而已,我本来打算告诉她我是跟你起来的,谁知道你下子就没影了。”
“”
“好吧,”他投降,“她是给了我张名片,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扔了。”
说完,他放开她的下巴,从外套口袋里摸索出张纸片,随手丢在旁边的垃圾箱里。
她还是不看他,好像这个木讷的脑袋里正在积蓄着什么。
“狮子”他低下头,把脸凑到她面前。
她别过头去。
“小怪物”他又凑过来。
她还是别过头去。
“你这家伙”他终于大吼起来。
“根本就不是不是她的问题。”过了很久,她细小的声音传来。
他借着月光看她的脸,有行泪水悄悄从她木讷的脸颊上滑落:“”
“根本就不是,她的问题”
“”
“根本就不是,她的问题”
然而,她只是倔强地重复着这句话,直到他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揉着她被发卷烫得有些翘的发丝,说:
“好了,我们回家吧,好吗”
那场婚礼,他们不告而别,回去的路上,项屿开着她的车,谁都没有说话。
子默不禁想,也许项屿消失了,会有很多人问,他去了哪里可是她呢,她消失了的话,会有谁在乎呢
没有人吧
“所以”蒋柏烈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哈欠,“你为了发泄昨天晚上的不满,今天大早就过来把我挖起来,好让我体会你当时郁闷的心情吗”
“医生,”子默脸不满,“作为医生,你不是应该随时准备为病人服务的吗”
蒋柏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又打了个哈欠:“可是服务时间是周末早晨9点以后,现在只有6点,病人小姐”
“你没听过句话吗”
“”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是早起的虫子被鸟吃吧。”
“偶尔次,也没什么关系啦。”
蒋柏烈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手中的邮购杂志,神情专注。
“医生”
“”
“医生”她忍不住大喊起来。
“啊”蒋柏烈抬头看她,像是很不情愿。
“那是什么”
“哦,邮购杂志,我跟你说,上面有款小冰箱很不错哦,体积不大可是容积量大,制冷效果也很好,我已经想过了,就放在这里”
“蒋柏烈”
“好吧,你说吧,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他倏地丢开杂志,双手抱胸,又是副心理医生的样子。
“我我想说的是,难道怪咖不可以有简单平凡的爱情吗”子默双手抱膝坐在皮椅上,脸黯然。
“那么,你以为的简单平凡的爱情是什么”
“就是跟喜欢的人结婚生小孩,永远在起。”
蒋柏烈抓了抓鼻子:“比如”
“比如”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涂上了深咔色甲油的脚趾,“顾君仪和陈潜。”
“”
她顿了顿,才说:“医生,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怎么会做摄影这行”
“没有。”
“其实是因为我很羡慕小顾姐,直都,很羡慕。”
“啊,这点我能理解,人有时候会因为其他人而改变生。”
“陈潜你知道吗”子默抬起头,看着蒋柏烈。
“哪个陈潜不会是那个陈潜吧”他瞪大眼睛。
“嗯,”她点头,“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围棋选手,他是项屿的师兄。”
“啊”他恍然大悟。
“我还记得,大学的时候,有天在电视里看到陈潜的采访,那时候他跟小顾姐才刚结婚,他们牵着手站在起,a脸上的笑容是”
“”
“好像时时刻刻都觉得很幸福于是我想,如果我能够成为那样的人,该有多好。”
“她是摄影师吗”
“那个时候,是的。可是后来,就像医生你和那个老师样,等到我好不容易当上了摄影师,她却放弃了这个职业,转做主管了。”
“啊,人生的际遇有时候谁也料不到。”
“可是,”子默用种羡慕的口吻说,“小顾姐不论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她的脸上永远挂着幸福的笑容,就跟我第次看到她的时候样。”
蒋柏烈沉吟了会儿,忽然问:“她是什么座的”
“”
“快说嘛,”他从桌上翻出那本关于星座的书,“我最近对这个很有兴趣。”
子默想了想,说:“双鱼座”
“啊,双鱼”他翻起来,翻到某页,便停下来读道,“多愁敏感,爱作梦幻想的星座。天生多情,使他们常为情字挣扎,情绪的波动起伏也跟情脱不了关系;他们生性柔弱,很喜欢奉献,也不会随意伤人。”
“不太像,”子默摇头,“小顾姐是很理智,很冷静的人。”
蒋柏烈却不置可否,继续读:“双鱼是个古老复杂的星座,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所以在情绪方面起伏非常的大,矛盾敏锐的感性知性诗情和纤细的触觉,种种冲击之下便产生了无与伦比的艺术天才。例如在我们所研究的古典音乐大之中,双鱼座便是十二星座中最多的。也许,这也是他们另种沉醉的表现。”
“真的不像。”
“或许她有许多不为你所知的面呢”
“”
“再来看看双鱼座的爱情天性浪漫爱作梦敏感又和善。总是无私的奉献,并且害怕寂寞和被人忽略。所以他们很容易坠入爱河,每次的恋爱都是全力以赴;也喜欢把爱情融入自创的梦幻格局里,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他们会愿意将裸的心灵完全的呈现在爱人的面前,更需要对方毫不保留的鼓励与支持赞美与宠爱;也深深相信:只要有爱情,就不怕没面包。他们未必会在第次就留给你深刻的印象,但却能因次又次的相会,让你坠入他们细密的情网。”
子默抿了抿嘴,说:“可是我总觉得,小顾姐是那种很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的人,她定是跟陈潜很相爱,才结婚的。”
蒋柏烈眯起眼睛看着她,最后得出个结论:“你真的很羡慕那个叫做顾君仪的女人是吗”
“也许吧,”她说,“我只是觉得,可以像他们这样,跟喜欢的人结婚,幸福地在起真好。”
蒋柏烈笑容可掬地低下头,没再说什么,只是专心地看着手里的那本书,像是想从里面研究出什么来。墙上的钟发出鹦鹉般的鸣叫,那时早晨时七点才会发出的响声,他忽然抬起头,用种似有若无的口吻说:
“子默,你知道吗,有时候,看得见的爱未必就是幸福,可是看不见的,也未必就不是爱。”
二下
这天中午,在蒋柏烈那里折腾了整个早上的子默,终于疲倦地入睡,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布满青苔的石子路上走着,不远处有个人,穿着白衬衫,在风的吹拂下连影子也是飘荡的。她追过去,却怎么也追不上,最后,那人消失在石子路的尽头,只剩下灰蒙蒙的天空,以及洒满了红光的街道
她忽然醒了,不是因为这个梦,而是急促的铃声。她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放到耳边。
“喂默默”妈妈的声音显得很精神。
“嗯”
“还在睡觉”
“嗯。”
“妈妈是要提醒你,晚上七点别忘了。”
“哦”如果不是这通电话,也许她真的就要忘记。
“记得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
“哦,知道了。”
挂上电话,子默的心情没来由地阵低落,仿佛有天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的生活团糟,什么也找不到,什么也不想找。
她在心底呐喊:我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是安静得只听到钟摆声的房间里,却没有人来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也许,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够回答
事实上,她羡慕的,又何止是顾君仪每个在她看来活得安然自得的人,都像把戳着她脊椎骨的刺刀,每靠近分,就会被那犀利的刀锋划伤。她不是“狮子”,跟他们比起来,她不过是只渺小而软弱的绵羊。
她坐起身,看着窗外的阳光灿烂,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去浴室洗了个澡,穿上恤和牛仔裤,然后带着个大大的纸袋出发了。
车子驶进公司楼下的时候,是四点半,她上楼走进化妆室,迎面而来的是顾君仪讶异的目光。
“今天你不是休息吗”
“嗯,”子默从纸袋里拿出蓝色的连身裙挂在更衣室的架子上,然后钻进去,拉上帘子,“小顾姐,你可以再帮我次吗”
顾君仪双手抱胸,抚着下巴,像是不太明白她究竟要做什么。
她换上裙子走出来,说:“我今天晚上,要去相亲。”
“啊,对哦”
“请你帮我打扮得漂亮点。”她坐在镜子前,第次开始期待个完全不样的自己。
这天下午,项屿在师父家里接到个电话,是于丽娜打来的。
“晚上有空吗”
“我不确定”他真的不确定,最近心里总是有股隐约的不安,好像有什么离他越来越近了。
“起去喝杯吧,”于丽娜不介意地说,“很久没见了,想跟你叙叙旧。”
“那”他抬手看了看表,“五点以后再打给你。”
他挂了线,迎面看到陈潜走过来,他们是同门师兄弟,关系有点微妙,亦敌亦友,但总的来说,相处得还不错。
“我刚得到个惊人的消息。”陈潜说。
“是棋联因为你在比赛的时候挖耳屎并且还弹在对方选手身上所以取消了你的冠军资格吗”他挑眉。
“”陈潜咧了咧嘴,不跟他计较,“是跟施子默有关的。”
“”他双手抱胸,满不在乎。
“你知道吗,”陈潜把脸凑过来,口气暧昧地说,“她晚上要去相亲。”
项屿愣了愣,但又马上微笑着说:“那个男人很不走运。”
“你不”陈潜好像要说什么,却临时改变主意般,“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吗”
“基本上,”他佯装考虑了两秒,“不。”
说完,他微笑地转身走了。
六点的时候,他又接到于丽娜的电话,他告诉她约会的地点和时间,然后自己开着车横冲直撞地上路了。
他要先去个地方,个子默常去的地方。
“蒋柏烈”项屿踢开诊室的门,霍然发现里面站着群人确切地说是群女孩和个叫做蒋柏烈的男人。
他的样子定很凶恶,不然那些女孩不会惊得面无血色。
“好了,同学们,”蒋柏烈用种温文尔雅的口吻说,“今天的课外辅导就到这里,请大家回去完成作业,下周交给我。现在,请个个排队出去吧。”
女孩们照做了,路过项屿身边的时候,都低下头快步通过。等所有人走完,项屿反手关上门,说:“她去相亲了”
“”
“是不是你搞的鬼”
蒋柏烈了然于胸地摇了摇头,走到书桌后面,整理起书架上的书:“别忘了,她是个有正常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项屿皱起眉头看着他,想起他们第次见面的场景,那时候他就知道,蒋柏烈是个很难应付的人。他从他身上闻不到情敌的气味,但还是觉得不安,好像他可以轻易地让那个木讷的家伙离开他,或者从此消失在他眼前。
项屿回到车里,降下车窗,迎着夕阳点起支烟。直觉告诉他,蒋柏烈其实也不知道相亲这件事。
他打电话给顾君仪,顾君仪说那家伙的确是要去相亲,可是时间和地点她全不知道。他又打给子生,子生的电话转到了留言信箱。他在脑子里把可以问的人理了遍,却唯独不敢打电话给那个当事人。
烟丝燃烧着,缓缓地化为灰烬,他忽然苦笑起来:她不过是去相亲罢了,就像蒋柏烈说的,她是个成年人,她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她也应该有个男人,爱她,而不是像他样伤害她。
他看着那截燃烧的烟丝,看得痴了,等到燃烧殆尽的时候,他丢开烟蒂,决定上路。
晚上六点五十五分,施子默怀着忐忑的心情出现约定的餐厅里,据说对方定了七号桌,她不禁在脑海里刻画起那个人的样子,只有不断相亲的人才会定桌号吧,也许每个星期他都要在这张桌子前跟形形色色不同的女人吃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她忽然很想看看这个人,是色眯眯的大叔吗,或是比她更内向的书呆子,又或者,奇.书只是个平凡到几乎令人无法留下任何印象的男人。
但不论是什么样的男人都好,她终于踏出了这步,以恋爱为目的去认识个男人,这还是第次。
服务生把她带到七号桌前,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背对她坐着,那个背影很眼熟,她轻蹙着眉头,努力回忆。
男人转过脸来,看到她的时候吓了大跳,用种极其惊讶的口吻说:“怎么是你”
子默错愕地站着,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丁城。
两人就这么瞪大眼睛互望着,偶尔眨几下,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看错。
“坐吧”丁城随便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
她照做了,是因为她第次穿上7公分高的高跟鞋,总觉得无法保持完美的平衡。
他们沉默着,直到服务生上前为子默倒了杯柠檬水。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丁城忽然打破沉默,“别以为我是真的来相亲的,我只不过是为了敷衍我妈”
他看着窗外,说话的口气就像个被彻底宠坏的大男孩,固执让人觉得讨厌,却也很坦率。
子默笑起来,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笑,她其实很少对陌生人笑:“我也是。”
“”他回过头,挑眉看着她。
“我是说,相亲,也是被逼的。”
“还有,你别以为我没女人,只是我不想要罢了。”
“”其实,是他的个性太差吧。
丁城从口袋里掏出盒烟,叼了支在嘴上,正打算点火,被子默抢了白:“我想,这里是不准吸烟的。”
她说话的口气很认真,所以尽管丁城又次不耐地瞪她,却依旧乖乖地摘了那支烟,丢在桌上。
“点东西吃吧,”他随手拿起菜单丢到她面前,“吃完就回家。”
她点点头,认真地翻起来。
“喂,”他忽然说,“你总是这么听话吗”
子默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他很久,说:“你总是这么没礼貌吗”
丁城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像在发怒,但他还是忍住没说什么,可能是在告诫自己好男不能跟女斗。
“还是回家吧。”子默说。
他错愕地蹙了蹙眉头,等待她的说明。
“否则这样吃饭,也很闷。”她说。
“”
过了几秒,他真的点头,叫来服务生打了声招呼,就起身走了出去。
子默跟在丁城身后走出餐厅,忽然觉得,跟他比起来,项屿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至少会帮她摆椅子,而且总是走在她身后。
7公分高的凉鞋把她的脚趾磨破了,有点举步维艰,她开始佩服那些在舞台上踩着“高翘”却还能健步如飞的女孩。
“喂,”丁城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开车过来。”
她想说她也开车了,可是他已经走远,她只得在原地等。
丁城很快开着车停在她面前,他伸手从里面打开车门,她低下身,想告诉他不用送,却被他把拉住手腕拽进车里。
“系好安全带。”他口气生硬,没有看她。
子默抓了抓头发,只得系上安全带,也好,车子就留到明天再来取吧。
丁城踩下油门,以种戏剧性的方式上路,她不安地抓紧门把手,看着窗外的风景其实那根本不能算是风景,只是高架路上块块连成片的灰绿色隔音板而已。
“对了,”车开了二十分,他忽然说,“你家住哪里”
“前面那个匝道下去,调头,开十三个路口,然后右转。”她平静地回答。
他讶然地看了看她,还是照做了。
车里的无线电正在放着电台节目,男女你言我语地说着什么,说到最后,几乎要吵了起来。
丁城听着听着哈哈笑起来,子默转头看着他,第次发现,他微笑的侧脸竟然看上去很单纯。
另个主持人出来打了圆场,连忙说接下来放首很适合在夜晚听的歌。
话音未落,歌声已经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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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歌声就像沙漏里那细细的沙子,每个音符都是挣扎着越过瓶颈的沙粒,穿透耳膜,游弋在脑海,仿佛沉睡的灵魂也会就此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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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跟随歌声轻轻地吟唱着,直到唱完最后句,两人才不禁错愕地对望着,这个夜晚以来,他们第次认真地打量起对方。
后面的车子按了几下喇叭,丁城发现眼前的红灯已经变成了绿色,他放开刹车,踩下油门,在数到第十三街口时右转。
“麻烦你就停在这里吧,谢谢。”子默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没事,”他没有看她,而是继续缓慢地向前开,“要转弯的时候告诉我”
她指了指右前方,他立刻拐进去。
车子同样以种戏剧性的方式停在了公寓门口,子默惊魂未定地咧了咧嘴,对丁城说谢谢。然后,她打开车门,用顾君仪教她的淑女的方式下了车,挥挥手,就要离开。
“喂”丁城忽然叫住她。
“”尽管脚趾很痛苦,但她还是礼貌地低下身子看着他。
“我并不是讨厌你。”被宠坏的男孩像是在说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
“”
“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针对你,”他抓了抓头发,“我只是很讨厌跟人打交道而已任何人不止是你。”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你明白吗”
她木讷地点头:算明白吧。至少,她明白到,他也是个怪咖看上去很差劲,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差劲的怪咖。
“就这样。”说完,丁城开着车,以另种戏剧性的方式消失了。
她还是木讷地站着,身后有人在说话,是种很耳熟的声音。她转过身,几步之外,有两个人,确切地说,是男女。他们紧紧地挨在起,女孩用娇嗲的声音询问着,男人却直直地站着,动不动。
子默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楚,那是于丽娜和项屿。
于丽娜看到她,惊讶地叫起来:“天呐,这是施子默吗好漂亮跟平常很不样。”
不知道为什么,子默悲哀地发现,自己并不讨厌于丽娜,至少她不做作,至少她总是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虽然有时候不分场合,有时又口无遮拦,可是她就是她,令人印象深刻的她让人妒嫉的她。
垂下眼睛,子默僵硬地挤出丝笑容:“谢谢”
她不敢看项屿,因为他定定地凝望她,尽管面无表情,可是她知道他在生气,或者,那已经是种愤怒。
可是为什么呢该生气该愤怒的人不是她吗
“喂,”于丽娜拽着项屿的手臂,撒娇般地说,“怎么不说话,你难道不觉得漂亮吗”
瞬间,项屿的眼里像是闪过丝忧伤,可是下秒,他却用种让人难以捉摸的冷漠的口吻说:“漂亮吗我觉得没你漂亮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那种让子默手足无措的微笑。
她曾经以为面对这样的微笑,只有她会手足无措,可是她发现自己错了,因为此时此刻被他搂在怀里的女人也是同样的表情。
“讨厌,”过了几秒,于丽娜才笑着说,“你这样对别人很没礼貌啦”
子默难过地垂下眼睛,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别人”
“上去吧。”项屿没再看她眼,径直走进公寓大门。
通往电梯的那条路宽敞而明亮,可是子默却有种恍惚的感觉,脚也许很疼,可是她竟然完全没感觉,只是隐约听到于丽娜问,施子默也住这里吗项屿用种低沉地声音回答说,她就住在我隔壁。于是,又引来连串的提问。
她忽然有种,想要转身冲出去的冲动,想摆脱切,感情也好工作也好家庭也好切的切,她都想要抽离。
她想要做个,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的施子默。
可是她仍然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了电梯。阵香味扑鼻而来,她已经分不清这香水味是自己的,还是于丽娜的,她只是忽然想到了以前那些站在项屿身旁的女孩会不会,在他看来,此时此刻的她,也跟那些女孩样
电梯发出“叮”的声,门从两边打开,项屿绅士地按着开门的按钮,等她和于丽娜都出去了,才走出来。
她伸手去包里摸钥匙,心忽然就沉到了谷底,装着钥匙的那个背包被她留在了车上,而车却停在餐厅门口没有取回来。
项屿拿出钥匙开门,眼神和动作都很烦躁,她抓了抓头发,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那个”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皱起眉头瞪她。
“我钥匙没带,可以帮我,开门吗”
于丽娜讶然地看着她,又看项屿,36的美女其实也不是草包。
项屿挑了挑眉,缓缓地走过去,用自己钥匙串上的某支钥匙帮她打开了房门,然后转身,言不发地拉着于丽娜进了自己的房间。
门里面立刻传来娇嗔的声音,子默痛苦地转身关上门,跌跌撞撞地走到沙发上坐下,忘记了脱鞋,脑海里只有的歌声在反复吟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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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有天,她也有勇气,对他说出那些话。那么,他会害怕吗,痛苦吗,还是只是淡淡地笑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听到墙上钟摆的声音,远处有人正在放烟花,她不禁露出微笑,那些人,定不寂寞,定很快乐吧。
她就这样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传来甩门的声音,还有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那尖锐而触人心魂的声音。接着,是电梯到达时发出的“叮”的声,以及电梯门关上的声音。
世界又恢复了平静,她甚至能听到远处放着烟花的人们的欢笑声。
忽然,沉闷的敲门声响起,她知道,那是项屿的拳头捶打着门的声音。她是黑夜中最敏感的生物,怔怔地坐着,不敢起身。
可是,他没等她去开门,就用自己的钥匙开了进来,门打开的瞬间,月光直直地照在他身上,轮廓晦暗,他看到她坐着,仿佛松了口气,然后转身拔下钥匙,关上门。再转过身来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恼怒。
“为什么不开门”
“我脚疼。”她看着他,只想得出这样个拙劣的借口。
“脚疼”他冷笑声,“那是因为我们漂亮的施子默小姐从来也不穿高跟鞋。”
“”她垂下头,没有看他。
“”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直到项屿忍无可忍地说:“你没有什么需要跟我说的吗”
“没有。”她第次用种强硬的口吻回答他。
“施子默”他愤怒了,走上来把拎起她,扳过她的脸,让她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
“”但她只是倔强地抿着嘴,什么也不说。
“那个男人是谁”
“”
“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他用种近乎疯狂的口吻质问她。
“是个男人,我打算跟他交往的男人。”她平静地回答,心却在颤抖。
项屿甩起胳膊把她丢在沙发上:“个需要你精心打扮去迎合他的男人吗个需要你穿着我买的裙子去讨好他的男人吗”
“我没有迎合任何人,没有讨好任何人”她尖叫着,可是心里却在说除了你之外。
他气红了眼,原本紧紧攥着的拳头忽然伸到她的领口,用力撕扯起来:“不准你穿我买的衣服去见其他人不准”
丝质的布料立刻破裂了,他愤怒地撕扯着,她没有抵抗,直到那件原本很漂亮的蓝色连身裙离开了她的身体,直到他捉着她的双手,疯狂地亲吻她的唇。
她开始挣扎,他却捉得更紧,仿佛是要用所有的力气来制服她,也许他是气疯了,也许他是想给她个教训,可是无论如何,这个吻并不是爱也许她从来都没得到过爱
她终于放弃了,任凭他滚烫的嘴唇在她身上游走,她情不自禁地呻吟着叹息着颤抖着,可是她却觉得羞耻。那种强烈的想要摆脱切的想法又回到她脑海里,她闭上眼睛,感觉到他的手指抚上她胸前,可是出现在她眼前的,只是片布满了青苔的石子路。
子默被窗外的雨声吵醒,她睁开眼睛,眼前是项屿那张英俊的脸,熟睡时的他,像个纯真的孩子,手指轻轻拽着她的手指,好像多么离不开她。
可是,她想,当他睁开眼睛,露出那种让她手足无措的笑容时,他是那么淡定而残忍。
她悄悄地坐起身,艰难地抽回自己的手指,手腕还隐隐作痛,但她全不在乎。他嘟囔了几句,翻过身继续睡着。她穿上衣服,从镜子里面打量自己。
她从来没有刻比现在更想离开这里,离开他。并且,她发现自己竟然充满了勇气,种强烈的,想要改变现状的勇气。
于是她拎起昨晚丢在沙发上的提包,穿上鞋,打开门悄悄地出去了。
她在楼下拦到辆出租车,打开手上精致的提包,幸好,里面还有足够的钱来付车费。
出租车停在餐厅门前,早晨七点,四周好像还是静悄悄的,只听到淅沥的雨声。
子默拿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坐进去,自己那只惯用的大大的背包就安静地躺在副驾驶的位子上,里面有所有她需要的东西尽管她知道,自己最需要的只是勇气。
她开车上路,雨刮器勇敢地摇摆着,冲刷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她忽然觉得,自己也应该是这样的:勇敢而坚定地做自己该做的事。
车子停在公司楼下,她走上楼,顾君仪应该今天早就来加班,她想上去跟她请假,不管是不是被批准,她只是要说声。
走廊上空无人,她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里面没有人。于是她向摄影棚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看到对男女,拥抱在起,像恋人那样拥抱在起。她曾经很羡慕这样的场景,可是这次她停下脚步,怔怔地站着,说不出话来。
那是顾君仪,和个陌生的男人。
她低下头,转身悄悄地离开。她回到车子上,给子生和蒋医生发了条短信,然后关机。
她怔怔地看着挡风玻璃上细密的雨丝到底,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
白羊
三上
子默睁开眼睛,窗外的雨声消失了,只听到蝉和青蛙的叫声,她忽然有点不能确定自己究竟在哪里,拉开窗帘,天空片漆黑,偶尔有几颗闪耀的星,窗外的长河里灯光晦暗,切都很宁静。
啊原来,她已经在乌镇了,这个她曾不止次在巨大的广告画面中看到的地方,还有那句广告词:寻找我梦里的水乡
也许这里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梦里水乡,可是对个想要摆脱命运束缚的人来说,已经够了。
今天早晨,她只身人开着车从上海来到这里,她没有去东栅,而是直接到了西栅。在服务中心登记过住宿,工作人员给了她张纸片,她便带着行李,登上小小的渡船踏上了西栅布满青苔的石子路。
她坐在渡船的尾端,神情木然。游客们的欢声笑语传到她耳朵里,仿佛再刺激她的耳膜。河面上有风吹过,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她想自己定看上去很颓废,点也没有要来度假的样子。
下了渡船,她找到登记的民宿,把纸片交给民宿的老板,就回房间睡觉去了。她很疲惫,不止是身体。
窗外渐渐有光亮传来,子默躺在床上仰望着天空,就要日出了,新的天即将来临。她想起昨天早晨出发之前,只给子生和蒋柏烈留了短信,她不敢说自己是离家出走,只简短地交代说有些需要处理的事情在等着她,个星期或者十天之后她就会回去。她请哥哥帮她跟爸妈知会声,就关上手机,再也没有打开过。
她第次这么任性,抛下切,只为找到心中的片净土。她有点内疚,却又义无反顾,她怕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失去了改变的勇气。
此时此刻的项屿,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呢
闭上眼睛,不想去想,她竭力想要摆脱的,除了自己毫无生气的生活之外,就是不断伤害着她的那个男人。她要像项峰说的那样,忘记他,过种新的生活。
阳光照进房间里,子默怔怔地看着窗外,白天的西栅尽管没有东栅那么热闹,却也熙熙攘攘的。
到了晚上,又是另外番景象。狭窄的道路两旁挂满了灯,点点的金黄色串在起,已经看不清那些建筑本来的轮廓,却可以看见灯光勾勒出的轮廓。她住在临水的房间里,透过窗户望去,水面上灯火辉煌灯光倒映在上面,有种说出的静谧的美。
子默趴在窗前,忽然想起自己跟项屿第次见面的场景,那是高中开学的第天早晨哦,或者说,是清晨不过总之,那是十六岁的施子默与项屿的故事。
九月日的早晨,子默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因为这天开始,她将要认识许多陌生的面孔,她会认真地记得他们,尽管他们未必会同样认真地记得她。
她很早就醒了,六点的时候已经刷完牙洗完脸,呆呆地坐在客厅里等待着,至于说等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那个时候,她有个好伙伴名叫“小白”,是条浑身长满了花斑的小狗。她看着小白,小白也看着她,然后她露出木讷的笑容。
“别坐着傻笑,”妈妈说,“没事做的话就去买早点吧。”
“哦”
她应了声就出门了,两条街外的包子铺生意兴隆,她庆幸自己到得早,因为没过会儿后面就排起了长龙。她拿着大袋热呼呼的包子,心满意足地往家里走去,穿过长长的小巷,拐个弯就到了,可是她却在拐角处跟人撞在起那是非常猛烈的撞击,两人都摔倒在地上,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叫。
子默坐起身,包子散落了地,种生气的情绪忽然在她木讷的心头升起,她抬起眼睛,穿过厚厚的遮在眼前的刘海,看到了双不太干净的白球鞋,然后是张英俊而惊讶的脸。
她就这样愣住了,在心底悄悄地说:是他。
哦,没错,尽管那是他们的第次照面,可是却已经认识他很久了,久到她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个年头。
“对对不起”她的声音是不敢恭维的僵硬,好像随时要咬到舌头样。
项屿咧了咧嘴,呆呆地看着她,她觉得脸阵红阵白,于是低头开始捡包子,动作有点僵硬,捡到他脚边的时候,他不禁有点害怕地缩了缩脚。
“喂,”他大着胆子问,“你是人还是鬼”
她抬起头,怔怔地张了张嘴,从额前厚厚的发丝里露出两只乌黑的眼珠:“人人啊”
项屿慢慢皱起张俊脸,大叫着爬起来,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过了很久,子默才错愕地想:他是见鬼了吗
后来项屿告诉她,那时的她顶着头邋遢而糟糕的长发,在额头的中央分成两股,垂在眼前,遮住了双眼。身上穿的是套黑色的宽大的运动衣,可能因为太瘦的关系,袖管和裤管在风中飘荡着,暴露在外面的手和脚踝看上去是惨白惨白的总之浑身上下散发着股阴气,好像她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样。
哦,他还说,之所以称之为“她”,是因为那宽大的上衣掩饰不住的隐隐隆起的小胸部。
不过其实,她也被吓到了,被他吓到了,要不然为什么从此以后看到他,都会心跳得那么厉害呢
回家后,妈妈对她买了十个包子掉了六个的行为无奈地数落了番,又催着她吃完早饭,换了衣服,就早早把她送出门了。不过出门之前,妈妈特地给她扎了个马尾,说这样精神些。小白在她脚边转来转去,摇着尾巴,希望能得到些好吃的,她把脏了包子掰开,把里面干净的肉挑出来放在小白的碗里,然后看着它全部吃完。
去学校的路上,她直心神不宁,回想起早上的事,有点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学校门口的黑板上用白色的粉笔写了每个班级的同学的名字,她找到了自己的,便按照黑板上的指示走上楼去。
走到自己所在的班级门口,子默深吸了口气,低头走进去,老师在讲台前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施子默”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可是老师却神奇地听见了。
“第三排第五个座位。”
她低着头走过去,不敢抬头看周围同学的目光,走到座位前的时候,她看到了双熟悉的白球鞋,抬起眼睛,项屿正错愕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咽了咽口水,坐下来,没多久老师就开始点名,点到“项屿”的时候,身后那个少年用响亮的声音喊:“到”
老师说:“你就是项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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