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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藏獒二|作者:涟漪姗|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1 20:22:54|下载:藏獒二TXT下载
  烧开了个深深的亮洞,只见亮洞破雪化雾,拓展出偌大片清白来。天上嗡嗡嗡的响声就从这片清白中洒落下来,越来越大了。接着便是另种声音的出现,就像敲响了面巨大的鼙鼓,咚的下,又是咚的下。

  丹增活佛长舒口气,屁股坐在地上,指着远方,抖抖索索地说:“去啊,你们快去啊,有声音的地方。”

  丹增活佛直勾勾地盯着密宗札仓明王殿的门边,门边的地上,就在刚才,委屈坏了的小母獒卓嘎滴着眼泪歪着头,把嘴埋进鬣毛,伤心地趴卧着。可是现在,那儿正在燃烧,片熊熊烈火把小卓嘎趴卧着的地方裹到火阵里去了。

  丹增活佛忽地站起来,扑向了火阵,扑向了被大火埋葬的小母獒卓嘎。

  当獒王冈日森格决定定要想办法让雪豹去为十个死去的孩子报仇的时候,同样的想法也出现在了大灰獒江秋帮穷的脑子里。

  两只藏獒碰了碰鼻子,会心地笑了,獒王冈日森格转身迅速离开了那里。它无声地奔跑着,在朦胧雪幕的掩护下,沿着冲击扇的边缘,低伏着身子,绕过狼群,来到了屋脊宝瓶沟的沟口,警觉地站在耸立沟口的第座宝瓶前,沟里沟外地观察了番,然后飞快地刨深了个雪洼,跳进去藏了起来。

  这时在狼群的后面,大灰獒江秋帮穷已经带着领地狗群及时冲了过去。三股狼群动荡起来,按照路跑来的次序逃向了屋脊宝瓶沟。

  獒王冈日森格从雪洼里猛地跳了出来,狂叫声,疾扑过去,准确地扑向了跑在最前面的黑耳朵头狼。黑耳朵头狼大吃惊,头撞进了冈日森格的怀抱。冈日森格摇晃着头颅,牙刀飞,顿时在狼脸上划出了道深深的血痕。黑耳朵惨叫声,以头狼的敏捷滚倒在地,滚向了自己的狼群。

  獒王冈日森格像只猫科动物,敏捷地跳向了沟口的高地,两股阴寒的目光探照灯似的扫视着冲锋而来的狼群,突然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白花花的狼牙,朝着屋脊宝瓶沟宝瓶林立的沟脑,用发自肺腑的声音咕噜噜地叫起来。这是藏獒招呼同伴的声音,冲锋而来的狼群急煞车似的停下了,传来片哧哧声,蹭起的雪粉浪浪地冲上了天。高地上的冈日森格冲着空洞无物的屋脊宝瓶沟激动地摇着尾巴,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变得亲切而柔情,好像许多领地狗,那些早就埋伏在屋脊宝瓶沟里的激动而好战的藏獒,正在朝它跑来。

  反应最快的是已经受伤的黑耳朵头狼,它把划出深深血痕的狼脸埋进积雪中蹭了蹭,然后嗥叫声,跳起来就跑。黑耳朵头狼跑,它的狼群就个不剩地跟着它跑起来。它们沿着沟口东侧风中颤动的雪线,尽量和那些隐藏着雪豹的冰石雪岩保持着距离,路狂颠而去。

  紧跟在它们身后的是断尾头狼的狼群。断尾头狼带着它的狼群,以分道扬镳的姿态,沿

  着沟口西侧风中颤动的雪线,躲开那些雪豹藏身的冰石雪岩,路风驰而去。

  奔跑中的红额斑公狼从獒王冈日森格的姿势和眼神里看到了死神的咆哮,知道再跑前步就是肝脑涂地,本能地也是智慧地戛然止步。

  后面,追撵而来的领地狗群突然分开了,它们在大灰獒江秋帮穷的指挥下,部分由它自己率领,朝东去追撵黑耳朵头狼的狼群,部分由大力王徒钦甲保率领,朝西去追撵断尾头狼的狼群。

  十二匹壮狼跟着红额斑公狼慢腾腾走向了獒王冈日森格,在离对方扑之遥的地方哗地散开了,散成了个半圆的包围圈。

  小母獒卓嘎走了,它感觉自己又有力气了,其实它这个时候已经饿得连石头都想啃了,它强忍着冷冻和饥饿,带着每只藏獒都会有的被人信任为人做事的美好感觉,走向了雪野深处。

  九匹荒原狼从两个方向,朝着只束手待毙的小天敌,鬼鬼祟祟移动着。它们聪明地占据了下风,让处在上风的小卓嘎闻不到刺鼻的狼臊,而它们却可以闻到小卓嘎的气息并准确地判断出它的距离:百米了,七十米了,五十米了,它们匍匐行进,只剩下十五米了。白爪子的头狼停了下来,所有的狼都停了下来。而迎面走来的小母獒卓嘎没有停下,它还在走,懵懵懂懂地径直走向了白爪子头狼。

  哗的下,亮了,雪原之上,溜儿灯光,都是蓝幽幽的灯光,所有的狼眼刹那间睁开了。小母獒卓嘎倏然停止了脚步,愣了,连脖子上的鬣毛都愣怔得奓起来了。

  父亲顺着碉房山的雪坡滑下去,头栽进了个巨大的看不见底的雪坑。栽下去的父亲无伤无痛,扒拉着身边的积雪站起来,什么也不想,就想找到已经脱手的木头匣子。

  雪光映照着坑底,几步远的地方,个黑色的圆洞赫然在目,父亲从圆洞米多深的地方挖出了木头匣子,看到里面的糌粑好好的,这才长舒口气,扬起头朝上看了看。

  这是个漏斗形的雪坑,感觉是巨大的,其实也不大,只有十米见方,坑深是不等的,靠山的面有十四五米,靠原的面有七八米,对个栽进坑里的人来说,这七八米的深度,差不多是高不可攀的。

  父亲在坑底走了圈,在靠山的面,十四五米高的坑壁上,看到了道裂隙。裂隙的中间裸露着片黑色,说明那是土石,有土石就好,就可以踩着往上爬了。父亲正要伸手去摸,突然惊叫声,发现那不是土石,那是只野兽。

  父亲知道那是狼,狼跳出裂隙走了过来。父亲吓了跳,正要后退,就见狼又停下了,停在了离他五六步的地方,这才看到在他和狼之间的雪地上,放着那个木头匣子,狼是冲向木头匣子的,匣子里的糌粑被它闻到了。

  父亲抱起木头匣子,退到了紧靠坑壁的地方,站了会儿,看狼贴在裂隙中动不动,便疲倦地坐在了雪地上。有个瞬间他忘记了狼,也忘记了自己为之负责的十二个孩子和多吉来吧,这样的忘记直接导致了他的闭眼,闭上眼睛他就睡着了。

  狼撮着鼻子,龇着牙,鬼蜮样走过来,站在了父亲跟前。父亲的头就在它的嘴边,那已经不是头了,是个鼓起的雪包。狼用鼻子吹着气,吹散了雪粉,吹出了父亲的黑头发。狼知道,离黑头发不远,那被雪粉依然覆盖着的,就是致命的喉咙。狼的肚皮在颤抖,那是极度饥饿的神经质反应,匹为了活下去的饿狼,马上就要把它与生俱来的凶狠残暴演绎成利牙的切割了。

  当红额斑公狼招呼跟随自己的十二匹壮狼在同时刻起举着牙刀刺向獒王冈日森格的时候,公獒王冈日森格跳了起来,跳就很高,高得所有的狼都不知道目标哪里去了。狼们纷纷抬头仰视,才发现獒王正在空中飞翔,已经和下面的它们交错而过。冈日森格大吼声,直扑红额斑公狼。

  红额斑公狼非同小可,就在獒王高跳而起的瞬间,它拼命朝前蹿去,下子蹿出了只优秀藏獒的扑跳极限。

  獒王冈日森格扑到了狼群中间,却没有咬住它想咬的,只好顺势顶,从肚腹上顶翻了匹壮狼,口咬过去,正中咽喉,獒头甩,哧喇声,股狼血飞溅而起。

  接着又是次扑咬,这次冈日森格把利牙攮进了匹壮狼的屁股,壮狼还在朝前奔跑,等于是獒王的拽力和壮狼的拉力起撕开了屁股上的血肉,壮狼疼得惨叫声,跌跌撞撞朝前跑去,头撞在了沟口高地下硬邦邦的冰岩上,撞得它眼冒金花,歪倒在地。

  獒王跳了起来,不是原地跳起,也不是从狼群头顶飞翔过去,而是恰到好处地从狼群中间陨落而下,用沉重的身躯夯开了没有间距的条线。

  红额斑公狼毫不退缩,对着片铺天盖地的金黄色獒毛张嘴就咬,咬了两下什么也没有咬到,定睛看,才发现冈日森格已经改变方向,扑到右边的壮狼身上去了。那壮狼毫无防备,想要躲开,身体却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几乎就是把脖子主动送到了獒王的大嘴里。獒王阵猛烈的咬合,看到狼血滋滋地冒出来,便不再恋战,跳到边,用双恨到滴血的眼睛望着红额斑公狼。

  红额斑公狼挑战獒王冈日森格的扑咬正式开始了。

  小母獒卓嘎吼了声,扑向了白爪子头狼,白爪子头狼狞笑声躲开了。

  小母獒卓嘎扑没有奏效,便又来了第二下,这下可不得了,它虽然没有扑到白爪子头狼,九匹荒原狼的狼阵却被它下子冲垮了,只见狼们哗地散开,个个惊慌失措地离开它,飞也似的朝远处跑去。小卓嘎很得意,爽朗地叫了声,正要撒腿追过去,就听声轰响,夜色中团黑影从天而降,在它前面五米远的地方砸出了个大坑,松软厚实的积雪顿时浪涌而起,铺天盖地地埋住了它。它拼命挣扎着,好半天才从覆雪中钻了出来,看到个体积很大的东西出现在面前的雪光中,以为又是个什么敌手要来伤害它,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

  噗哧声响,它以为很硬的东西突然变软了,软得就像浮土,就像草灰,头撞上去,连脖子都陷进去了。它赶紧拔出头来,甩了甩粘满了头的粉末,疑惑地看了看,才发现那不是什么有嘴有牙的敌手,而是个大麻袋,麻袋摔烂了,从裂开的地方露出角面袋,面袋也烂了,淌出些十分诱人的东西,是什么它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更加小心翼翼地尝了舌头,不禁惊喜地叫起来:糌粑啊,糌粑。

  其实并不是糌粑,而是青稞面粉。小母獒卓嘎还不知道这是飞机空投的救灾物资,也不知道那九匹狼逃离此地并不是因了它的威力,而是空投物资的惊吓。

  九匹荒原狼转眼不见了踪影。

  小卓嘎很快吃饱了,肚子鼓鼓的,从每件大衣旁边走过,它没看到人,只在件大衣的胸兜里发现了封薄薄的信。

  信是牛皮纸的,中间有个红色的方框,方框里面写着蓝色的钢笔字。小卓嘎认识这样的信,它记得有次西工委的班玛多吉主任把这样封信交给了阿爸冈日森格,阿爸叼着它跑了,跑到很远很远的结古阿妈县县府所在地的上阿妈草原去了,回来的时候又叼着封也是牛皮纸的信,交给了班玛多吉主任。班玛多吉主任高兴得拍了拍阿爸的头,拿出块熟牛肉作为奖励。

  小母獒卓嘎把信从羊皮大衣的胸兜里叼了出来,再次上路了,小母獒卓嘎没想到,它前去的正是白爪子头狼带着它的狼群逃逸的地方。

  有人出现在了空投的青稞面粉和羊皮大衣旁边。

  这些人是从西结古寺下来的,他们按照丹增活佛的指引,在碉房山的坡面上,找到了最先发出声音的地方,那地方有个雪坑,雪坑里横躺着个鼓圆的麻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大家谁也不敢动,左看右看研究了半晌,老喇嘛顿嘎说:“走,我们去那边看看,响声不是个。”他们蜂拥而去,看到的居然是顶没有支起来的白帐篷,白帐篷连在个人的身上,这个人正躺在地上往天上看,见他们就坐起来大声问道:“喇嘛们,牧民们,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伙人来到了那个鼓圆的麻袋旁,班玛多吉主任割开了麻袋,也割开了里面的面袋,抓出把面粉嘴里丢了口,顿时呛得连连咳嗽,咳得吐尽了面粉,才喘着气,从麻袋上下来,步跨出雪坑说,“赶快把它分掉,不够的话,再到别的地方去找,我们共空投了十二麻袋面粉和八捆羊皮大衣。”

  这天晚上,千辛万苦来到西结古寺企求温饱的所有牧民,都得到了足够维持三天的面粉,然后四散而去,各回各的帐房了。

  班玛多吉主任和老喇嘛顿嘎返身往回走。雪越来越厚,路越走越难,他们好像迷路了,怎么走都走不到碉房山下。班玛多吉吃力地爬上了座雪丘,朝前仔细看了看,突然打了个愣怔,丢开老喇嘛顿嘎,疯了似的朝前跑去。

  真是匹了不起的狼,明知道冲过来就是死居然还要冲。獒王冈日森格抖擞起精神,迎着红额斑公狼扑了过去,却有意没有扑到它身上,而是和它擦肩而过。

  红额斑公狼翻身起来,透过天纷乱的雪片,用阴毒的眼光凝视着獒王,竖起耳朵听了听,突然扭转身子,紧紧张张跑向了那些需要保护的母狼弱狼和幼狼。

  领地狗群就要来了,红额斑公狼听到闻到了它们凌乱而有力的脚步声。

  屋脊宝瓶沟的两侧,狼群终于被兵分两路的领地狗群逼上了雪线,但是雪豹被狼群惧怕着的雪豹,被领地狗群期待着的雪豹,并没有出现。

  听到了领地狗群的喧嚣声,獒王冈日森格望到了奔跑在前的大灰獒江秋帮穷,丝尖锐的来自内心的预感,伴随着丝如同针芒刺身的担忧油然而来。

  就在獒王冈日森格眼皮底下,两只本该立刻死掉的壮狼安然无恙地溜过去了,些母狼弱狼和幼狼心惊肉跳地溜过去了,群突然又回到这里来的原属于命主敌鬼狼群的狼喜出望外地溜过去了,最后溜过去了那匹用自己的生命掩护着别的狼的红额斑公狼。

  冈日森格闪开了大灰獒江秋帮穷,朝着碉房山的方向奔跑而去。

  半个时辰后,吞掉了十具狼尸的领地狗群在大灰獒江秋帮穷的带领下,离开烟障挂的屋脊宝瓶沟口,循着开阔的冲击扇上雪豹留下的足迹的气味,跑向了远方看不见的昂拉雪山。

  雪豹,所有的领地狗都在心里念叨着雪豹,都已经感觉到饥饿的雪豹正在大肆咬杀牧民的牛羊马匹,场势必要血流成河的厮杀就要发生了。

  那刻,在瘌痢头的狼看来,父亲已是半死不活了,它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牙齿咔啦响,才发现它咬住的根本就不是柔软的喉咙,而是木头匣子,它用力过猛,牙齿下子深嵌在了木头里,等它拖着匣子又甩又蹬地拔出牙齿,再次咬向父亲时,父亲已经不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了。他的头倏然而起,满头满脸满脖子的雪粉唰唰落下,眼睛里喷射着来自生命深处的惊惧之光,奋起胆力大吼声:“哎呀你这匹狼,你怎么敢咬我,冈日森格快来啊,多吉来吧快来啊,狼要吃我了。”然后起身,跳出雪窝子,就像只藏獒样,趴在地上扑了过去,边不停地喊着:“冈日森格快来啊,多吉来吧快来啊。”狼吃了惊,张开的嘴巴砉然合,转身就跑,以最快的速度撤回到了裂隙里。

  父亲得想办法爬出雪坑了。他朝上看了看,刚要站起来,突然感到肠胃阵抽搐,天转起来,雪坑转起来,眼前哗地下又变成黑夜了。他闭上眼睛,双手捂住了头,等着,等着,似乎等了好长时间,天旋地转才过去。他知道这是休克前的眩晕,其后果就是很快躺倒在地上让狼吃掉,也知道眩晕的原因,是饥饿,他已经四天没有进食了。他不由自主地盯住了放在面前的木头匣子,又毅然摇了摇头。

  父亲绝望地喊起来,但声音小得似乎连对面的狼都无法听到,他饿得已经没有力气了,连大喊声也不行了。

  父亲终于抓出了把糌粑,吃了口,又吃了口,父亲把抓出来的把糌粑吃完后就不吃了。他吃惊地发现狼正在看着他,不是双眼睛看着他,而是两双眼睛看着他。

  公狼和母狼起流着口水,贪馋地凝视着父亲。凝视当然不是目的,它们走来了,公狼在前,母狼在后,慢慢地,迈着坚定而诡谲的步伐。

  父亲惊惧得脑袋片空白,连用冈日森格和多吉来吧的名字威胁对方都不会了,抱着木头匣子站起来,浑身哆嗦着,哆嗦了几下,腿就软了,就站不住了,屁股坐进了雪窝子。现在,白色的地面上只露着父亲黑色的头和双惊恐失色的眼睛;现在,狼来了,两匹大狼冲着父亲软弱的脑袋,不可阻挡地走来了。

  冈日森格奔跑着,它直都在奔跑和打斗,已经体力不支了,渐渐地慢了下来,吼喘着,内心的焦灼和强大的运动量让它在这冰天雪地里燥热异常,披纷的毛发蓬松起来,舌头也拉得奇长,热气就从张开的大嘴和吐出的舌头上散发着,被风吹,转眼就是层白霜了,好像它改变了毛色,由只金色的狮头藏獒,变成了只浑身洁白的雪獒。

  天黑了,冈日森格接近了狼群,狼在上风,它在下风,狼没有发现它,它已经发现了狼。这会儿,九匹狼正排列成个准备出击的埋伏线,全神贯注地等待着猎物小母獒卓嘎的出现。。

  迷乱的狂风大雪中,座雪丘奔驰而来,突然停下了,停在了狼群的后面。哗啦啦阵响,狼群惊愕地回顾着,发现那不是雪丘,那是个披着冰甲的怪物,那也不是个怪物,那就是只硕大的藏獒。

  冈日森格扑了过去,咬住了匹来不及逃跑的狼,甩头挥舞着牙刀,割破了喉咙,又割破了后颈,然后追撵而去。

  冈日森格心焦如焚,迎风的奔跑就像逆浪而行,越来越吃力了。体内的热气团团地从张开的大嘴里冒出来,冰甲也就不断增厚着,奔跑沉重起来,渐渐跑不动了,只能往前走了,开始是快走,后来变成了慢走,越走越慢,慢得都不是行走,而是蠕动了。

  狼群奔跑着,为首的是上阿妈头狼,它身后不远,是身材臃肿的尖嘴母狼。头狼和它的妻子好像已经看到或闻到了只藏獒的存在,甚至都已经感觉到了这只藏獒的乏弱无力,带

  着整个狼群,无所顾忌地朝着雪丘掩盖下的冈日森格包抄而来。

  当狼崽朝前跨出了最后半步,咧嘴等待的命主敌鬼口咬住它的时候,狼崽不禁发出了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小母獒卓嘎听到尖叫就不走了,它本来是走向九匹狼的埋伏线的,狼崽的尖叫却让那准备要它命的埋伏线徒然失去了作用。

  小卓嘎看到了匹嘴脸乖谬的狼,看到狼牙狰狞的大嘴正叼着匹狼崽,小母獒卓嘎的第个反应便是把整个身子朝后坐,低伏着身子扑了过去,突然又停下了,意识到自己还叼着封从羊皮大衣里找出来的信,张嘴丢开,稚嫩地狂叫了声,头撞了过去。

  狼崽翻身起来,转身就跑。小母獒卓嘎扑着,吼着,命主敌鬼把受伤的屁股塌下去,拱起腰来,凶恶地张嘴吐舌,次次用自己的利牙迎接着对方的利牙。和所有的狼样,命主敌鬼无法克服作为匹狼在藏獒面前本能的畏葸,尽管这只藏獒的身量如此之小,小得就像只夏天的旱獭。它在畏葸中极力防护着自己,眼看防护就要失去作用,突然意识到,也许孤注掷才是摆脱撕咬的最好办法,于是就扑通声趴下,把整个身子展展地贴在了地上。

  小卓嘎围着死狼转着圈,炫耀似的喊叫着,突然瞅见了不远处正在瞪视着自己的狼崽,便欢天喜地地跑了过去。

  装死的命主敌鬼睁开眼睛,迅速站起来,用幽暗的眼光扫视着小藏獒远去的背影,情绪复杂地吐了吐舌头,转身瘸拐地离开了那里。

  狼崽见小母獒卓嘎朝自己跑来,害怕地转身就逃。小卓嘎追了过去,是狼就必须扑咬,小母獒卓嘎扑过去了。

  终于逃跑的停下了,追逐的也追不动了,狼崽和小母獒卓嘎双双累瘫在座雪岗下面,挤在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公母两匹大狼半天没有把钢牙铁齿攮在父亲的脖子上,等死的父亲奇怪地睁开了眼睛,瞥之下,不禁叫了声:“天哪。”两匹狼就在三步之外,跪着,不仅仅是跪着,而是在磕头。

  父亲冻硬的手,两只似乎已经不属于他的手,毅然决然地违背他的意志,把木头匣子端出了胸怀,端到了两匹狼的跟前,甚至还帮它们打开了匣子盖。

  公母两匹狼不断把口水流进匣子,互相谦让着你嘴我嘴地吃起来。它们吃得很仔细,很温馨,点也没有平时吃肉时那种拼命争抢,大口吞咽的样子。

  糌粑吃完了,母狼已经回到了裂隙里。公狼守在裂隙口,用种沉郁幽深的眼光望着父亲,好像在研究着什么。突然它不研究了,跳起来,毫不犹豫地来到了雪坑中央,撒了三脬尿,三脬尿不偏不倚处在条线上,这条线正好把雪坑从中间分为二截断了。

  父亲起身来到雪窝子外面,在狼划分给他的领地上胡乱走着,猛不丁摇晃了下,又是阵肠胃抽搐的难受,又是阵天旋地转的感觉,眼前黑了,休克前的眩晕又来了。他哎呀声,靠在了坑壁上,接着腿就软了,沉重的身子滑了下去,滑倒在雪窝子旁边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雪又下大了,父亲身上很快覆盖了层雪花。瘌痢头公狼忽高忽底地嗥叫着,不知为什么,它直用种声音嗥叫着。母狼听到后走出了裂隙,坐在地上,也跟着丈夫嗥叫起来。它们的嗥叫很有规律,基本上是公狼两声,母狼声,然后两匹狼合起来再叫声,好像饕餮前它们要好好地欢呼番,又好像不是,到底为了什么,父亲要是醒着,他肯定知道,可惜父亲昏死过去了,已经主动变成堆供狼吃喝的热血浸泡着的鲜肉了。

  冈日森格把仇恨和勇气收敛在了凝固的雪丘里,屏声静息地趴卧着。

  很快体大身健的上阿妈头狼从雪丘侧跑过去了,许多狼影纷纷闪过去了,冈日森格禁不住放松地呼出了口气。大概就是这口气的原因,上阿妈头狼突然不跑了,举着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

  尖嘴母狼挨着雪丘闻起来,直闻到了冈日森格呼吸和窥伺的孔洞前,用屁股堵住了雪丘的孔洞,摇晃着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副安然悠闲的样子。

  狼群再次启程了。

  尖嘴母狼看到所有的狼跑进了雪雾,这才又次用鼻子闻了闻雪丘的孔洞,然后悄然而去,很快跟上狼群,消失在了地沙沙流淌的黑影里。

  冈日森格试图站起来继续走路,但已经不大可能,冈日森格焦躁起来,焦躁嘴腔里和舌头上就大冒热气,冒热气就又在冰甲之内涂抹了层冰,这层冰很快封住了雪丘上眼睛的孔洞,它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了,片漆黑。

  冈日森格安静了,眼睛闭上了,心灵闭上了,冈日森格渐渐感觉到了融冰在脊背上的流淌,感觉到雪岗里的空间正在扩大,身子正在解脱,禁锢正在消失。它试着站了下,没等四腿站直,头已经碰顶了,赶紧又趴卧下来,安静了会儿,再次站,居然挺挺地站住了。

  站起来就有力量了。对冈日森格来说,安静已经过去,现在能够挽救它的,就是它在安静中蓄积的力量了。它必须奋力跳,冲破这硕大的房子样的雪岗。它把獒头对准了鼻息穿流的孔洞,决定就朝着那儿冲撞,那儿是雪岗最薄弱的地方。成败在此举,生死在此搏,冈日森格跳起来了,安静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它终于凶暴地跳起来了。

  小卓嘎紧挨着狼崽卧了下来,它们相安无事地卧着,过了很久,个共同的感觉让它们站了起来,那就是饥饿。小母獒卓嘎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个麻袋,麻袋是裂开口子的,裂口中溢出了许多积雪样的面粉。它突然就愣了,信信到哪里去了

  小母獒卓嘎跳起来就跑,丢下狼崽不管了,信是最重要的。它快速地跑着,闻着,个小时后终于找到了当时它看到嘴脸乖谬的命主敌鬼正要吃掉狼崽的地方,它记得就是在这个地方,它丢弃了那封薄薄的信。信被埋住了,大概有尺深。小母獒卓嘎坐下来长舒口气,然后就开始刨挖积雪。它先用前爪轮番刨刨,再调转屁股用后爪轮番刨刨,吱啦声响,爪子划到信封上了,它叼起来,往回走去。

  小母獒卓嘎走了很长时间才走回到原来的地方,它惊喜地发现,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狼崽直等着它。

  狼崽见到小母獒卓嘎,就飞快地跑了过来,它边跑边叫,叫出来的声音连它自己都感到吃惊:不是狼叫,而是獒叫,是小藏獒那种虽然稚嫩却不失穿透力的吼叫。

  小母獒卓嘎和狼崽扑抱到了起,这是没有任何敌意的扑抱,两个小家伙你顶我撞地激动了会儿,饥饿又来纠缠它们了。狼崽用鼻子拱了拱小母獒卓嘎,毫不犹豫地朝着它认定的野驴河的方向走去,它要去寻找它出生的窝,那个狼爸和狼妈埋藏食物的地方。

  小卓嘎果断地跟上了它,它们走了很长时间,走进了八只猞猁的视野。它们靠着雪岗卧了下来,互相搂抱着,你呼我哼地拉起了鼾。

  八只猞猁快速走过去,围住了雪岗下面酣睡着的小卓嘎和狼崽。只雄性的花斑猞猁率先跳过去,张嘴就咬,只听咔吧声响,上牙和下牙的会合咬出了嘴的粉齑,噗啦啦地落在了雪岗下。

  离开烟障挂的领地狗群路奔驰,风中的信息已经告诉大灰獒江秋帮穷,雪豹群就在远方的大雪梁那边,那边是片连接着昂拉雪山的大盆地,是牧民的冬窝子,整个冬天,这里集中了野驴河部落三分之的牲畜和牧民。雪豹群就是冲他们而去的。

  六只寺院狗和三只牧家藏獒直在叫,叫着叫着就朝前面的雪谷跑了过去,好像发现了什么,奔跑显得猛烈而狂躁,叫声也充满了刚健横暴的意味。

  铁棒喇嘛藏扎西哦了声,警觉地瞪起了眼睛。坐卧在雪地上的牧民纷纷站了起来,目送着跑过去的藏獒,预感不祥地说着什么。

  立马就有了雪烟白浪,吼声响成片,猛兽与猛兽的决死战突然爆发了,人眼暂时看不到的雪谷里,白浪霎时变成了血潮。

  果然就是骁勇异常的雪豹群。藏扎西看到,已经有两只藏獒倒下了,雪豹也有倒下的,厮杀还在激烈进行,四十多只雪豹如同盘棋上的棋子,有条不紊地围攻着剩下的七只藏獒。每只藏獒的倒下,都会换来两只甚至三只四只雪豹的死亡或者重伤。九只藏獒也无幸免地倒了下去,都已经死了。

  铁棒喇嘛藏扎西回头望了眼藏獒和他都必须舍命保护的牧民和僧人,大叫声,朝着他认定的只领头的大雪豹扑了过去。

  八只猞猁没有料到已经来到嘴边的血汤肉酱会转眼之间逸然而去。那只雄性的花斑猞猁张嘴咬住的并不是小藏獒或者狼崽汩汩冒血的脖子,而是嘴冰块。

  小母獒卓嘎和狼崽没有料到,它们依靠着的这座雪岗,正是禁锢了雪山狮子冈日森格的雪岗。现在,雪岗的怀抱里,禁锢正在融化,雪山狮子冈日森格在雪光里跃然而出,突然看到八只唐古特林魔就在五步远的地方张牙舞爪地瞪视着它,不禁停下来,狂吼了声。

  碰撞发生了,猛烈的吼声中,冈日森格首先咬住了花斑猞猁的脖子,同时用沉重的身体夯倒了另只猞猁,猞猁们张开大嘴呼哧呼哧地进逼着,朝着冈日森格飘过来层阴恶毒辣的眼光。

  冈日森格突然看到从雪岗坍塌的冰雪里冒出颗小藏獒的头,又冒出颗狼崽的头。

  母猞猁丢开冈日森格,转身朝着狼崽和小卓嘎疾风般扑了过去。

  冈日森格不顾切地奔跃而起,从背后直扑母猞猁。母猞猁被扑倒在了小卓嘎的面前,开膛露肠的时间只用了秒钟。冈日森格跳过去,堵挡在了小卓嘎和狼崽前面,又顺势准确地咬在了母猞猁的脖子上,獒头甩,那大血管就砉然开裂了。

  冈日森格沉着冷静地跳来跳去,头撞倒了首先扑来的只猞猁,几乎在利牙割破喉咙的同时,跳起来迎着第二只扑向它的猞猁撞了过去,把钢铁般的牙刀飞向了朝它横斜里扑来的另只猞猁,猞猁翻倒在地,沙哑地叫着连打了几个滚。

  直在惊愣中观望这场打斗的小母獒卓嘎高兴地叫起来,欣喜若狂地跑过去,在冈日森格身上又扑又咬。冈日森格温情地舔着自己的孩子,不时地睃眼狼崽。

  狼崽吓傻了,抖抖索索地蜷缩在积雪里,似乎连转身逃跑都想不起来了。

  冈日森格舔了舔自己的伤口,也让小母獒卓嘎帮着它舔了舔伤口,声狼嗥隐隐约约从远方传来。冈日森格听了会儿,听出是公母两匹狼在嗥叫,嗥叫很有规律,基本上是公狼两声,母狼声,然后两匹狼合起来再叫声。

  冈日森格毅然丢开了狼崽,丢开了小母獒卓嘎,朝着恩人汉扎西和碉房山奔跑而去。

  终于来到了狼嗥响起的地方,来到了汉扎西遇险的地方,冈日森格吼着叫着,噌地下停在了雪坑的边沿,只朝下扫了眼,就奋身跳了下去。

  它从十四五米的高度跳到了坑底,就像炸弹落地,轰然声,白花花的雪尘激扬而起。雪尘还没有落地,它就从积雪中自己砸出的地洞里爬了出来,扑向了父亲。它舔干净了父亲头上脖子上的积雪,想撕着棉袄把父亲从雪窝子里拉出来,吃惊地发现,父亲光洁的脖子上居然是没有伤口的,冈日森格激动了,眼泪簌簌而下。

  父亲醒来了,睁眼就看到了冈日森格。他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吃力地举起胳膊,抱住了冈日森格的头,唰啦啦地流着眼泪。

  瘌痢头母狼已经藏起来了。瘌痢头公狼守在裂隙口,瞪着冈日森格,恐惧地蜷缩着,浑身发抖。

  冈日森格在犹豫:咬死面前这两匹狼,对它来说不费吹灰之力,更何况它有知恩报恩的义务恩人饿得不行了,不吃就要饿昏饿死了。可面前的这两匹狼,是没有对恩人下毒手的两匹善狼,更是用鸣叫引来了援救者的两匹义狼,它们对人是有恩的,吃掉它们是不对的。

  父亲在他饿得就要死去的时候,执意要求身正气的雪山狮子冈日森格去卑鄙地咬死两匹对他有救命之恩的狼。

  冈日森格回头看了眼就要饿昏过去的恩人,恩人眼巴巴地望着它,深陷的眼窝里是用狼肉救他命的渴望。不能再犹豫了,冈日森格吼叫了几声,纵身跳,来到了裂隙口,用两只蛮力十足的前爪,死死地摁住了瘌痢头公狼。

  瘌痢头公狼悲惨地发出了最后叫,算是向裂隙里面的母狼的告别,胡乱挣扎了几下,就瞪起眼睛,凝然不动了,好像是说:早知道是这样的下场,我们就不会嗥叫着求援了,我们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铁棒喇嘛藏扎西举起铁棒砸向了那只领头的大雪豹。他觉得只要打死这只雪豹群的首领,雪豹群才有可能撤退,五十多个牧民和二十多个活佛喇嘛也才有可能保全性命。

  渐渐地,大雪豹连头也抬不起来了,体内正在出血,它就要死了。

  藏扎西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噌的下跳了起来。他发现北风的啸叫格外响亮,雪谷里片旷古的宁静,雪豹群早已不见了踪影。

  藏扎西心急火燎地朝着雪谷外面的牧民和活佛喇嘛奔跑而去。

  牧民和活佛喇嘛们的前面,片惊心动魄的死尸,片大雪遮不去积雪渗不掉的鲜血。环绕着死尸,是些魁伟生猛的藏獒。是领地狗群来到了这里。

  领地狗们个个呵呵呵地喷吐着气雾,表情复杂地望着雪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死尸有藏獒藏狗的,也有雪豹的,藏獒藏狗死了六只,雪豹死了十三只。。

  种声音出现了,那是种宏大到惊天动地的声音。冲着这种声音,领地狗们全都仰起了头,狂妄地吠叫着。牧民们活佛和喇嘛们,顿时就喑哑无声了,只把眼睛凸瞪成了两束大疑惑的光芒,探照灯似的在雪花飘飘的天上搜寻着。

  父亲明亮地发出了声惊人的吼叫:“冈日森格,不要,不要,冈日森格。”

  冈日森格忽地抬起了头。它没有把张开的大嘴含住公狼喉咙的大嘴,迅速合拢,似乎就是为了等待父亲的这声吼叫。它庆幸地长出口气,两只蛮力十足的前爪迅速离开了被它死死摁住的瘌痢头公狼,跳出裂隙口,回到了父亲身边。

  瘌痢头公狼站了起来,很吃惊自己没有被咬死。

  冈日森格仰起獒头,冲着天空滚雷般地叫起来。

  很快,央金卓玛出现在了雪坑的边沿。食物来了,性命来了。

  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的央金卓玛把自己蹾在雪坑沿上,两条腿搭拉下来,望着父亲咕咕咕地笑,好像笑声就是她的喘息,笑够了也就喘够了,就又冒着眼泪呜呜呜地哭起来。

  父亲躺倒在地上,感激万分地望着她。

  央金卓玛从背上解下牛肚口袋,冈日森格迫不及待地跳起来,在空中张嘴接住了牛肚口袋,用前爪摁在地上,麻利地咬开了栓在袋口的牛皮绳,然后叼着来到了父亲跟前。

  父亲的眼睛闭上了,他没有来得及吃口央金卓玛带来的糌粑,就又次昏死过去了。

  冈日森格舔了口牛肚口袋里的糌粑,凑到父亲跟前,又把糌粑舔在了父亲的嘴上。

  父亲睁开眼睛张开了嘴,冈日森格就舔口糌粑喂下他,喂得他满脸满脖子都是糌粑。喂着喂着他就可以坐起来了。

  两匹狼看着冈日森格,其实是看着冈日森格掌管之下的牛肚口袋,冈日森格它犹豫着,并且商量似的看了看父亲。父亲是通狗性的,知道它的意思,手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黄色经幡,手朝它挥了挥。冈日森格口叼起了牛肚口袋,来到了狼尿画出的界线那边,放下口袋,把前爪伸进袋口,朝外扒拉着。

  堆糌粑出现了。冈日森格注意到,就像藏獒之间的公平分配那样,没有谁会多吃口,就连地上沾染了糌粑碎屑的积雪,狼夫狼妻也是各自都舔了三舌头。

  冈日森格突然不动了,静静地听着,听到了阵沙沙沙的脚步声,在很远很远的五公里以外的地方,不是个人,而是几个人。它叫得更加沉重更有穿透力了,就像地震的震波从震源的雪坑出发,力大无穷地推向了前方:来人喽,来人喽。

  野驴河部落的冬窝子里,庞大的神鸟就在活佛和喇嘛们的头顶,掀动着翅膀,嗡嗡嗡哒哒哒地盘旋着。

  “哦哟”阵整齐雄壮的惊呼,人们发现,从神鸟的肚子里走出来的人居然是大家都认识的,他们是青果阿妈州委的麦书记,是结古阿妈县的县长夏巴才让,是结古阿妈县的妇联主任梅朵拉姆。

  领地狗群迎了过去,个个都把尾巴摇成了扇子。

  梅朵拉姆知道自己在领地狗中的地位,不停地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尽量满足着它们,只只地抚摩着死去的藏獒藏狗,用仙女柔软而纯真的声音呜呜呜地哭起来。所有的领地狗都跟着她呜呜呜地哭起来。

  离飞机五十步远的地方,牧民们和活佛喇嘛们翘首等待着飞鸡送来的干肉面粉和奶皮子。等了会儿还不见来,麦书记说:“怎么搞的”就要过去看看,突然传来声极其恐怖的惨叫。

  人们惊讶着,只见雪幕深处人影晃动,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大灰獒江秋帮穷暴怒地吼叫着,似乎这是召唤,大力王徒钦甲保首先朝那里奔扑而去,所有的领地狗都跟上了它。

  梅朵拉姆忽地从死獒身边站起来,拔腿跑了过去,就听梅朵拉姆紧张地用汉话喊叫着:“住口,住口,江秋帮穷你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