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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部分阅读

作品:冰爱十年|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2 06:23:39|下载:冰爱十年TXT下载
  脱僵硬的土地……”

  “那就是他啊,就是他的生命力啊……”

  一瞬间,浓烈的痛压抑心胸,沉重的感情让我的话语陡然哽咽起来,“这是一个百折不弯的倔强男人,从十六岁时就这样。他说他要开创自己的天地,并在今天,真的做到了。虽然我不能认同他这么多年黑暗、血腥得来一切的方式,但是我真正爱的,却就是这样一种执着和强硬的态度啊。即使今天我眼睁睁看他变心,真的去爱别的女人,也并不能消灭、他在我心中,那一向高大稳重的影子……”

  面对安,咧唇笑得凄然,“看到这样的我,你认为是冥顽不化吗?你也许觉得可笑,我怎么会出尔反尔,自相矛盾……但女人在爱情里的地位,一定是匍匐着的,会把自己的一切降得很低。他给我物欲享受、全心全意待我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完全满足;但如果他失去一切,我却会扼腕痛惜;因为我知道,折断的是雄鹰的翅膀、鲲鹏的双臂;扼杀的是他一生的梦想;安立东,”

  “谢谢你把我不知道的,告诉了我;但我也要你知道,别走第三条路,”我坚定了眸,消失了笑容,“否则,我会把今晚你说的话,一个字不漏地、对他说。”

  “我不希望看到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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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立东静静看着那缓慢离开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冰然,这就是不甘于平庸凡俗的你。

  但,我会让你知道:没有什么,可以改变人世间惯有、有始有终的轨迹。你也会明白:有选择,就会有牺牲……他选择了你不放弃,那么必须要放弃我们最在意的东西……你们传奇般的爱情,会在自私自利的现实中窒息而死。

  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他会不会选择你,我,都会默默地、守护你……

  凝视着她坐上曲等候的车离去,他收回眼神,重又走进包厢区。

  唐正与已衣冠楚楚的帕迪闲谈,亲密的距离、轻碎的语气如同窃窃私语。他定神瞥一眼那小个子意大利男人的脸,依旧止不住兴奋,不过眼神暗暗闪着适才纵欲过度的疲惫。此刻和唐却谈兴正浓。

  “这件事……”唐正要开口,见安近前又打住。

  安收敛眼底里对帕迪的那丝厌恶,没刻意打扰二人的亲密,只听唐示意走近他身边。

  “她回去了?”唐轻声地问,神智看上去还算清醒。

  安点点头。

  “去盯一下……”唐吩咐,示意安离去。

  八十五 烈焰焚身3

  几个壮硕的打手正拖着陈铁方离开包厢,从门外却进来一个西服革履的年轻男人,陈铁方的眼睛,立时能喷出火来。

  安立东?这帮人的后台、居然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安立东?这安立东是什么人?

  这些人没给他时间想,继续拖着已象具尸体般无力的他,往门口走。

  等等,他惊恐莫名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那已然逼近、沉重暗黑的阴影立时让他不住地发抖。

  这些人要带他去哪里?被不祥的预感笼罩,他几乎是拼尽气力,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安立东,肿胀变形的嘴咬牙切齿地骂道,“臭小子!——”

  安立东表情庄重,面向众人,一伸臂挡住门楣,“等等!”

  几人一愣,为首那男子略一迟疑,但还是松了挟持陈的手,向安立东一躬身,“安哥,您有事?”

  安略略颔首,笑意若有如无,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这个人,交给我。”

  “可是……”为首者心有忌惮,亦有顾虑,犹豫不决,“马哥,要我们带他出去……”

  “我说了,这个人,给我,”安肃声、凛眉、正色,“告诉马哥,我做事、心里有数。”

  那男子低头一霎,不便再说什么,挥手叫了手下先走,安让开门,看众人走尽,关上门,来到摔落在地的陈铁方面前。

  “王八蛋!”陈的眼里能喷出火来,死死瞪着他。

  “他们要杀你,我愿意救你,”安忽略他眼中恶毒之意,语气轻描淡写,却暗暗居高临下,“因为我觉得,这决定丝毫不顾全大局……为了一个女人,坏了我们的大事,一点都不值……”他脸色陡然阴沉,森冷地看着陈,“你说,你的命也不是那么不值钱,是不是?”

  陈陡然噤住,原来祸从酒出。那女人……他结结巴巴道,“鹿港那女的……”

  “是他老婆。”

  安心头一紧,淡淡说出。

  忽然冷了脸,脸色愈发阴沉地看着陈,“我救你可以,不过,你也要帮我做件事……”他冷冷一笑,“你未必了解我,而我却了解你,你有今天这位置,显而易见也是三头六臂;手中的权力不用,过期就要作废……”

  “而我跟你做一笔、大交易,包你稳赚不赔……”

  包厢里,帕迪跟唐正谈论得推心置腹。

  “帕迪,这次ranf1y上市出现的资金问题,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唐语气里带着感激和敬意,“我们争取在五日内,全盘接纳fcios皮业联行汇转的资金,这次只是初步试探银行的反应。接下来我会尽全力、减弱银行对我们往来交易的敏感度,以后大家的合作会更加紧密。”

  “都是老朋友了,不用客气。况且,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有利可图的事情,”帕迪张了张亮晶晶的小眼睛,喝了口酒,带着几分老成长吁感慨,“不过,这几年意大利政府对我们家族的管控,也是越来越严格了。两个月前,因为贩毒罪名,刚刚逮捕了另一个家族的长子。那家伙,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唉,唐,现在,我们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唐轻笑,从帕迪的语气里听出几分气短意味,却依旧带着自信的表情,定定地开口,“的确,传统的生意会越来越不好做,为打击我们,政府之间也会进行联合。中国从年初开始,管控金融的中央银行,加大了反洗钱法规执行力度。单单有一条:对毒品生产或贩毒盛行的国家和地区、支付大额酬金的银行客户会极为关注。今后我们可以通过网络商务的方式,来降低资金流转的风险。我已吩咐手下着手创建新的渠道,不过,”

  唐略一停顿,心头一念想过,在重浊的空气中,如同一簇烛花,蓬勃开裂。他对她的承诺:奔赴正大光明的事业,如同黑暗受到神光烛照,陡然一亮。

  他凝神一霎,重重吐出,“我们,面对新的形势,还是应该顺应、创新。我相信上市之后,我和贵家族一定还有、很多重要的生意可做……”

  帕迪突然来了兴致,神秘地一笑,靠近唐,有更为亲密的距离,语调颇显诡异,“这次来中国,我万没想到,竟能发现我们之间可以做的、另一桩大生意……”

  唐有些兴趣,问,“是什么?”

  帕迪得意的表情里,含了几许鄙俗和猥琐,“我从没想到,中国女人是如此迷人,风情万种……刚才那两个,就很疯狂,简直是……我们q家族在意大利,有很多相关的这些生意,异国情调能让很多重要客户、发疯……” 他‘嘿嘿’笑着,带着垂涎三尺的意犹未尽的表情。

  “要知道,如果你能提供源源不断的货源……这些女人,一定能让我们,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唐眯起了眼,陡然明白了帕迪的言外之意,眼眸中冷然闪过一丝静默。

  这当然是帕迪意欲染指的新业务——送中国美女去意大利卖滛,以唐对帕迪的了解,其真实意图已不言而喻。

  八十五 烈焰焚身4

  唐敛去眸中凛冽刀锋,将一丝厌倦黯淡在眼底。

  黑道亦有可为、不可为。他唐博丰向来不做逼良为娼的事,若真有烈性红颜肯去异国他乡闯荡,他亦善于顺水推舟,任其随波逐流,但绝不会以此为业。

  无他,只心中以此物为不齿。男子汉大丈夫,焉能以此卑巧立足、将弱女子的命运玩弄股掌之上,因而惟利是图?

  他轻举杯,笑得藏山隐水,望去一脸坦诚,“帕迪!我们将来能赚钱的生意,自然不止这一种……来,干了这杯!”

  曲带着我驶离那显而易见的红灯区,在路口等红绿灯时,恰逢时机地开口问:“您回哪里?”

  我窝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几乎是蜷曲着身体,表情慵懒而困顿,思绪已随过往灯火飘得漫无边际。什么都在想,但想什么,都已没有意义。

  长长的卷发笼在脸颊,将整个表情掩盖起来,长款的毛皮外袍,空间是这样宽广。象一只黑色的猫,用柔软的皮毛温暖着内里流浪的心。

  明日将何去何从,我根本就不知道。

  当曲问我回哪里,我只是象征性地啊了一声,而后空洞的眼神茫然地、望向车窗外。心底里有个怯弱的声音在耳畔萦绕——

  廖冰然,你没力量了……连这样简单的问题,你都回答不了……

  是的,我回答不了。

  我不如先问问自己:我应该回哪里?

  回阳明山?那空旷的地域,只会让我感到孤独冷漠的不寒而栗。往日的朝夕相处,难免触景生情,会时时刻刻提醒我,那个爱我入骨的男人,已移情别恋……回贡院?如果我独守空房,惧怕清晨醒来他不在枕畔,情不自禁浮想联翩,暗自揣测他是没回来过夜、还是凌晨冷梦难温早早拂袖而去?那场景,真有几分失宠妃子身陷繁华冷宫的凄凉……

  静默地眨着眼睛,若有所思良久,忽然吩咐,“你,带我去看安宁……”

  唐安宁——恰伊莎正式的名字。

  自从有了我和唐的婚姻,恰伊莎便正式摆脱了私生女的身份。凭一张父母姓名均空白的出生证明,正式地落户到了唐身为三口之家、一家之主的户籍上。

  唐要我给她起名,我想了几分钟,便淡淡说出“安宁”二字。

  那是心底里的渴盼——任何事,都没有这两个字重要,我真的希望,我们,能‘安宁’。象普天之下所有幸福之家一般,安宁。

  黄玉梅已和我很熟悉,深夜造访、她并不觉突兀。听到我进门,只是轻声地从正房出来,对我轻嘘一声。

  做个手势示意安宁睡了,一边轻掀开棉帘,让我进房。

  怕外面寒凉的气息带入,我在门槛处笼了笼手,脱了衣袍蹑手蹑脚地凑近,就着床沿壁上朦胧的一盏星星灯,痴痴看着她沉睡的小脸。

  泛红的小脸和着轻匀的呼吸,她的睡眠世界如此无忧无虑,让人妒忌。虽然有黄姐和保姆精心照料,但我并未因此放弃母亲之任。会常过来教她说话、扶她坐爬。曾几何时,这院落中欢声笑语、稚嫩的童音咿呀学语,天伦之趣其乐融融……

  有时也曾渴望过,能在安宁的生命里,是她唯一的母亲,与她相依为命……

  轻握着一只幼嫩的手掌,它带着一种原始细腻的温暖,就像点点烛光照亮了黑漆漆的夜幕,心绪懵然有一刻豁然开朗:

  安宁,宝贝啊,没有他,你就是我幸福的希望……

  轻轻笼住安宁瘦小的肩膀,轻轻启唇,“黄姐,今晚我在这儿住。”

  从未在此处过夜,此语一出黄玉梅颇显惊讶。她结结巴巴轻声道,“那个,那个,这里没有合适的床……”

  这套四合院以前是马萨带着孩子住的,现在是黄带着安宁睡正房,另一间保姆住。人迹罕至,曾有一间名副其实的客房,但向来,都是空空荡荡的……

  确有鸠占鹊巢的嫌疑,但现在我做这决定,已经什么后果影响都不再顾虑。如果注定我留不住完美的爱情,那么就让亲情,笼住我瑟瑟发抖、仍不肯绝望的心吧……

  真的是好累的,几乎一挨枕头、就能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听到陌生的、孩童的哭声。懵懂地睁眼,看见刚过半岁的安宁攥着拳头,紧闭眼睛,正哭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盯着她,手忙脚乱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哄弄。黄玉梅已迅速地在外敲门,我应她进来。她一个箭步冲来,抱起安宁放在怀里呢喃安慰,哄了几秒,似乎闻到异味,伸手解了她的纸尿裤,带着点歉意的笑对我说,“今天吃的奶不太对付,有点闹肚子……”

  我讪讪地只知点头,刚要入梦就被吵醒,倦意重来神色有些萎靡,黄细细看我一眼,小心翼翼地道,“我看,安宁还是我带着睡吧……您可能会,不习惯……”

  是的,我没生过孩子,更没养过孩子,无法体味养育婴儿的艰辛。这当然要拜他所赐,他不希望安宁插在我们中间,影响我原来自由的生活,本意是怕我辛苦。但这样,我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母亲。我想完整地拥有、体会真正身为人母的感觉,但此时,我却真的有些怵意,我怕这样初来乍到的笨手笨脚,吓坏、委屈了我的安宁……

  正矛盾着欲罢不能,忽然听见院外响起开关车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此刺耳。我在床上没有动,黄玉梅急急抱着孩子掀开门帘一角,向外一探。

  回头向我笑言,眉间暗含惊喜,“是唐先生。”

  八十五 烈焰焚身5

  曲丛生送我,权涛送他。他绕过影壁、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望望黄玉梅怀中仍在啼哭的安宁,皱皱眉头。一开口,淡淡的酒气飘近来,“她怎么了?”

  “有些闹肚子,晚上睡不安稳,”黄解释着,目光一边看向我;随即,他紧皱眉宇之下的双眸,在见到我后陡然一亮。

  却不动声色地向身后权涛摆摆手,“你回去,车留下,明早我用。”

  黄知趣地冲我歉意笑笑,“那个,我带孩子去那屋睡……”

  可是……不……这个人,我一点也不想见他……今晚只想抱着安宁,静一静……

  我正要开口说什么,黄玉梅已叫醒了保姆差她进去,不一会儿拿了婴孩的卧具走出来。对我不过微微一笑,抱着孩子离开了。

  这冷寂的长廊,是如此空空荡荡。可是,我和他,偏偏就这样站在这里,面对面……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这问题问问曲丛生就行……

  可是,他为什么来?追到这里……明明我不吵不闹,一副清心寡欲的宽容样子,这当然是他今晚美人在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心上象小鹿乱撞,不停敲着小鼓,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揽住我的腰,他迫我的脸近前,冷冷的眼盯着我,有些醉意的脸颊泛着红色的热度,如同有丝缕的清醒支撑着身子,才没有如醉汉般摇摇晃晃。一开口的语气,并不如酒后的脸一般憨热,听上去平淡到甚至有些冰冷,“我喝多了,帮我洗洗脸。”

  看似平静的话语,多少听来有些居高临下的逆耳,我定睛回神,之前一切过往的澎湃激|情渐渐回归冷静。咬咬牙忽略其间命令的意味,淡淡回应,“你也住这里?这儿没床。”

  “我住哪儿你住哪,有什么不一样吗?”他冷眸射出一线寒光,“你是心血来潮还是心绪不佳,怎么想起、来这儿住?”

  要是听不出他嘲我‘吃醋’的这丝意味,我就可以不做他老婆了。我冷瞥他一眼,咬咬牙不回答,他斜睨着我轻描淡写继续说,“放心,对你,我还会保持基本的尊重。凡是你睡过的地方,我不会带别的女人去住……”

  我寄望黄玉梅的房门隔音绝佳,因为我内心中一团怒火已经烧得极为热烈了。我不知道我咬牙沉默还能坚持多久,是否会一开口,就是连珠炮似地、让整个院落硝烟弥漫,战势如火如荼。挣开他钳制,恨恨甩下胳膊,掀开帘子进屋。

  他尾随而来,冷冷看我躺上床,一伸胳膊拽我起来,攥着手腕的手似有钢铁之力,竟然毫无怜香惜玉的初衷,我吃痛惊呼一声,却换来他冷眼而视。

  “不过,照顾酒醉的丈夫,还是妻子的本分吧?”他暗暗冷讽,“大事我没福分求你,这点举手之劳,可否赏脸做做?”

  “为什么不让她做?”我齿间藏了利刃,目光恨不能将他虚伪做作的灵魂解剖,在朦胧的灯光中,双目亮如火炬。

  他眸光一亮,嘴角牵动,忽而莞尔,脸颊现出圆润的柔和,“如果我没猜错:你在吃醋?”

  对上那躲闪笑意中的些许期冀,我只看到了背后的可恨及恶毒。冷冷地看他一眼,胸中怒气浸润了无可奈何,却强自挣扎成脸面上的绝顶坚强,“唐博丰,你不要以为这样子我就会患得患失、担忧恐惧。这世上的事,只要你做得出,我就受得住。当初,你就是这样从白天龙身边诱惑了我……”唇边泛起一丝冷嘲的苦笑,“放心,她如果有意加入你的游戏,我随时可以退出……”

  他脸上掠过一丝阴暗的表情,渐露一瞬苍白,嘴唇抿得极为严肃,“我说过,我会喜欢很多种女人,不过,老婆只会有一个,”慧黠的眼里,闪出阴险的一丝笑意,“今晚只不过是开始,既然你这么有斗志,那么好极了,”他黑色的眼珠内因为醉意朦胧,闪出一丝幽蓝诡秘的光芒,“你就好好学学……怎样适应新的我……”

  我实在不能想象:我与他这样的夫妻关系是血浓于水,还是貌合神离,抑或同床异梦?帮他、洗脸,扶他上床,已是半个多小时之后,等我累得气喘吁吁地躺上床时,他早已是霸占了唯一的枕头,并且鼾声大作。

  我龟缩着身体,倚在他的肩旁,以寄人篱下、寻求保护的姿势附着那具火热的身躯。他细胞支持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依稀的酒味,但是到了他身上,却并不是多么难闻。我也累了,没过多久就恍惚睡去。但朦胧中,仿佛觉得冰冷的身子,渐渐被火热的气息笼入怀中……

  八十五 烈焰焚身6

  清晨醒来,他早已不在。若有所思地披了外袍跨出门槛,只见干风拂面,院落中枯树褐枝、凄清寒凉。因睡意犹存,另面前一切望之恍若隔世。直到隔壁清亮的婴儿啼哭之声响彻院外,我才回过神,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

  急急走去隔壁去看安宁。黄玉梅正抱着她在喂奶,见到我还是满脸笑意,“醒了?睡得还好吧?”

  我点点头,欲抱过安宁。她有意无意地做个手势,阻止了我,“我先把这奶喂完。”

  又道,“我让小林去买早点。唐先生出门早,临走时交代我别吵醒你。”

  一副伉俪情深的样子,这温存体贴倒真令人艳羡,可是有谁知道其后的尴尬难言?

  好一阵子没去双水上班,我的属下会怎么想?跟唐志林闹了这一阵子,看上去并没有占上风,反而还有点‘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讪然。既然斗不过,那就本分点,踏实干好双水的事,也能让自己心安。

  我淡淡笑笑,“一会儿我出去一趟,天气不错,下午我回来带安宁去公园。”

  “啊,好啊,”她开心地逗着安宁,“小宝贝,下午妈妈要带你出去玩喽!嘿,好好吃饭啊,”安宁喝完了奶瓶,仍咂摸着小嘴,有滋有味地吮着奶嘴,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清亮黝黑,我刚想到什么,黄玉梅已口无遮拦地称赞,“嘿,你瞧瞧这眼睛,跟她爸爸一个样!会不会,也长成妈妈那样的大美女呢?”

  她向来性子直率,也从来不顾‘言者无心、听者无意’,我也丝毫并不多想。等安宁厌了奶瓶,将她抱在怀里哄弄一会。

  正吃早饭,院外有车停下,不一会儿曲丛生进来。我本意是不用他,一会自己打车去巨丰大厦。但他既然来了,我也不能不用。正要开口说这事,他先在我面前坐下,开口如同太监宣读圣旨。

  “唐先生说,今天帕迪先生的夫人、约您见面,地点由太太您定。主要是陪着帕迪夫人在北京游玩。太太有什么吩咐,想带她去哪里,都告诉我。我好让人去准备。”

  我眨眨眼疑惑——这就是双水老总的工作安排?虽然我很想和sa1on见面聊聊,但至少不能占用工作时间。还是?我的职位已经从双水的老总,变成了不伦不类的唐氏外事人员?

  没硬性拒绝,亦没乖乖就范,放下牛奶杯,“上午我要去公司一趟,下午再陪客人。问问他,有没有意见?”

  曾几何时,我们之间的对话,已经不靠面对面,而是要中间人……传达了……

  还没走出这小院,听见手机响,看看号码,迟疑一霎不知该不该接。

  是林可汗。

  自从上次在天龙病床前会面,就再没跟他联系,一则是曾被禁止与外界联系,二则也刻意在逃避。虽然他那次、说的话时时刻刻在我耳边。那是正义的警告,更毋宁说是一个朋友的提醒。我隐隐地总有预感,他所担心的事,一直没完。而现在,他这个电话,就是旧有事件执意燃烧的导火索。

  我盯了那号码足有半分钟,才紧了紧皮袍衣领,看一眼曲丛生,谨慎地走到院落僻静一角,轻声接起,“喂?”

  “bsp; “嗯。”我背对着曲丛生,对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举动刻意遮掩。林可汗会说什么,我又会说什么,让传话筒听见,绝非幸事。

  “现在方便说话吗?”

  林可汗兼修间谍专业了?行事也如此讳莫如深?我定神想想,再走得离曲又离得远了些,“方便。您说。”

  “一直联系不上你,有两件事需要和你谈谈。”

  “什么事?”

  “一件,是白天龙车祸,”他的语气坚定中透着镇定,“这件事金盛高层向公安机关施加压力,要求尽快找出肇事车辆,目前有些眉目……”

  “查出肇事者了?”我静静地问,其实握着手机的指有些发抖。

  “这一件,一会儿再谈,”他轻咳一声,“我需要跟你谈的,是金盛失踪档案和巨丰集团的联系。”

  我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身为我的故友,但依然来者不善。

  下意识地扫一眼曲丛生,他正在院落的影壁原地站着,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在意我的一举一动。我回过头,凝神注视面前的一株干褐的柿子树,“您说。”

  “上个月,美国irac1e家族生意被fbi突击调查,针对其家族企业afenier的主要业务进行抽检。发现,其主要业务有6o的利润来自毒品交易。目前,资产已遭fbi申请全盘冻结。在检查过程中发现,其在亚太地区有三家主控子公司,分别在泰国、马来西亚和中国,而中国这家企业,就是巨丰集团。”

  他说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早知道……我不觉得震惊……丝毫不觉得震惊……只是仍有一丝慌张和恐惧,在内心如烟雾般弥漫开来,越来越占据了镇定冷静的部分,变得瑟缩起来……这就如同一个罪犯曾现场逃脱,又被事后抓住……

  “金盛丢失的档案,虽然纸质文件消失,但电脑记录显示:巨丰即将在美国上市的企业ranf1y,曾接受过afenier大额的资金馈赠。虽然官方文件上,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两个企业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我想,若把这点怀疑提交到fbi的视线之前,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

  他坚定决绝的语气,令我难以置信地感到震惊,这表明:接下来我们的立场,只可能是敌对,绝无转圜融合的余地。

  八十五 烈焰焚身7

  “你还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我迟疑着、一字一句地问。

  “ecis,我不是永远、都能以朋友的立场,来跟你对话的,”他如有深意地加重了语气,“黑色幕布的后面会有什么,不揭开的那一刻,永远都不会见到。我曾经愿意去理解你的立场,以你的立场去想象:为什么白天龙会出车祸,为什么你们会离婚,又为什么去年、发生了那些突然的意外……”

  他愈发冷静和有距离感的语气,让我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洗钱是什么行为,你和我一样明白。这是我们身边的一种犯罪,不要觉得它离我们太遥远。罪恶丑陋的行业,把善良者以血泪和耻辱凝聚的生命,转变成金钱;而经过银行、证券合法金融渠道的漂白,就变成了堂而皇之、令世人瞩目的正当财富。而当这些人享受这一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可怜的人们——吸毒者被苦难破坏的、千疮百孔的家庭;那些被夺取父母与爱的孩子;这个社会的不安定;威胁世界安全的军火交易,没有黑钱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哪里来的这么多人为造成的灾难?”

  “有非法就会有犯罪,而无辜者的血不能白白牺牲,”他暗含深意地停顿一霎,“我知道白天龙出事你内心很痛苦,也许还有自责,但,如果你不能摆明自己的立场,所有表面也许真实的痛苦,都是无关痛痒、无济于事的……”

  他对上我的沉默,亦沉默良久,而后仍是坚定地开口,“ecis,我还是那句话:我永远不希望,我们有同时站在经济法庭的那一天。但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金盛高层有了相应的替换,即将面临新的审计。而新的经营与风险防范的方针,决不允许我们为以前的错误买单。我有三天的时间,来做一个令我感到痛苦的决定——你知道问题的关键是什么……虽然你不能说事情的一切与你无关,但主动告知我一些感兴趣的真相,更直接的,是告知我那些重要档案的去向。我觉得我们,应该还有合作的余地……”

  他等不来我的话,带着冷静的幽默,追问了一句,“你说,是吗?”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这是我目前、唯一能说出口的话。

  “我只有三天时间,ecis,我不希望你考虑的时间,太长……”他沉默一霎,“天龙车祸是否能真相大白,也取决于你给我的答案——这两件事,象是两团迷雾,而始作俑者,一定只有一个……”

  多日不来双水,并无‘物是人非’之感,秩序竟然,繁忙不乱,充分表明‘地球离了我照样转’。虽然原定的成立仪式迟迟未见,众人却按下心头暗自揣测,并无窃窃私语的迹象。

  但我,终归不能作壁上观。

  林可汗的话始终令我心事重重。

  一上午,陈琳送上来无关痛痒的积压文件。有时效性的,大概早已请示那边暂作批准了,也无需我操心。翻着档案,突然看到一笔5oo万美金的项目合作意向,资金导向是双水的生物药品研究部,研究课题是稀缺药品。

  合作方是意大利的一家皮货公司,略略翻过,合作意向书、计划及技术分析报告一应俱全,并未察觉异端。但洗钱之念忽然闪过,陡然一惊,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这方面向来故伎重演,我几乎已见怪不怪,此时,不过略想想,就猜出了分。

  “这个意大利公司,之前跟咱们有业务往来吗?”

  陈琳摇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这个资金项目,是安总经手的。”

  他是财务副总,这种事当然不会知会我的秘书。不过有个归档文件,我不要求看,也就没有知道的可能。

  盯着那薄薄几张纸看了几分钟,仍觉得疑团未释,示意陈琳出去,拨通安立东的内线电话。“请你来一下。”

  西装笔挺、气宇轩昂的一个年轻男人,站在我的面前。有一瞬间,这英气勃发的面庞,令我有了一种错觉,仿佛站在那里的他,才是正大光明的主宰,而正欲行质问之责的我,不过是魍魉小人。

  他有一双锐利的眼,与昨晚朦胧多情的醉态截然不同,气质冷静而又独立,有着不容侵犯的淡然,亦有旁人无法参透的锋芒。

  “你找我?”他说。经历昨晚仿佛我们之间有了默契,他对我,不仅毫无敬称,甚至连‘姐’这个称呼都舍了。

  “是。请坐。”我不动声色地看他坐下,走去递给他那份合作文件,“这个,我有疑惑,需要解释。”

  他定睛看着我,黝黑的眼珠闪着清癯的光,精明而又尖锐,令我莫名感到紧张和退缩。那目光里有胸有城府的、隐隐的高高在上,是绝不臣服的……

  他黯淡了眼眸,沉默地盯着我,“这件事,你应该问唐总……他给你的解释,才会是真的……”

  八十五 烈焰焚身8

  “为什么、你不能说?”紧盯着他漫不经心的表情,我不甘地、伶牙俐齿追问,“我只愿问你。”

  “他会怎么做事,你应该跟我一样清楚。”他淡淡地回应,“而我,不能亲口答应了的事,又出尔反尔。不过有一句话是对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意味深沉地瞥我一眼,站起身欲走。“等等!”我轻声叫住他,“今天林可汗给我打电话了。”

  他停住脚步,目光镇静地看着我,却读到了我内心深处的恐慌。忽然嘴角一动,微微笑了,“什么事?还是金盛的老问题?”

  “你认为是老问题?”我心底里有了暗暗的责备,“对金盛来说,这是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不找到真相,他们不会放弃的。”

  “为什么告诉我?”他冷静地问,眼中飘过一丝如同狡黠般游弋的光。

  “如果我在这里,还算有一个朋友的话,那就是你。”

  他闻言在原地定住,怔怔地看着我,一瞬间从一个成熟得不可思议的大男人,变得有些青涩和陌生,仿佛间存在的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可思议地委顿下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定睛看着我,“昨晚,你拒绝我的语气,很伤我的心。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眼里和心里,都不曾真正在乎过我,”他盯着我的眼睛,眸中现出几许严肃,“你不明白我对这件事、这份感情有多认真,这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对女人或者说爱情,第一次充满激|情的尝试;非但得不到你的鼓励,你也误解了我肯对你告白的勇气。我宁愿相信你是因为女人惯有的天真无邪,来拒绝我,而不是一种欲擒故纵的伎俩;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喜欢到愿意违背我的本性帮你,”

  “你开口要求的事,我都答应。”他邪气顿生,黑眸闪闪发亮,嘴角扬起乖戾的笑意,“不过,我帮了你,你要如何报答我?”

  这个,我没想过。我也的确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份儿女之情,存在着、不是为了来被利用的。

  “那你先告诉我,你能帮我什么?”按兵不动,先谈条件。

  “那好吧,”他眼里闪过狡猾的意味,“我先猜猜林可汗的要求,你看看我是否有这种先见之明——金盛高层更换,缺失档案至关重要;国家银行年初会大力审计;他们知道这件事逃不掉,档案是重中之重,但得到这档案之后呢?不知道他们自己想过没有:黑幕交易背后的势力,他们是否能撼得动?”

  “你的意思是——?”我迟疑着开口,这些人想问题,总是比我想得深、想得透……

  “档案没丢,全在我手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要我给他,我就会给。”

  啊?这的确令我震惊。没想到,安立东会手握这么重要的资料……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毁了……可是,他留这些证据……又是为什么……

  他要交给林可汗。

  不,他不能交回去。

  我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忽儿,表情又回复了落寞和无能为力。我不明白,我的确是不明白——他和安,为什么把这件事做得如此复杂。让身陷其间的我,如今左右为难:交回档案,真相大白,林可汗顺藤摸瓜,唐氏定会大厦将倾;若不交回,林可汗以渎职等罪名与我法庭相见,以我一贯的智商,又该如何自圆其说……

  我要和唐谈谈。

  是的,我要和他谈谈。

  回眸一瞬间,对上安笑意连连的脸,居然不知该如何反应。安静静看着我,一言不发,忽然开口,“这时候,你自己决定应该信任谁。他,不会放弃一贯的立场,这一次铤而走险逃脱,下一次又会故态重萌;但如果,交回档案,我和林可汗又谈得拢一些条件,不仅你、我可以全身而退,也许,此事还可到此为止,巨丰上市不会受丝毫影响……”

  “让女人来背负、保存罪恶的证据,是不仁义、不道德的。相信我,我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表情,”他深沉的眼,揣摩着我显而易见的忐忑不安与犹豫,走近我,气定神闲如有胜算般地开口,“而你要做的事,就是答应我:若这一切结束,离开他……跟我去欧洲。”

  他对上我疑惑痴然的眼眸,忽然笑了,“这么多年,我含蓄惯了,没几个人知道我究竟干了些什么。不义之财不可得,但在这行当里,得来却、全不费功夫。在去金盛之前,我就酝酿了今后的退路……”他幽幽的语气停顿,眼眸中闪过阴暗的坦诚,看定了我,“我从巨丰转移到英国的财产,应该够我、和喜欢的女人,下半生挥霍……”

  我整个身子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