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嘿嘿。”
“君山这密室中,所藏的事物,你们早就取走了。只是不曾发现这银盒子,这才诱我前来,可对”公子想起那石制书柜上薄薄的尘灰,眸色渐暗。
“不错。这yi点,公子亦是不负期望。”
“图风大师呢也是你命人杀的你为了瞒住什么秘密慎终如始那是在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的意图么”
初夏琥珀色的眼眸微微yi动,却掠过yi丝古怪的笑意,仿佛是绝望,又似是放弃:“此刻你追问这些,还有何意义”
公子沉沉看着她:“你当真不愿解释执意放弃这最后的机会”
“最后的机会”初夏喃喃重复yi遍,双眸忽然蒙上yi层水雾是啊,最后的机会,她与他最后的机会可她又如何解释呢该猜到的,他都猜到了;哪怕是不该猜到的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
“你要灭天罡,我替你灭;你要山水谣,我也都给你;你要杀图风,少林那边自有我去顶着;前尘往事,我也不愿去追究这些我都可以原谅你,可是初夏你竟连青龙也不放过”公子顿了顿,这yi刻,似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像个孩子yi样,就连喜欢你都这样坦白你的血,当真是冷的么”
初夏倏然闭上眼睛,仿佛没有听见耳边白雪低泣的声音,低低重复道:“没错我的血是冷的。”
yi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苍千浪的声音平静的来道:“公子,先拿下他们么”
这样望过去,公子的脸颊微微显得有些瘦削,薄唇抿成笔直的yi条线,他深邃的双瞳中只印着初夏yi个人的身影,语气低沉道:“你说,你这样有恃无恐,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我喜欢你,笃定我yi定会放过你么”
他手中渔阳剑脱鞘,雪白yi道光亮唰的指向初夏心口。
初夏身边,苏风华似是为了激怒他,笑道:“适才还在赞叹公子是长情之人,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了”
初夏并未理会他,只是注视着公子,甚至微微挺起了胸膛道:“你你杀了我吧。”
公子持着渔阳剑,手极稳,yi瞬不瞬的看着她,剑尖已经刺破她的衣裳,隐隐渗透出yi点红色血迹。
“君夜安,不念在曾经两情缱绻,你也不该杀她”苏风华走上半步,笑道,“阿卉她可是你的异母妹妹啊。”
“什么”
君夜安与初夏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声音中满是震惊。
苏风华沉默良久,唇角的笑恶毒狠辣:“不错,老门主没有告诉你么阿卉,你们是兄妹啊。”
君夜安剑锋微转,直指苏风华喉间,声音已现急怒:“你再说yi遍。“
苏风华以食指拇指捻起了剑刃,yi字yi句,吐字明晰道:“君夜安,你与初夏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说得可清楚了你父亲当年四处留情,你也不是不知晓的。凭空多yi个妹妹出来,又有什么可惊讶的”
初夏后退数步,几乎站立不稳,颤声道:“她从未告诉过我我不信我绝不信”
月光下她头发散乱,瞳孔几乎涣散开,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
公子微yi阖目,掩去那丝不忍,良久,方道:“她母亲是谁”
苏风华啧啧yi叹,扬了扬手中银盒,笑道:“君天佑这yi生的秘密,皆在此处了。你可想知道”
公子沉默不言,身形未见晃动,却已将那银盒夺回在手中,来不及打开那把银锁,只凭那指力,便生生掰了开来。
甫yi打开,便是yi阵焦臭之味。里边原本yi叠书信纸张,皆化成灰,再难辨识。他怒道:“你何时动的手脚”
“便在刚才。你以为我会这样明明白白的让你知晓yi切哈哈当年君天佑害我父母双亡,也亏得他死得早,否则今日,我百倍千倍的奉还于他。”苏风华仰天笑了yi阵,只觉得无限快意,“至于你,君夜安,你的余生大约会在懊悔c猜度中渡过。”
他细细的观看着君夜安的脸色,微笑道:“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公子不可”
公子漠然上前,而苏风华附耳,悄声说了数句话,直到最后,放大声道:“君夜安,你前半生享尽尊荣,后半生我却要你可爱而不可得。”
公子脸色微变,抿唇良久,道:“你究竟是谁”
“我和阿卉,哦,就是初夏都是浣纱门中圣使。当日为了将她送至你身边,我们筹划了三年时间,所幸君公子果然英雄情长。”苏风华看了初夏yi眼,唇角微勾,“阿卉,你做得很好,没有辜负门主的期许。”
初夏双唇轻轻yi颤,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
公子凝视她良久,伸手屏退了苍千浪,终于淡淡道:“丫头,我说过,这yi生,不怕技不如人,也不怕被人骗却最恨被所爱之人欺瞒。现下,我只问你yi句话。”
“你问。”
“你可曾对我有yi丝动情”
初夏长睫微垂,却默然不语。他问她可曾动情怎会不动情呢
梅谷赏雪,镜湖交心,再到后来,他纵容溺爱,那样的表明心迹她怎会不心动
她狠狠的闭眼,脑海中yi片空白,只剩下yi个“是”字。
可这yi个“是”字又怎能跨过这伦理道德c千山万水的阻碍
她心中存了那么多话,却yi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怔怔道:“是。”
“好”公子温柔的轻抚她的脸颊,却微微yi笑,对苏风华道,“复仇二字,若只是杀人偿命,未免落了下乘。你毁我心中所爱,此刻觉得心满意足了么”
苏风华淡淡yi笑:“很是心满意足。”
“你们走吧。往事我不再追究,丫头,江湖险恶你有时又太过天真”公子顿了顿,似乎觉得“天真”二字颇为不妥,自嘲般yi笑,方续道,“以后莫要牵扯其中了。”
“初夏立下大功,门主当然不会责怪于他,反倒会好好赏她。”苏风华轻笑,“君夜安,这yi点,你倒不需操心了。”
初夏冷冷打断了他,站在公子面前,yi字yi句道:“的确是我害死青龙。君夜安,你杀了我吧。”
白雪冷笑道:“贱人,你明知公子不忍动手,此刻还这般演戏给谁看”
初夏淡淡看她yi眼,分明是如画般的眉眼,却失去了yi切生气:“此刻你不杀我,我便要走了。从此山高水阔,或许再不相见。”
公子将目光挪移开,低低道:“我并不想你死。”
“可是她杀了青龙啊公子,你yi手带大的旭尧”白雪此刻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苍千浪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公子看她yi眼,低低道:“相信我,旭尧此刻若在这里,他也不会想要她死。”
初夏心中全是苦涩之意是啊,青龙他这样善良,他不会要自己死的。
“苏风华,烦你回去转告门主,阿卉谢她自小养育之恩。只是经此yi事,恐怕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留在门中。请她老人家,就当我死了吧。”
她将“谢”字咬得分外重yi些,嘲讽般yi笑,月色之下,明艳得颇有几分惊心动魄。接着径直转身,上了yi条小舟,背对众人而立,白裙被夜风yi带,翩跹瘦弱,惹人怜惜。
公子默然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浅声吩咐道:“送她离开,任何人不得为难她。”
小舟终于渐渐消逝在洞庭湖的波光之中,公子依然盯着那片暗色,直到苍千浪低声道:“公子,咱们也走吧青龙的遗体还在岳州”
公子喉间忽然yi阵腥甜的味道,他强忍着未曾吐出,缓缓道:“走吧。”
洞庭湖寂静,湘妃竹斑驳,yi行人就这样静默着离去,偶尔只有白雪哭声断续传来。
公子立在船头,他轻轻咳嗽yi声,喉间涌出yi阵腥甜的味道,苏风华那句话在耳边若隐若现:“你的余生,能爱,却不可得。”
他忽然想起自己执意要带初夏离开之前,她并不愿,目光眷恋,又隐隐惧怕。小镜湖那yi晚,她说:“离别,竟是这样叫人难过”
此刻,真正的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
数月后,人人口耳相传的yi件事,便是公子夜安退隐江湖。
有人说,公子亲上少林,解释图风大师之死,自呈无法寻出凶手,愿就此退出江湖。
有人说,公子因为yi个女子,求而不得,最终心灰意懒,离开江湖。
也有人说,公子寻出了山水谣的奥秘,从此,山高水阔任逍遥,人间再不闻踪迹。
不管传说如何,公子夜安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公子夜安从此不现江湖,这,终究还是成了现实,亦成了人们记忆中的吉光片羽。
洛阳花
第三十五章
两年后。
东都洛阳。
玉春楼。
“洛阳花王狄家大公子定亲了呢”
“哪家姑娘这么好命”
“哎,他家的姑娘还没出嫁呢,眼看着都快成老姑娘啦”
“我听说啊,当年狄小姐垂青那人,可是公子啊。”
“难不成是沧州那位公子”
“可不是嘛哎,没有公子的江湖,真不像是江湖了呢”
喝花酒的男人们左手佳酿,右手美人,谈兴正浓,引得怀中美人们也纷纷好奇道:“什么公子”
那络腮胡男人抚了抚怀中少女浓妆艳抹的脸蛋,笑道:“公子纵横江湖的时候,小丫头你还嫩着呢,没听说过亦属常事。”
“对了,你们楼初雪姑娘呢怎么最近也不听她弹琴了”
初雪是玉春楼的头牌姑娘,yi手琴技清逸无双,寻常豪客求之yi面都不可得,只是她有个习惯,每月必有三五日,在玉春楼二楼雅阁内清弹数支曲子。是以逢上那几日玉春楼必然高朋满座,人人引颈相盼。
“客官有所不知呢初雪姑娘这几日与yi位年轻公子如胶似漆,那公子出手阔绰,妈妈自然乐见其成,连弹琴都忘了”
“什么样的公子,竟能得初雪姑娘垂青”
少女努了努嘴,低声道:“瞧,不就是那位么”
她的语气微酸,又似是艳羡,那几位客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门口正自走进yi个年轻人,轻袍缓带,头上束着玉冠,虽然只瞧见yi个模糊的侧面,却能想见其风姿仪容,叫人难以挪移开视线。
“这倒像是哪位世家公子呢。不是江湖中人吧”
“看,看,初雪姑娘亲自出来迎客了”
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却见初雪姑娘穿着yi件素色长裙,盈盈站在雅阁前,虽是花魁,却清丽无双。yi双美目含情,丝丝缕缕,全在那年轻公子身上。
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有个男子醉醺醺站起来,将yi叠银票拍在桌上,大声道:“我我出五百两银子,找秋初雪姑娘yi晚”
那男子的随从忙喝道:“管事呢没听见我们大爷说了,五百两银子,要她陪yi晚么”
yi旁有人低低议论起来,五百两银子虽多只是这男子显是外地来的客商,并不了解在洛阳喝花酒的行情。如初雪姑娘这般身价的花魁,若是熟客,但凡姑娘亲自看上了,或许分文不取;若是姑娘看不上的,千金亦是难求。
果然,那年轻公子脚步未顿,初雪连眼梢都未挑yi挑,只有老鸨迎上来,陪笑道:“这位爷,咱这玉春楼中什么姑娘没有,初雪有事,不如我替你选yi位新来的,水灵灵的,才十四岁呢。”
“yi千两,我就要她”那男子伸手指了指初雪,喝道,“凭什么她接得了旁人,接不了我那小白脸出的多少我翻倍”
那年轻公子半步跨上,闻言顿了顿,侧过头来望向楼下。
这yi来,人人皆瞧见了他的样貌。面如冠玉,薄唇修眉,yi双眸子亮若星辰,样貌极俊美,果然有几分“小白脸”的味道。
初雪上前数步,似是想要拉他上来,莫要与闲杂人等理论,却见那年轻人对她极温柔的yi笑,随手便将自己小指上yi枚戒指扔了下去。
那yi小块物事,不偏不倚,落在那男子面前,摔得粉碎。
那男子脸上怒色yi现,骂了句粗话,跟着扫了那碎裂的戒指yi眼,登时便说不出话来。
那是yi块瑰纹血玉。
如今这市面上,血玉极为少见,何况是天然瑰纹约莫估yi估价,连这玉春堂也能买下十七八个吧他自己腰间配着的玉,当中渗了yi丝血玉之质,做生意时,每每有人问起,便觉得脸面有光。这青年公子戴着这般珍贵的戒指竟这么随手扔了下来,以示警戒。那男子顿时酒醒了,背脊后yi阵寒意,再抬头看时,那年轻公子已经牵着初雪的手,入了雅阁之内。
片刻之后,男子带着随从,脸面无光的匆匆走人,而大堂内风波平息下来,男男女女自然都在议论不休。而角落独坐着的yi名男子,yi直隐匿在光影明灭之中,此刻方将目光转回来,唇角的笑颇有些意味深长。
老鸨命人拾起了碎玉,亲自捧了,送入雅阁。
雅阁内燃着气味最清淡不过的白麝香露,年轻公子靠在锦榻上,微微眯着眼睛,而初雪便倚在他的膝上,不知说了句什么话,引得那公子浅浅yi笑,只是那丝笑意并未蔓延至眼中,那双明眸清亮依旧。
“公子,这碎玉该如何处置”老鸨笑道,“我瞧着拼起来是难了,这几块大些的,还能雕出数粒耳珠来。”
“妈妈自去处置罢。”公子懒懒道,转而抚了抚初雪的鬓发,皱眉道,“成日语这些人打交道,也委屈了你。”
初雪淡淡yi笑,她知道他是在问自己赎身之事,只是愈是这样,自己心中却多了yi份莫名的倔强,哪怕心中再渴望,却只强忍着,并不开口相求。
那年轻公子瞧着她染了云霞般的脸颊,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知想起了什么,微怔之后,旋即yi笑:“这样吧,妈妈,你看,我这块玉,可否替她赎个自由之身”
那妈妈瞧着公子从腰间摘下的那块玉,眼睛登时直了,结巴道:“这这”
“行是不行”公子甚是耐心问道。
“行,行”那老鸨忙行了yi礼,急道,“我这就命人去取契约来。”
待到契约交割完毕,初雪怔怔的望着他,低声道:“夏公子,这买卖你可不划算那碎血玉的耳珠都能将这玉春楼买下来,何况是你的佩玉”
“那些是身外之物。这老妈妈虽爱财些,我听你说,却从未强迫你做不愿之事。这般想来,让她赚些,也是应该的。”夏公子微微yi笑,看着她极为柔美的侧脸,目光在她眼睛处停了许久,方淡淡道。
初雪站起身,盈盈向公子下拜:“多谢公子。此后,初雪生死,皆随公子。”
夏公子沉默片刻后,却以指尖拈起了那张契约,缓缓靠近烛火。那火舌吞吐,登时将那片纸卷了。
烛火毕拨yi声,闪了yi闪,却听屋外又有人道:“初雪姑娘,狄府遣了人来,说是有事求见。你见是不见”
初雪如今已不是玉春楼的人,按理是不必见了,她低头想了想,却见夏公子正垂目喝茶,波澜不惊的样子,便道:“公子,你说呢”
“是你往日的朋友吧”夏公子勾了勾唇角,“你若为难,便见yi见吧。”
“洛阳花王狄家的公子为人倒是豪爽,以前也常常来听我弹琴。”初雪道,“他们来找我,必然是找我抚琴。”
来人是狄家的管事。
初雪微笑道:“狄公子狄小姐可好”
“都好。”那管事笑道,“刚刚听闻初雪姑娘觅得良家,可喜可贺。”言罢,他有些好奇的看了公子yi眼,许是慑于他的俊美,yi时间竟有些讷讷的移不开目光来。
“初雪多谢狄公子往日的照顾。”初雪淡淡yi笑,“狄公子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家府上的姑娘,又想听姑娘抚琴了”那管事为难的yi笑,“不知姑娘现如今”
“狄府的姑娘是狄小姐么”夏公子忽然开口问道。
“不,不是小姐。”管事笑道,“是公子没娶过门来的夫人,如今住在别院中,她曾听初雪姑娘弹琴,赞不绝口呢。”
初雪探寻般回头望着夏公子。
夏公子微微颔首:“你既喜欢,那便去吧。”
“多谢公子,多谢姑娘了。”管事大喜,约了日子,便先行离去了。
这yi晚,初雪并未离开玉春楼,只等着夏公子在洛阳的宅子修缮之后,再将她接进去。她便yi直将他送至门口,方才依依离去。
夏公子yi人,行走在洛阳东街上。此刻天色颇晚,行人稀少,他望着月明星稀c白露渐浓的,忽然yi笑道:“你们跟着我很久了。”
话音未落,数道人影举着木棍冲了上来,闷头劈下。
有道男声道:“打往死里打”
人虽多,棍法却是杂乱无章,夏公子退开数步,微微摇头,也不见如何动手,那四五人便已经哎呦哎呦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他伸手扶了扶顶上玉冠,似笑非笑的望向yi棵大树。后边咕咚yi声,倒下yi具颇为庞大的身躯却是先前玉春楼那男子,眼见泄愤恐吓不成,惊怒之下,竟自晕了过去。
夏公子并不上前,只轻拂衣袖,径自离去了。待到走至yi条僻静小巷口,yi道人影斜倚着墙,微微笑道:“他们若是知道,眼前这位文弱公子,便是当年的公子夜安,不知还敢不敢这般鲁莽动手”
第三十六章
夏公子仿佛未曾听到yi般,依旧不疾不徐的往前走去。
那黑影便微微站直了,扬声道:“可别装作听不见。你瞒得了旁人,也瞒不过十数年的老友。”
夏公子顿下脚步,眉梢微扬,望向那人,浅浅作揖道:“这位兄台,恐怕真是认错人了。”
“你刚才露的那手本事,可帅得很呐”那人似笑非笑道,“只是在玉春楼扔戒指更帅气些。这摔碎的血玉中,只怕还有几分是从我狄银海输给你的桂花林中来你如今,是打算彻底不认了”
夏公子凝眸看着他许久,唇角弧度渐消,语气颇有几分冷漠道:“狄公子,你不信此刻我杀人灭口”
“没那么狠吧”狄银海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想找你出来,喝碗酒而已。”
君夜安神色稍见柔和,却听狄银海续道:“你既不愿露于人前,我自是不会乱来。”
路边只剩下yi家小酒馆还亮着烛火,君夜安当先走进去,待到坐下,却听狄银海道:“你这副脸皮是谁画的貌若潘安,的确像是小白脸。”
君夜安但笑不答,酒保端了yi小壶酒来,又上了yi叠白切肉与炸花生米,道了句“慢用”,径自回柜台后打盹去了。
“说是要隐退吧,偏在这洛阳赎了初雪出来。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狄银海yi边斟酒,yi边道,“打算重入江湖了”
“如今这洛阳城中,花会将开,你狄公子又将娶妻,还有什么事的风头能将这些压倒”君夜安淡然道,“何况大隐隐于市,遇到初雪也是偶然。”
狄银海哈哈yi笑:“两年多前yi别,此刻遇到你,也是偶然了。”
公子饮尽杯中白酒,笑道:“狄公子重然诺之人,可惜当日没有亲自道谢。”
狄银海亦随干yi杯,微叹道:“那时你我在沧州城外立了赌约。你说有人送来三件大礼,只怕福祸相依,未见得是好事果然,半年后你便隐退了。我输了这千亩桂林,心中却很是叹惋当日的yi语成谶。”
君夜安放下手中酒碗,却见他面色中并无多少叹息之意,倒颇有些志得意满,微微yi怔。
“只是输了这千亩桂林,也不算什么。”狄银海笑道,“果然是福祸相依啊。”
狄银海慢慢斟了yi杯酒,递给君夜安:“子轩,打算在洛阳定居么”
君夜安抿了口酒,寥落yi笑,低叹道:“如今何处不能家”
狄银海大笑:“好,好,至少也得喝了兄弟这杯喜酒再走。”
“却不知未来的嫂夫人是哪家小姐”
狄银海闻而未答,目中滑过狡黠之意,只道:“对了,她爱听初雪抚琴,不知子轩可愿割爱数日”
君夜安淡淡yi笑:“请便。”
狄银海大喜:“如此,多谢了。明日我便请人将她接来。”
三月的天气,这洛阳城中天气最是明朗温暖不过,牡丹花开,柳絮纷飞,因着牡丹花会,外地客商c踏青行人将数条大道都挤得满满实实。
小轿从玉春楼出来,径自进了yi座深宅小院,初雪从轿中下来,yi个小侍婢领着她穿过前院,有些歉意道:“我家姑娘去白马寺了,下午即回,初雪姑娘请先在这里歇yi歇。”
初雪yi笑:“无妨,我答应了狄公子,会在此处住上几日。”
几是与此同时,小宅的侧门打开了,yi个衣着甚是普通的少女脚步轻快的出来,并未坐轿骑马,只是yi路向城东走去。
白马寺是洛阳最著名的寺院了,因“白马驮经”而得名,自古至今,高僧辈出,且香火极盛。由官道转小径,是颇能省yi些路的,少女似是对这些路极为熟悉,三绕两绕,便进去了。田间风景如画,碧草如丝,空气亦是带着微润的清新感,间或还有几名农夫在农作,而遥遥望去,白马寺中佛烟袅袅,只是望见,心中便有几分安详之感。
走了小半个时辰,少女与几个香客yi道,径直入了大殿,恭恭敬敬的在佛祖前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原本她走得鼻尖冒汗,此刻大殿中清亮沉郁,那些汗水便悄无声息的被蒸发似的,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殿的中央是灵山会说法像,有布衣僧侣敲着木鱼,笃笃声不绝于耳。少女祷告已毕,站起身来,悄无声息的往后走去。她的身形很是纤瘦,细细yi条影子拖在身后,若是忽略那张颇有些平平无奇的脸,背影却是极叫人爱怜的。
白马寺曾是皇家寺院,格局极大,穿过大殿便是配殿c僧房,四处皆是古柏金桂,极为清幽。寺中的清凉台中供奉着供灯,每yi盏下边都写着名字,不过寥寥数盏而已,可见不是寻常资助人便能在此处置下的。
少女走到左手案桌边,凝眸看着那盏不灭油灯,亲手添上油,又跪下良久,薄薄的唇轻轻动了动,似乎喃喃的说了些什么,才起身出门。
她甫yi踏出门槛外,便觉得身边疾风yi卷,似是有什么动静擦身而过。疑虑间回头yi探,却又什么都没有,少女有些困惑的收回目光,出了白马寺。
她并不知道,此刻yi道黑影正静静立在清凉台中,望向那座没有名字标识的油灯,目光沉然。
走出白马寺的时候,少女的脸色便不复先时的轻松,似是忆起了什么往事,郁郁的,脚步也缓了下来。这yi回她依旧走的田间小道,此刻日头落到西边,暮色淡淡席卷而来,田间农夫们皆收了活计,四下甚是寂寥。
她走出几步,疑惑的向后望了望,微yi咬唇,加快了脚步。
几道黑影窜了出来,甚至没等她呼喊yi声,其中yi人便yi掌切在她后颈处,顺手将她yi扛,便向远处掠去了。
原野上依然空无yi人,只在yi棵桑树后,yi道人影慢慢踏上半步。那是个英挺的年轻男子,身形挺拔,暮影落在他侧脸上,轮廓峻然。
君夜安。
他望着那几人消失的方向,心中却有片刻的茫然。去追么此刻去追,定然能追上。
可他为何要去追狄府别院的惊鸿yi瞥,他只瞧见背影,便不由跟了过来是她么瞧那背影,是有几分相像的。若真的是她她怎会屈身在狄府做个丫鬟但若不是那便当做给狄银海卖个人情了。
他心中拿定了主意,当下不急不缓的跟着那几个人,往洛阳城外的邙山行去。
是夜,邙山外yi家破落小庙中。
少女犹然未醒,yi个黑衣男子借着yi豆颤颤巍巍的烛光细细瞧了她数眼,犹疑道:“老大,咱没劫错人吧”
少女的鼻梁微微有些塌,嘴巴显得有些大,瞧这容貌,实在是平平无奇。
“她这幅样子,如何会被狄银海看上”又有人不解道,“狄银海那样的人家,什么美人没见过况且,狄府将来的少夫人,出门怎么会连个随从都不带”
“呵,先时我也不信。后来跟了半年,才发现这将来的狄夫人有个习惯,那便是去白马寺上香之时,从不带人。长得普通,穿得也寻常,扔在街上也没人多看几眼,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也说的是。”
“信给狄府送去了么”
“过两日送进去,得等咱们躲进邙山之后。”
那为首之人点点头,沉思了片刻,道:“老子也不信狄银海就娶这么个女人。江湖上有人会变脸的,咱们试试,这女的易容没有。”
“怎么试法”
“有水么”
“水倒没有。”yi人笑得露出黄黄的牙齿,极是粗俗道,“尿倒是有。”
为首之人想了想,却没再问下去,手掌yi翻,掌心中握了yi把明晃晃的匕首,伸手便是往那少女脸颊上yi划。
这yi划,力道却掌握得极好。
围观的数人惊呼道:“没血果然是易容了的。”
那人弃了匕首,胡乱的使蛮力撸了数下,那面皮之后,却露出yi张截然不同的脸来。
“咕咕”
有人咽了咽口水,双目登现痴迷之色,喃喃道:“他娘的,这娘们长得这么俊。”
第三十七章上
少女悠悠转醒了。她的yi双眸子清亮如水,衬着半张耷拉下的脸皮,说不出的古怪。她的视线渐渐从模糊到清晰,双眸中亦没有多少慌乱或惧色,只定定的看着为首那人,冷静道:“你们莫要伤害我,想要什么,狄府自然会给。”
那男人咧开嘴笑了笑:“果然不是普通女人。”
少女重又闭上眼睛,yi言不发,忽然腰间被人狠狠的捏了yi把,她的长睫轻轻颤了颤,想往旁边缩起身子,却又被重重扣住了。
“大哥,先让我玩玩”那男子垂涎道,“没人会知道的。”
为首的男子沉默下来,那人见他似是有些动心,忙道:“要不大哥你先”
少女猛的睁开眼睛,气息微颤道:“你们不要碰我,要多少银子,狄家都会给”
“银子好弄,美人却难找啊。”那男子笑得颇有些猥亵,伸手抚弄了下少女的脸颊,温腻柔软,他心下又是大动,颇有些难耐的望向首领。
那首领心中也是犹豫不决,尚未开口,忽然破庙外yi阵疾风刮来,将火把吹灭了。
“什么人”
外边窸窣yi声动静,那首领喝道:“什么人”他yi振手中长刀,回头道:“老三留在这里,余人跟我出来”
几道黑影迅速的没入寺庙外,待到半柱香时分,方才又摸索着回来,口中道:“娘的,是只老鸦。”
甫yi进寺门,却是yi股淡淡的血腥味。那几人yi惊,却见地上赫然yi条断臂,而老三被点了哑岤,只能痛得滚来滚去。
为首之人忙上前解开他哑岤,惊怒交集:“谁谁干的”
老三留了yi身冷汗,忍着剧痛,目光中却显出恐惧之色:“那人的功夫不是人,不是人yi定是鬼”
那少女yi路上都被人用手提着往前疾奔,昏昏沉沉间,又yi次被放到地上。她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浑身不适望向身前那个男人,哑着声音道:“你和他们不是yi伙的”
那人静静坐了下来,隔了许久,才道:“不是。我带你回去狄府领赏。”
借着星光望去,这是个个子颇高的年轻人,像是寻常行走江湖的汉子。少女见他并不靠近自己,心下微定,忍不住轻声道:“你能先放开我么”
那年轻男人并未答话,身子靠着树干,仿佛忽然间就睡着了。
少女动了动身体,似是极为难熬,又隔了yi会儿,小声道:“喂,你能不能先解开我我不会逃跑的,回到洛阳,赏金不会少给你。”
那男子侧了侧身,依然沉默。
刚才差点被人,她都yi直要紧牙关,此刻,却带了哭腔道:“我要小解”
那男子依旧闭着眼睛,手中掂了掂yi块小碎石,也不见如何动作,却听破空之声传来,少女手腕顿时yi松。她忙不迭的去解脚上的绳索,跟着yi头钻进了稻田之中。
待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远离了,君夜安方才睁开双眸,望向暗色中,清锐无限。
再过得片刻,少女又回来了,她向君夜安笑了笑,抱膝坐下道:“大侠,多谢你救我。”
他只淡淡“嗯”了yi声,并不多言。
少女yi眼就看出他戴了yi张极精巧的人皮面具,大约是不欲露出真面目,她也不勉强,只道:“是银海让你跟着我的么”
他不置可否。
少女悄悄瞅他数眼,却见他依然面无表情,甚是清冷的模样,心中却莫名的安定下来,仿佛知道他并不会伤害自己。
“那些是什么人”
“邙山多匪。”他缓缓道,“狄家被盯上许久了。”
“哦”她还想再说,却见他脸色微微yi变,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跟着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地面上。
“有人。”他低声道,伸出右手,yi推yi送,将她送到了路边树上,自己却伏低身子,静静候着。
此刻无星无月,黑暗中五指难辨,少女却怔怔坐在树上,连掌心被碎木刺得鲜血淋漓都不自知。
他不愿负着自己疾奔,他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他的yi推yi扔她紧紧咬住下唇,其实甫yi开始,从他跃进破庙里救了自己,那时便在怀疑了。却又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他离自己这么近,近到自己还没准备好,他就回来了。
君夜安忽然长舒yi口气,身子yi纵,将她接回地面,道:“是狄府上的人。”
他触手只觉得粘腻湿滑,皱了皱眉道:“你受伤了”
她只将手掌藏在身后,yi言不发的摇头。
君夜安微微勾起唇角:“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狄家的人已经来了。”
“怎么你不要领赏了”她微扬了声音,下意识道。
君夜安脚步yi顿,却听身后少女声音微颤道:“你为什么yi直不看我的脸是不认得还是不愿”
他并不回头,唇角的弧度有些淡漠:“你我素不相识,姑娘怕是认错人了。”
马蹄声急,火把的光胡乱的晃动着,有人从马背上翻下来,口中大声喊着:“姑娘在这里”
周遭这样嘈杂,他们却只是这样静静立着,仿佛外界的yi切与他们无关。
“阿卉,你没事吧”狄家公子亲自赶来了,yi把扯住少女的胳膊,急匆匆道。
“没事。”她抚慰般向他yi笑,又指了指君夜安道,“多亏了这位大侠相救。”
狄银海却认了出来,他见他不愿转过身来,心下自是了然,简单道了声多谢,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道:“回去再好好谢你。”
君夜安依旧背对着众人,只浅浅点了点头。
“会骑马么”狄银海低声问阿卉,却未等她回答,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鞍上,跟着翻身上来,将她揽在身前道,低斥道,“以后切不可独自出门了。”
他的声音虽轻,语气却是极亲昵的。她有些不自在的往前靠了靠,余光掠向身侧他却早就走了,只余下空空落落yi片原野,甚是孤寂。
第三十七章下
凌晨之时,马蹄声急急敲响了这座尚在沉睡的城池,狄府管家带着人候在别院门口,yi见到飞驰而来的众人,忙迎上道:“公子,找到白姑娘了么”
狄银海yi言不发的下马,正要伸手去扶白卉,她却轻快的从马背上跃了下来,对他嫣然yi笑:“我自己就可以。”
狄银海回头瞪她yi眼,脸色铁青,袖袍yi拂,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白卉有些不明所以,管家忙跟上了道:“公子快急疯了,整个洛阳城都被翻了好几遍,幸好姑娘你没事。”
她看着狄银海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游廊间,怔了yi怔,低声道:“我去瞧瞧他。”
她随着他走进书房中,看着他在椅上坐下,面色沉沉对自己道:“你将东西理yi理,今日便随我yi道,搬进狄府中去。”
白卉浅浅笑了笑,低声道:“可这不成话啊”
“我看谁敢说不成话”狄银海怒道,“你是想让我再担惊受怕yi次么”
白卉亦沉默下来,隔了许久,方道:“我听你的话,以后不再独自去白马寺了。”
狄银海的脸色并未见得有些好转,凝视她良久,方冷冷笑了笑道:“你还是不愿住到我身边,是么”
少女并不曾答话,纤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木椅扶手,唇角有些倔强的抿着,意志甚是坚定。
窗外第yi丝光线从窗漏间落进来,红木椅扶手镶嵌着的白玉上带出了淡淡的血迹,狄银海快步走至白卉面前,yi把翻开她的手掌,怒道:“受了伤为何不早说”
“你并未给我机会说。”白卉淡淡道,又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出来,深深的看了他yi眼,“银海,你莫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近yi日yi夜的奔波让素来骄生惯养c又颇有些颐指气使的狄家公子脸色并不如何好看,他重重的哼了yi声,道:“我没忘,你也yi样。”
白卉浅浅yi笑:“阿卉自然是记得的。”
“对了,今日救你之人”
“是他。”白卉接口,只是微微侧过头,“我知道。”
又yi次说出这个人的时候,她垂下了眼睑,半明半昧中叫人瞧不清表情,只是扶手上那丝血痕却蓦然浓艳了许多。
狄银海望向她的眼神颇有几分复杂,定定看了她数秒,方轻叹道:“好,我信你。”他站起身来,返身出门,将要踏出门槛之时,又回头道:“你留在这里,大夫马上就来。”
过不多时,被匆匆喊起的大夫便带着药箱赶了过来。
他手中吃了yi枚长针,有些迟疑的看着娇滴滴的少女道:“姑娘,可能会有些疼,你得忍着些。木刺若是留在掌心,化脓了可更难办了”
白卉微微yi笑道:“无妨,你挑吧。”
十指连心,在烛火上被烤炙的银针yi下下的刺入肌理间,白卉却并未闭上眼睛,她另yi只手抓着颈间的银链子,看着这血肉模糊的场景,只觉得这样的痛楚没有止境。直到天色大明,大夫终于拿药膏敷在她伤口上,又细细的用布条缠好,方道:“这几日需要日日换药,姑娘小心别沾着水。”
她yiyi答应下来,送走了大夫,不觉有些困倦。却听屋外有女子声音,轻柔道:“白姑娘在么”
打开了门,才见到初雪站在门口。她穿着天青色的百褶绸裙,当真是素雅美丽,举止又不似寻常青楼女子般轻浮,温柔道:“我听府中侍女言道,昨日姑娘出了些意外幸而狄公子将姑娘接回来了。”
白卉忙请她坐下,微笑道:“其实没什么事,初雪姑娘,白白让你在这里耽搁了yi日,真是对不住。”
“往日姑娘和狄公子照拂着我,初雪很是感激不尽。”
白卉yi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淡的匀了她数眼,不知想起了什么,忽道:“初雪真是个好听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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