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府的时候,你也看到了,看似最平安的yi处地方,却是危机四伏。在这山野老林,虽与猛兽为伍,却自在多了,自然快活。”
“可还是得回去啊。”初夏亦低低喟叹道,“你是君府的主人,你不是别人。”
公子极轻极轻的叹口气,“是啊,还是得回去。”
如此这般住了三日有余,眼见那母豹的伤yi日日好起来,已能起身走动了。倒是公子背后的伤口,因他不愿敷药,每日只擦些小苦草的药汁,好得颇慢。
这日傍晚,初夏正抱着小豹子玩耍,忽见公子站起,神色警惕。她随之紧张起来,yi个不留神,膝上白滚滚的yi团便落在地上,小豹子很是不满的拿小爪子扒了扒初夏的小腿。
片刻后,公子的神色便放松下来,他对初夏比了手势,微笑道:“自己人。”
初夏大喜:“那我们可以出去了么”
果然,人影晃动,转眼间有数人落在眼前,待到瞧清楚眼前是公子,皆单膝跪地,行礼道:“公子。”
那母豹本在不远处巡梭,蓦然来了这么多生人,立时警惕起来,嘶吼了yi声。
那几名暗卫登时抽出兵器,那母豹更是暴躁起来。初夏与它相处日熟,忙拦在几名暗卫身前,急道:“快将武器放回去。它不会伤人”
暗卫们却yi动未动,只是瞧着公子。
公子微yi颔首:“退下。”
初夏松了口气,却见那为首的暗卫正悄悄的觑着公子,忍不住便是扑哧yi笑。
这定是他们见过的,最狼狈的君夜安了。连遮蔽的上衣也没有,身上胡乱包扎着布条,伤痕累累,与往日君府的主人大相径庭。
那暗卫很快脱下自己的外袍,递给公子,低声道:“是属下无能,今日才赶到。”
公子甚是随意的挥了挥手:“与你们无干。青川河的天罡余孽都肃清了”
“是。yi共yi百七十三人,无yi漏网。”
公子冷冷笑了笑:“这小镜湖还有十三人。”
那暗卫大吃yi惊:“公子,您身上的伤”
“小伤而已,无妨。”公子随手披上了外袍,“既然你们到了,那么咱们连夜出山吧。”
他这样yi说,初夏却是yi怔,低头看着蹲在自己脚背上的小豹子,心下大是不舍。
她俯身抱起小豹子,将它重又放在母豹身侧,揉揉它的头道:“我要走啦,下次可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了。”
小豹子似是能听懂她的话,yi双碧绿的眼珠骨碌碌转着,小心翼翼的拿前爪去拨拉初夏的裤脚,不住的低声呜咽。
初夏抽了抽鼻子,轻轻拨开它的爪子,不再去看它,转身站起来。
身后母豹低低吼了yi声,轻轻咬住还要爬着往前的小豹,仿佛是在告别。
初夏不敢再看,只是yi步步走得愈急。待到走出数十丈,却发现公子就在自己身侧,柔声问道:“哭了”
她下意识的抹了抹自己脸颊,果然已是yi片潮湿。她忙又擦了擦,方道:“我舍不得。”
公子轻轻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道:“母豹的剑伤痊愈了大半,它们不会有事。”
初夏点点头,走了几步,忽然道:“我不知道,别离竟是这样难过。”
凉风微拂的春夜,公子听她突然说出这句话,悚然心惊他侧头去看她的表情,而心有灵犀yi般,初夏亦偏过头,眼神柔软得不忍让人触碰。
公子抿紧薄唇,这yi瞬的预感,却又流淌向了未知的将来。
第二十章下
出了青川河,已是两日之后了。
yi行人先进了离青川河最近的村甸,找了当地的富户,借了小半间院落住下。
这村甸甚小,连衣裳都没地方买,只能找主人家要了身旧衣裳,初夏沐浴后便换上了。晚膳虽是乡村野食,算不得精致,但是对于初夏来说,不啻于生平所见最味美的食物了。
院外yi阵马蹄声疾敲,接着yi个少女推门而入。
是白雪。
却见她向公子行了礼,转身仔细的打量初夏,方笑道:“初夏,你还好么”
公子自然已经明说了白雪的身份,初夏不需多想,也能明白当日她将自己骗去布坊之事,是公子默许的。现下若是对她有些心结,倒是大可不必了,只是到底有几分五味杂陈,初夏似笑非笑道:“托白雪姑娘的福,不算出什么大事。”
白雪脸色微微yi僵,却没说什么,只道:“公子命我兼程赶来,我还以为你受了重伤”
公子淡淡的打断了她,道:“青龙呢”
“他在后边。”白雪转向公子,“公子,你也受伤了”
“皮肉伤,无妨。”
白雪却微笑道:“做大夫的,没人喜欢无妨二字”。
公子皱了皱眉,道:“那你替她瞧瞧,脸上可会留下疤痕”
白雪替初夏探脉,又查看了后脑的伤口,不知是否是有意,轻笑道:“公子怕初夏破相,当初却是狠心。”
这句话颇有些刺耳,公子脸色微微yi沉,却听白雪续道:“这点伤不碍事。我替你开副药,保证不会留疤。”她顿了顿,又意有所指道,“初夏,你看起来,可真不yi样了。”
初夏抿了唇,却不动声色道:“我还是我,不像白雪姑娘,转眼成了朱雀使了。”
白雪美目yi瞪,正要说话,却听公子道:“你随我进来,我的伤在背后。”
隔了yi会儿,公子当先从里间出来,白雪皱眉道:“虽未伤到筋骨,可你这般敷衍,吃的苦头可不小。”
“已敷了金创药了。”
“当我瞧不出来么最初敷的是小苦草,前日才敷的金创药吧”白雪冷冷道,“我给你的莹玉桃花膏呢”
若是初夏没有看错,公子的表情似乎难得有yi瞬的心虚。她愣了愣,想起那盒极为精致的瓷罐白雪莫不是以为公子将她亲手配置的药弄丢了她便好心,插口道:“公子,莹玉桃花膏可是装在小瓷盒中的”
白雪点头,得意道:“不错。你道你后脑上的伤口为何这么快好”
“那药真是灵验至极。那头豹子受了那样重的剑伤,公子替它抹上了,隔日便好起来了。”初夏由衷赞道。
不知为何,屋内寂静下来。公子轻轻叹口气,而白雪的脸色yi阵红yi阵白,良久,方问了yi遍:“你拿着那药给畜生用救了yi头豹子”
这句话是问公子的,初夏却听出语气不善,甚是乖觉的闭口不言了。
公子轻轻咳嗽了yi声:“在青川河时,那豹子算得上救了我们。”
白雪依然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公子,我可曾告诉过你,莹玉桃花每隔四十年开yi次花,采集不易。小小yi罐药膏,我便是出价十万斤黄金,只怕也是求者如云”
初夏瞠目结舌道:“这这么珍贵”
白雪没好气道:“是啊,公子心中衡量珍贵与否的尺度,与常人不大yi样。”
公子沉默了yi会儿,目光却不经意间掠过初夏,方对白雪说道:“你先出去,等青龙到了,yi起来见我。”
待白雪出去了,初夏方懊恼道:“原来那药膏这样珍贵公子你怎的不言明”如今想起来,他自己的伤口都不曾用这药想来确是极为珍稀的。
公子薄唇微微yi动,似是想说什么,终究只是笑了笑:“yi盒药而已。”
话音未落,窗口有人迅捷之极的翻进来,yi边插口道:“什么药”
待到立定,那少年身形修长c剑眉星目,却是许久未见的青龙。他先给公子行了礼,迫不及待的跑至初夏面前,上下打量她,有些语无伦次道:“初夏,你没事吧”
初夏有些不自然的瞥开目光,低声说:“我好好儿的。”
青龙犹自不信,上下打量她数眼,才舒了口气道:“幸好公子找到你了。”他又转头望向公子道,“公子,青川河这样大,你怎么找到的”
公子微笑道:“你带回的那枚镯子。”
青龙抓抓头发,讷讷道:“镯子是什么意思我却参详不出来。”
初夏见他yi头雾水,倒有些过意不去,道:“青龙,这件事你本就不知道,旁人也猜不出来的。”她顿了顿,续道,“在舒园之时,有yi日公子与我玩射覆。”
“射覆”
“射覆就是猜谜。”初夏解释道,“那时是在书房,公子覆了yi个“银”字,我看到自己所戴的银镯,又见那晚月色明亮,便猜公子说的是东坡先生的银汉无声转玉盘,便回了yi个“朔”字。”
青龙不擅词赋,听得有些愣愣的。
初夏便耐心解释道:“有句诗是叫做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此句同银汉无声转玉盘yi样,都未提及月字,写得却又是月夜。公子覆的是月,我便射中了,如此而已。”
“后来我被天罡掳走,情急之下,心想公子定然记得当日玩的射覆,便掰直了这手镯,以示朔月,便是四月初yi。”
青龙懊恼道:“这么多讲究,怪道我猜不出来不然我定然赶去救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很是诚挚,初夏看着她,心下微微yi暖。
却听窗外女子声音嗤笑道:“小青龙,你可别在这里吹牛。便是你猜出来了,赶到了那里,你以为你能从天罡的战甲剑阵中全身而退公子亲身前去,可都负了伤。”
青龙大惊:“公子,你破了战甲剑阵”
公子“嗯”了yi声,手指在桌面上敲着,似乎若有所思。
“战甲剑阵便是二十年前斩杀了惠风大师的剑阵”青龙神色沉着道,“公子,你如何破的之前我与玄武对着那些蛛丝马迹参详了许久,总觉得这剑阵该当是无懈可击的。”
公子轻叹道:“这些年,江湖中陆陆续续c且又隐秘的死在这个剑阵中的人还少么”
初夏听他们说起了江湖中事,本就不感兴趣,悄悄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青龙叫住自己:“初夏”
她回头:“啊”
“你怎得变得好看了”少年脸颊微红,却大声说道。
初夏怔了怔,却不知说什么好。眼角的余光掠到公子,他抿着唇角,似笑非笑间叫人摸不透心意。倒是白雪在yi旁,狠狠的瞪了青龙yi眼:“你还罗嗦什么公子还有要事吩咐。”
公子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微抿了唇,才拿出yi卷薄纸,放在案上道:“这便是我执意要灭天罡的原因。”
原本互相瞪视的两人,此刻异口同声道:“什么”
“你们不是yi直想要知道么”公子淡淡道,“这是我命玄武收集的消息。”
却见那薄纸上极简略的数句话,叫人摸不着头脑。
“天治四年春,太原,五台剑派,七人。”
“天治四年,十月,台州,天台门,九人。”
“天治二十四年,夏,蜀中南,唐门,四人。”
“这是什么”青龙皱着眉,“没头没脑的。”
白雪嗤笑了yi声:“你看不出来么这是玄武收集起的,天治四年至二十四年,这二十年间,武林中查询不出原委的凶案。你看看,虽是查询不出凶手,但有这几十起灭门案中,却有数个相似之处。”
公子目光带着赞许之色,示意白雪说下去。
“其yi,这些凶案发生后,在江湖中很是掀起了yi阵波澜。不止是因为死得莫名其妙,而且各门派最极力守护的秘籍亦被劫掠了;其二,每件凶案中死者的死因不尽相同,这便遮盖起了是同yi人或同yi组织所为。”
“最后yi点,就更简单了。”白雪微微yi笑,“既然是公子列举出的,那么想必公子有了九成的把握,这些凶案,是天罡做的。”
青龙蹙眉,并不言语。
公子颔首:“你说得对,却又并不尽然。”
“这近百起凶案,是我从玄武给我的这二十年间两千余起凶案中筛选出的。将它们列在yi起,确是因为我心中认定了它们便是天罡所为。这便是类似对于猎物的直觉罢。”公子淡淡道,“只是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而剿灭天罡,是为了我父亲的遗愿。”
白雪皱眉道:“老主人”
公子点了点头:“他临终前曾这般吩咐。”
“公子”青龙的目光依然紧盯着那张薄纸,“我在想,五台,天台,唐门这些或是江湖上名门剑派,或是武林世家,天罡能灭他们,实力当不容小觑。”
公子颔首道:“不错。”
“青川河yi役,公子破了战甲,杀了何不妥,余孽又被肃清。可我在想执掌天罡之人怎会亲自来君府中当暗线”他双眸熠熠,“再者,他们将何不妥安插在君府数年,必有所图。图的又是什么呢”
白雪轻叹yi声:“你的猜测未尝没有道理,只是天罡甚为神秘,我只知,yi切行动的主使,都是这大首领。除此之外,寻不到其他主使之人。”
“难道何不妥yi死,这些秘密便再无人知晓了”青龙蹙了蹙眉。
公子思及何不妥死前的那句话他原不该这样冲动便杀了何不妥的。可那yi日的情状历历在目,自己但凡晚了片刻,只怕便要后悔莫及,又如何忍得
春虫愀鸣,星光微凉,隔着薄纸糊成的窗户,公子目光缓缓落在了yi道剪影上。
隐约是名少女坐在石凳上,托腮沉思,却又不知思的是什么。会是小镜湖边的白色幼豹,还是拿未曾谋面的情郎
公子站起来,垂下的睫羽间掩起淡淡倦意,低声道:“是啊,此事或许远未了结。”
绿柳巷
第二十yi章
翌日yi早,yi行人便起身回沧州。
初夏走到门口之时,暗卫们已经纷纷上马,而拴马桩上却只余下了两匹马。她便左右看看,问青龙道:“两匹马我们还有四人呢”
白雪的声音从后而至:“马儿是足够了。公子背上有伤,得坐马车。”
青龙撇撇嘴角道:“初夏,咱们骑马。让朱雀使陪着公子吧。”
初夏点点头,却见朱雀使纤纤手指点向自己道:“初夏,你脸颊上刚敷了药,不能吹风。”言罢将yi匹马牵过来,对青龙道:“小青龙,陪姐姐骑马。”
青龙尚未答话,公子从小院中出来了,他换回了白衫,黑发以yi支碧玉簪松松挽起,闲然招呼道:“初夏,过来。”
yi名暗卫赶着马车过来了,初夏眉头yi紧,站在原地踌躇了yi会儿,方才道:“公子,你的闪电呢”
公子凤眸微微yi眯:“怎么”
初夏有些别扭道:“我想骑马。”
公子再也不瞧她yi眼,转身上马车前,淡淡抛下yi句话:“上来。”
以初夏对公子的了解,这样的语气,至少也表示公子心情不悦。借他的爱马是不成了,还是乖乖认命吧。初夏叹口气,羡慕的看了青龙yi眼。却见少年yi身青衫,坐在马上,身形笔挺,所谓“青衫磊落仗剑行”,当如是也。
青龙同情的看她yi眼,忍不住悄声道:“你若是在里面闷得慌,便喊我yi声,咱俩换yi换。”
初夏欣然点头答应,却听白雪在yi旁似笑非笑道:“青龙,你莫不是脑壳坏了两个大男人挤在马车里,有趣得很么”
青龙以yi副“好男不和女斗”的眼神回望白雪,终于还是闷闷的打马往前走了。
初夏钻进马车,上下打量了番,见公子正倚着百万\小说,便自己挑了个角落坐下了。她自然晓得公子百万\小说之时,最不喜旁人打扰,便掀开了帘子的yi角,默默的向外张望。
春日明媚,柳絮纷飞,初夏看了半天,忽然开口问道:“公子,你去过江南么”
公子“嗯”了yi声。
“江南的春天是不是最好看的”初夏有些神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连家信都写得这般美的地方呢。”
公子微微yi笑道:“下次你随我yi道去江南看看。”
初夏顺口便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呢”
公子放下手中书卷,认真想了想,道:“那么我们如今转道,去江南府。”
初夏愣愣的看着他,yi阵柳絮翻飞而过,突然打了个喷嚏。
公子看着她微红的鼻尖,笑容更柔软yi些,伸手道:“过来。”
初夏在他身边坐下,听见公子淡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什么”
“你还能想什么定然是那张宝贝卖身契了。”公子摸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你是宁愿即刻回府,也不愿再耽搁了吧”
初夏讪讪笑了笑,她抱膝坐在yi张白色软毯上,马车yi颠yi颠的,车厢中莫名叫人觉得安心,她便有些昏昏欲睡。
公子的声音温润如水,抚了抚她的肩胛,轻道:“睡吧。”
她便乖乖阖上了眼睛。
公子将她的头轻轻yi扶,恰好枕着在自己膝上,yi手穿过她的发丝,抚在她肩胛上,另yi只手依然执卷,忽听帘子yi响,yi张年轻的脸蛋钻进来,大叫大嚷道:“初夏”
公子不轻不重的横了青龙yi眼,似是警告,吓得青龙连忙将帘子放下了。初夏听得隐隐约约,并不真切,便迷糊问了yi句:“是青龙么”
“不是,你睡吧。”公子安然道,顺手将自己的斗篷罩在她身上,“醒了,或许便到沧州了。”
这yi路上,果然就是睡睡醒醒,有时甚至还要替公子读上几页书。许是因为想到公子的允诺,初夏这yi次做得心甘情愿,而自己更是习惯了枕在公子膝侧虽然每次睡熟了,都会不知不觉的往公子身上靠去,幸好公子也不恼就是了。
就这样,四月中旬,yi行人便重回沧州君府。
苍千浪领了府中yi干人候在门口,初夏随着公子自马车上跃下来,再见到这朱漆大门,恍若隔世。
苍千浪yi见公子,便紧张道:“公子,您负伤了”
公子却不答,指了指初夏道:“你将这丫头的卖身契约去取来,送至书房。”
初夏心中雀跃,随公子至书房,过不了多时,果然苍千浪遣人送来了那张契约。她yi把接过来,反复看了几遍,可不正是自己亲手签下的么当下笑眯眯道:“多谢公子了。”手下毫不留情的,便就着烛光点着了。
至此,心头yi块巨石落下来,初夏只差便要热泪盈眶了,忽听公子浅道:“丫头,卖身契还你了。眼下你愿意住哪里”
是啊,临江阁不能住了。望云斋呃她当真害怕夫人的鬼魂;还是曾经被焚毁的画院可是yi闭眼,又想起那半截人初夏想了半天,偌大的舒园,竟没有yi处让自己安心的地方。她甚至怀疑离开临江阁,自己会不会又噩梦连连呢
公子大约是瞧见她为难,大度的点头道:“还是你仍旧住在临江阁”
初夏忙不迭的点头,正要说话,忽听屋外有人不满道:“公子,你为何要赶初夏走”
yi听声音便是青龙,却见少年自屋外进来,瞧见初夏,便道:“我都听说你的事了。初夏,原来你许了人家啊”
初夏点头,脸颊微红。
青龙抓抓头,叹息道:“真可惜。初夏,你要是没许人家,就嫁给我吧”
公子眼眸微抬,却听初夏“呃”了yi声,良久没说话。
“我和你顽笑呢”少年爽快的笑了笑,或许在他心里,还不晓得什么是嫁娶。
初夏心中尴尬微止,轻声道:“可是我许了人家了。”
阳光从窗外落进来,青龙笑了笑:“所以我说可惜嘛不过你放心,你许的哪户人家我替你去打听打听。”
yi提起这个,初夏便有些苦恼,她摇头道:“我只有地址,可是却寻不到人。”
青龙拍了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
公子yi直带着笑意听着这二人说话,忽听门口侍卫道:“公子,大管事请了大夫来。”
公子便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二人出去。隔了半盏茶时刻,却是朱雀使进来了。
白雪进来,却不诊脉,只是懒懒往太师椅上坐下,问道:“公子,你可听见青龙在和那丫头说什么”
公子抿唇道:“什么”
“似乎是在说找什么地儿。”白雪眉梢微扬,漂亮的眼睛里颇有几分吃味,“你便由着他们胡闹”
公子忍不住yi笑:“你既知他们是胡闹,还要去管着这两个孩子做什么”
白雪柳眉微竖,似乎想什么,转瞬又换了甜甜笑意道:“是啊,我去管着做什么左右要找的人是初夏的未婚夫,找到了我还能讨碗喜酒喝,也不用yi路上辛苦装着伤口未好”
公子淡淡抬眸,瞧了白雪yi眼,眉眼依旧沉静。
却听屋外,yi男yi女还在讨论,很是热烈。
“绿柳巷,大槐树”
“是啊,你可曾在沧州听过这个地名”
“没有。”
“我就说很难找啊”
“那咱们便去找这沧州府中的大槐树,再yi个个比对着瞧”青龙顿了顿,又道,“要不咱们去求求公子,只要他命玄武去找,片刻功夫就成了”
初夏的声音有些迟疑:“还是我们自个儿找找再说吧”
声音渐渐远去了,公子却兴味盎然的抬起眸子,低低重复了yi遍:“绿柳巷,大槐树。”
却说三日后,青龙兴冲冲的找到了初夏,开口便是:“初夏,有眉目了”
春光慵懒,又是午后,原本颇有些困乏的初夏登时眸色yi亮:“你找到了”
“虽没找到,却也差不离了。”青龙得意道,“我托人打听了,绿柳巷,便在沧州城南的竹林弄。”
初夏皱眉道:“你从何处得知的我进君府之前,将沧州城上上下下,可都找了个遍呢。”
“你乱找乱问自然是不成的。”青龙道,“我在沧州的大街小巷,找了整整两日,专门去问那些穿行巷弄的贩夫走卒,这才知道,原来十多年前那绿柳巷植满柳树,后来莫名被yi场大火给烧了。附近街坊都觉得这名字晦气,便都不提了,如今改叫了竹林弄。”
初夏从石凳上站起来,大喜道:“那咱们现在就去。”
青龙正待答应,目光却溜到了初夏身后,恭谨叫了yi声:“公子。”
公子夜安负手看着两人,饶有兴趣道:“你们是去哪里”
这yi日这样好,初夏穿着鹅黄色高腰襦群,发髻轻挽,当真是眉目如画。她悄悄看yi眼公子,只抿了抿唇,又不自然的瞥开目光。
“我们去寻初夏的夫家。”青龙张口就道。
公子却依然闲闲笑着:“初夏好歹也算君府出去的丫头,你可别帮人找错了。”
青龙挠挠头发,忽然建议道:“公子,你去不去”
公子似是想了yi会儿,点头道:“也好,今日天气这样好,左右也是无事。”
只剩初夏yi人,立在最后,心中苦恼这可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啊,怎得变得像是yi场春日郊游了
竹林弄不算难找。三人到了巷口,却见小小yi条里弄,围着不少人,三三两两议论着,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青龙便先挤进了人群,询问此处出了何事。
公子带着初夏远远立着,凤眸微挑:“紧张么”
初夏摇头。
“那么期待”
他的语气甚是平淡,初夏却忽然觉得有些生气,于是重重点头:“嗯”
公子瞧见她微微撅起的嘴巴,忍不住莞尔,还要再逗弄几句,却见青龙匆匆回来了,面色阴沉。
“公子事情有些古怪。”他瞧了初夏yi眼,yi时有些犹豫。
身边有人走过,三三两两的话语飘落进耳中。
“真可怜呐,这可是第三个了”
“谁说不是呢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寻仇吧”
“怎么回事”公子望向青龙。
“这竹林弄中已经死了第三个年轻姑娘了。”青龙沉声道,“死状和望云夫人yi模yi样。”
第二十二章上
两名仵作抬着yi个藤制担架,从人群中出来了。人群纷纷让开,却见那尸身上覆着yi块白布,看不到真切形状,微微露出了yi只苍白的脚,歪向yi边。
初夏脸都白了,不自觉的往公子身后躲去,仿佛那尸体会立刻跳出来咬人似的。
公子侧身看着初夏,眼神中微蕴暖意:“看来今日这竹林弄是去不成了,改日再来吧。”
初夏默默点头,只觉得指尖都是冰冷的望云夫人的惨状历历在目,她yi直以为何不妥死后,这yi切便结束了可是青龙说,又有人这样死去
指节间微微yi暖,yi股柔和的力道传来,公子拉着她避开了yi个匆匆而过的行人,yi边叮嘱道:“走路小心。”
初夏“哦”了yi声,指尖蜷缩起来,似有似无,却勾住了公子的手指。
春风若有如无的卷起了她额边的碎发,公子的神色有yi瞬间的柔和,他琥珀色的眸子仿佛是无边的海,专注的看着初夏,静静道:“在我身边,没什么可怕的。”
初夏倏然止住了脚步,眼神有些复杂,她没有躲避公子的视线,身子却在轻微颤抖:“公子,我心下总是不安。”
她并未说下去,公子却也没有多问,只领她入了街边yi家茶肆,在二楼的隔间坐下 ,吩咐青龙道:“你去街边转转。”
青龙心领神会,钻入了街上人群中,转瞬便不见了。
店家卖的虽是号称明前雨后的龙井,只是真假倒是未知了。初夏接过那茶盅,以指尖捧着,烫得有些刺痛,可她仿佛没有察觉,兀自怔怔的。
“初夏。”公子从她手中接下那茶盏,微微用力,掰开她掌心,见到大片烫红的肌肤,修眉轻蹙。
“公子,夫人的死,看起来很不简单呢。”初夏回过神,却没发现公子正握着自己的手,只yi心yi意道,“我初时以为,何不妥便是与夫人私通之人,或许是夫人发现了什么,才被他杀了。他割了夫人的头发,是为了泄愤,让她死状难堪。可现下这推论便不成立了。”
公子轻轻yi笑:“谁告诉你说,何不妥便是与夫人私通的那人”
初夏瞪大眼睛:“难道不是么”
公子叹了口气:“丫头,你见过我父亲么”
“老主人”初夏有些迷惘,“未曾。”
公子便微笑道:“我父亲名叫君天佑,但凡是江湖中人,少有不知的。”
初夏“哦”了yi声,忍不住道:“那你和他谁更有名些”
公子莞尔:“或许是他吧。”
初夏微微吃惊:“那么说是真的很有名气。”
“当年在武当山顶,他与武当掌门端木道人切磋,百招内取胜,从此君家剑法名震天下。这是其yi。” 公子瞧着她孩子气的表情,续道,“除此之外,行走江湖的女子,亦都喜他潇洒豪迈,加之他的个性本就有几分风流,是以江湖中他的韵事佳闻不少。”
初夏听他说起父亲的风流往事,忍不住插口道:“公子你”
公子狭长的双目中滑过yi道光亮,便道:“我怎么”
初夏本想说“你与老主人很像”,却被他颇有些笑里藏刀的神情滞了滞,只能讪讪道:“你继续说。”
公子却转了话题,似笑非笑道:“丫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问你,何不妥形容如何”
初夏yi愣道:“高瘦,言谈有些猥琐。”
公子便道:“这就是了。”
日暮的光线落在公子的脸上,阴影深浅不yi,他的目光轻轻投向阑干外的街道,似是有些出神。初夏看着他的侧脸,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曾经沧海难为水”
也是她怎么会没想到呢从公子的样貌推测,他父亲也必是美男子。望云夫人这般心高气傲的美人,怎会在君府的老主人逝世后,与那形容猥琐的何不妥相好
“不错。天罡是天罡,望云夫人之死,却是另yi桩案子。两者间,或许并无关联。”公子沉声道,“想明白这yi点”
初夏打断他,颤声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又多了yi个敌人”
公子终于注视她,双眸中萦绕淡淡的爱怜:“初夏,人的yi生中,爱人与朋友,永远比敌人重要yi些。你这样想,很多事便能释然了。”
初夏yi怔,争斗c死伤c背叛,假若yi个人难以避免这些,心中再不在意,还是会很难过吧”
公子看着初夏依然带着忧虑的目光,唇角深深的弯起。
所有的人都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从不见人质疑,仿佛自己说什么,便应该是什么也只有这个小姑娘,会骂自己是“骗子”,也会这样,yi脸担忧的望向自己。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小镜湖,不要回来了。”她低声咕哝了yi句,“这样子,可有多累啊”
“初夏”他唇角的笑容更深,淡淡的拂着叫人难以捉摸的情谊,他伸手去整理她的鬓发,轻声说,“我只希望自己在意的人不要难过,无忧无虑就好。”
初夏愣了愣才避开,却终究挡不住愈来愈红的脸颊,淡粉色如傍晚的落霞铺开。
低头仓促的喝了口茶,初夏努力让语气显得生硬yi些:“喂,我随口说说的我可不是在关心你。”
公子垂眸yi笑,却并没有接话。
这yi方喧闹的茶肆中,唯有此处,静寞下来,仿佛各自在思量着各自的心事。
忽听茶肆雅座外喧哗起来,有人坐下,喊了yi声:“伙计,yi碗茶,yi碟水晶饼。”
“呦,何捕头,这么早下值啦”
“哪是呢现在抽空出来填点肚子。真他娘见鬼,唉,竹林弄又死了个闺女。”
“对啊对啊,怎么样,抓到人了吗”
“上头催得紧,可是这yi时间,去哪找凶手”那捕头叹了口气,“那些死者,被剃了头发死状偏又这么古怪。”
初夏听得出了神,透过竹帘望过去,却见那何捕头周围愈来愈多人聚拢,显是因为好奇,七嘴八舌的开始询问。
因成了众人的焦点,何捕头喝了口茶,微胖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慢悠悠道:“你们有所不知啊这案子可不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
“何捕头别卖关子了快给咱们讲讲。”
何捕头咳嗽了yi声,有意压低了声音:“昨日县衙来了个老捕役,恰好听说了最近竹林弄连发凶案,他脸色唰的就雪白了,连声说是鬼。”
茶馆里愈发寂静,有人听得入神,洒了yi手热水,哎呦yi声唤了出来,立时召至不少白眼。
“你们猜是怎样原来十数年前,这竹林弄是唤作绿柳巷的。当年就是有个姑娘就是这般的死法还被人放了把大火,烧了整条巷子。据那老捕役说,十几年前那yi晚,好几个人,都亲眼瞧见了有厉鬼在索命”
第二十二章下
有人颇为夸张的倒吸凉气,颤声问:“什么厉鬼”
“索命的厉鬼啊,吸yi口气,你的命就没了”何捕头说得绘声绘色,“唉,当年那姑娘yi死,晚上就烧了这yi把古怪的火啊,两日之内,巷子里竟死了八十七个人。那些看到厉鬼的人,有些是附近的街坊,第三日上,也都死了。”
初夏听得很入神,半边身子都快移出凳子外了,因那何捕头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她便隐隐约约有些听不清楚,心下不禁大急。
呼
这般煦暖的春日里,初夏忽然觉得颈后有丝丝的凉意。她想起那何捕头描述的厉鬼吸人元气,浑身寒毛直竖,战战兢兢的回头看了yi眼,公子正淡然的喝茶,什么人都没有。
初夏伸手摸摸自己的后颈,又微微坐直,继续听那何捕头讲些什么。
“我说何捕头,绿柳巷那么长的巷子,难道yi个人都没活下来”
“这个嘛”何捕头沉吟了yi会儿,又开始卖关子了。
“呼呼”
这yi次初夏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颈后有yi阵阵的寒气,她浑身僵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自己的鬓边的发丝,果然yi颤yi颤的。
“啊”
yi声凄厉的尖叫,惊得茶馆众人慌作yi团。
那尖叫声是从雅座发出的,伙计慌慌张张跑去门口问道:“客官,有什么事么”
隔着竹帘,yi道低沉悦耳的男声传出,平静无澜:“无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围着何捕头道:“继续说。”
何捕头却看了看辰光,摇头道:“下次下次,我得去轮值了,唉,这世道,可真不太平。”
雅座内却是yi片狼藉。
初夏双手抱住公子的脖颈,死都不肯放开。公子yi手揽住她,yi边低声安慰道:“不是鬼,是青龙逗你顽呢”
初夏yi回头,果然瞧见青龙站在自己身后,yi脸被惊吓的表情,当下羞怒交加,顺手抓起桌上yi枚大梨,狠狠的砸了过去。
青龙轻而易举的接下了,顺便咬了yi口,笑嘻嘻道:“初夏,你的胆子还是这么小这世上哪有鬼”
“你你”初夏站直了身体,小脸涨红了,“刚才第yi口气,也是你吹的”
“呃”青龙瞟了公子yi眼,没错,当时他是悄悄从窗外翻进来,轻轻吹了第yi口气。不过当时公子自然是察觉的,可他没说话,似乎是默许的。
“是不是啊”初夏又追问。
“是我,你回头的时候,我已经钻到桌子下去了。”青龙很是为自己灵活的身手得意。
初夏冷眼瞪着他许久,方转了头,直直看着公子:“你也不是好人”
公子微扬眉梢,难得笑得有些无辜。
“你分明看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初夏怒气冲冲的说完,转身便走。
“呃,公子她的脾气越来越大了”青龙心有余悸的看着初夏的背影,心道,连公子都敢吼。
公子修长的手指间捏着yi粒花生,轻轻yi弹,那粒花生如同铁菩提yi般,带了疾风,直直射向青龙的胸口。
这力道与认岤的方位,可不是刚才初夏胡乱扔出的水果可比。青龙心下大骇,却见那花生迅捷无匹的往自己璇玑岤上撞来,只能仰身避开。第二粒却又紧接而至,这yi次青龙避无可避,巨阙岤被扫中,他便僵立在原处,动弹不得了。
公子站起身来,径直往门外走去。
青龙眼巴巴的看着他,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可怜道:“公子”
公子停下脚步:“怎么”
“你就这么扔下我啦”青龙哭丧着脸,估摸公子的力道,没有半个时辰,这岤道解不了。
公子却丝毫未心软,淡淡道:“你这城门失火,我却当了回池鱼。”言罢,头也不回,径自出去了。
青龙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只能苦着脸,摆着个可笑的姿势,站在雅座中,yi动不动。
伙计进来收拾,却见他杵在那里,不由惊道:“这位爷,你这是”
“他娘的,看什么看滚出去”青龙yi腔怒火,大吼道。
伙计吓了yi跳,赶忙儿的出去了。
却听屋外yi阵娇俏的笑声,yi个穿着藕色衫子的少女闪进来,瞧着青龙这窘迫的姿势,不紧不慢的看了yi圈,道:“公子如今功力又大进了。”
“还不替我解开”青龙怒目而视。
白雪却在太师椅上坐下,yi手托着粉颌,不急不忙的尝了颗青梅。
“喂,你瞎了”
夕阳落在白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