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可当真不错,喝下去全身都暖和了。”
胡铁花忍不住大声道:“女孩子家喝酒居然喝得啧啧发响,真没规矩。”
琵琶公主嫣然道:“我就是要没规矩,这样才能让有规矩的人气死。”
胡铁花快气死了,眼珠子转,忽然瞧见那丝巾,他眼睛立刻亮了,拾起丝巾,在火光前展开,喃喃道:“这块破布拿来擤鼻涕倒不错。”
话未说完,琵琶公主已跳起来冲了过去,大喝道:“你你这手巾是那里来的”
胡铁花悠然笑道:“捡来的。”
琵琶公主颤声道:“快快还给我。”
胡铁花道:“还给你为何要还给你难道是你的麽”
这次是琵琶公主的脸红了,道:“是是我的又怎样”
胡铁花道:“这倒奇怪了。”
琵琶公主道:“有什麽奇怪”
胡铁花道:“我明明听见那老臭虫说:“那母夜叉自作多情,还以为我会将这破布好好保存哩”你难道就是那母夜叉不成”
琵琶公主连眼圈都红了,跺脚道:“放屁你你简直不是人。”
胡铁花悠然道:“你又何必对我发威,这话又不是我说的,你要是不服气,难道不会去找说这话的人麽”
他哈哈笑道:“只怕你真的见着那人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琵琶公主忽然扑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胡铁花反而怔住了,他本来只不过是想气气她的,见她竟真的如此伤心,胡铁花只有走过去,陪笑道:“你千万莫伤心,我只不过是骗你的。”
琵琶公主只是捧着面痛哭,也不理他。
胡铁花道:“这是我不好,我该死,那老臭虫根本没有说你是“母夜叉”,更没有说你自作多情,这全是我这大混蛋胡说八道。”
琵琶公主痛哭着道:“但也他为何要将我送他的东西随便乱抛”
胡铁花道:“这只因”
胡铁花几乎连舌头都快说断,才总算将这件事情说清。
他叹了口气,又道:“现在,随便你怎麽骂我都没关系,只求你莫要再哭了好麽”
琵琶公主揉着眼睛,道:“你若承认你是个特级混帐,我就不哭了。”
胡铁花苦笑道:“我岂非早已承认了唉”
琵琶公主咬着嘴唇,道:“既然承认,为何还叹气难道不甘愿麽”
胡铁花揉了揉鼻子,喃喃道:“我心甘情愿,承认我是个大混蛋,这样好了麽哈错就错在我是个男人,男人骂女人就是混蛋,女人就算骂男人是大草包也没关系,因为女人会哭,这本事男人可不大容易学会的。”
琵琶公主瞪眼道:“你说什麽你再说遍。”
胡铁花苦笑道:“我我说男人都是混蛋,女人都是好蛋都是好人。”
琵琶公主展颜笑,道:“这话还差不多。”
她笑着将酒瓶塞入胡铁花手里,但目光转到那堆东西上时,笑容立刻又不见,脸色也沉重起来。
第二十五章 花海**
胡铁花正在喃喃笑道:“若是承认混蛋就有酒喝,我每天承认次也没关系。”
他正想将酒往肚子灌,谁知琵琶公主把又将酒瓶抢了过去,道:“我已改变主意,酒不能给你喝了。”
胡铁花瞪眼道:“你你主意不嫌改变得太快了麽”
琵琶公主道:“这些东西全是老臭虫的,是不是”
胡铁花失笑道:“睡鞋和肚兜却是死公鹞的,你可千万别吃醋,你吃醋,我就没得喝了。”
琵琶公主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这意思你想,这些东西老臭虫始终都带在身上的,但现在却将之深深埋在地下”
胡铁花截口道:“那只因他已易容改扮,若将这些东西藏在身上,怕露了身份。”
琵琶公主道:“但你再想想,这些东酉藏在也身上,别人又怎会发觉呢除非他明知此行有被别人抓住的危险。”
胡铁花脸色立刻变了,道:“不错,我果然不能再喝酒了,若非他们明知此行十分凶险,死公鹤也绝不会将这些见不得人的贴身之物拿出来的。”
琵琶公主叹道:“正是如此。”
胡铁花打着自己的脑袋,道:“女人果然比男人细心,这麽重要的问题我竟会没有想到。”
琵琶公主幽幽道:“这也不是因为女人此男人细心,只不过因为女人对她所喜欢的人,总是特别关心些而已。”
胡铁花跳了起来,取出那“极乐之星”塞入琵琶公主的手中,道:“这就是极乐之星,你快快送回去吧”
琵琶公主道:“你呢”
胡铁花道:“我定得要先去找老臭虫。”
琵琶公主道:“但你已答应过王妃将此物送回去”
胡铁花跳脚道:“不错,我还答应了她许多事,但我既已知道老臭虫和死公鸡有了危险,天大的事,都只好先放在边。”
琵琶公主眼波闪动,垂首道:“你我既已知道他有危险,我难道还能放心走开麽”
胡铁花怔了怔,道:“你也要跟我去”
琵琶公主道:“嗯”
胡铁花道:“那麽这极乐之星呢”
琵琶公主道:“你自己说过,天大的事都可先放在边的,是麽”
胡铁花想了想,刚想点头,忽又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带你去。”
琵琶公主道:“为什麽”
胡铁花道:“此行既然十分凶险,你却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万有什麽”
琵琶公主大声截口道:“你莫忘了,这里是沙漠,在这里我比你要有用得多,何况,就算你真不带我去,我还是要跟着你的。”
胡铁花又揉起鼻子来,苦笑道:“没有女人,冷冷清清,有了女人,鸡犬不宁,这话可真是点也不错。”
这里是片岩石,大大小小,各色各样,千奇百怪的岩石,大的如石峰排云,高入云霄,直插入穹苍中,小的也高有数十丈,加太古洪荒时的恶龙怪兽,静静地蹲踞在那里,等着将全人类俱都吞噬。
这里不但像是已到了沙漠的尽头,简直像是已到了天地的尽头,再往前走,便要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黎明时,“鬼船”已驶到这里。
从船窗中望出去,只见前面俱是石峰,无边无际,再也难往前走,眼见着这艘船竟似要往石峰上撞了过去。
楚留香纵然镇定,也不禁吃了惊,但见前面座高插入云的怪石奇峰,已如洪荒恶兽般迎面扑了过来。
谁知船行折,竟缓缓滑入了石峰群中。
楚留香叹了口气,暗道:“好险恶的所在,这里只怕就是石观音的根据地了。”
念至此,正是又惊又喜。
只觉船已渐渐停下,停在处石坳中。
那白衣人冷冷道:“你们两条腿还能动麽”
其实她明知楚留香等人的真气虽已被石观音的独门截岤手法封锁,但行动言语还是没有什麽妨碍。
楚留香静静地瞧着她,也不说话。
白衣人道:“你们两条腿若还能动,就下去吧”
楚留香还是出神地瞧着她,还是不说话。
白衣人怒道:“你可是想我挖出你的眼睛来麽”
楚留香这才笑了笑,道:“姑娘方才是为了要让别人认为姑娘就是石夫人,所以才蒙起脸来,但在下等既已知道姑娘并非石夫人,姑娘为何还不”
白衣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竟是说不出的凄厉,厉声道:“你可是想瞧瞧我的脸”
楚留香微笑道:“久闻石夫人门下俱是国色天香,姑娘若肯让在下睹风采,在下虽死,也算对得住自己这双眼睛了。”
姬冰雁暗笑忖道:“原来他又想用美男计”了,但你无论怎麽样花言巧语,她难道还会放了你不成”
只听白衣人厉声狂笑道:“天香国色好,我就让你瞧瞧我的天香国色。”
她的手掀起蒙面丝巾,楚留香的笑容立刻就凝结住。
这那里是人的脸,这简直是魔鬼的容貌。
楚留香再也想不到这体态如此轻盈,风姿如此绰约的少女,张脸竟是如此狰狞,如此可怕。
他忽又想起,那任夫人秋灵素的张脸,也是这样子的,难道石观音也为了嫉妒这少女的颜色,是以也将她的容颜毁了。
只听这少女厉声笑道:“现在你瞧见了麽你的眼福可真不浅,以後你也定要记住,曲无容乃是世上最丑的女人,再没有别人比得上。”
楚留香却微微笑,道:“容貌美丑,只在人们念之中,姑娘若非绝代风华,容貌又怎会被人所毁,姑娘既然本是风华绝代,形貌被毁又有何妨只因别人纵能毁得姑娘的形貌,但姑娘的风骨自在,却是谁也毁不去的。”
曲无容默然半晌,忽又厉声叱道:“下去,下去这里不是你多话的地方。”
楚留香揖而行,点红走在最後。
点红走到曲无容面前时,忽然顿住脚步,道:“你不丑,你很美。”
他虽只说了短短六个字,但这六个字自他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却当真比别人的千言万语都有力量。
曲无容似也想不到这从未说过个字的人,竟会忽然说出这句话来,她身子竟似微微震,道:“你你说什麽”
点红却再也不肯多说个字,大步走了下去。
曲无容出神地瞧着他,深邃冷漠如井水般的眼波,竟似已被投入了粒石子,而生出了片片涟漪。
石峰中竟有条小路,蜿蜒曲折,如羊肠盘旋。
押着楚留香等人的条大汉,向曲无容躬身问道:“是否此刻就扎起他们的眼睛来”
曲无容已恢复了冷漠镇定,冷冷道:“用不着费事,这秘谷鬼径,我就算再带他们走几次,他们也无法辨出方向的普天之下,无论谁到了这里,也休想自己走得出去。”
她最後几句话,自然是向楚留香等人说的了。
楚留香笑道:“真的麽”
曲无容冷冷道:“你要想出去,除非被抬出去。”
其实楚留香也已隐约看出,这些石峰,半由天生,半由人力,其中道路盘旋,竟隐含生克变化之理,正如诸葛武侯的八阵图般,除了尽人力之极致外,还加以天道之威,当真是鬼斧神工,人所难测。
风,卷起了黄沙,弥漫在狭谷间,更平添了种凄秘诡谲之意,两山夹立,天仅线。
人行在狭谷间,但见黄沙,却连天也瞧不见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好险恶的地势,其实石夫人本用不着再费这麽多心力,摆下这阵式曲无容淡淡道:“这里已算险恶了麽真正险恶的地方,还没有到哩”
楚留香忍不住问道:“在那里”
曲无容却不再答话,当先领路而行,只见她东转西折,走得似乎十分容易,并没有什麽艰难凶险之处。
但楚留香却知道,若非有她带路,就算走上年,走到你生命终结时,只怕还是在原地未动。
这时弥漫的黄沙中,突然出现了叁五人影,似乎正拿着帚把在扫地,他们的动作是那麽缓慢,却又是那麽有规律,看来就像是群没有生命的傀儡,像是亘古以来,就在那里扫着地,直要扫到世界的未日”。
走到近前,楚留香竟赫然发现,这些卑贱的奴隶们,虽然蓬头褛衣,竟无不是绝世的美男子。
只不过他们的面上满是痴呆迷惘之色,目中也早已失去了生命的光辉,看来不但已忘去了自己的身世,简直已忘记自己是个人了。
但楚留香却知道,像这样的美男子,昔日必定都有着肆辉煌的往事,有他们自己的欢乐和荣誉。
他们现在却已完全麻木,但必定还有许多人没有忘记他们,在为他们相思,为他们流泪。
楚留香忽然想起“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句凄恻的诗句,心里更不禁为之黯然。
若没有悲天悯人的心肠,又怎配做英雄侠士但这些人却只是在扫地,不停地在扫着地,似乎他们本就为了扫地而生,为了扫地而活。
除了扫地外,他们竟似已忘了生命中还有别的事。
楚留香忍不住拍了拍其中人的肩头,道:“朋友,你为何不坐下来歇息歇息”
那人抬起头,只茫然瞧了他眼,立刻又低下头开始扫地,道:“不歇息。”
楚留香笑道:“朋友,你难道喜欢扫地麽”
那人头也不抬,道:“喜欢。”
楚留香怔了怔,长叹道:“但这里地上的沙子,是永远也扫不完的。”
那人道:“我扫的不是沙子。”
楚留香道:“是什麽”
那人想了想,道:“是死人的骨头。”
楚留香笑道:“但这里并没有死人的骨头。”
那人又抬起头望着他,嘴角忽然露出丝可怕的微笑,缓缓道:“现在虽没有,立刻就会有的。
也不知怎地,楚留香心里竟忽然有股寒意升起,也本想再问这入许多话,问他究竟是什麽人问他怎会变成这模样。
但他忽又发觉自己根本不需要问的。
他似已从这人身上,瞧出了“石驼”的影子:除了面貌有些不同外,这人和石驼又有什麽两样。
他们俱已忘记了过去,忘记了切,他们的躯壳虽存,生命却已死,只不过是具能走动的死而已已他们早已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石观音。
楚留香但觉手脚都有些发冷,暗中叹息忖道:“石观音,石观音,你真有这麽大的魔力”
走了也不知多久,风中忽然传来阵阵甜蜜的花香。
这花香不是牡丹,不是玫瑰,也不是梅,不是菊这花香甜蜜得竟非世间所有,而似来自天上。
气温却越来越暖,简直近於燠热,这整个山谷,竟似已变得股洪炉,要炼出人们的灵魂。
但再走片刻後,山谷却豁然开朗。
万峰合抱间,竟是片花海。
放眼望去,但见天地间彷佛已被鲜花充满,却连楚留香也认不出这些花究竟是什麽花他只觉这些花无比的鲜艳,无比的美丽,忍不住叹道:“想不到荒漠之中,竟有这样的花海。“
曲无容冷冷道:“此花本非凡俗之人所能梦想。”
楚留香笑道:“这花种难道是来自天上的”
曲无容竟点头道:“正是来自天上的。”
楚留香瞧了姬冰雁眼,笑道:“如此说来,咱们的眼福倒实不浅了。”
姬冰雁没有说话。
他此刻只觉得脚步发软,眼前发晕,整个人竟已昏昏欲睡,那情况彷佛醉酒,却又比醉酒甜蜜得多。
姬冰雁终於发觉这花香中有怪了,但此刻发觉却已太迟,楚留香还在说话,姬冰雁暗暗忖道:“倒底是他的功力深,定力强”
只听楚留香道:“姑娘方才说真正凶险处还未到,现在只怕已到了吧”
曲无容默然羊晌,缓缓道:“你认为这里很凶险”
楚留香微笑道:“特别美丽的事物中,往往都隐藏着凶险,特别甜蜜的香气中,往往都有毒”
话未说完,也的人忽然软软地倒了下去。
姬冰雁只有在暗中苦笑,道:“原来他也并非我想像中那麽高明。”
再瞧点红,那双冷漠坚定的眼睛,也开始迷乱。
姬冰雁像是又回到孩子时,做了场梦,只因唯有在孩子时做的梦才会如此舒适,如此甜蜜。
他醒来时,发觉自己已在间梦境般美丽的屋子里,曲无容就坐在对面,出神地瞧着。
但他瞧的却非姬冰雁,而是点红,她瞧得竟是那般出神,竟没有发现姬冰雁已醒来在瞧着她。
姬冰雁瞧见她这双痢痴的眼睛,心里又是吃惊,又觉有趣,暗道:“这丑丫头难道已爱上了这石头人”
等到点红醒来时,曲无容立刻避开了目光,但点红的眼睛却开始在瞪着她,姬冰雁更觉得有趣了。
只可惜楚留香什麽也没有瞧见。
他还是晕晕迷迷的,有时还在发着呓语,屋子里又有两个少女走了进来,其中人黄衣黄裙,瞧着他笑道:“这就是传说中那最英俊的强盗,最潇俪的流氓麽”
另人绛衣绣履,笑嘻嘻道:“传说中只怕将他说得太厉害了,他若真有那麽厉害,此刻怎会躺在这里”
黄衣少女笑道:“但他看来却比传说中还更迷人,难怪有许多女孩子生怕他不去偷自己家里的东西,为的只不过是想见他面而已。”
被女孩子称赞,只怕是天下最令人愉快的事了但这女孩子若是太丑,这种愉快也免不了要大大打个折扣。
这两个少女衣裳穿得漂亮,面貌却实在不敢恭维,所以楚留香也打不起精神来,只在暗中苦笑忖道:“幸好你们容貌平凡,才不致和曲无容样遭毁容之痛,我常听人说丑人总比较有福气,现在才知道这句话真不错。”
念及此,他忍不住向她们微微笑。
那黄衣少女张平凡的脸,忽然变得有了光,本来很自然的表情,也忽然装作忸怩起来。
那绛衣少女直不停的笑,似乎再也没法子停止。
曲无容皱了皱眉,扭头走了出去。
黄衣少女撇了撇嘴,啐道:“丑丫头,知道自己被人喜欢,就故意做出这副假道学的样子哼你看不惯我们,我们还看不惯你哩”
楚留香眼珠子转,故意压低声音,道:“姑娘说话最好小声些,莫要被她听见了。”
黄衣少女冷笑道:“听见了又怎样”
楚留香道:“以在下看来,那位曲姑娘似乎是这里的大人物,两位姑娘看来都入门不久,若是得罪了她,岂非大是不便。”
黄衣少女瞪了瞪眼睛,忽又嫣然笑道:“你用不着替我们担心,师傅对徒弟倒全都视同仁,我们不怕她。”
绛衣少女吃吃笑道:“只要你对我们好,我们也样有法子可以让你在这里过得舒服些的。”
楚留香目光凝注着她,忽然长叹了口气。
绛衣少女道:“你叹什麽气”
楚留香叹道:“只可惜在下全身丝气力也没有,否则”
他悠悠顿住了语声,直视着她们的眼睛。
绛衣少女张脸渐渐红了起来“轻咬着嘴唇,缓缓道:“你不用着急,总有天”
楚留香悠然笑道:“你难道不着急麽”
绛衣少女格格笑道:“你呀你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又可恶.又可爱的风流贼。”
楚留香叹道:“我真不懂自己中的究竟是什麽迷药,怎地如此厉害”
他忽又顿住语声,苦笑道:“两位姑娘想必也不会知道那是什麽迷药的,我方才本该问问那位姑娘才是。”
点红早已闭起眼睛,姬冰雁却已懂得楚留香的意思了,只见这两位姑娘的脸果然已被激得发红。
绛衣少女冷笑道:“你以为只有她知道”
楚留香笑道:“姑娘们难道也知道麽”
黄衣少女忽然发觉楚留香的双眼睛总在瞧她的同伴,很久都没有向自己这边瞧过来了。
她立刻抢着道:“你可瞧见了那些花麽”
楚留香叹道:“在下若是没有瞧见,此刻又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第二十六章 丽质天生
黄衣少女道:“你可知道那是什麽花”
楚留香摇头道:“这种花我从来也未曾见过”
黄衣少女得意地笑,道:“告诉你,那花叫罂粟花那些草叶叫大麻草,是我师傅自天竺移植过来的,也只有在这燠热的地方才能生长。“
楚留香暗中吃了惊,口中却道:“罂栗大麻这名字倒奇怪得很。”
黄衣少女道:“你中的迷药,就是从罂粟花和大麻叶中提炼出来的,这种药吃得多固然要发疯,但若吃得恰到好处,简直可以令人飘飘欲仙,比什麽都舒服。”
楚留香故意骇然道:“吃得多会发疯麽”
黄衣少女道:“若是吃得多了,不但会发狂,而且眼睛里还会生出许多幻觉,会看到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绛衣少女也发觉锋头已被别人抢走,立刻也抢着道:“再加上他们这时心神已极为迷乱兴奋,所以常常会跳起来和些根本不存在的人打架,直打到自己筋疲力竭为止。”
她笑接道:“根本不存在的人,是谁也打不倒的,所以纵是天下第高手,若是中了这迷药,也不过只能多支持片刻而已,迟早还是要倒下去。”
黄衣少女也抢着道:“所以你只要会用这种迷药,自己就等於也已变成谁也无法打倒的人,你说这是不是比世上任同武功都厉害得多”
姬冰雁听得心下骇然,楚留香却笑道:“但在下此刻眼睛里,却只瞧见两位美丽而甜蜜的姑娘,并没有瞧见什麽可怕的敌人只望两位姑娘莫要是在下的幻觉才好。”
绛衣少女吃吃笑道:“这只因你中的迷药并不多,所以现在只不过是身子发软而已。”
黄衣少女道:“这种药最神奇之处,就是它的效果,竟是随着所用份量之轻重而改变的,份量用得多,它就是致命的毒药,份量用得少,就是快乐的仙丹。”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道:“两位姑娘当真是博学多才”
突听人淡淡接着道:“只可惜她们的话却说得太多了。”
这语声虽然十分淡漠,却是无比的优美,这种清雅的魅力,远比那种甜蜜娇媚的语声都要大得多。
听惯了女人撒娇声音的楚留香,听见这声音,精神顿觉为之爽,但两位少女听了这声音,面上却立刻变得全无丝毫血色。
只见个修长的白衣人影,随着语声缓缓走了进来。
她走路的姿态也没有什麽特别,但却令人觉得她风神之美,世上简直没有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她身上穿的是纯白色的,尘不染的轻纱,屋子里虽然没有风,但却也令人觉得她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她面上也蒙着轻纱,虽然没有人能瞧得见她的脸,却又令人觉得她必定是天香国色,绝代无双。
曲无容的风姿也十分优美,身材也和她差不多,但若令曲无容也穿着她这样的纱衣,面上也蒙起轻纱,别人还是眼就可分辨得出。
只因她那种风姿是没有人能学得像的,那是上天特别的恩宠,也是无数年经验所结成的精粹。
没有人能有她那麽多奇妙的经验,所以她看上去永还是高高在上,没有人能企及,没有事能比拟。
楚留香在暗中长长叹了口气,道:“石观音,找终於见着你了个男人能见到这样的女人,实在是眼福不浅,但我却宁愿世上没有你这个人才好。”
那两个少女已伏地拜倒,道:“叩见师博。”
石观音淡淡道:“我对你们素来是视同仁的,你们自己方才也说过,是麽”
少女们以首伏地,颤声道:“这是你老人家的慈悲。”
石观音道:“很好。”
她忽然向曲无容招了招手,淡淡道:“你若不能杀了她们,就让她们杀死你吧”
她竟用如此淡漠的语声,来决定别人的生死,别人的生命在她心目中的价值,简直连犬刍都不如。
曲无容缓缓走出来,面上竟也是毫无表情,冷冷道:“你们还不站起来动手”
楚留香忍不住道:“她们只不过说了两句话,夫人就要她们的命,不觉太狠心了麽”
石观音淡淡道:“我对她们视同仁,这就是场鲍平的搏斗,怎麽能算是狠心呢”
她说的话还是那麽平淡,却又令人永远不能辩驳。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苦笑道:“无论如何,还是求夫人饶了她们吧”
石观音道:“你可知她们自己为何不来求我”
那两个少女果然已站了起来,果然没有再说句话,身子虽在发抖,但已在准备动手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远未说话。
石观音已缓缓接着道:“这只因她们知道我说出的话,是永无更改的。”
楚留香叹道:“如此说来,她们岂非为我而死”
石观音淡淡道:“这你倒用不着难受,我要她们死,并非因为她们说出了那秘密。我若不愿你听到这秘密,早就可封住她们的嘴了。”
楚留香叹道:“不错,个反正快要死了的人,无论听到什麽秘密,都没有关系的。”
石观音道:“正是如此。”
楚留香道:“既是如此,夫人为同又要她们死”
石观音冷冷道:“并不是我要她们死,而是她们自己找死。”
楚留香愕然道:“她们自己找死”
石观音再不答话,姬冰雁却暗暗忖道:“你怎的忽然变呆了她既已看上了你,这些傻丫头却要先来打你的主意,不是自己在找死麽”
这时黄衣女和绛衣女已双双猝然着击出。
她们的功力并不深厚,所以楚留香早已看出她们入门未久,但这招击出,却是奇诡迅急,出人意外。
要知道她们这场搏斗,既非为了钱财,也非为了名誉,乃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她们又怎会不拚命。
只见绛衣少女十指尖尖,竟好像已变成双饿狼的爪子,咬牙切齿,向曲无容咽喉攫了过去。
黄衣女更是连眼睛都红了,右拳如刀,拚命切向曲无容的胸协,左拳紧握得指节都发了白,拳击向曲无容的丹田下腹。
这拳掌看来虽没有什麽变化但出手的部位,却奇诡已极,简直令人猜不透她拳掌是从那里打出来的。
楚留香暗暗叹道:“石观音的武功,果然是奇诡神妙,在这种人手里使出来,却有这般威力,她自己使出,那还得了。”
只见曲无容身形闪动,堪堪避开了这两人叁招。
她武功虽比对方高出很多,但似也不愿和这种拚命的招式硬拆硬拚,是以避而不迎,守而不攻:
那两个少女的招式却是招比招紧,招比招怪,连楚留香这样的人,都未瞧出她们的招式来历。
这种招式竟和天下各门各派的招式完全不相同,绛衣女所使的招式,看来有些似鹰爪功,却又有些似擒拿手,再仔细看,却又彷佛是蒙古的摔跤手法,但却又没有那麽强横霸道。
黄衣女所使的掌法,看来用的有些像内家掌法中“截切劈”叁字诀,但出手後却又完全不同了。
那手法竟是在“斩”,但中土武林中,无论那门那派的掌法,也没有用这“斩”字诀只有用刀时,才有“斩”字诀。
楚留香暗惊忖道:“瞧她们的手法,石观音的武功莫非传自异邦不成”
这时双方已拆了数十沼,曲无容竟仍未着力进击。
石观音突然冷冷道:“无容,你的心几时开始变软了的:,难道还舍不得下手麽”
话未说完,曲无容已反手掌击出。
这招击出,和那两个少女已大是不同了:
黄衣少女那敢硬接她这掌,腰肢拧,翻身错步,自她左肩外滑过,滑到她身後,掌缘直斩背脊。
这着她脚步轻灵,身法自然,两人身形交错时所踏的步法,又快又准,踏到曲无容身後,掌缘已反斩而出,有如水到渠成,丝毫也没有生硬勉强之处,单以这着而论,实已隐然有名家风范。
要知武功出手,最难得的便是“妙造自然”四字,否则招式奇诡,使出时却带了叁分勉强,也算不了高手。
这面容平庸,言语乏味的少女,竟突然使出这着高招来,楚留香见了,却不禁在暗中喝采。
石观音也在微微点头,道:“能使出这招来,你二年武功,总算还没有白学。”
但等她这句话说完时,黄衣少女却已倒在地上。
原来黄衣少女掌切出时,曲无容左掌依旧划向绛衣少女的脉门,逼她撤招後退,右掌却突然自膀下穿过,到了背後,五指微曲,变掌为抓,黄衣掌斩下,正好被她把扣住,倒像是自己送上门被她抓住似的。
只听“喀嚓”声,她手臂已被摔断,惨呼倒地。
楚留香竟也忍不住大声喝采,道:“高斑极了”
廷坷舌仁守“旺曲无容反手这抓,天下武林中无论是谁见了,都要忍不住喝采的,这着手掌要从协下穿出,本是极困难,极勉强的手法,但曲无容轻描淡写的使出来,条手臂竟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转折自如,丝毫也不带斧凿痕迹,点红目光闪动,冷漠的面上竟现出了光采。
那绛衣少女面上却变了颜色,忽然狂呼声,了过去,出手虽不精妙,但其势却足慑人。
曲无容微纵身,轻轻跃过,掌直斩而下:
头顶上本是绛衣少女防护最严密之处,谁知曲无容掌斩下,还是斩上了她头顶,原来曲无容看准了她撤招变式的那刹那,双掌交错的那隙间,运掌斩下,时间部位拿捏得之准,竟准确得不差毫厘。
她竟以绛衣少女所用的手法杀了黄衣女,又以黄衣少女所用的手法杀了绛衣女,而且在举手投足间,便已奏功,看来她若是愿意,黄衣女和绛衣女着还没有出手时,她已可毁了她们的.点红和姬冰雁相顾之下,却不禁为之动容,只有楚留香微微皱起了眉头,像是在思索着什麽。
他只觉曲无容用的这着实在熟悉得很,但想遍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也想不起这麽着来。
只见曲无容神情冷淡,面上毫无表情,就像是什麽也没有做过,缓缓走到石观音前,躬身道:“您老人家还有何吩咐”
石观音却沉默了许久许久,忽然格格笑,道:“许久未见你出手,想不到你武功已精进如此,倒也难得。”
曲无容俯首道:“这并非弟子武功有何精进,只不过是她两人平时太不用功了。”
石观音淡淡笑道:“连名满天下的楚香帅都为你喝采了,你还客气什麽”
曲无容道:“这也是您老人家教诲有方。”
石观音又沉默了许久,忽又笑,道:“你口口声声称我为老人家”,难道我已很老了麽”
曲无容垂下头,不敢说话.石观音叹了口气,道:“不错,我真的已很老了,已经该死了,用不着再过几年,你就可以来杀我,是麽”
曲无容道:“弟子不敢。”
石观音道:“你有什麽不敢的,以你现在的武功而论,就连长系红也接不了你叁百招,再过几年,你要杀我还不是举手之劳麽”
曲无容沉默了许久,突然自袖中抽出柄和长孙红同样的银刀,刀切下了自己的右腕。
鲜血,箭般射了出来。
曲无容却仍是面无表情,缓缓道:“现在师博您您总该相信相信弟子了吧”
话未说完,眼泪已流下面颊,面颊却已苍白得全无丝毫血色,终於缓缓倒了下去,晕倒在地上。
楚留香姬冰雁叹了口气,闭起眼睛,不忍再瞧,点红却睁大了眼睛,瞪着石观音。
石观音悠然道:“这傻丫头自己砍下了手,你为什麽瞪着我难道是认为我在逼她”
点红道:“哼”
石观音笑道:“想不到杀人如麻的中原点红,今日竟也动了恻隐之心,难道是对我这傻丫头有了意麽”
点红字字道:“我只对你有意,有意杀你。”
石观音笑道:“只可惜你永远无法完成这愿望了。”
她再也不理点红,转过头道:“楚香帅,你还走得麽”
楚留香微微笑,道:“夫人若要我走,我就算走不动,也能走得动了。”
石观音道:“既是如此,就请香帅移驾随我来吧”
她盈盈走出门,忽又回首向点红笑道:“你身上可带得有刀伤药麽”
点红瞪着她不说话。
石观音道:“杀人的人,总该提防被人杀,身上想必带得有刀伤药的,你既对我这傻丫头有意,为何不为她敷敷药,照顾照顾她”
楚留香微笑道:“不错,她现在既已永远强不过你了,你留着她总还有用的。”
石观音笑道:“楚香帅果然是善体人意,这也就难怪有那麽多女子为你倾倒不已了。”
点红真的为曲无容敷了药,平时他杀人也不费力,如今却连做这麽点事,也觉得吃力得很。
姬冰雁长叹道:“罂栗花罂栗花想不到如此美丽的鲜花,竟是穿肠蚀骨的毒药,竟能在人不知不觉间,将骨髓都吸了去。”
点红冷冷道:“我却想不到他竟真的跟着石观音走了。”
姬冰雁道:“你认为他很没有骨气”
点红道:“哼”
姬冰雁道:“如果是你,就算杀了你也不会跟石观音走的,是麽”
点红道:“哼”
姬冰雁叹了口气,道:“像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了解楚留香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世上水远没有个人能强迫他做他不愿做的事。”
点红不说话了。
姬冰雁又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也看来虽像是很随便,但这生却也从未做过件令朋友觉得丢人的事,你能交着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天大的运气。”
突听曲无容呻吟声,已悠悠醒了过来。
她在昏迷时虽是满面痛苦之色,但醒过来,面上立刻又变得冷冷淡淡,全无任何表情。
点红道:“你你远疼不疼”
对个重伤的人,这句话说得虽然还是嫌太冷太硬了些,但已是点红平生所说的最温柔的句话了。
谁知曲无容却比他更冷,道:“我疼不疼与你何干走远些”
点红默然半晌,果然远远走开。
曲无容挣扎着要站起来,忽然瞧见自己臂下扎着的白布,厉声道:“这是你包扎的”
点红道:“是。”
曲无容道:“谁叫你来多事”
点红道:“没有人。”
曲无容忽然将扎着的白布全部扯了下来,又将断腕上的药全擦乾净,这时她伤口未合,鲜血又涌出。
她虽然疼得满头冷汗,但面上仍是冷冷淡淡,将白布重重抛在地上,瞪着点红道:“我的事,从来用不着别人管的。”
说完了话,再也不望点红眼,挣扎着奔了出去。
姬冰雁叹道:“如此倔强的女人,倒也少见得很。”
点红默然半晌,冷冷道:“她很好。”
姬冰雁道:“很好有什麽地方好”
点红还是冷冷道:“她很好。”
姬冰唯道:“无论如何,你对她总是番好意,她就是不领情,也不该加此凶狠的。”
点红闭起眼睛,再也不开腔了。
姬冰雁瞧了也半晌,终於笑了笑,暗道:“这两人若能配在起,倒真是天生的对。”
没有台,没有绣被,没有锦帐流苏,也没有任何华贵的陈设,庸俗的珍玩,眩目的珠宝。
这屋子的精雅,正加天生丽质,若添脂粉,反而污了颜色。
楚留香坐在这里,只觉说不出的舒服,简直平生也没有到过这麽舒服的屋宇,他心里不禁暗暗叹息。
无论如何,石观音这个人真是不俗。
楚留香现在只想瞧瞧石观音的容貌,现在他还想像不出这奇女子的容貌究竟有多麽美丽。
但等到他瞧见她时,他还是想像不出。
石观音的美丽,竟已是令人不能想像的,因为她的美丽,已全部占据了人们的想像力。
有很多人都常用“星眸”来形容女子的美目,但星光又怎及她这双眼睛的明亮与温柔。
有很多人都常用“春山”来形容美女的眉,但纵是雾里蒙胧的春山,也不及她秀眉的婉约。
楚留香忍不住长长叹息起来。
石观音微笑道:“香帅岂非总是要见我面如今既然见着,为何叹息”
她语声本就优美动人,如今见了她的面,再听到她如此柔美的语声,更令人心神俱醉。
第二十七章 坐怀不乱
楚留香叹道:“我叹息的只怕别人说我吹牛。”
石观音也不禁怔住了,笑道:“吹牛我向对别人说的话都很了解,但这句话,我即实在不懂“。”
楚留香道:“日後若有人问起我:“可见过石夫人”我自然说见过,那人若再问我:“右夫人长得是何模样”我可就回答不出了。”
也苦笑着接道:“那人见找忽然语拙,必定要认为我是吹牛,却不知夫人容貌之美,世上本无人能够形容。”
石观音嫣然道:“我平生也听过不少恭维话,却从来也没有这样能令找开心的了。”
屋子里自然有张床,宽大而舒服。
石观音缓缓坐了下来,静静的瞧着楚留香。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瞧着,没有任何言词,没有任何动怍,但却比世上所有诱惑的动作和言词都要诱人。
她身上仍穿着件轻盈的纱衣,掩盖着她的躯体,露出来的只有双柔若无骨的玉手,双纤美的足踝。
但这已比世上任何个赤裸着的美女都要令人动心。
楚留香目不转睛,竟似瞧得痴了。
石观音嫣然笑,道:“你许久以前就已听到过我的名字,是麽”
楚留香道:“嗯”
石观音道:“但直到现在,你才见到我的真面目。”
楚留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