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请问吧。”
桃夭夭定了会神,道:“刹梦国结合了实境,梦境,画境,超出人仙魔三界,到底是怎样形成的”经过先前深沉话题,查问玉银童等事都显肤浅了,他也找出个深广的题目为难对方。岂料衡虚仙丈应声作答:“万年前,由神木宫主亲手创成。”
桃夭夭差点叫出声“就这么简单”好不容易忍住,思量乱发问又要犯规,老仙丈不是偷巧的滑头,多半还要深入讲解。
第三部 还真篇 第十六回 荡破千军问根芽5
静了片刻,果听衡虚仙丈讲道:“大约在万年前,人类走出山野荒林,脱离了自然,运用智慧合群协作,日新月异的改造身边的世界。这趋势萌发于人性,受欲望驱动,如洪水野火般扫荡蛮荒大地。凡是人类聚居之处,森林缩小,河流改道,山坡辟成农田,沟壑填作道路,城市建起如雨后春笋。翱翔九天的飞禽,沦为人类盘中餐;生猛健壮的巨兽,在人类皮鞭刀斧下被驯服,屠宰,包括拥有自然神力的古神,也难抵人类日益壮大的力量。天生万物都遵循自然法则,惟独人类妄自尊大,任性纵欲凌驾自然。于是自然万物逐渐变成了人类的仇敌。”
“刹梦奇域建立的最初目的,便是预测人类与万物争斗的结局。神木宫主心怀慈悲,虽知人类背离自然,仍希望两方在冲突之后逐步交融,终能达到天人合的圆满状态。有此美好期望,她方施展绝大神通,抽离人类,兽类,古神的梦思,结合自然实物,在神农架三生谷造起庞大的梦境。”
“这梦境的基础,是噬魂大洋深处的虚空结幽幻虚空变动不停,设下法结令其固定,梦思就能长留不失。随后神木宫主再施灵力,使梦境同实境交混,隐藏在三生谷的草石土木之间,凡人无法辨察身入。整个体系靠宫主的灵力支撑起来,得名为刹梦奇域。”
“在这奇域中,万物由梦而生。人类从百万年前的原始形态开始演进,如何分成族群,如何萌生智力,如何与自然万物战斗,环环演变持续展开。演变依存于实景,结果就真实可信。而人类活动造成的影响,只由虚幻梦境承受。因此,奇域里面虽天翻地覆,真实世界却无改原样,从表面看仍是宁静的山谷。”
“顺应天道,不涉尘世,此乃天山仙宗的戒条。奇域集梦而造,非同真正的世界,所以施加外力就不算违戒。神木宫主依循梦生刹那的法理,设法加快了人类演变的进程。真实人世只过了万年,奇域里的人类已跨越远古,聚成了部落,即将大规模开荒辟土。如按预想推演,奇域的演化快于现实世界,天人之争的最后结果会提早展现。这种情形,恰似看到了未来的情景。后世施法者调运自然灵气,结合受法者的体性,生成的梦境可以观测其人将来之事。此类道术原理相仿,约同于天山仙宗的梦演之法。”
闻言至此,桃夭夭暗想道“摄魂门的法术源于天山仙宗,禳梦真法也可预见未来,却是通过虚实结合,设梦推演的方式达成的。”
衡虚仙丈道:“奇域里的人类兴起的时候,真实人间正值隋末唐初。代大师紫元宗威震仙凡,他少年曾得神木宫主教授,素有师友之谊,得知刹梦国的起因详情,他指出真实的人世间已经发生了重大的转变人类内部已分化,些掌握大神通,大势力,大智谋的强者,正残害较弱的群体。他们非但欺害同类,还要独霸天地,为满足私欲而平山竭海。这些强者出自人类,又不同于畜类妖怪,同古代邪神并称魔道。而万魔之首即是心魔,世间道家给他另起了个诨号,叫作妖皇。”
桃夭夭听入了神,手掌托住下巴,手肘撑着石案,仿佛乡下孩子初入皇宫,被新奇宏大的景象深深吸引。衡虚仙丈略显疲态,端起杯子喝了点水,接着说道:“奇域若是继续演变下去,也将和真实世界样,在人类中间产生魔道。紫元宗甚是担忧,只怕天人之争尚未完结,人魔之战已将刹梦奇域毁掉,神木宫主的计划也将付之东流。为此紫元宗大展玄功,邀仙派同道改进奇域的结构。”
“他在噬魂大洋和冬焰山分别存放两块法印,由此布下了两道法咒,第道兽能法咒针对自然生灵,使它们通人语,穿人衣,学人礼,身具人类的能力;另道野化法咒令人类返归野态,最大限度保留野生习性。如此来,人与兽兼具对方特点,彼此存有共通处,互攻越多接触越密切,或有天能够密合为整体,完成天人合的目标。而人类受限于野蛮,智力潜能未得尽展,由此消除了成魔的隐患。”
桃夭夭心里嘀咕“那不等于把人和兽对换两方往后演进,人变兽,兽变人,到头来有何意义。”他口虽不语,疑色已从眼里透出。衡虚仙丈笑道:“峨嵋祖师考虑缜密,不会令双方改换角色。他的法咒留有余地,让人类和兽类保存了各自最本质的属性,虽经大改而绝不消损。至于人的本质是什么,兽的本质是什么,牵涉太过庞杂,我就不赘述了。”
桃夭夭暗想“您老嫌麻烦,我也懒得问。再玩人是何物的游戏,我的脑汁就得变浆糊。”
衡虚仙丈道:“改进后的奇域重新启用,人类保留住野态,确无成魔的可能了,魔道也不会出现了。但新问题接踵而至,首先是自然生灵中蚂蚁,蜜蜂等虫类,原先群居分工的习性就和人类很相似,获得人类能力迅速壮大,种群强盛空前,成为天人争战的主力军。其他飞禽走兽形渐式微,只能充当耕田运物之物。没过多久,虫类混血生成新的品种,分工更精密,母虫产下形态各异幼虫,长大后根据体形分作农夫,工匠,兵丁等职能。群落日益庞大,五座城市相继建成。终于,刹梦奇域转变成刹梦国,虫类掌控国家,宣扬天地之道,自命是擎天立地的翅鳞族。”
桃夭夭暗暗点头“翅鳞旗号银翅擎天,金鳞覆地,原来是这么来的。”
衡虚仙丈道:“翅鳞族异军突起,显非神木宫主的原意。但第二个问题更严重,峨嵋祖师的法咒布于三生谷,效力竟侵入山谷实境。进谷的人类长出长毛,体态野化返祖,聚合成毛人族,还可穿行于现实于梦幻之间,而两族的争战也渐对实境造成破坏。峨嵋祖师赶忙补救,召请昆仑仙宗琴棋书画四仙入驻,由画仙施以夺天乱真的仙法,描补奇域的漏洞,阻止破坏力传向实境。再让琴仙设倒流音瀑,另两仙辅助,合力降低山谷法咒的效果。使得进谷之人体性暂时稳定,住久了才会慢慢被野化。”
桃夭夭寻思“咱们祖师爷爱多管闲事啊,要不是他从中插手,刹梦奇域也不至于混乱。”转念明白了“峨嵋派以除魔为天职,只要有魔道兴起的苗头,甭管是凡世还是奇域,必然会全力去铲除,祖师爷的行动符合峨嵋宗旨。”
耳听衡虚仙丈不停歇的讲道:“那昆仑四仙奋力施为,真元消耗极多,反受到野化法咒的侵蚀。幸而峨嵋昆仑真气相近,越坚厚越能自保。四仙服食昆仑玉英增补本派真气,勉强维持住原貌。此节在奇域传开,引得毛人时常讨求玉英,指望复还人形。因峨嵋派真气分成九阳,炼齐了,则可毫发无改,奇域就又有了个新名称九阳谷。”
“梦境,实境,画境自此融通互补,奇域恢复正常。可天山仙宗的戒条也打破了,法咒牵连真实的外人,战争关系实体存亡,这些都违背了不涉尘世的原则。天山仙人认定,人类变魔既是自发之势,就不可强加扭转,要求紫元宗收功撤法,不再涉入仙宗的领域。然而泼水难收,三境依存已达浑然,任改动都将导致无法预料的灾祸。”
“何况,峨嵋派虽也主张道法自然,却有别于天仙仙宗的离世无为。消灭魔道责无旁贷,这是你们峨嵋派的准则。只因顾念与仙宗的渊源,紫元宗才作了些让步,告诫本派子弟勿进谷中,任凭后事自然发展。年月久了,训诫变成律条,世间道派再没人谈论九阳谷,也没人来到九阳谷。呵,就算来了又怎样,待久了变做毛人,如何回去传信九阳谷的秘密从此封绝。天山仙人还不干休,找紫元宗论理,多亏神木宫主及时制止”
说着说着,衡虚仙丈嗓音低促,如老年人中气衰竭,赶着工夫交待要紧事。桃夭夭想请他歇歇气再讲,他却奋然扬脖,口齿忽变清明:“那时,神木宫主即将修成天山法体,天人之道参悟深透。指明天道运行宏微,无处不在,紫元宗入谷设咒未尝不是天意。刹梦奇域偏离预想,却应了顺天之理,或可呈现天人之战真正的结局。解铃尚须系铃人,峨嵋祖师造就三境奇局,破三境者也当是峨嵋派传人。听闻神木宫主断言,众仙口服而心疑,宫主就把拐杖留下作见证呵呵,那拐杖,就是区区老树了。峨嵋祖师感念神木宫主的恩德,遂将宫主的预言化作咒语,宣称后世有峨嵋弟子入域,必来此石屋面见拐杖,这位峨嵋弟子,便是足下桃君了。”
第三部 还真篇 第十六回 荡破千军问根芽6
桃夭夭心头沉甸甸的,总感先前那里失过手,已经酿成无可挽救的大灾变。衡虚仙丈似力弱站不稳,树身瑟瑟摇颤,喘息道:“昨日,画仙的衍空卷已破,三境的平衡全靠那法宝维系,破之则画境崩溃,我感应到了神木宫主给我起名衡虚,赐我感察奇域衡态的灵力,三境那里失去平衡,我能感应到衍空卷破毁,画境势将消失,我的使命结束了”
桃夭夭张大嘴半晌合不拢,霍地叫道:“妙昙的画卷,是我弄破的”衡虚仙丈笑道:“没错,你是完结刹梦奇域的人。”桃夭夭惊绪未宁,瞧他摇摇欲倒的疲累状,忙道:“多谢仙丈开示,您别光顾说话,休息下养养神吧。”拿起水杯想递给他,哪知“叭”的轻响,石杯碎成粉末,从掌心倏然漏下。
衡虚仙丈道:“该休息了,死将至矣,我要永远的长眠了。”桃夭夭道:“什么”衡虚仙丈道:“我的灵力,同刹梦奇域并存,三境破奇域崩溃,我也将死去。”桃夭夭不知说什么好,想来想去,转身道:“老仙丈你等着,我去找妙昙把画卷补好”
衡虚仙丈道:“且慢离离开你的问题,我已解答完毕,你可还满意吗”桃夭夭道:“满意,非常满意,您老忠厚诚朴,晚辈十分钦敬。”衡虚仙丈笑道:“哦,呵呵,那好,按规矩,现在该我提问了。”桃夭夭道:“啊还问”
衡虚仙丈颤巍巍的伸出长枝,喘道:“我想问桃君修仙得道的过程,不过,桃君无须费口舌,你你抓住我的手指即可。”桃夭夭忙握住那枝条,左臂圈转,抱住他倾斜的躯干。就在触及树皮的那瞬,心底又响起悠长清美的笛音。衡虚仙丈眼洞轻闭,睡着了,甚而还微微打起鼾声。
桃夭夭暗忖“他这是在设梦作法,以自然灵力附合我的身体,通过梦境观察我过往的旧事。天山梦演法预测未来,也能察知过去,好象比摄魂门的道法要高深。”刚想到这儿,衡虚仙丈醒了,惊叹道:“宇宙锋,神木甲两样至宝竟为你兼收先前我还当你炼全九阳真气,谁知是更玄深的混元神体混元可纳仙家万法,九阳只为分支,难怪九盏灯齐亮”
他叹了几声,摇头道:“你法力太强了,斗不过妖皇。幸好我早有预料,抹去了妖皇的真名。”桃夭夭听,变色道:“妖皇真名您知道妖皇的姓名” 衡虚仙丈道:“进门左面墙壁,那是紫元宗亲手刻的。妖皇炼成圆真心术,紫元宗也敌不过,越强的法力,越不敌此时若知其名,你去挑战,必败无疑。”
桃夭夭暗想“为何法力越强越敌不过妖皇”温言道:“您老尽可放心,我保证不去惹妖皇,只想揭开谜团,就告诉我对啦照规矩该我提问,妖皇姓甚名谁,快答我的问题吧”
但衡虚仙丈似已昏了神,全不管先前约定,攥紧桃夭夭的手臂道:“假若万物同人类真到了水火难容,你死我活的决战时刻,你,你站在那边”神态急切,使人欲拒而不能。桃夭夭道:“自然站在人类这边,我本来就是人类。”衡虚仙丈道:“可是,据我方才所测,你帮翅鳞族打败了毛人。”桃夭夭的回答干脆利落:“翅鳞族比毛人更象人类”
衡虚仙丈长长吁气,好象放下了所有的包袱,道:“是吗”桃夭夭道:“是啊,你问的我都回答了,该告诉我妖皇是谁了吧”衡虚仙丈恍若未闻,眼洞朝上竭力窥望,忽道:“那儿死亡的国度,你,你可知道,那里有什么吗”未等桃夭夭答言,他悠悠神往的说:“个全新的世界,思维去不到的尽头,从未看到过的奇妙景象万物和人类和平相处,或者说,再不分人类和万物,再不分你们和我们。唉,远离烦忧,花开终穷,我归去了,归去了”
桃夭夭渐感臂上放松,长枝轻轻脱开,老树的躯干朽化分解。风吹,化作尘埃,散入大地再无影痕。随着衡虚仙丈形神消没,九盏灯也熄灭了,满屋花草枯萎,凋落,遍地旋转飘零。桃夭夭胸中片冰凉,漾起从所未有的悲意,许久方道:“你回答啊,妖皇叫什么,玉银童在哪儿,还有忘神窟详情,我赶着救人,急须你的指点”呓语蓦地驱走哀思。桃夭夭转过念来,暗道“追查妖皇最重要”纵身扑到左边墙角,刨开草灰浮土,睁大双眼辨认,只见壁上刮痕交纵,盖住了原有的字样。刚进门看衡虚仙丈低头面壁,状似奋笔疾书,原来是在抹毁元宗祖师的手迹。
桃夭夭沉吟片刻,两指点戳前额,鼻中轻哼声,眉额间白光翕现,如同打开了扇小窗。这是冥兽恒罗的“地藏眼”妖法,可透视墓岤棺椁,魂幡祭器,铭记遗字等旧物,借以追察亡灵故事。此法专能探明古迹,腐朽之物也能辨出原有的细节。但桃夭夭运功多时,单认出壁中有个“无”字,其余字体都抹的潦乱残碎。衡虚仙丈显是集中了全副灵力,沿笔划仔细涂抹,方使元宗祖师的铭文无法复读。桃夭夭低声道:“有个无字,很好,至少符合灵儿的推断,她曾说妖皇又称无伦兽”心下明白,这点线索毫无价值。
他迷茫的站起身,胸口憋的难受,只觉下山以来处处掣肘,每每遇挫。宇宙锋在手,法术通天彻地,似都难偿己愿。究竟什么在制约,莫若象九尾龟说的那样,放开手脚杀他个乾坤颠倒,玉银童,妖皇等等邪魔还能往哪儿藏想到这他赶忙深吸口气,压住躁动的热血,自言自语:“冷静,冷静本师尊乃正义化身,岂可仗剑乱杀,莫中了老龟婆的道儿。”头脑清醒了些,耳畔传来呼喊声:“峨嵋仙师,庇护我族,峨嵋仙师,庇护我族”象是寺庙里念经。桃夭夭快步出门,走到坛边看时,下面密密麻麻跪满翅鳞军民,前俯后仰齐声祈拜,哪里还有好静的风气桃夭夭揉揉眼窝,抬头望向天空,已是轮红日当顶。
从山上到山下,跪拜之众按品级排列,最靠前的正是琉璃锷,眼见桃夭夭现身,激悦高呼:“仙师显身,我族有救了”桃夭夭跳下土台道:“你们这是干嘛”琉璃锷迎上道:“别半载,非敢妄扰,只因我族临难,故率全城兵民祈祷仙师桃夭夭打断道:“你说我走了半年”琉璃锷道:“仙师那晚走入仙坛,至今已过去六个月另十八日。”
桃夭夭暗忖“衡虚仙丈作法变出的花房,可能带有天山仙境的某些特性。仙境时光流逝缓慢,我在屋里几个时辰,外边已过了数月。”向土台望了望,转头问道:“你们有何危难”琉璃锷道:“毛人大举侵犯,春垣城陷落在即。”桃夭夭松口气道:“没遇天灾就好。”琉璃锷道:“仙师明鉴,战祸恰是天灾诱发的春垣城先遭大旱,接着巨藤从天倒长,全城混乱被才被毛人围困。天地似将崩裂,我族急待峨嵋仙师拯救”
桃夭夭心下明了“画境被我弄坏,灾变出现了”神色凝重,道:“灾祸从春垣城发生的么”琉璃锷道:“正如仙师所言,那方灾情最危重,末将陪仙师前往视察。”举手命百姓散开,车驾已备好,请仙师即刻启程。桃夭夭道:“等等,我出会儿神。”合眼运起灵念,遥通阳春白雪居,发觉夜千影又在睡觉,怀里搂着玩具,分身照例在旁守护,暗想“那孩子太寂寞了,除了和木桶聊天,大概只有在梦乡里找到乐趣。”收起牵挂之心,携琉璃锷纵上车座,驱风飞遁而去。
第三部 还真篇 第十六回 荡破千军问根芽7
春垣城位处刹梦国中部,四边地形平坦,民居建筑多用黄土夯实,较之秋涟城更有雄浑的气象。桃夭夭赶到时灾变正剧,整个城市都改了样,放眼满城屋破墙塌,到处洒满绿糊糊的粘液。移目向上,九霄云空伸下条条根茎,每条数十丈粗细,八爪鱼似的罩住城池内外。桃夭夭暗自称奇,运灵念感测上方,发现云层裂开缝隙,狂风呼啸刮下,仿佛深广殿宇年久失修。琉璃锷说道:“据守军报告,月前春垣城天顶破漏,巨型藤蔓从漏洞伸到地下。”
桃夭夭道:“天漏了这听着可新鲜。”琉璃锷道:“刹梦国三境结构似已被破坏,天地损漏逐日增多,巨藤是从外界伸进刹梦国的。”说话间,桃夭夭收止风势,车驾飞下云头,降落于西城门后的演军校场。只见四处身影穿梭,春垣城的守兵奔窜来去,领兵器的,找长官的,抗土包的,乱流般卷过场地。琉璃锷下了车欲行发令,刚张嘴头晕眼花,险些被浓烈的气息熏昏。左近军官递上浸湿的布帕,禀道:“将军快掩紧口鼻,巨藤流出的绿汁含有剧毒,所发气味中者立倒”转臂指向周围,众兵都用湿布包脸。绿色浆汁从那长茎流出,纷纷扬扬飘洒而落。
桃夭夭跃入半空,找到藤茎细小的末梢,掐两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讶然道:“这巨藤竟是菖蒲,端午节用的草药,我当是何毒物。”跳回原处道:“不要害怕,菖蒲能驱虫,虫类闻着不舒服,并无致命的毒性。”心有所感,揣测野草破空而入,应当是因为画境遭毁坏,山谷里的实物掺进了梦境。但几条草根也如撑天巨柱,刹梦国的物事也忒小了些。
旁边琉璃锷传布仙师法谕,众兵得知浆汁无毒,士气稍得提振,集合整队向城墙开进。琉璃锷急命各军放弃防守,全部撤到官仓抢运粮草。此时城中情势危困,春垣城总兵,守备,别驾等要员或伤或亡。琉璃锷官爵最高,自当遵她的号令。几名参将却近前劝谏道:“北门城墙塌陷数段,若不抓紧修堵,敌军攻到根本无法防御”另有个小校插嘴:“毛人也畏忌那种绿汁。昨天攻城万石齐发,打裂了巨藤的表皮,流出绿汁他们就收兵了,若攻再来,他们必有防范毒汁的办法。”众将顾不得尊卑次序,附和道:“此言是极到时候城就守不住了”
琉璃锷大怒,“唰”的拔出佩刀,瞅准众将里最瘦小的那个,挥刀剁下首级,喝道:“天地崩坏,守城何益,抢救储粮攸关族群存灭,再敢多言者定斩无赦。”众军悚然,正待奔往城内运粮,城外呐喊震天,“人啊人啊”的口号由远到近,毛人军说到即到,好象魔咒招来的恶鬼。这边城墙未修,门户洞开,翅鳞兵士又慌乱了起来。
桃夭夭道:“你等听从琉璃锷调遣,尽可自行其是,守城的任务交给我。”说罢纵到北城门,手扶残垣向外望。毛人军的战术与前番相似,五万骑兵打头阵,间插成倍的阴兵,头部都绑着野兽的腐骨,借腐臭抵消菖蒲的味道。
桃夭夭暗忖“他们既非虫类,为何也怕菖蒲的汁液。”细观毛人额顶蒸起的紫气,隐含灰白色邪光,不象上次的那么纯,心想“菖蒲除了能驱虫,还能避邪,怪道他们厌恶,但毛人何时染上邪气的”只听万马喧腾,骑兵冲近城下,扬起遮天尘沙,仿佛千百条土龙翻舞。破墙底下残留千余翅鳞兵,还在相互激励守城:“修墙啊,搬泥块啊”拼命搬土垒建工事。眼见大战触即发,桃夭夭忽感胸中热血,高声道:“玩泥巴我最拿手”飞落平地,两掌紧贴地表,叫道: “起”
声喊过,土层隆隆鼓凸,倏尔竖起百尺高的厚壁,恰巧封堵了城墙断口。毛人骑兵正冲的猛,马头撞墙根,立时血飞脑浆溅,人仰马翻。前排扑倒后面的又拥上,自相践踏死伤惨重。而阴兵作战狠谲,踩着尸体往墙上爬。桃夭夭按地不动,手掌发劲,力道沿地脉直透出去,长墙登时剧烈摇晃,仿佛筛子筛糠,将阴兵甩的骨节飞脱,四下里乱抛。桃夭夭隔墙耳听马嘶人吼,时发了性,拳拳猛捶大地。城墙附近连续大地震,土摇石滚凹凸起伏。众兵翻仰落马,成堆的挤压踩踏,死尸垒在上面,伤者在下逃不出,直压成肉饼。
前军遭受重挫,毛人仍不退却,攻城步兵跟着赶到,长矛辟开前路,肩扛木梯抛甩绳套,准确的套中墙头箭垛,随后搭起木梯攀缘而上。毛人兵凶顽而坚韧,忍着颠摇奋勇攀附,借绳索缠绕之紧,木梯捆绑之牢,居然爬满了城墙表面。桃夭夭在墙后感察战况,心中的躁火直往上冒,忽见数名毛人登上城墙顶,向城下翅鳞残兵放箭,耳边隐约回响起衡虚仙丈的话音“假如人类同万物决战,到时你站在那边”心里忽想“毛人算什么人类这群怪物凶蛮无知,不杀不足以惩儆”掌底使力略变,股阴劲穿透地层,蓦然传入城墙内部。
先前他的补墙法术,源自犬獾垒土之技推起土屏保护巢岤,外层附带小凸尖,炼为妖术名作“驱土剑璧术”。而用宇宙锋杀妖夺得妖法,效用都将达到顶级,伤敌的小道会变成索命的神功。当下劲力传至墙体,沙风猛飕,墙面伸出千万条土刺,仿佛钉板启动。犬獾土屏上的小尖角,此时变得比剑长,比铁硬,登将毛人兵胸背刺透,串串挂的满墙都是。
再凶悍的猛兽都有畏怯之刻。城下毛人眼望同伴血浆飞洒,四肢扭动弯曲,犹如钉死的青蛙,只吓的肝胆欲碎。惧意似寒流穿袭全军,不知谁先开的头,众毛人忽然丢下武器,哀嚎着掉头溃逃。桃夭夭在墙后大叫:“再敢来犯,这便是下场”
忽而有人接口:“隔着高墙杀人,桃夭夭,你个没出息的贼小子,你爹给你取的好名儿啊,哈哈哈,嘿嘿嘿。”怪笑阴谲尖细,传进桃夭夭耳朵里如焦雷,脱口惊呼:“玉银童”城外尖声应道:“是你玉爷爷,快出来磕头”
桃夭夭哪还按捺的住,纵云越墙飞上天,抬眼就看玉银童立在云间,浑身几近赤裸,头插羽毛腰系兽皮裙,屁股左右扭摆,似乎在学野人跳舞。桃夭夭瞪眼道:“你搞什么名堂”玉银童道:“毛人神灵穿的法衣,够威严的吧”桃夭夭怒极反笑,道:“威你妈个头”玉银童冷然道:“亏你笑得出,往脚底下瞧瞧。峨嵋师尊杀人如麻,好威风好杀气哦,峨嵋正派弟子,都该以你为榜样”
桃夭夭笑意登收,低头望,只见血红涂染连云,尸山累叠绵延,好象展开副地狱的画卷。他隔墙退敌原为回避血腥,此刻直面惨酷场景,震惊难受之余,却有种欲望蠢蠢萌动。玉银童犹在数落:“春垣城属土,用土刺杀人正合适。嘿嘿,只是乱尘瞎了狗眼,挑个杀魔接管玄门,可叹可笑。”
桃夭夭哑着嗓子道:“不,我杀的不是人,他们是毛人,是邪魔,身带邪气”脑中灵光闪过,抬脸紧盯玉银童道:“毛人召阴兵的邪法,是你教会的”
注1:本书所写“有情众生,无情众生的分别”,取自佛教的理论。佛教认为六道轮回为,天人,修罗,人,畜,鬼,地狱,此六道生灵具有七情六欲,可修道证果。植物没有七情六欲,不在修道证道之类。而证道的难易度,也根据六道高下排列,人身容易得道,因此比畜身,鬼身,地狱身都要可贵。
注2:“亲亲”,前个亲字作敬养讲,后个亲字为父母长辈或扩大为所有亲属,亲亲是儒家思想。
注3:冥兽恒罗,取自佛经中的恶目鬼王,即翻目童子,据说性情刚愎易怒,目放恶色能取人命。
第三部 还真篇 第十七回 天无我道行欲狂1
玉银童道:“哦哟哟桃小师尊眼力真高,居然瞧出我教过毛人。”鼻子里哼哼,鄙夷道:“可惜满嘴胡扯淡,把摄魂门的阴兵术说成邪法,外道旁门露了马脚。还当峨嵋师尊呢羞死峨嵋派老祖宗”桃夭夭道:“摄魂门的法术会带邪气”玉银童道:“以前我口授法诀,传他们玄门正宗的招魂成兵之法,何曾带什么邪七邪八最近天现异象,我老人家亲自加入战阵,儿郎们才染了点儿嘿,本前辈的,嘿嘿,那个英雄气。”
桃夭夭道:“少说废话你怎会和毛人搅在起”玉银童笑道:“我不跟他们搅起,怎么能和翅鳞族打的热火朝天”桃夭夭闻言暗惊“两族虽常年对敌,未必会倾力死战。毛人不顾性命的连番猛攻,原来是这老怪胎背后搞鬼。”玉银童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对啦”挠了挠秃顶,故作严峻的道:“刹梦国快完蛋了,出口也将封堵。我得尽快拿玉南香增加些法力,再去找我的百灵小宝贝,小雪好妹妹,凌波时间紧迫,我赶场子呢”桃夭夭牙齿咬的“嘎崩”响,大喝道:“赶去投胎吧”双手紧握宇宙锋,照准玉银童秃头猛劈下去。
方当对答之际,桃夭夭潜运真力,暗将“盲牙笼”六十四根气柱推至远方,分部于平原边缘,收缩可遍覆整片地带,为的正是防备玉银童那来无踪,去无影的神奇逃逸术。岂料魔剑劈到玉银童竟不远逃,身形隐现,钻入毛人溃逃的大潮里面。桃夭夭凝臂收势,宇宙锋金芒骤停,离毛人们的头顶仅几尺。地面立时象开了锅,毛人你推我挤,跌扑躲闪,惊怖的喊叫声中,夹杂着玉音童的怪笑:“哈哈,小子,你杀啊,拿宇宙锋来杀我啊”他蹲在个毛人肩上,话说到半截,已然趴在另个的背后,其间换位千百次,端的音影瞬逝,分合似电
桃夭夭瞋目提气,声长啸,使开分身法。登时人影铺天盖地,千万个桃夭夭拿着千万把宇宙锋,也往毛人堆里钻进钻出。可是玉银童的逃逸术太快,分身又显迟钝,好几回眼看得手,都于千钧发间被他闪开。饶是如此,玉银童周身骨节抖响,几为剑气震的散架。他忌惮魔剑之利,不敢再出声挑衅,全神贯注的运功闪避。
刹时剑芒穿游,身影交叠,众毛人看花了眼,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偶然分身使剑失准,剑锋划破毛人肚腹,那毛人登即五脏迸绽,血飞身裂如炸开了酱油桶。玉银童见状大笑道:“臭小子好狠,有种的你把毛人全杀了”桃夭夭心神微乱,盲牙笼稍有疏漏,外围毛人已奔近漏隙,玉银童的笑声也忽转到那方。眼看邪魔又将逃脱,玉南香性命堪危,灵儿,小雪难逃魔爪桃夭夭急,发狠加催法力,分身挥剑拦截,将平原边际的毛人成片放倒,只杀的伏尸如茬,血流汇成赤河。
杀戒开,桃夭夭热血登宁,内心反而出奇的冷静。收拢分身手握魔剑,荡开万丈金芒,自左至右,再从右到左,平平削过人群。刹时惨叫声减弱了,许多毛人瞬间丧命,前刻还惊忙窜蹦,后刻已骨肉成粉,连吐声咽气的机会都没有。盲牙笼的气柱在地下紧密交连,顶部严密封合,由外向内的缩压。剩余毛人无路可逃,藏身的空间越来越狭小,哭泣悲吼凄怖万状,而桃夭夭就象专事杀戮的机械,反复移臂,平削,下又下悲哭声稀零了,玉银童的哀号更显尖锐:“桃师尊,桃爷爷,可怜我老朽糊涂蛋,昏了头跟您老人家争位子。桃大师尊行行好,留小的条狗命为您效劳啊。”他虽具七门玄功,神异逃术,但怎能挡得住宇宙锋此刻外路封死,魔剑屠洗,玉银童也只剩哀求的份了。
宇宙锋仍是保持固定节奏,有条不紊的清除着活物。临到最后挥,剑锋即将与气柱相触,空隙里尚余三百多毛人,都抱成了团儿尖叫,玉银童更是声泪俱下:“救命啊,饶命啊,老天开眼啊,我没活够啊,我还是童子身”半晌没动静,睁开眼瞧,宇宙锋,盲牙笼,惊恐的毛人们,包括站在近处的桃夭夭,全都石雕般凝定不动了
片死寂,桃夭夭目光下移,在他视线凝注之处,尸堆轻轻拱开,站起个只齐腰胯高的小毛人,脑袋大手脚细,面部稚气未脱,宛然是毛人族的小孩儿他双手拽着的半截残尸,不知是他母亲还是姐姐,残余躯体显出女性特征。小毛人嘴里“嗨呀,嗨呀”的叫喊,竭力将残尸拖出血泊,拖向他认为安全的地方。毛人军的后方是劳役营,多有老幼妇孺,溃败刚开始,众军就把他们护在逃亡的最前头,遭屠杀时更是层层围裹,因此活下来的大多数是女人和小孩。
桃夭夭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看着小毛人拖拽,爬动,跌倒,再爬起幸存的毛人反应过来,不顾自身危险,冲上前抱住小毛人,想把他带回群体中。小毛人死命挣扎,他还想拖走那尸身,伸开手向人求助,甚至冲着桃夭夭嗷嗷乞怜,显然年龄太小,还不懂戒惕与仇恨。众毛人“啊哇”叫嚷,不时瞧向桃夭夭,似要告知他亲人惨死的原因。渐渐小毛人不乱动了,盯着桃夭夭发呆,下子掉转头去,仍由族人抱他跑远。但就在那瞥间,清澈的童眸透出极度的憎恨,仿佛玄冰射出怒焰,猛地将桃夭夭灼醒了。
曾几何时,桃夭夭也心存悲怨,目含怒意,仇视虐待母亲的武陵龙家。看到小毛人就象看到自己,他心中感受难以名状,而杀念早已消融,手松,垂落腿侧,盲牙笼消失了。毛人们急如漏网之鱼,搀老携幼向远处奔逃。玉银童混在人群里逃命,余悸犹存的叫道:“姓桃的,你够狠,我不招惹你啦,你也别来找我”
桃夭夭默然凝立,活象站着入睡般。蓦然惊醒转来,扭头四顾,满目凄景萧色。四周静的令人发怵,切都化作泥石般的死物,惟独乌云缓慢压低,阴沉沉的尤显凶恶。他用力甩头把乱绪清空,收起宇宙锋,两手在衣襟上擦抹,暗道“仅此回,下不为例,绝不能再用宇宙锋乱行杀伐。”这么想着,心里好受了些,强提精神飞回春垣城。翅鳞守军正在搬运辎重,打点起上千辆犍龙车组成的运粮队。
桃夭夭落到大街上,边往城心走,边观察城内情势。翅鳞兵知道他是外界的仙师,因军务紧急无暇敬礼,只忙着把粮袋放上大车,其中有民间的蜜罐米缸,也三三两两摞放在车上。街巷中兵丁奔走,百姓在家门里翘望,眼巴巴的望着那些瓦罐,副不舍的神态。但谁敢跨出家门想取回家什,当兵的就顿棍棒打退。桃夭夭纳闷“怎么抢老百姓的粮食”恰逢琉璃锷率卫队迎来,口呼:“仙师大恩,我族世代感激”接往太守府设宴犒谢。桃夭夭拉住她道:“你们搬的什么粮食我瞧不全是官粮。”
琉璃锷正待答言,名副将近前请命:“城中粮荒已久,居民的储粮罐都只剩小半,还有许多是空的,是否派人淘选。”琉璃锷道:“来不及了,把炮车腾空装粮,坛坛罐罐全带走,尽速往秋涟城送记着,粒米也不准剩下”副将接令而去。桃夭夭道:“你们把粮食搬光了,春垣城的老百姓吃什么”
琉璃锷哑然,眨着眼看他,似乎如此简单的常识,硬要解说倒还无从措辞,半晌方道:“老百姓,他们还需要吃东西”桃夭夭道:“啊”琉璃锷道: “仙师容禀,春垣城今岁大荒欠收,居民们大多数都很虚弱,已无力再干活劳作,留给他们粮食吃是白白浪费了。”桃夭夭两眼圆睁,大声道:“没力气干活,就该活活饿死”琉璃锷道:“饿死那更浪费了,仙师勿虑,我们自能妥善处置。”
这时炮队提督前来请示,问卸下的火炮放在何处琉璃锷道:“抬到城墙上安设,防止毛人阴兵偷袭。”看桃夭夭满脸疑色,忙解释道:“散魂炮用虫尸做炮弹,炸开来污气喷射,不但能击散阴兵,对呼焰豹也有震慑力。”桃夭夭嘀咕:“呼焰豹”琉璃锷道:“呼焰豹是毛人骑的喷火战马。衡虚仙丈说那炼自昆仑仙术,毛人服用紫氲玉英炼成的。”桃夭夭道:“哦,你们让毛人得不到玉英,炼不成法术,不就大占优势”
琉璃锷笑道:“玉英在仙人居所,外设炎凉法界。我们虫类经不起那等冷热逆变,没法阻止毛人取得仙药。”转过头,接着嘱咐部下:“城内饿死战死的尸首极多,弹药原料是充足的。你派两队人收尸,再督促工匠制造炮弹,记得将尸体剁碎磨细,装进铁壳压紧压实。”那提督领命走了。桃夭夭低念:“原料充足,剁碎磨细。”琉璃锷道:“是啊,虫尸磨碎,作成炮弹威力才强。”桃夭夭冷笑道:“哈,抢夺口粮,碎尸万断,就这样对待自己的同类。”面上没半点笑意,眼皮半耷拉着,说不出的冷漠厌倦。
第三部 还真篇 第十七回 天无我道行欲狂2
琉璃锷既惶惑又着急,弄不懂仙师为何气色不善。侍从近身悄语,说是府中酒宴备下,专等将军及诸位大人们入席。琉璃锷弯腰作礼道:“仙师远来辛苦,请”暗瞅桃夭夭脸色,料想必碰钉子,改口道:“请仙师先往驿馆休息。匆忙制备的酒宴太粗简,未敢造次”桃夭夭道:“我休息了,你干嘛呢,又派兵去抢粮”琉璃锷道:“抢运粮草已有军官负责,末将现下去探视太守土鳞圣母。”
桃夭夭道:“很好,我也去见见太守,翅鳞族的官民制度,我正想弄个清楚。”琉璃锷没敢违拂,当下趋步在前,两队卫兵伴随,领桃夭夭走入太守府邸。进了门举目望,楼阁馆舍俱无,诺大院落未加修整,生满花草树木,虽经干旱多已凋枯,往日的荫蕤之气犹可想象。草木间辟开数条小径,队队白衣侍女行走,与秋涟城的情形相仿,怀里都抱着锦绒襁褓。琉璃锷道:“她们是净尘侍者,太守府紧连储婴宫,产下的蛋由净尘侍者养护。”
走至庭院中央,地上有十丈见方的开口,卫士到此退开。侍从送来清水,琉璃锷洗净肢足,才引桃夭夭走下地洞。那洞中阶梯鳞次,隔十几步设个哨卡,卫兵由净尘侍者充任,身穿细甲佩宝剑,装束光鲜明洁,与城里的兵士形象迥然。渐行到阶梯尽头,卫兵推开铜门,里边是极深阔的地宫。每根殿柱宽达百围,别无器物陈设。桃夭夭穿过空广的大厅,举头仰望,只见顶壁布满了圆孔,无数的皮管盘曲,前端与圆孔相接。
琉璃锷道:“长管是土鳞圣母的取食之器,城内居民供应膳食,太守在府里受用。翅鳞族秋涟,夏葳,春垣,圣母所在的三城,世代都是这样的制度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