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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部分阅读

作品:沧海Ⅳ|作者:dhfzlyl|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5 03:22:26|下载:沧海ⅣTXT下载
  何苦这么多弯曲。东岛扣了沈秀,你当留下我,便能和东岛扯直,却不知老子是东岛的不肖子,那儿的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你让我当人质,真是打错了算盘。”

  沈舟虚摇头道:“令尊若要杀你,当年你犯下罪过,他为何不杀,偏偏将你关入狱岛足见父子情深,世人难免。”

  谷缜瞳孔收缩如针,冷冷道:“你也知道我的事”

  沈舟虚淡然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谷缜容色缓,忽又道:“去嘉平馆围棋么”沈舟虚道:“是。”谷缜微微笑,蓦地大声道:“不巧得很,老子有事,不大想去。”

  莫乙喝道:“由得你么”倏地抢上,把抓出,不料谷缜身形转,便失踪影,莫乙吃了惊,不及变招,后颈剧痛,已被扣住。

  莫乙惊得神魂出窍,耳听得声大喝,褐影闪动,燕未归如风掠至,脚尖方抬,谷缜已嘻嘻笑,从莫乙腋下钻了过去,燕未归若不收势,势必踢中莫乙,当即无奈收脚。莫乙得自由,啊的声,便想躲闪,不料谷缜动转如电,抢到左侧,颈脖痛,又被扣住。燕未归闪身赶来,手抓脚踢,上下齐攻,谷缜却不抵挡,闪身,又转到莫乙身后,燕未归怕伤着莫乙,再行收势,放收,又慢了时许,让谷缜遁出手底。

  说时迟,那时快,旁人眼里,谷缜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围绕莫乙飞转。燕未归紧随其后,看起来明明快过谷缜,却不知怎的,始终不能将他擒下。唯有沈舟虚看得分明,谷缜身法诡异,缩腰伸颈,手脚齐用,不似人类武功,倒像是禽兽飞纵,每于不可能处突然变快,大大出乎燕未归意料,抑且这小子胆大包天,竟将莫乙当作盾牌,借他身子,抵消燕未归的杀着。

  莫燕二人身在局中,也是有苦自知,莫乙岤道并未受制,屡次想帮助燕未归擒捉谷缜,谁料抓来抓去,却没抓住谷缜片衣角,反而扭腰,抬脚,均被谷缜利用,作为阻拦燕未归的盾牌。燕未归转了数匝,猛然悟出此理,厉喝道:“书呆子,滚开些。”

  莫乙早有此心,闻声躲闪,不料谷缜有如附骨之躯,随他进退,始终不离莫乙左右。燕未归越发焦躁,喝道:“臭书呆子,还不滚开,挡手挡脚的”莫乙几乎哭出来,说道:“这小崽子缠人,滚也滚不开啊。”燕未归气急,骂道:“不滚就爬,总之不要碍眼”

  莫乙听得,灵机忽动,蹲身,从燕未归胯下钻了过去,手足并用,爬了起来。他适才挺身直立,才会成了谷缜的肉盾,旦伏下,谷缜顿时没了遮拦,燕未归大喜,方要下手,不料谷缜身形变快,欲左还右,眼前花,肩头陡沉,双眼倏地剧痛,已被谷缜二指扣住。

  谷缜始终躲闪避敌,燕未归心存轻视,绝未料到他胆敢反击,不料“猫王步”本就奇特,北落师门凭借这套诡奇身法,慑伏群兽,啸傲山林,最能以弱胜强以小敌大,燕未归仓卒遇上,顿为所趁,他心中惊怒,但要害被制,不敢妄动,身子僵如木石,愣在那儿,冷汗长流。

  这时间,忽听谷缜哈哈大笑,肩头轻,对手已然离身,燕未归忍不住转眼望去,只见谷缜笑嘻嘻站在旁,颈上有银光闪动,细细看,却是束蚕丝,连在沈舟虚手上。燕未归方知是主人出手,以“天罗”锁住谷缜颈项,迫他收手,想到合主奴三人之力,方才擒住此人,燕未归便觉双颊发烫,暗叫“惭愧”。

  谷缜漫不经意,呵呵笑道:“ 武林中说到天算沈舟虚,无不称赞足下的智计,如今和我这个小辈交锋,不比智慧,却斗武力,传将出去,岂不坏了你西城智宗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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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识4

  沈舟虚亦是笑,心知他自知武功不敌,便想用话扣住自己,当即收了蚕丝,微微笑道:“说到斗智,下棋算不算”

  “算,怎么不算”谷缜笑道,“不过既是比斗,就要有个彩头。”

  沈舟虚颔首道,“这个容易。你若胜了,任你去留;我若胜了,你要陪我弈至后天正午。”

  谷缜笑道:“妙极,只不过足下棋道精深,小子却久在深狱,荒疏棋艺。你我对弈,太不公平,不如换种棋如何”

  沈舟虚道:“什么棋”谷缜道:“打双陆,九局五胜。”

  沈舟虚看他眼,嘴角浮现出丝古怪笑意,点头道:“很好,就比双陆,无须九局,局足矣。”谷缜见他神气,心头沉,暗叫糟糕:“他既然知道我的往事,必也知道我嗜好双陆,依照他的心性,必然早早预备,设下圈套,然后偏说要下围棋,我以为围棋是他的专长,敌长我短,定不干,十九要求改玩双陆。到这时候,他再不费气力,轻轻答应。这么来,我岂不是自个儿往绳套里钻么”

  甫交手,即落下风,谷缜脸上含笑,心中却很气闷,眼见沈舟虚掉转轮椅,向嘉平馆驶去,便漫步上前,随在旁。二人均是隽朗从容,谈笑风生,指点暮光山色,飞瀑流霞,妙谈快语,层出不穷,外人若是不知二人仇怨,见其这么潇洒自如,还以为二人本是对忘年之交,结伴游玩山景,品鉴风物。

  山重水复,须臾便至座石室洞府,巨石累累,古木森森,苍苔碧藓肥厚油滑,斑斓有致,奇花异草暗香微逗,幽艳天然。洞前老松上栖着几只白鹤,为众人脚步所惊,清唳数声,冲霄而去。

  沈舟虚笑指道:“当年六祖慧能传法给南岳怀让时曾说:汝足下生马驹,踏杀天下人。后来怀让收马祖道为徒,果然应了慧能的预言。马祖道机锋绝世,佛法空明,以至于当时佛门,尽以禅宗为尊,实为六祖之后的禅宗伟人。这嘉平馆本是马祖修道之地,禅那洞天,菩提妙境,你我来这里,也可沾点儿先圣的灵气。”

  谷缜默默点头,目视眼前陈迹,遥想马祖当年秉心灯,挟机锋,驰骋天下而无抗手的风采,不由神思联翩,为之倾倒。

  天色渐晦,暮气升腾,四下里迷漫着股子诡异迷离。走近洞府,只见馆前鱼贯雁行,立了两行天部弟子,“尝微”秦知味也佝偻身形,赫然在列,见了谷缜,眉头连皱,隐有怒色。

  谷缜心头大不舒服,心道自身嗜好性情,对方无不洞悉,对手计谋,自己却无所知,纵然竭才尽智,也料不到沈舟虚下步的举措,自从脱出九幽绝狱以来,谷缜头回生出智力不济之感。

  又行数步,前方幽暗中,绰约现出张青石圆桌面石鼓小凳,洞府深处,似乎盘坐了名女子,僵如泥塑,不似生人。

  火光倏闪,左右洞壁燃起两排气死风灯,照得洞里亮堂堂的。谷缜定眼望去,吃了惊,敢情那盘坐女子竟是姚晴,只见她双目微合,樱口紧闭,有如戴了张玉质面具,没有丝毫表情。

  谷缜心头微乱,目视姚晴,纵极想象,也猜不透她身上发生何事。沈舟虚却笑吟吟的,若无其事,推着轮椅,缓缓去到石桌边。谷缜略沉吟,也上前两步,在石凳上洒然坐定,笑道:“姚大美人怎么了”沈舟虚微微笑,道:“我若说静坐参禅,悔悟前非,你信不信”

  “信,怎么不信”谷缜笑道,“就好比吃饭拉屎,喝风放屁,哪样我都相信。”

  沈舟虚眼中有冷电闪过,嘿然不语。

  名天部弟子神色恭谨,小心翼翼,奉上面双陆棋盘。那棋盘水晶磨就,半呈透明,盘上七彩绚烂,珠光辉腾,仿佛画了幅彩色图画,然而定神细看,那图画既不似人物禽兽,神仙鬼怪,又不像山水草木日月星辰,却如团彩烟,只在若有若无之间,缥缈不定。

  棋子与骰子也是彩色,明光皎洁,颗颗棋子颜色不同,唯能够分辨彼此的,即是谷缜方的棋子之中,镶嵌了点点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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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识5

  谷缜拈起枚棋子,端详时许,笑道:“这是西方大秦的精金玻璃可巧,竟在中土见到。”

  “好见识。”沈舟虚击掌笑道,“去年犬子出海,巧遇位大秦匠人,请到家里,镕成批玻璃棋子,虽然有趣,却只不过是些寻常玩物,不足挂齿。”

  谷缜嘻嘻笑,心中却自暗骂:“寻常玩物哼,寻常个屁。”定神再瞧,但觉棋盘上那团彩烟随着烛火摇晃,霞涌烟沉,多瞧两眼,忽觉阵头晕,抬头看,只见沈舟虚眸子幽深,凝注过来,颇有审视意味,不觉心头跳:“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当即拈起骰子,笑嘻嘻地道:“对不住,小子占先了”

  沈舟虚还未回答,忽听有人道:“洞府里气氛阴湿,先容小奴献上炉宝香,辟邪驱湿,荡涤尘烦。”说话间,苏闻香捧只香炉,慢腾腾走了过来。

  那香炉是汉代博山炉的形制,铜质极好,玉毫金栗,晶莹映彻,炉上铸有山岳海涛人物神兽,均是刻画入微,精巧绝伦。谷缜瞧得喜爱,脱口赞道:“蔽野千种树,出没万重山,上镂秦王子,驾鹤乘紫烟”

  念到这里,忽觉失态,正想打住,沈舟虚却已接口笑道:“下刻蟠龙势,矫首半乘莲。傍为伊水丽,芝盖出岩间。复有汉游女,拾羽弄余妍。”

  谷缜不觉莞尔,说道:“沈瘸子,咱们是下棋还是考状元,若是考状元,老子拍马就走,决不受这股子酸气。”

  沈舟虚笑道:“沈某时兴发,多说了两句,不过这首诗咏的是博山炉,至于这尊香炉,却有些微不同。”

  谷缜皱眉,定神细看,透过花纹空隙,隐隐窥见香炉中心悬了枚铜球,球上凿了九个玲珑孔窍,幽邃奇巧。

  苏闻香燃起铜球下的沉香木炭,蓝焰升起,不多时,铜球随着火势,自发自动,徐徐转将起来,每转匝,球上九孔中便有孔喷出股芳气,气息或是浓郁或是恬淡或是淳厚,或是清幽,或是袭脑荡魄,或是清心爽神,铜球每转匝,便能给人不同感受。

  历代宝炉,谷缜见了无算,这只香炉机关之巧,香气之妙,却是生平仅见,不由得闭眼沉潜,细细品那香气,半晌笑道:“麝香降真香檀香唔,苏合香没药丁香是了,还有种香,什么来着,木香不对,郁金香,也不对”

  他精通香料,越品越觉得那股芳香中融合了各种香料,变幻无方,时间,忍不住张眼凝视那只香炉,流露出丝讶色。

  沈舟虚含笑点头,徐徐道:“这只香炉名叫九窍香轮,炉中铜球分为里外两层。内层盛水,外层分为九区,每区藏有种香料,或是沉香檀香,或是麝香丁香。炭火燃起,内层水胆遇热化为水气,驱动铜球,令外层九区逐受热。区中香料受热发散开来,经由球内曲管融合,从孔窍喷将出来,便成异香。因为受热时辰有长有短,香料发散亦是有快有慢,是以香气时而浓郁,时而清淡,铜球每转匝,即有不同香气浓淡交融,生出各种变化。”

  谷缜不动声色听完,笑道:“奇技滛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沈瘸子你是读书人,不学孔圣人的大道,却心钻研这些香啊臭的,是可谓丧性败德。将来死了,怕也没脸见你的至圣先师。”

  他这话咄咄逼人,沈舟虚却不动气,摆手笑道:“阁下此言差矣,孟子有言:香为性性之所欲,足见喜香恶臭,乃是世人天性,圣人不免,沈某介文弱,又岂能免俗”

  谷缜不料对方恁地机变,时无话反驳,仰天打个哈哈,心中却自犯疑,寻思沈舟虚此时设下这“九窍香轮”,势必有诈,但诈在何处,却又猜测不出。

  苦恼阵,谷缜抛出骰子,那骰子亦是玻璃,落到盘上,叮叮当当,旋转如电,耀出彩芒万千,与棋盘上那团彩烟交相辉映,更添奇彩。谷缜没来由心头迷,四周景物微微暗,忽变模糊。

  谷缜吃了惊,忙吸口大气,定住心神,眼见那枚骰子越转越慢,仿佛融入水晶盘中,异彩涟涟,毫芒四射,任凭谷缜如何瞪眼细瞧,也看不清它的点数,似乎是六点五点,又像是三点四点,越想凝眸注视,越是瞧不明白。

  六识6

  这等情形谷缜从没见过,忙将目光从盘上挪开。饶是如此,仍觉头眼晕眩,心子扑扑乱跳,暗自寻思:“活见鬼了,到底是棋盘的缘故,还是九窍香轮作怪是了,苏闻香与秦知味同俦,个以味觉颠倒众生,个用香气迷乱世人,难道说这炉异香中含有**药物,能够致人幻觉”

  沉吟间,忽听沈舟虚笑道:“足下既然占了先,怎的还不落子”

  谷缜见他神态从容,心中越发惊疑:“老贼与我般的看棋闻香,倘若棋盘香炉有鬼,他又怎能幸免莫非他本就服了解药不怕迷香”他捉摸不透,但觉今日之局诡异非凡,不论如何设想,都难觅到头绪。

  思忖间,沈舟虚猜到他的心思,笑道:“阁下既然不肯占先,让沈某先走如何”谷缜微微皱眉,寻思:“知己知彼,先瞧他怎么应付”当即笑道:“好好,请先,请先。”

  沈舟虚笑,食中二指修长白皙,拈起骰子,随手撒出,奇的是,他拈骰子,棋盘上立时彩烟凝固,局面澄清,骰子转停时,清清楚楚,恰是六点。沈舟虚微微笑道:“承让,承让。”说着拈棋直进。

  谷缜心中大奇:“他也嗅了般的香气,也用同张棋盘下棋为何他就没事,我偏遇上无数怪事”念及此,竞争之心大起,想了想,拾起骰子抛出。谁知骰子落,那张棋盘光华大盛,彩焰蒸腾,谷缜眼前花,霎时间心头迷乱,隐约看到骰子的点数为,当即不由自主,提起棋子,前进步。

  沈舟虚见状,漫不经意地应了着,谷缜亦回着,这么紧着慢着,下了约莫十着,也不知怎的,只要是沈舟虚提子,盘面上便烟凝霞收,澄净皎洁。但轮到谷缜,倏忽烟霞四起,变化纷纭,棋盘上的事物立时陷入片混沌之中。谷缜只觉眼花心乱,手不应心,心里想的是走步,落子时却走两步,心中想的是走两步,落子时却走步。

  双陆棋本是棋类中最简略的种,棋盘上左右均有边界,方棋子先过对方边界者为胜。谷缜眼见沈舟虚的棋子不住跳出己方边界,自家棋子却只在边界内打转,骰子点数有时明明足够,落子时却不由自主落向别处。沈舟虚面前那条细细边界就如道无形屏障,阻着拦着,谷缜屈指弹拨也罢,用力抛掷也罢,使尽诸般法子,那棋子也不能越界半步,就如身在梦中,对面人物分明伸手可及,但无论怎么奔跑追逐,也不能碰到对方片衣角。

  这样来,谷缜陷入了有输无赢的窘境,他不知道自身神志已被棋盘上的彩光摄住,眼看要输,心中越发焦虑,但越是焦虑,越发沉溺于幻觉,难以自拔。不知不觉间,那尊“九窍香轮”喷出的香气亦生变化。起初还好,如芝如兰,馨香袭脑;但悄然之间,忽又轻轻变,有如处子幽香,清灵和美,但这幽香也持续不久,又变得浑浊起来,有如妇人暖香,温软中带了丝腻腻的异味,这丝异味在鼻尖萦绕不去,越来越浓,渐渐刺鼻起来,臭烘烘的,绝似鲁男子的体气。自此之后,那气味越变越臭,似入鲍鱼之肆,恶臭冲天,又如狐狸的马蚤膻之气,中人作呕

  时间,尘世间所有的美恶之气次第袭来,谷缜心烦意乱,正觉难忍,鼻间忽又堵,切香臭尽消,再也嗅不到丝毫气味。

  谷缜正觉奇怪,忽又见棋盘上彩霞喷涌,金星乱飞,棋子自跳自舞,有如活了般。这般异象匪夷所思,谷缜呆呆瞧着,心中忽然奇怪起来:“按理说,这局棋早该结束,怎么偏偏无穷无尽,老是下不完呢”念头刚起,阵困倦涌上身来,如处春阳之下浓荫深处,凉热适宜,昏昏欲睡,所幸他内心深处感觉有件要事未了,每次行将入睡,忽又机灵震动,睁开双眼,苦苦支撑。

  恁地反复数次,忽听沈舟虚笑道:“足下且饮下这盅八味混元汤,提提精神。”说话间,秦知味提来尊玉壶,将只瓷杯递到谷缜面前,壶口倾斜,股白玉也似的浓汤哗啦啦注入杯中。

  六识7

  谷缜神志昏乱,来者不拒,茫然捧起瓷杯,凑到鼻间嗅嗅。这本是他饮食的习惯,吃喝前总要先闻闻食物的气味,谁知这嗅,却觉那汤淡淡的,点气味也无。谷缜不知“鼻识”已被“九窍香轮”封住,还只当是那汤液用料奇怪,无香无臭,当即再无迟疑,气饮下。

  汤入口,极鲜极美,谷缜正觉惬意,那丝鲜味倏地消散,化作无数异味,酸甜苦辣咸淡涩麻,八味交融,千奇百怪,无不极情尽致,由着他的舌尖传遍全身,谷缜脑子里嗡的声,有如神魂出窍,整个人都漂浮起来。这异感足足延续了盏茶的工夫,身子才由轻转沉,落回地上,嘴里却是木木的,任何滋味也无。

  忽又听薛耳憨声道:“汤也喝了,再听听我这呜哩哇啦,也能提精神呢。”谷缜心中越发恍惚,不觉忖道:“呜哩哇啦,什么东西”薛耳却不待他答应,走到对面,怀中抱着个黑黝黝暗沉沉的乐器,两头尖细,中间鼓起,有弦而不类琵琶,有皮而不似金鼓,有孔却不象长箫短笛,总之不伦不类,古怪极了。

  谷缜心中好奇,想问乐器来由,不料方要张口,忽觉舌头僵直,竟然不听使唤。原来,秦知味盅“八味混元汤”,已封住了他的“舌识”。

  薛耳自顾自拨弄起那面“呜哩哇啦”,只听阵清吹细打,悠扬升起,有如龙笛吹响,但不阵,琴瑟鼓锣箫号琵琶等乐器声渐次加入进来,繁声汇呈,几个起伏,倏地化为许多不可思议的奇响怪声,已不限于寻常音乐,大自风雨雷霆征战杀伐,小至虫噪秋籁鸟语春风,宏细虽有不同,静心谛听,每种都能领略体会。

  随那乐声,谷缜眼前的棋盘生出剧变,原本平如镜,渐渐起了波纹,好似煮沸般,烟云汹涌,霞光流射,幻成绚烂七彩,随那音乐中的境界,烟来云去,化为风云雷电,山水奇观,战场铁马,繁花飞禽般般幻像只闪,旋又缤纷四射,化为团团彩雾丽烟,这么随生随灭,那团彩烟忽地急速旋转起来,化作个霞光焕烂的庞大漩涡,谷缜身不由主,随那光芒飞速旋转,倏尔阵头晕,闭目下沉,待到再张眼时,四下景物,悄然大变:

  百尺危崖,高耸入云,黑礁兀立,森如利剑,海水翻滚不尽,掀起滔天白浪,撞上礁石,迸作零珠碎雪,漫天挥洒。

  “妈妈”耳边传来个细嫩的声音,谷缜循声望去,溜儿雪白沙滩,残月般嵌在宝蓝色的海面上,随天远去,延伸无垠。

  沙滩上,个绝美女子赤着白生生的脚,眺望大海,春山也似的眉间愁意溶溶,绣衣被长风惊起,飞卷流荡,灿如金霞。

  “妈妈”美妇脚边的小男孩儿拾足了贝壳,笑嘻嘻的。男孩儿极幼小,不过五岁,生得粉妆玉琢,双大眼又黑又亮,骨碌碌乱转,叫了两声,见美妇未曾理睬,顽皮起来,到海边捧掬海水,洒向美妇。水花晶亮,在骄阳下缤纷溅开,碎金般泻落在美妇的髻间鬓角。

  美妇轻轻颤,拂去发梢上的水滴,苦笑道:“缜儿,又调皮么”上前两步,将孩子抱在怀里,小男孩咯咯的笑,在她怀里拱呀拱的,将拾到的彩贝个个送到母亲眼前,说道:“妈妈你瞧,这个形状最好看,这个颜色最鲜,这个好光滑哩,能做酒杯儿”

  美妇默默听着,蓦地眉尖颤,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滴在小男孩的脸上。

  “妈妈,你哭什么呀”小男孩呆了呆。美妇言不发,泪水决堤流下,温软的双臂亦越圈越紧,小男孩忍不住叫起来:“妈妈,你弄痛我啦。”

  “我没法子,缜儿,妈妈没法子”美妇的喉间发出低低的哭声,呜呜咽咽,俨然忍受着极大痛苦。男孩儿似乎被吓住了,紧紧攥着手里的贝壳,睁大了眼,动不动。

  极远处,碧海长空,海鸥翩翩向西飞去,声哀叫,划破清冥。

  “这妇人的样子好熟,男孩子也像在哪里见过。”谷缜欲要细想,眼前忽地彩光离合,晕眩又生。耳听得声炸雷,定眼看时,四周浓黑如墨,大雨如注,喀嚓声,天边掠过道闪电,电光曲折,映出座破庙的轮廓。

  六识8

  大殿上哭声片,群小丐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雨水从屋顶的破洞泻落,溅在个年轻女丐的脚前,蓬乱的头发掩不住她姣好的面容,她望着殿门,惊恐似乎刻在脸上,两眼失神,泪水行行,无声落下。

  “丢他妈,就知道哭。”角落里,个小丐蓦地跳将起来,他脸上黑黑的,尽是泥土,双大眼却是乌溜溜的,亮闪闪,有如黑夜里两粒寒星,“老子说了,独角鬼敢来,我叫他死百次”

  话音未落,殿外电光闪,照亮小丐小脸,眉宇间竟有股子不合年纪的凶狠。

  个响雷在大殿上方炸开,夹杂着声沉闷的痛呼。

  殿内倏尔沉寂,众小丐蜷缩成团,挤在起,瞪着殿外黑沉沉的夜色,眼睛张得老大。那大眼小丐却侧耳向外,专注聆听,过了片刻,忽听外面传来声怒喝:“哪个狗娘养的,暗算你老子”

  “丢他妈,这狗东西命硬。”那小丐啐了口,“大伙儿依计行事,王小乙,拿棒子去香案下面藏起来,胡么儿,去门后”说着说着,忽觉身后全无动静,转眼望去,自那女丐以下,众乞丐无不两眼瞪着大门,如丧魂魄。

  “胡么儿,老子叫你呢,”小丐大怒,狠狠踢向名小丐,那乞儿脸上露出害怕神气,边躲闪来脚,边死命向人堆里缩。

  殿外脚步霍霍响起,又重又沉,小丐忽地跌足,抢到香案前,抓了根烛台,拔掉残蜡,露出锐利铁签,丢在地上,翻身坐在上面。

  门前黑影闪,个体格壮硕的丑怪乞丐跛跛穿过殿门,浑身湿漉漉的,额上个大肉瘤被钝物打破,血流满脸,益发容貌狰狞。

  那恶丐龇牙咧嘴,厉声道:“谁在庙前埋了竹签子,又是谁把石头搁在门首的”

  殿内静荡荡的,无声无息,那恶丐目光扫过众人,落在那女丐面上,脸上蓦地露出滛亵笑意,顺手扯了段红布,坐下来包裹脚伤,目光却不离女丐身子,嘻嘻笑道:“小妞儿,老爷说了今晚来睡你,肯定就是今晚,你当打雷下雨,爷爷就不会来了跟你说,每到这时候,老爷兴致最高,包你快活不尽,嘿嘿,先不说嘴,过阵子,你就知道啦”

  那女丐被他目光惊吓,直往后缩,冷不防身边那名小丐从旁伸出手来,拽住衣角,嗤的声,那女丐衣衫本就破烂,顿被撕破片,露出白嫩肌肤。

  那女丐失声尖叫,恶丐却是两眼放光,死盯着那裸露肌肤,咽了大口唾沫,怪笑道:“不错,不错,爷爷眼光不坏,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女娃儿,爷爷有福了,有福了”

  忽听那小丐吃吃笑道:“那是自然了,莲儿姐姐以前可是官家小姐,雪白粉嫩的,保管老爷喜欢。”那恶丐盯着他,目透凶光,但见那小丐笑得天真,心觉有趣,忽又笑道:“你这小狗,人小鬼大的,这么讨爷爷的好,想要什么好处”

  那小丐笑道:“跟着这些女人小孩,吃屁喝风的,不但饿肚子,还会受欺负,我老早就想投靠老爷了,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娘儿们好玩,岂不快活。”

  那恶丐心中得意,嘿嘿笑道:“小娃儿识时务,好,今后你跟着我,包你吃饱喝足的,至于玩娘儿们么,哈哈,你毛也没长根,胡吹什么大气。”

  那小丐笑道:“谁说我胡吹大气。”蓦地伸出黑乎乎的小手,刺的声,又将那女丐裤脚撕破,露出雪白修长的小腿,那女丐身子颤,盯着那小丐,眼里透出愤怒绝望之色。

  那恶丐望着那半截小腿,蓦地滛兴大动,腾的站起,跛跛走向女丐,嘴里哈哈笑道:“小娃儿,今晚就让你开开眼,长长见识,瞧瞧什么叫做玩娘儿们”那女丐起身要逃,却被那小丐个虎扑,将她拽住。恶丐怪笑声,奔将上来,摁住女丐,正要行滛,忽觉股锐痛贯穿胁下,直直深入小腹。恶丐猝然遭袭,痛吼声,反身肘狠狠顶出。那小丐不及拔出铁签,便被这肘打飞丈余,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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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识9

  那恶丐摇摇晃晃,站将起来,面容扭曲,形同恶鬼,两眼睁得老大,向小丐慢慢走近,小丐仰着脸不住咳嗽,嘴里流出鲜血,脸色煞白如纸,挣扎数下,也没挣起。

  那女丐起初恨小丐入骨,此时蓦地明白过来,惊叫道:“小谷儿,小谷儿,你怎么啦”想要起身,谁知受惊太甚,双腿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

  “小狗”那恶丐踉踉跄跄,走到小丐面前,咬牙瞪眼,蓦地声干嚎,拔出腰间铁签,创口血如泉涌,恶丐痛得眉头拧紧,猛地手攥铁签,狠狠扎来。

  嗖,锐响刺耳,那恶丐晃身,似被人迎面打了拳,向后飞跌出去,飞了丈多远,放才落下,略蠕动,即不动弹。

  哗啦啦,屋漏处雨水如注,淋在恶丐身上,水花四溅,从他的额头腰间,引出两道血水,有如两道泉水,须臾流了摊。

  小丐挣扎欲起,忽听个温和的声音道:“别动。”只冰凉瘦硬的大手伸过来,在他胸口摸了摸,来人叹道:“还好,只断了两根肋骨。”

  道电光闪过,明晃晃,白惨惨,照得来人面如冰雪,看他容貌,却是个四旬汉子,高高瘦瘦,面庞有如刀削,左眉点朱砂红痣,格外醒目。

  “就是你吧”那汉子望着门外雨帘,幽幽叹了口气,脸上带着股倦意,“就是你了”话音方落,轰隆声巨雷,谷缜心头迷,风雨中,那男子的背影模糊起来。

  雷收雨歇,四下里静荡荡的,暗香幽幽,树影扶疏,在微风中轻轻摇动。

  “好了。”个声音甚是落寞,“罪证确凿,毋庸再说,这等重罪,依照先代遗法,只有两个惩治法子。第是修罗天刑,斩去手足,钉在岛前悬崖上,任由海鸟啄食;第二是九幽地刑,打入九幽绝狱,囚禁终身”

  “我选天刑”个冷冰冰的声音道,“这等衣冠禽兽,应受此刑,好让岛上的人都瞧见,以儆效尤。”

  谷缜听得耳熟,寻那声音源头,但那声音时远时近,不可捉摸,忽听“啊”的声,眼前倏尔大亮,露出座小小花厅,厅中坐着几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正中男子着袭宽大袍子,似乎困倦已极,以手支额,不见面目。

  惊呼的是个银衫少女,秀目泛红,盯着台下个少年,目光中透着深深恨毒。那少年被铁链锁住,满脸是血,衣衫破碎,通身布满紫红鞭痕,虽然形容落魄,双眼却极明亮,透着丝轻蔑,扫过在场诸人。

  “怎么了”个金衣男子徐徐道,“妙妙,你不同意天刑”

  少女口唇哆嗦,却没吐出声来,蓦地低下头,两点晶莹的水珠由下颌滴落,打在地上,留下点点湿痕。

  个白发老者叹口气道:“那天刑太难看,何况大家跟这小子也算熟人,日日看着他的残骸,未免碍眼,最好眼不见为净,关入九幽绝狱了事。”

  那少女闻言,不顾泪痕未干,忙抬头道:“赢爷爷说得是,再说他这么十恶不赦,天刑两日便死,太便宜他了,关入九幽绝狱,受辈子苦,才能叫人解气。”

  “妇人之见。”个冷面男子哼了声,瞪着白发老者冷笑道,“赢老头,别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瞧中了这臭小子的几个臭钱,这几天跟前跟后,丑态百出。哼,如今又想着饶他小命,等风头过,你就好去狱岛救他出来,捧他的臭脚,得他的臭钱”

  白发老者脸色阴沉,未及反驳,那蓝袍男子已冷笑声,淡然道:“姓明的,你这么说,是不是当我狱岛是菜园子,想入就入,想救谁就救谁”

  冷面男子轻轻冷哼,不置可否。蓝袍男子腾地站起,扬声道:“敢请岛王下令,将此犯押入九幽绝狱,叶某以脑袋担保,任他是谁,也休想将他带出岛去。”

  冷面男子不防弄巧成拙,心中大怒,向着蓝袍汉子怒目而视。厅中静了会儿,忽听居中男子叹了口气,徐徐道:“湘瑶,你怎么说”他身旁个病容美妇叹道:“妙妙说得是,天刑不过是两日的痛苦,九幽绝狱却是辈子的苦事,想起来还要难受许多,依我看,既不要天刑,也不要地刑,给他个痛快,岂不更好,倘若定要用刑,也是爽快些,免得想到他,大家心里难受。”

  六识10

  那金衣男子点头道:“夫人说得是,此人早死,大家也早早安心。”那宽袍男子摆摆手:“他罪恶太大,刑罚断不可免,天地二刑,诸位举手表决,先是修罗天刑”

  说到这里,冷面男子病容妇人金衣男子逐举起手来。那宽袍男子又道:“如此说,其他三位,均赞成九幽地刑了”蓝袍汉子瞥了冷面男子眼,冷冷道:“天刑地刑原本差不多,各有各的难受,但叶某就是听不惯有些屁话,偏要试试地刑”

  冷面男子喝道:“叶梵,你骂谁”蓝袍男子两眼望天,冷笑道:“骂你又怎的”冷面男子倏地站起,两人四目如电,凌空交接,厅中涌起股冰冷寒气。

  “三对三么”宽袍男子挥手,站起身来,嗓音里透着浓浓倦意,“我添票,就用九幽地刑”

  话音方落,那少年凄声大笑,蓦地咬紧牙,盯着那宽袍男子,字字道:“谷神通,你不要后悔”宽袍男子转过脸去,大袖挥:“带下去,明日上船,前往狱岛”

  那少年两眼血红,蓦地厉声叫道:“谷神通,你这个蠢材,谷神通,你不要后悔”但却挡不住两个力士用力拖拽,人渐远去,只余凄厉叫声,盘旋夜空,久久不绝。

  倏尔晕眩又生,四方浓黑,不见五指,波涛细响幽幽传来,仿佛极远处便是大海,洪波涌起,鱼龙潜跃,然而四周却是黑洞洞的,片死寂。

  “啊,”声叫喊,撕心裂肺,“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妙妙,你别走,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那叫声回荡四周,久久不绝,那人叫喊半晌,蓦地呜呜大哭起来。谷缜听到哭声,不知为何,心头悸动,仿佛四周均是冰冷潮湿的石壁,倾压而来,让人窒息。霎那,孤寂绝望如怒潮涌至,将他团团包围,谷缜胸中不平之气汹涌澎湃,来回冲决。

  “我是冤枉的,冤枉的。”那人凄声厉叫,“谷神通白湘瑶你们瞧着我会出去,我定会出去”那喊叫如野火经风,熊熊燃烧;又如狂飚扫过,激荡着谷缜切身心,他胸中那股怒气随着叫喊声,亦是涨到极点,猛然间,他浑身激灵,明白过来,那叫喊的人是自身,自身就是那叫喊之人,霎那,种种所见所闻掠过心头,男孩小丐少年,乃至于这幽狱中的可怜苦囚,无不是自己的化身,之前所见的各种情事,无不是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记忆。

  谷缜心中豁亮,股热血直涌头顶,忍不住应着那囚犯的喊声,大喝声:“定会出去”说着全身绷紧,抓起件物事,向着眼前石壁,狠狠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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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1

  行人迤逦来到吟风阁前,阁楼临湖,晨景正好,片波光潋滟,几抹朝霞流转,和风悠悠,细柳如烟,对燕子蹴水而飞,周旋呢喃。

  沈舟虚止住车轮,注视湖光水景,蓦地吟道:“游丝欲堕还重上,春残日永人相望。花共燕争飞,青梅细雨枝。离愁终未解,忘了伊在前。拟待不寻思,刚眠梦见伊”

  莫乙接口道:“这是杜安世的菩萨蛮,是说女孩儿的春愁,主人念出来,不大合适。”

  沈舟虚苦笑道:“这词本是清影喜欢的,我见这景致,忽而想到罢了。”

  话音未落,忽听咔嚓声大响,吟风阁上窗破栏毁,掉下个人来,那人旋风般翻个筋斗,情急间手中竹杖撑,却忘了下方便是湖碧水,哗啦声,连人带杖掉入水中,溅起几尺高的白浪。

  只听阁楼上个豪迈的声音大笑道:“赢老龟,你这招取什么名字是猴子翻筋斗,还是王八戏水”

  湖中那人湿淋淋爬上岸来,十分狼狈,陆渐认出是“金龟”赢万城,心中又是吃惊,又觉好笑,不料这老狐狸威风八面,竟也落到这步田地。

  赢万城面涨通红,仰首向楼头厉叫道,“姓虞的,我东岛清理门户,你又干么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不是说了”那人笑道,“你东岛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你东岛的朋友,便是我的敌人。来来来,小兄弟,莫管他们。有人说得好: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如梦,为欢几何故而天大地大,莫如酒大,喝了这碗,再说其他。”

  “虞兄高论。”另人接口道,“也有人说得好:“日高月高,酒品最高,敬酒不喝,就是脓包。”话音入耳,陆渐心头动,这答话之人正是谷缜。

  那虞兄奇道:“我说的有人大大有名,诗仙李太白是也,你说的有人却是哪个恁地有见识”

  “不是别人。”谷缜呵呵笑道,“正是区区小弟,小弟什么都做,就是不做脓包。”那姓虞的将桌子拍得山响,赞道:“说得好,说得好。”

  二人虽不见人,番对白,却是旁若无人。赢万城气得跌足,还要再骂,沈舟虚倏尔笑道:“赢道兄,多年不见,尚无恙否”

  赢万城回头瞧,如见鬼魅,面色变得惨白,失声道:“你你”蓦地转身,噌地下蹿上楼去,叫道:“不好,不好,沈瘸子来了,沈瘸子来了”

  那姓虞的哦了声,淡然道:“沈师兄来了”沈舟虚哂道:“虞师弟所到之处,总是惊天动地,才到南京,就先把老天捅个窟窿。”

  “你说的是元元子那鸟贼吧”那姓虞的笑道:“他奉了昏君旨意,强抢民女,老子瞧不过去,小小弹了他指头,没料这老小子不经挨,竟被弹死了,晦气晦气。”

  沈舟虚道:“天下人经得起你雷帝子虞照弹的,又有几个”他漫不经意弹出数缕蚕丝,勾住屋椽,只纵,如飞鸟投林,连人带椅,飘入二楼。

  他平时举止疏慢,弱不禁风,蓦地显出这般神通,楼上楼下均是惊,众劫奴更怕有失,也快步登楼,陆渐定眼望去,楼上三三两两坐了几名客人,主人店家早已不知去向。

  谷缜当窗临湖,身边墙壁上个窟窿,料是赢万城落水之处,身前张方桌,横七竖八,搁了许多酒坛,迎面坐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