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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地海故事集|作者:注到心头|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5 20:43:07|下载:地海故事集TXT下载
  望地持续千年吗」

  他轮流看着姊妹的脸,个温和不动如山,而另个,在严厉外表下,宛如初燃火焰第道火舌,灵敏温柔。

  「黑弗诺岛上,离柔克很远的地方,欧恩山上的村落里,在对世事无所知的人民之间,依然有结手之女。经过这么多年,网络毫发未损,那是怎么织成的」

  「以灵巧。」萸烬说。

  「而且撒得很远」他再度轮流看着两人。「我在黑弗诺市没受过良好训练,我的老师们告诉我,不要将魔法用在坏用途上,但是他们活在恐惧中,没有力量抵抗强权。他们把能给的都给了我,却依然羸弱。我未走上歧途,都得感谢机运,及安涅薄赐给我的力量。要不是她,我如今已是戈戮克的奴仆。然而,她自己乏人教导,也遭受奴役。如果巫术只由佼佼者草草教导,由强势者用于邪恶之途,我们在此处的力量该如何壮大小龙将赖何为生」

  「这里是中心,」芙纱说:「我们必须守住中心。并且等待。」

  「我们必须给予所能给予之物,」弥卓说道:「如果我们之外的人都沦为奴隶,那我们的自由还有何价值」

  「真实的技艺胜于虚假,形意会维持。」萸烬皱眉说道。她拿起火钳,把与她同名的余烬在炉火中聚成堆,击打入烈焰。「我知道这点。我们的生命如此短促,形意则长长久久。如果当今柔克有昔时盛况若有更多身怀真实技艺的人聚集在此,教导与学习,同时保存」

  「如果柔克如往日般,以强盛知名,害怕我们的人将再来摧毁。」芙纱说。

  「因此,只有保密途。」弥卓说:「但问题亦然。」

  「我们的问题是男人,」芙纱说:「亲爱的弟弟,希望你别介意。对别的男人而言,男人比女人和小孩重要。我们这里纵有五十名女巫,他们也不会多加注意,但如果知道我们有五名力之子,他们就会打算再来摧毁。」

  「所以虽然我们之间有男子,但我们过去仍是结手之女。」萸烬说。

  「妳们依然是。」弥卓说:「安涅薄曾是其。她妳们,及所有住在同监牢的人。」

  「我们能怎么办」芙纱问。

  「学习了解我们的力量」弥卓说道。

  「建所学院,」萸烬说:「睿智的人可以前来相互学习研习形意大林为我们遮荫。」

  「枭雄鄙视学者与师傅。」弥卓说道。

  「我想反之亦然。」芙纱说道。

  于是,他们在漫长冬天里讨论,旁人也前来参与。讨论逐渐从愿景变成意图,从渴望变成计划。芙纱直十分谨慎,警告各种危险。萸烬提及白发的杜恩十分急切,甚至想开始教导绥尔每个孩子术法。旦萸烬开始相信柔克的自由在于提供他人自由,她便致力思索结手之女如何复兴。但她在树下经长期独处形成的思考方式,总是在寻找形式及明确性,因此她问:「我们不知道自己的技艺是什么,该如何教导」

  因此,岛上智妇开始讨论:魔法的真实技艺是什么魔法从哪里开始转为虚假体至衡如何维持会因何丧失哪些法艺必要哪些有用哪些危险为什么有人只有某项天赋,而没有另项天赋技艺能否因学习而来在讨论中,她们协调出此后各项技艺名称:寻查天候术变换治愈召唤形意名字幻术歌曲知识。尽管日后寻查仅视为项有用法艺,不符合法师身分,而以诵唱取代,但直到今日,这些依然是柔克师傅的技艺。

  柔克学院也自这些讨论诞生。

  有些人说,学院的诞生与此相差甚远。他们说,柔克当初由名称为「暗妇」的女人统治,与大地太古力共谋合作。据说,她住在柔克圆丘下处洞岤,从未走入日光下,却在大地与海洋上编施咒法,强迫男子服从她邪恶的意志,直到第任**师来到柔克,破除咒法,进入洞岤,打败暗妇,取代她的位置。

  这故事只有项属实,早期有位柔克师傅确实破开进入处极大洞窟。虽然柔克之根基亦是所有岛屿的根基,但那洞窟却不在柔克。

  在弥卓及伊蕾哈的年代,柔克人无论男女,对大地太古力皆无惧意,反而加以尊崇,从中寻求力量与远见。这点随时间流逝渐渐改变。

  那年春天再度迟来,寒冷且暴雨不断。弥卓开始造船。桃树开花时,他已依循黑弗诺风格,建好艘纤细结实的深洋船,名之「可望」。不久,他将「可望」驾离绥尔湾,未携伴同行。「在夏季尾声寻找我的踪迹。」他对萸烬说。

  「我会在大林里等你,我的心会随你而去,我黝黑的河獭我雪白的燕鸥吾爱,弥卓。」

  「我心亦与妳同在,我的萸烬我盛开的花树吾爱,伊蕾哈。」

  弥卓,人称燕鸥的男子,在首度寻航中,驶向内极海北方,朝向他数年前曾造访的欧若米。那里有他信任的结手之人,其中位名叫鸦。他是富有的隐士,虽然本身没有魔法天分,却热衷文字著作,尤其是智典与史书。照鸦的说法,当初他将燕鸥头塞进书本,直到燕鸥读懂为止。「文盲巫师是地海之祸」他高喊,「无知的力量是破灭之源」鸦是个怪人,任性高傲固执,为保护热衷的事物,会变得分外英勇。好几年前他便反抗过罗森威权,伪装进入黑弗诺港,从古老皇家藏百万#小说中取走四本书。他最近刚从威岛取得篇有关水银的古老论述,极端自豪。「也是从罗森鼻子下弄出来的。」他对燕鸥说:「你快来看这以前属于个名巫师。」

  「提纳拉,」燕鸥说:「我认得他。」

  「这本书不会是垃圾吧」鸦说,提到书,他脑子便转得极快。

  「我不知道,我在追更大的猎物。」

  鸦歪着头听。

  「真名之书。」

  「阿斯去西方时,那本书就跟着遗失了。」鸦说。

  「高龙法师告诉我,阿斯住在蟠多时,曾告诉那里名巫师,他把真名之书留给九十屿个女人妥善收藏。」

  「女人妥善收藏在九十屿他疯了吗」

  鸦喧嚷怒骂,但光想到真名之书可能还存在,便立刻整装只要燕鸥高兴,他随时可出发去九十屿。

  于是,他们乘「可望」南航,首先抵达臭气冲天的吉斯岛,然后伪装成小贩,在宛如迷宫的海峡间,造访座座小岛。鸦在船上塞满多数岛民难得见的好东西,燕鸥则以合理价钱卖出,以物易物,因为岛民没有多少钱。两人极受欢迎,人未到先轰动,大家都知道,只要书本老旧古怪,他们就愿意交易。而群屿上,只要是书本,就全都老旧古怪。

  鸦高兴地以五颗银扣把珍珠柄小刀块洛拔那瑞丝料换得本阿肯巴年代写成水渍满布的动物寓言集。他坐在「可望」中,低哼古代有关赫瑞蜥瓯塔客与冰熊的描述,燕鸥则登上每座岛屿,在家庭主妇的厨房与老人盘桓的慵懒酒馆中展示货品。有时他会懒懒地握紧拳头,将手反转,摊开掌心,但这里无人响应信号。

  「书」北苏迪迪个灯心草编织匠问:「像那边那个吗」他指向塞入屋顶缝细间的长条羊皮纸。「它们还有别的用途啊」鸦紧盯着四散在屋檐下灯心草间的字词,因气愤而全身颤抖。燕鸥赶紧趁他还没爆发,把他带回船上。

  「那只是兽医手册。」继续航行时,鸦冷静下来,承认道,「我看到马瘸,还有些母羊r房的东西。可是这种无知的态度这种野蛮无知的态度用书填他家的屋顶」

  「而且是有用的知识。」燕鸥说:「如果知识不保存不教导,人民怎么可能不无知呢如果书籍可以收藏在个地方」

  「例如众王藏百万#小说。」鸦说,梦忆过往荣光。

  「或是你的图书馆。」燕鸥说,他已比当年更懂得字斟句酌。

  「只字片语罢了。」鸦说,撇开毕生心血,「只是断简残篇」

  「这是个开始。」燕鸥说。

  鸦只叹口气。

  「我想我们该往南走。」燕鸥说道,将船导向开阔海道。「朝帕笛岛去。」

  「你有做这门生意的天分,」鸦说:「你知道该去哪找,就这么直直走向谷仓阁楼里那本动物寓言书可是这儿没什么好找,没什么重要的。阿斯不会把最伟大的智典留给会拿来塞屋顶的老粗你若高兴,我们就去帕笛岛吧,然后回欧若米。我受够了。」

  「而且我们没有钮扣了。」燕鸥说。他很愉悦,想到帕笛岛,便知道自己正往正确方向走。「也许我沿路能找到点钮扣,这是我的天赋呢。」

  两人都未去过帕笛岛。那是座慵懒的南方鸟屿,有个漂亮老港城泰立欧,以粉红色砂石建造,还有本应肥沃的田野与果园。但瓦梭领主在此统治了世纪之久,不断加税征奴,耗竭土地与人民。泰立欧晴朗的街道忧伤肮脏,城中人民有如住在野地,睡在碎布拼凑而成的帐棚及披屋中,或露宿街头。「喔,我不行了。」鸦厌恶地说道,避开堆人类排泄物。「燕鸥,这些家伙不会有书」

  「等等,等等,」同伴说道,「给我天时间。」

  「这很危险,」鸦说:「而且毫无意义。」但他没坚决反对。这谦虚天真的年轻人,自己曾教会他阅读,如今已成深不可测的向导。

  两人走过条主街,转进区小房子中,这里曾是纺织工小区。帕笛岛上种植亚麻,路上有些多已废弃的石造沤麻屋,某些窗边还看得到纺轮。小广场块遮蔽酷热阳光的阴凉处下,四五名妇人在井边纺织。孩童在附近嬉戏,身体瘦弱因炎热而无精打采,对陌生人没有多少兴趣。燕鸥仿佛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前行,毫不迟疑走到这里。他停下脚步,向妇人们问安。

  「喔,俊俏小伙子,」其中人带着微笑说:「你不用给我们看你那包袱里有什么,我已经个月没看过枚铜钱或象牙了。」

  「不过,太太,妳或许会有点亚麻布吧织品麻线我在黑弗诺听说帕笛岛的亚麻是最好的,我也看得出妳在纺的是好东西。这线真漂亮。」鸦愉悦又带点鄙视地看着同伴,他自己可以非常精明地为本书议价,但要他跟普通妇人喋喋不休扣子跟线的事,则太贬低身价。「妳先等我把这打开吧。」燕鸥面在石地上摊开包袱,面说道。妇女与肮脏胆怯的小孩靠过来,想瞧瞧他有什么宝贝。「我们在找织好的布料未染色的线,还有别的我们还缺扣子。妳们有没有兽角或骨头雕成的扣子我愿意用这顶漂亮小绒帽,来跟妳们换三四颗扣子。或是像这捆漂亮缎带,太太,看看这颜色,配妳的头发多漂亮啊纸张也可以,书也成。我们在欧若米的主人正找这类东西,也许妳们有收些起来。」

  「喔,你真俊俏,」他将红色缎带比在她黑色发辫上时,最先说话的妇人笑道,「我真希望有什么可以给你」

  「我没有大胆到向妳索个吻,」弥卓说道:「但或许要个摊开的掌心,可以吗」

  他比出信号,她看了他片刻。「这很简单,」她轻轻说道,比回信号,「但在陌生人中不定安全。」

  弥卓继续展示货品,与妇女小孩说笑。没人买东西。他们凝视这些小玩意儿,仿佛是些珍宝。他让他们尽情看尽情碰,也让个小孩摸走面磨光铜镜,看着它消失在破烂衬衫下,句话也没说。终于,他说他必须走了,边收起包袱,孩子三三两两离开。

  「我有个邻居,」黑辫女子说:「她可能有点纸片。如果你们在找那些东西。」

  「上面有字的」直无聊坐在井盖上的鸦问,「上面有记号的」

  她上下打量他:「上面有记号的,先生。」然后她以完全不同的语气对燕鸥说:「请你跟我来,她住在这里。虽然她只是个女孩,而且十分贫困,但我可以跟你说,小贩,她有摊开的掌心。也许不是我们所有人都有。」

  「我可有哩,」鸦说,粗略比划信号,「所以,女人,省省妳的酸醋吧。」

  「喔,有得省的人是你吧,先生。我们这里是穷人家。又无知。」她眼光闪,又带领他们继续前行。

  她将他们领到巷尾间屋前。那曾是漂亮房舍,以石头建成的双层楼房,但如今半空楼面毁坏,窗户外框及装饰用的石雕尽遭拆除。他们经过有口井的中庭。她在边门上敲了两下,名女孩开门。

  「啊,这是女巫巢岤。」鸦闻到草药及芳香烟雾,便如此说道,向后退了步。

  「是治疗师。」他们的向导说道。「多莉,她又生病了吗」

  女孩点点头,先看看燕鸥,然后转向鸦。她大约十四五岁,瘦削结实眼神阴郁沉稳。

  「多莉,他们是结手之子,个矮小俊俏,另个高大骄傲。他们在找纸。我知道妳们以前有些,不过现在可能没了。他们的包袱里不会有妳们需要的东西,但也许他们愿意为想要的东西付点象牙币。是这样吧」她将明亮眼眸转向燕鸥,他点点头。

  「兰草,她病得很重。」女孩说,再次注视燕鸥。「你不是治疗师啊」是句责问。

  「不是。」

  「她是。」兰草说:「她母亲她母亲的母亲也是。多莉,我们进屋里去吧,至少让我进去,好跟她说话。」女孩回屋里会儿,兰草对燕鸥说道:「她患肺病,快死了。没有治疗师能医好,她自己却能医治瘰病以碰触止痛,真是神奇。多莉颇有望继承她的衣砵。」

  女孩示意三人进屋,鸦决定在外面等待。房间高而深,依稀留存以往优雅痕迹,如今已非常古老残破。治疗师的各色道具及干燥草药四散屋内,却有如以某种规则排列。细致石壁炉燃烧小撮香甜草药,附近有个床架,床上女人十分瘦弱,在昏暗光线下,几乎只剩团骨头与虚影。燕鸥走到床边,她试图坐起身说话,女儿用枕头将她的头撑起。燕鸥靠得很近时,他听到她说:「巫师。不是巧合。」

  她是力之女,知道他是何等人物。是她呼唤他前来此地吗

  「我是寻查师,」他说:「也是追寻者。」

  「你能教导她吗」

  「我能带她到可以教导她的人身边。」

  「带她去。」

  「我会的。」

  她躺下头,闭上眼。

  受到那专注意志的震撼,燕鸥站起身,深吸口气。他转头看看女孩,她没有回应,只是以呆滞阴郁的哀伤望着母亲。妇人沉入睡眠后,多莉才有动静,前去协助兰草。兰草身为这对母女的朋友及邻居,自认该尽点心力,因此正收集四散床边的血湿布条。

  「她刚刚又流血了,但我止不住。」多莉说,泪水自眼角流下脸颊,表情几乎没变。

  「孩子,小东西。」兰草说,将她拉近拥抱,虽然多莉回抱了兰草,却没有软化。

  「她要去那里,去墙那里,我不能跟她起去。」她说:「她要独自去那里,我不能跟她起去你不能去那里吗」她自兰草身边抽离,再度看着燕鸥,「你可以去那里」

  「不行,」他说:「我不认识路。」

  但就在多莉说话时,他看到女孩所见景象:道长坡向下通往黑暗,山坡对面,暮色边缘,有道矮石墙。他观看,仿佛看到名妇人沿着墙走,消瘦羸弱骨头虚影。但她不是床上那名垂死妇人。是安涅薄。

  然后那幕消失,他面对年轻女巫站着。她责难的神情缓缓改变,将脸埋入双手。

  「我们必须让她们走。」他说。

  她说:「我知道。」

  兰草以敏锐明亮的眼睛轮流看着两人。「不只是手巧的人,还是有法艺的人。嗯,你也不是第个了。」

  他露出疑惑眼神。

  「这里叫做阿斯之屋。」她说。

  「阿斯住过这里。」多莉说,抹傲气暂时穿透她无助的痛苦。「法师阿斯。很久以前,在他去西方之前。我的女性先祖都是智妇。他曾经和她们起住在这里。」

  「给我个脸盆,」兰草说:「我端水来浸泡这些布条。」

  「我去拿水。」燕鸥说。他端起脸盆,走到院子。鸦如以往,坐在井盖上,看起来既无聊又坐立不安。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浪费时间」燕鸥把水桶垂入井里时,他质问,「你开始替女巫拿东端西了吗」

  「对,」燕鸥说:「直到她过世。然后,我会带她女儿到柔克。如果你想读真名之书,可以跟我们起来。」

  于是,柔克学院收了第位来自海外的学生,还有第位图书馆员。如今存放在孤立塔里的真名之书,是「名字」技艺的知识与方法基础,而真名是柔克魔法的基础。据说,名叫多莉的那位女孩,日后反而教导她的师傅,且成为所有治疗技艺及草药学的师傅,奠定这门学科在柔克的尊崇地位。

  至于鸦,连与真名之书分开个月都无法承受,所以他从欧若米运来自己的书,和众多书本同定居绥尔。只要学院的人对书本及他表现相当敬意,他便允许他们前来研读书籍。

  燕鸥经年的规律也如此定下:晚春时节,他会乘「可望」出航,探寻适合前来柔克学院的人。大多数是有魔法天赋的小孩与年轻人,有时也有成年男女。小孩多半贫穷,虽然燕鸥从未强迫孩子同行,但他们的双亲或师傅却鲜少知道真相。燕鸥会假扮渔夫,想雇个男孩在他船上工作,或找女孩到纺织棚里接受训练,或为另座岛上的工人买回奴隶。若父母是为了让小孩有机会,而让燕鸥带走小孩,或出于贫困而将小孩卖出,为燕鸥工作,燕鸥会以真正的象牙钱币付款;但如果他们是把小孩卖了当奴隶,燕鸥会以金币付款,在隔日离去,同时,金币也变回牛粪。

  他在群岛王国中四处旅行,甚至远至东陲,相隔多年才会返回同城镇或岛屿,好让自己的事迹淡去,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开始谈论他。人们称他为拐儿人,个可畏的术士,将小孩带往北方冰冷岛屿,在那里吸小孩的血。威岛及飞克威岛上的村里,依然流传拐儿人的故事,警告孩童提防陌生人。

  当时,已经有许多结手之人知道柔克在进行什么工作。年轻人前往柔克,成年男女前去受教与教学。对这些人而言,路途十分艰辛,因为隐匿柔克的咒文如今更为强大,让柔克看起来只像片云,或碎浪间的暗礁;柔克之风吹着,阻止任何船舰进入绥尔湾,除非船上有术士,知道如何转移风向。然而,人们继续前来,随着岁月流逝,终于需要栋比绥尔镇房屋更大的房舍。

  群岛王国中,依照传统,男人造船女人造屋。但在建造大型屋舍时,女人会让男人起工作,没有「矿工不许男人入矿场」,或「造船匠禁止女人观看安舵」等迷信。因此,力量神通的男女在柔克建起宏轩馆,基石安置在绥尔镇上方座山顶,靠近大林,面向圆丘。墙垣不仅以石头木材建立,更以魔法为基底以咒语强化。

  弥卓站在山顶,说:「就在我所站之处,下面有条水脉,泉水永不枯竭。」众人小心翼翼向下挖掘,找到水源,让水流恣意跃入阳光;而宏轩馆首先建妥的部分,就是最内层心脏地带:涌泉庭。

  弥卓与伊蕾哈在白砖道上漫步,四墙尚未筑起。

  伊蕾哈曾在喷泉旁种植棵大林挖来的小山梨树。两人前来确定小树是否顺利茁壮。春风自柔克圆丘强劲吹下,面海而去,令喷泉水流歪斜四散。圆丘山坡上有小群人,年轻学生正向偶岛术士手师傅亥加学习如何施展幻象。星花草绽放后,灰烬飘散风中。萸烬的发丝也出现灰痕。

  「那你去吧,」她说:「让我们来解决律条的问题。」她眉眼悍锐如昔,但与他说话的语气已鲜少这般严厉。

  「伊蕾哈,妳要我留,我就留下。」

  「我是想要你留下。但是别留你是寻查师,必须四处探寻。只是,要让众人对道瓦利斯希望称为律条产生共识,比建造宏轩馆加倍困难争端更多。我真希望我能就此离开我希望能和你如现下这般同漫步也希望你不去北方。」

  「我们为何争执」弥卓颇为丧气地问。

  「因为人数增多了把二三十个有力量的人聚在同室之内,各人有各自的想法,而把向任意而为的男人与女人放在起,就会相互憎恨。我们这些人之间,的确存有些明显具体的差异。这些差异必须解决,却又不容易办到。但只要有点善意,就能带来莫大好处。」

  「是瓦利斯吗」

  「瓦利斯,以及几个男人。他们把身为男人这点看得比其他事重要。他们鄙视太古力,更觉女人的力量与太古力有关,所以不可靠。难道力量可以由凡人控制或利用么但是他们看待男人,犹如我们看待世界,所以,他们坚持真正的巫师非男人不可。而且要禁欲。」

  「啊,那件事。」弥卓语带哀伤。

  「就是那件事。姊姊昨晚告诉我,她安尼欧和其余木匠提议,在宏轩馆为他们搭建部分专属,甚至独立的屋子,好让他们维持自己的纯净。」

  「纯净」

  「这不是我说的,是瓦利斯说的。但是他们拒绝了。他们希望柔克律条将男女分离,而且他们要让男人决定切。我们能做出什么妥协他们如果不愿与我们合作,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们应该送走不愿意合作的男人。」

  「走怀着怒气吗好告诉瓦梭或黑弗诺的枭雄,柔克女巫正酝酿场风暴」

  「我忘了我老是忘记。」他沮丧地说:「我忘了囚室的牢墙。我在外面时,不像现在这么笨在这里,无法相信这里会是牢狱,但在外面,没有妳,我会想起我不想离开,但是我必须离开;我不想承认在这里的事可能错了,或可能出错,但我必须接受伊蕾哈,这次我会离开,往北方去,但我回来后就会留下。我会在这里找到我需要的。我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没有,」她说:「你只找到我但在大林中有很多可寻找的事物,甚至足以让你免于四处奔波。为什么要去北方」

  「好到达英拉德岛和伊亚,我从没去过那里,我们对那儿的巫术无所知。众王之英拉德明亮伊亚至寿之岛我们在那里定找得到盟友。」

  「但是黑弗诺隔在我们之间。」

  「我不会穿过黑弗诺,亲爱的。我打算走水路绕过。」他总是能让她笑。他是唯能让她笑的人。他离开后,她变得声音宁静脾气平和,因为她学会,在必须完成的工作面前,不耐毫无用处。有时她依然怒容满面,有时她会微笑,但从不放声大笑。她会如往常,独自前往大林,但在搭建宏轩馆及开设学院的这几年,她鲜少能去那里,即使能,也多会带两名学生同行,学习森林间的道路及树叶的形意,因为她是形意师傅。

  燕鸥那年较晚才启程。他带着名十五岁男孩,名叫小尘,是个颇有潜力的天候师,需要在海上多加锻炼;他还带着莎娃,名七八年前跟他起来到柔克的六十岁妇女。莎娃曾是阿尔克岛上的结手妇,虽然毫无巫术天赋,却熟知该如何让群人彼此信任共同合作,因而在阿尔克岛上受到智妇般尊崇,在柔克亦然。她请求燕鸥带她去见家人,她母亲妹妹两个儿子。他会把小尘留在她身边,返航时再接他们回柔克。二人在夏天横越内极海朝东北航行。燕鸥要小尘在船帆里灌入点巫风,好在长舞节前抵达阿尔克岛。

  抵达阿尔克岛沿岸,燕鸥亲自在「可望」周围施下道幻象,让船看来像根浮木,因为这些水域满是海盗与罗森的奴隶贩子。

  他将两人留在阿尔克岛东岸的赛瑟斯里,在长舞节后,继续沿着伊拔诺海峡航行,打算沿欧穆尔岛南岸朝西前进。他继续在船上施加幻象。仲夏灿烂清澈阳光里,随着北风吹拂,他看见欧恩山幽长山脊轻盈山巅,在蓝色海峡及较模糊的蓝褐色陆地上高远耸立。

  你看,弥卓。你看

  那是黑弗诺,他的家乡家人所在之处,不知他们是死是活;那是安涅薄在山上长眠之所。他从未返回,从未如此靠近。已多少年了十六年十七年无人认得他,无人记得少年河獭,只有河獭父母和姊姊还记得如果他们还活着。而黑弗诺大港里定有结手之人,虽然年少时不认识,但他如今总该认得他们。

  他沿着宽广海峡航行,直到欧恩山隐藏在黑弗诺湾口岬角之后。得通过那狭窄通道,才会再看到欧恩山,之后,他就能看到那座高山的全貌,包括绵延山坡及攀高山顶,俯瞰十二岁时试图招起巫风的平静水域。继续前行,他会看到高塔从水边立起,先是模糊的点和线,而后抬起鲜艳旗帜,抬起在世界中心的白色之城。

  如今避开黑弗诺,只为胆怯,担心自身安全担心发现家人已死担心太清晰忆起安涅薄。

  因为他有好几次都觉得,他召唤生时的她,因此死去的她亦可能召唤他。连结两人让她救了他的羁绊尚未斩断。许多次,她都进入梦境,静静站着,就像他首次在萨摩里恶臭的塔上看到她时样。多年前,他透过泰立欧那名濒死治疗师之意象,看到她在暮色里,在石墙旁边。

  他如今从伊蕾哈与别的柔克人那里,得知那道墙是什么。那道墙立于生者与死者之间。那个意象中,安涅薄走在这半边,而非朝向黑暗的那半边。

  他害怕曾经解放过自己的她吗

  他抢过强劲的风,绕过南角,航入黑弗诺大湾。

  旗帜依旧在黑弗诺城塔顶飘舞,王依旧统治当地,旗帜上画着他侵占的城镇岛屿。王就是藩王罗森,从未离开终日端坐有奴隶服侍的大理石宫殿,看着厄瑞亚拜之剑的影子像大日晷影子般掠过下方屋顶。他下达命令,奴隶回答:「事已办妥,吾王。」他举行朝会,老人前来说:「遵命,陛下。」他召唤巫师,而法师早生前来,低身鞠躬。「让我走路」罗森大喊,以衰弱双手击打麻痹的双腿。

  法师道:「陛下,如您所知,我浅薄的技艺并无帮助,但我已派人带来全地海最伟大的治疗师,他住在纳维墩岛,旦抵达,陛下定能再行走,还能在长舞节上歌舞。」

  接着罗森又是诅咒,又是哭泣。奴隶为他端酒,法师鞠躬后离开,面检查确保麻痹咒依然有效。

  对早生而言,让罗森当王,比他自己公开统治黑弗诺方便得多。军人不信任有法艺的人,也不喜欢服侍他们。无论法师有何力量,除非与莫瑞德之敌同样法力强大,否则旦士兵与水手选择抗命,他便无法集结军队和舰队。人民惧怕服从罗森,已是旧习,而且根深柢固。他们相信罗森曾拥有的力量,包括大胆的策略坚定的领导,及全然的残忍,也相信他从未拥有的力量,包括能掌控服侍他的巫师。

  如今,除了早生及两名卑微术士外,已没有巫师服侍罗森。早生已个接个赶走或杀害跟他竞争罗森宠信的对手,因此,多年来直独享统御黑弗诺的权力。

  他还是戈戮克的学徒及助手时,鼓励师傅修习威岛的民间智识,发现只要戈戮克耽溺于水银,自己便完全自由。但戈戮克突来的厄运撼动他。整件事之中,有某种迷团某个缺失的部分或人物。他传唤有用的猎犬来协助,自己亦仔细调查。戈戮克在哪里自然不是秘密。猎犬直直追踪到山壁中道裂隙,说戈戮克深埋其中,早生完全不打算掘起他。猎犬却追踪不到原本跟戈戮克在起的男孩,他说不出男孩是否跟戈戮克起在山里,或逃逸无踪。猎犬曾说,男孩不像巫师般留下咒法痕迹,且隔日下了整晚大雨,猎犬以为已找到男孩踪迹时,其实找到的是女人的踪迹,而且她已经死了。

  早生未因此惩罚猎犬,但牢记这次失败。他不习惯失败,也不喜欢;他不喜欢猎犬说的男孩河獭,但他还是记得。

  贪求权力的欲望会自我饱食,不断在吞噬中增长。早生苦于饥饿。他饿坏了。统治黑弗诺这块只有乞丐与贫农的土地,不得满足。如果马哈仁安的宝座上只坐着个酒醉的残废,那拥有马哈仁安宝座有何益处城中宫殿只住着摇尾乞怜的奴隶时,宫殿又能为他增添什么光彩他想要的女人,他都能得到,但女人会耗竭法力吸走力量。他不要女人靠近,他渴望拥有敌人,个值得摧毁的对手。

  年多来,间谍陆续向他喃喃回报:有宗秘密叛变,横跨整个领土;群反叛的术士,自称结手。他急切想找出敌人,因此侦察了类似的群人,发现不过是堆老女人产婆木匠挖水沟的铁匠学徒,还有两个小男孩。早生受辱又愤怒,将他们连同告密者起处死,以罗森之名公开处决,罪名是秘密谋反。最近不乏这类威吓行为,但这有违他的作风。他不喜欢将自己骗得团团转的笨蛋公诸于世,宁愿以自己的方法自己的时程,好好对付。想要获得滋养,恐惧就必须立即呈现,他需要看到别人怕他,听见他们的畏惧闻到恐惧尝到害怕。但既然他以罗森之名统治,军队及人民害怕的必是罗森,自己须躲在幕后,只能靠奴隶及学徒勉强凑数。

  不久前,他派猎犬负责某件工作,事成后老人对他说:「你有没有听过柔克岛」

  「在柯梅瑞岛西南。瓦梭海爷拥有那座岛已经四五十年了。」

  早生鲜少离城,但熟知整个群岛王国,颇为自豪。他从水手报告及宫中保存的绝妙古航海图认识群岛,在夜晚研读地图,沉思下步该如何往何处拓展帝国。

  猎犬点点头,仿佛对柔克的兴趣就只限于位置。

  「怎么了」

  「那群人烧死之前,你曾严刑拷问个老妇人,记得吗行刑那人告诉我了。她提到柔克的儿子,呼唤他过来,你知道吗叫得好像他有力量过来样。」

  「那又如何」

  「有蹊跷。内陆村庄的名老妇,连海都没看过,却叫得出那么远座岛的名字。」

  「她儿子是渔夫,会谈论旅途中见闻。」

  早生挥挥手。猎犬嗅嗅鼻子,点点头离开。

  早生从未忽视猎犬提起的任何小事,因为许多小事都已证明不小,更因动不了猎犬,而不喜欢那老人。他从未称赞猎犬,也尽少利用,但猎犬太有用,不得不用。

  巫师将柔克这名字留在脑海,他再度听到这名字,且出现在相同的连接点时,他知道猎犬又追到真正踪迹。

  罗森在欧穆尔岛南边的巡逻队抓到两名十五六岁男孩和名十二岁女孩,三人搭乘偷来的渔船,顺着法术风航行。巡逻队船上有天候师,唤起大浪淹没赃船,才抓到三人。在押回欧穆尔岛途中,个男孩崩溃,哀嚎哭诉提到加入结手。听到结手,押解的人便说,他们会先拷问后烧死,男孩听,哭求放过他,他愿说出结手柔克,以及柔克上伟**师的事情。

  「把他们带进来。」早生对信差说道。

  「女孩飞走了,大人。」那人很不情愿地说。

  「飞走了」

  「她变成鸟形。说是鹗。没想到这么小的女孩也会。在发现以前,她就逃走了。」

  「那就带男孩过来吧。」早生极有耐性地说道。

  他们带来个男孩。另个男孩在跳船横越黑弗诺湾时,被弩箭射死。带进来的男孩因恐惧而抽搐连连,连早生都感到鄙弃。他怎么能恐吓只早就惧怕得盲目崩碎的生物他在男孩身上施了缚咒,让他像石雕直立不动,站了天夜。偶尔,他会对雕像说话,说它是个聪明小伙子,说不定可以在皇宫里当个好学徒,也许最后还去得了柔克呢,因为早生也正打算前往柔克,去会会那里的法师。

  他将男孩解缚时,男孩试图假装自己还是石头,不肯说话。早生必须进入男孩的心智,用在很久之前戈戮克还是名副其实的技艺大师时,从他那儿学来的方法。他尽力挖掘。之后,男孩毫无用处,必须处理掉。他再次被这些人的愚蠢耍弄,深感耻辱,而且他对柔克的了解,仅只于结手在哪里有所教导巫术的学院。然后,他得知个男人的名字。

  光想到巫师学院,就让他发笑。野猪学校,他想,乌龙学院但是力之子正在柔克集结共谋,似乎颇有可能,愈想到有任何巫师联盟或同盟,他就愈惊骇。这不自然,除非存在于极大的力量之下个主宰意志的压力个法师的意志,强盛到足以使强大巫师为之效劳。这正是他要的敌人

  猎犬在楼下门外等待。早生叫他上来。「燕鸥是谁」他见到老头劈头就问。

  猎犬年事已高,看起来愈发人如其名:皱纹满布鼻子长尖眼神哀伤。他嗅嗅鼻子,似乎打算说不知道,但他知道最好别对早生说谎。他叹口气。「是河獭,」他说:「就是杀了老白脸的人。」

  「他躲在哪里」

  「他根本没躲起来。在城里四处走动,跟人说话,到巷底村见他母亲,就在那山附近。他现在就在那儿。」

  「你应该立刻告诉我」早生说。

  「我不知道你在追他。我已经追了他许久。他骗过我。」猎犬毫无怨怼地说。

  「他诈骗杀害名伟大巫师,我师傅。他很危险,我要报复。他在这里跟谁说过话我要抓到他们,然后再来处理他。」

  「港边的些老妇人个老术士他姊姊。」

  「把他们抓来这里。带我的手下去。」

  猎犬抽抽鼻子,叹了口气,点点头。

  从抓来的人身上得不到多少信息。与先前模样:他们属于结手,而结手是个强大术士的联盟,位于莫瑞德之岛,又称为柔克。叫做河獭或燕鸥的人来自那里,不过他原籍黑弗诺。虽然他只是寻查师,众人却很尊敬他。姊姊不见了,也许跟河獭起去巷底村,他们母亲住的地方。早生在他们迷茫愚笨的脑袋里翻搜,下令对其中最年轻的人施以酷刑,然后把他们烧死,罗森坐在窗边就看得到。国王需要些消遣。

  这些事只花了他两天。这段期间,早生注视刺探巷底村,他派猎犬先行前往,然后将自己的「呈象」送去同观察。得知河獭行踪,他快速拍着老鹰翅膀,全速前进。早生是非常杰出的变换师,无所畏惧,甚至敢化为龙形。

  早生知道自己必须谨慎应付。河獭击败提纳拉,加上柔克,有某种力量存于他体内,或与他同行。但是早生很难惧怕个跟产婆之辈相处甚欢的卑微寻查师,无法自贬身分,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前进。因此,他大白天便降落在巷底村房屋零星四散的广场,将利爪摺回成人腿巨翅挥为手臂。

  个小孩哭叫着跑向母亲。四周无人,但早生转过头,依旧带着丝老鹰敏锐僵硬的回旋,盯视。巫师识得巫师,他知道猎物在哪间房舍。他走过去,将大门推。

  名细瘦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