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酒吧里的人群依然没从情里回过神来1(
席季恩低下头来,眼睛里的雾气抑制不住升腾起来,身体里有某些东西在刚刚那激烈的旋律里被召唤了出来,年少里最真挚的信仰在瞬间从身体里爆炸出来。她漂亮的眼眶瞬间被温暖的水淹没。
仿佛胸腔角落里破出了个洞,有淡青色的枝芽从那个破口里伸展出来,阳光紧跟其后照进去,有风拂过,那娇嫩的枝芽颤抖着展开灿烂的笑容,终于破土而出了。
直在寻找的青春,就是这种感觉呐2(
充满了生命力与情,毫不畏惧,不管不顾,奋不顾身的向前奔跑,抛掉直禁锢双脚的鞋子,即使在路上被伤得伤痕累累,也可以骄傲的回头微笑。这样的青春才是最真实最充实的。
因为我们顺从了心里的想法,把我们的灵魂捧到了最温暖的地方,不再让她觉得寒冷。
原本黯淡的灯光瞬间又亮了起来。沉浸在情里的人群在灯光里回过神来,爆出巨大的欢呼声。
最靠近舞台的地方,席季恩怔怔站在灯光下,掩面而泣。
她旁边的丁小什无言伸手环上她颤抖的肩。席季恩感觉到丁小什贴心的动作,毫不犹豫转身便抱住他大喊出声,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颤抖:“小什,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这就是我想要的青春!”
而在他们几步之外,被拥挤人群挤开的安塔,看见这幕后,转身离开了。
而在同时间,井念京又在经历什么呢?
窗外墨蓝的天空上点缀着漂亮的星星,眨眨的闪着晶亮的光。小区门口,少年推着自行车进来,昏暗的的灯光里,他温和的表情有种晦暗的失落感。
井念京点头对向自己打招呼的保安回礼,然后把自行车推进车棚,艰难的在拥挤的车棚里找到空位,停好车,却因为动作过大弄倒了旁边的车辆。紧挨在起的车辆很快辆跟着辆倒下去,最后辆车在巨大的压力下倒向地面,发出巨大的轰声。
门口的保安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赶过来帮他将车辆辆扶起,井念京万年不变的温和面具在这刻卸了下来,露出了懊恼的表情。他看着热心的保安,也弯下身去扶起车辆,扯开的嘴里忍不住骂出声:“靠!”
将倒下来的车都扶好,秃顶的保安拍拍他的肩说:“没事,小区车棚太挤,每天都有这么几次的3(”
万年不变的温和面具很快在空气中凝结,覆上少年英俊的脸庞。井念京微笑着对他道谢。他弯身锁好自己的车,和保安道了再见,往自己家所在的单位楼走去。
胸口纠结着的情绪在刚才那场意外之后渐渐浮出来。记忆慢慢倒回个钟之前。
“我到了,今晚谢谢你送我回来。”谢花凉在胡同口停下脚步,转身对旁边送自己回来的井念京道谢,然后转身便走进昏暗的胡同,下刻却被井念京叫住。
“哎”
“还有什么事么?”谢花凉回过头来,看向几步之遥的少年。他微垂着头,细碎的刘海垂下来半遮住他英俊的面容,背光的脸上看不见表情。
“我们交往吧。”他抬起头,直视她的目光,脸上依然是淡定的表情,眼里却是坚定的光。他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定,穿透黑暗直直穿进她耳孔里,她觉得有点恍惚。
谢花凉凝视他的表情,努力在那和自己如出辙的表情上找出丝戏谑的影子,却遍寻不到。
沉默在空气里暧昧流转着。
“呵,早点回去吧。很晚了。”良久,谢花凉开口打破沉默。
“我说真的。”井念京提高了好几个分贝的音调,他直视面前脸淡然的席季恩,脸上那张完美的面具在对方的淡漠里分分瓦解。
“我也是说真的。”谢花凉弯起嘴角微微笑出来。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可是他们实在是太像了,有些他心里不明白的事,她已经早他步明白了。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我也是认真的在拒绝你。”她依然淡然的说道。
“为什么?我对你的喜欢就那么让你不屑顾么?”井念京看着面前对自己微笑的谢花凉,胸口的情绪莫名被拉扯出来。他不自觉握紧车把,手指指节泛出森森白色。
第十八章
?“喜欢,也许是,但是那不是爱情。”
“你的喜欢只是因为你的骄傲被人分享了。”谢花凉微笑着对脸上出现愤怒表情的井念京说完,然后转身离开。
井念京看着被自己告白,狠心拒绝自己的少女毫不犹豫离开,他英俊的脸上缓缓绽开了有些苦涩的笑容。视界里,她的身影很快隐没在黑暗里,他掉转车头离开。
房间里的大灯已经熄灭了,只留下桌上的台灯。
井念京伏在案上,小心翼翼把被雨水浸泡过的校牌卡片上的那张相片,从卡片上撕出来。
那张相片上是个眉眼淡漠的女孩,她正微微勾着嘴角微笑着。
记忆里,这个女孩在全国辩论赛上获得冠军的那刻,回过头来对他微笑着说:“我们成功了。”
她沉寂的眸子里,有自己小小的影子,那淡色的眸子仿佛所有繁华在自己身影边片片瓦解,而她瞳仁绽出温暖的笑意。
她用到了“我们”这个温暖的词,把他们包裹在了起。
是那样温暖的样子。
而那个傍晚,也是这个女孩在那个破旧的胡同前,脸冷漠的拒绝向他透露她的点滴。她沉寂的眸子里,覆盖了层冰层,那样的冷漠。将他排除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前两个钟头,同样是这个女孩,她站在黑暗的胡同口,笑着对他说——你的喜欢只是因为你的骄傲被人分享了。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坚定,她那漂亮的眸子在暗夜里是那么安静,仿佛他的告白只是个小孩幼稚的要求。
她认真而坚定的拒绝了他的告白。
他真的很好奇,这个女孩究竟还有什么样子,是他没看见呢?她的身上又有什么样的谜团呢?
同样他也对自己的想法很好奇1(自己会跟她告白,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骄傲被别人分享了吗?只是因为自己的骄傲被分享了,所以想把她变成自己的,把那份骄傲要回来么?井念京何时变成了这样幼稚的人?
如若不是,那又是什么呢?只是好奇,或者是真的对她有些心动了,是种有别于对席季恩那种喜欢的喜欢?
井念京伸手轻轻抚摸相片上她微笑的脸,移不开眼。那微笑,明明没有很灿烂,却让他有悸动的感觉。
四月日,愚人节。整个靖华中学都沉浸在片忽悠人的气氛里。各种各样的小恶作剧充斥在各个班级里。因此当席季恩满怀期待告诉安塔,今天是她生日时,安塔很不给面子的爆笑出声,根本就不相信。
席季恩极力争辩还是没能让安塔相信今天是她生日,最后她只好拉来丁小什说明这才让安塔相信了。
而谢花凉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反倒没有任何怀疑。这不禁让席季恩感慨。说到底,谢花凉才是最懂她的那个人,她真是庆幸能遇见谢花凉,这个最懂她的人。
当晚,班上和席季恩要好的同学,还有这些好友全都聚集在丁小什家,开起生日r,场面派欢腾。
收到安塔和谢花凉起送的那幅画满向日葵的画,让席季恩激动的差点哭出来了。
众人送完礼物之后,就开始吹蜡烛切蛋糕了。蛋糕切好,却没有个人吃。纷纷把蛋糕抹在身边的人身上,场蛋糕攻击战在屋子里如火如荼进行。
蛋糕玩腻之后,不知道又是谁起的头,说要喝酒。于是群半大的小孩在偷来的无人管制的时间里,都偷偷叛逆起来。
连平日里,冷漠不近人的安塔也被这个气氛感染了,喝酒的时候喝得特别的豪爽2(很多男同学都拜倒在她手下。
而谢花凉虽然还是很优雅的样子,但是她喝的酒也不少,脸颊因为喝酒起了淡淡的红云,更显得她的娇媚,连席季恩都看傻了眼。
壮着酒胆,学起电视里那些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去调戏谢花凉,最后被丁小什无情的打击了。
井念京开始的时候没有融入到这种气氛里,后来在席季恩和丁小什的几番语言刺激下,也退去了往日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和大伙起玩闹起来。虽然显得那样笨拙,但是在席季恩看来,这个时刻的他比这几年来的他更显得可爱,更让她喜欢。
他们就这样,起玩起闹直到了半夜,很多同学不得不回家,作为寿星,席季恩到大门口,将同学们都送上了的士后才安心。
但是同样已经喝高了的她,最后还是被依然清醒的谢花凉的安塔扛回了丁小什家。
被送到门口,席季恩有些晕乎的对谢花凉和安塔保证,自己还能直立行走,这才让她们放心离去。
席季恩回到屋子就看见,丁小什和井念京还在座位上固执的猜着拳。
他们俩不知道是怎么卯上的,硬是要分出个高低来。
两人对坐着,都已微醺。井念京已经整张脸通红,路连脖子也红下去了。他对面的丁小什也没好到哪里去,双眼都红了。
但是两人还在固执的猜着拳。剪刀石头布,丁小什出拳,井念京出剪刀。井念京输了。
不知道是因为喝醉的原因还是灯光太暗,在他们出拳的那刻,席季恩却清楚的看见,井念京原本是摊着的手掌却在瞬间迅速收回了拇指无名指和小指。
她看见井念京微笑着仰头灌下了那杯啤酒,对面的丁小什幸灾乐祸的笑着给他倒上酒3(井念京依然笑得很开心,连他嘴角的酒窝都开始绽放了。
席季恩不禁看得痴了。已经不知道多久了,她没看见井念京的酒窝。似乎从五年前开始,她就没再见到他的酒窝。
那对酒窝和小京的酒窝几乎模样。她还记得,小的时候,那时候小念还不叫井念京,他还是她的小念,而小京还在他们身边。他们兄弟两也喜欢面对面的猜拳,论输赢来喝饮料。长大点,他们会偷偷拿出井伯父的酒来猜拳喝。
那时候,井念京也是这样,总是让着小京。那么多年过去了,小京已经离开了那么多年了,小念他还是没有变啊!
都已经那么多年了
四月的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席季恩感觉到脸颊上片冰凉,她抬手抹,才知道自己流泪了。她大力抹掉眼泪,然后转身跑进了房间里。
第十九章
?席季恩将头埋在丁小什的枕头里,将眼泪鼻涕全抹在他床上,不管明天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现在的她已经难过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年少那些美好的画面幕幕在脑海里重播:他们起去河里抓吓,他们起去偷隔壁奶奶的鸡蛋,他们起去扎老师的单车轮胎
13岁以前,小京就像条小尾巴直跟在她和小念身后,不管是在哪里,做什么,他们都是三个人。像个最稳固的三角形,但也只是像而已。
13岁那年,这个三角形的角被命运生生掰断了。
那年,叫r的病毒席卷了整个国家,小京他被这场病毒吞噬了。
那个下午,她跑离医院后又跑回来的时候,小京他已经再也睁不开眼了。她站在病房外面,隔着冰冷的玻璃,看见医生给小京盖上了白的刺眼的白布,然后把他推出了病房,推到了太平间。
那时候,小念就站在病房里,动不动。他没有哭,只是站着,脸上的肌肉好像被抽掉了神经,做不出任何表情。
当时已经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她还在心里暗暗骂小念冷血无情。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小京的离去,最悲恸最难过的人是小念。
他之所以没有哭,不是不悲伤,而是已经痛得被抽光了力气。
他们是兄弟啊,双胞胎的兄弟。他们起在母亲的芓宫里吸收样的营养,听样的音乐,样的故事,天天的起长出了身体长出了四肢
然后在同天同个小时间隔两分钟,起来到这个世界,带上了样的长命锁,穿样的开裆裤,在同天学会了走路,在同天叫出了第声“妈妈”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彼此,也没有谁比他们更像彼此了。他们两个就像个共同的生命体1(
却突然在13岁那年,被天人永隔生生的分割的了,这是怎样种痛?就好像把个人劈成了两半,半留在了人间,半去到了天堂,人生漫长的几十年,他们再不能相逢,再不能触摸到彼此。
这样的痛,光是想就已经痛得喘不过气来了,而生生被分割的小念怎么会不痛?
所以他不再游泳,因为小京最喜欢游泳;他不再打篮球,因为小京最喜欢在打篮球的时候耍酷;他也不再玩电子游戏,因为小京打游戏的时候最喜欢耍赖他甚至不再大笑,因为笑就会露出和小京模样的酒窝。
他的生活,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小京的样子。所以他变了,变成了只会保持优秀的井念京。因为每次不小心的想起,都会是撕心裂肺的痛。
纵使是这样,她也知道,其实小念每时每刻都在想念小京。
因为她也在想念着他。
吃饭的时候,我在想你;喝水的时候,我在想你;花开的时候,我在想你;叶绿的时候,我在想你;月圆的时候,我在想你;飘雪的时候,我在想你
我直在想你,小京。
我真的好想你。
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着压抑的呜咽声,席季恩咬着自己的手臂,却还是抑制不住这呜咽声。
惨淡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洒在她悲伤,清楚照出那单薄背已经抽抽在颤抖。
而醉倒在走廊的井念京被丁小什拖回家后,却醒过来了。他睁开眼只看见惨淡的月光照进窗口,阵口干舌燥让他觉得非常的难受,于是起来到客厅里打了杯水。
喝了太多酒,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他的脚步有些虚浮,走到床头柜时,不小心撞到了2(慌乱间手扫到了什么东西,细微的闷响声响起,他低下头就看见个相框掉落在地毯上。因为震动的关系,相片被震出了半。
他弯下身想把相框捡起来,却因为眼花只捉住了露出来半截的相片,相片被抽出来,相框也被翻过来了。躺在地上的相框里还有张照片,在那张照片里是两个模样的少年,他们都笑得很灿烂,嘴角边的两个深深的酒窝模样。其中个少年还比着剪刀手。
泪水毫无预警就落下啦,他只觉得双腿软,就跪倒在地了。
在那相片里,是他和小京。在相片里的是他的弟弟呀。
相片里的少年站在他身边比着剪刀手,灿烂得笑着,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他深深的酒窝像两个小太阳样陷在他的脸颊上,在这刻的月光照耀下,闪动着让他炫目的光。
回忆瞬间如潮水扑面而来,将他淹没。
医院的病床上躺着瘦弱的少年,他的身体几乎淹没在医院的白色床单里,那是他的小京啊!
“哥明天你还会记得我对么?”小京微笑着用虚弱的声音再问他。小京颊上的酒窝比往日更清晰在脸上绽放,深深地陷在他削瘦的脸上,他漂亮的眼睛此刻眼窝深陷,眼眶周围是浓重的眼圈,脸色苍白得像病床上的床单。
这刻他不敢开口,他害怕自己开口就会哭出来。从小到大,他直是小京的骄傲,在小京的眼里他是继父亲之后唯的英雄,所以他不能哭。他只能脱掉隔离手套,然后紧握住小京瘦得只剩下骨节的手,无言点头。
“哥”小京的声音隔着氧气罩弱弱传来,他听不见。头上的隔离帽子勒得他额头有点儿疼,他伸手摘下帽子,也顺手扯下口罩。他要小京看清自己,小京是他的弟弟,他要小京记得自己的样子。他低下头靠近小京却依然听不见他微弱的话语3(
旁边的医生似乎知道原因,走过来帮小京把氧气罩摘了下来。他把侧着头把自己的耳朵靠近小京翕动的嘴边,终于听到了小京的话。
小京的声音有些颤抖,在很弱很弱的呼吸声里传过来,却异常坚定,就好像根钉子直直钉进他耳里,直传到脑海深处,然后钉在那里不再离去。
他说:“哥,要好好活下去。”
然后直微笑着的小京瞌上了他的眼睛,从此再也没有睁开。
第二十章
?直在身边低声啜泣的母亲疯样扑上来摇着小京,叫小京的名字,父亲努力揽着情绪失控的母亲,哑着声哄着母亲,崩溃到无力的母亲挣扎了会就昏了过去,被父亲带出了病房。
而他只是愣愣站在那里紧紧握着小京的手,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耳朵里是巨大的轰鸣声,他开始什么都听不见了。
时间秒秒的过去了,直握在自己手心里小京的手分分僵冷下去。他看着床上小京沉睡的面容,小京依然微笑着,嘴角边是浅浅的酒窝,那样的安静,就像个天使。
他想叫小京起床,就好像每天早上小京赖床那样去叫他起来,然后起去上学。可是他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声音好像都被心底的闷痛吞噬了。
他只好握着小京手的手摇了摇,他希望这样小京就可以醒过来,可是他摇了很久,小京都没有醒。他依然睡在那里,动也不动。
手心里原本属于小京的温度已经不见了,小京枯瘦的手僵硬而冰冷。
“小朋友,让让,叔叔要带他去他住的地方。”
突然有人推了推他的肩,对他说了什么,可是他听不太清,只隐约听出他们要送小京去哪里。会不会是要送小京去更好的医院呢?
他好奇,于是他回过头,却看见穿着白袍的男人脸悲悯的看着他,他觉得奇怪,为什么男人要这样看着他呢?但是他顾不上问这些了,他定定的看着男人,声音沙哑的问道:“去哪里?”
“太平间。”面前穿白袍的男人冷冷的说了他不知道的三个字。
“太平间?那里是哪里?”他傻傻的问,是新的医院吗?他问自己。
“就是死去的人该呆的地方。”白袍男人想了很久,似乎在挣扎着是否该坦白,见惯生死,已经麻痹的心最后冷硬做出最真实而残忍的回答1(
男人的回答,让他很困惑,什么死人该呆的地方?小京只是睡着了,为什么他要说小京死了。为什么?
“我弟弟只是睡着了,他只是睡着了!”他瞪向白袍男人几乎疯狂的吼道。
“他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我很快就叫他起床了。小京,小京,你快起来,上课要迟到了。你再不起来,今天又要被老师罚去扫厕所了”
平时小京最怕老师罚他去扫厕所了,可是今天小京却点反应都没有,他应该是睡得太沉了。
于是他开始大力摇着躺在床上的小京,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叫他起床。然而病床上的少年依然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依然微笑着。动也没有动,单薄的身躯越来越冰冷僵硬。
突然有人抱住他,然后根根掰开他和小京紧握着的手指。他不依,使劲的挣扎,但是那时的他还太幼小,挣不开男人的钳制。他被从小京身边拉开了,抱住他的男人在他耳边大吼:“冷静点!你弟弟已经死了!”
死了,弟弟死了。这个认知像闪电样劈进他脑袋里,让他无法动弹,身体里瞬间有巨大的疼痛爆炸开来,翻卷上来的巨大气浪将空气都卷走了,他几乎要窒息了,巨大的疼痛将他的力气都抽光了,如果不是男人抱住他,他肯定已经跌在地上了。
是的,小京死了。他的弟弟死了。
他那个总是爱赖床的弟弟这次,再也起不来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半夜里钻进他被窝里,像无尾熊样抱着他;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球场上和他配合得天衣无缝;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对着他傻傻的笑,露出深深的酒窝;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在他每次转头都能听见有人叫他哥哥了再也不会了。
他睁开男人的钳制,转过身转过头,在那里有几个流着泪的护士和苍白的墙,却再也不会有小京站那里叫他哥哥了2(
小京,真的死了。
他最亲最爱的弟弟死了。父母亲最宠爱的小儿子死了。那是他们至亲至爱的小儿子,那是他至亲至爱的弟弟,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家人,从此却被命运生生的斩断了,就好像把心生生剜掉块肉般,那是怎样的疼,怎样的痛?
他不知道他还要怎么活下去。他们从还是细胞的时候就已经是起的生命体,他们在妈妈的肚子里起长大,然后起来到了这个世界,同天长出了第颗牙,同天会走路会讲话,同天上学,在同个学校同个班级,起吃饭起睡觉
他们直都是起了,是同个生命体的两个人,现在却只剩下他个人孤零零在这里,这是多么巨大的寂寞多么恐怖的冰冷?
可是小京说要他好好活下去,小京说要他明天还记得他。
弟弟死了,父母亲痛失爱子,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不知道这是怎样巨大的痛,他还不够强大的心里无法体会,可是他知道,他们心里定同他的心样疼,甚至更疼。
所以他要好好的活下去,因为父母再也不能承受这样次痛了,他们已经不能再失去他了。
他闭上双眼狠狠逼退眼里汹涌的泪水,他不能哭!他是弟弟的骄傲啊!他是父母仅剩的支柱!就算心再疼,就算泪水再汹涌,也不能哭!
只是片刻他便睁开眼,然而对他来说那刻是多么漫长的时光。只是在那刻,他却跨越了孩子到大人的那条长河。
他的双眼通红,却没有滴泪,像两片干涸的海。他转身缓缓对医生和护士鞠躬,哑着声说道:“请将我弟弟好好送走谢谢。”
惨淡的月光从窗口直射进来,打在跪坐在床头的少年脸上3(他贯温和的脸上此刻出现了其他的表情。他清俊的脸上是灿烂的微笑,却布满了泪水。他那双深邃的眼里,正汩汩流出泪。
井念京收回沉浸在回忆里的思绪,透过模糊的视线,他伸手抚摸着相片上少年笑得灿烂的脸,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巨大的悲恸在这刻从回忆里朝他席卷而来,瞬间将他吞没了。
井念京抱紧怀中的相框嘶吼着哭出来:
——小京,你过得好么?
第二十章
?又是周末的早上,整夜没睡好的席季恩赖在床上,直到老佛爷第89次对她狮吼,她才不甘不愿的起床。
席季恩顶着头乱发出现在客厅的时候,就看见井念京在陪着老佛爷挑菜,而老佛爷直发挥她肺活量强大的优势,直在唠叨着。
席季恩没理会,屁股坐在沙发上就开始挑茶几上的水果。
席夫人看见她那邋遢的样子忍不住唠叨起她来。
“周末也不给睡个懒觉,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席季恩受不了的反驳句。而接下来席夫人的回答,让她差点被颗葡萄噎死。
“哟,我哪生得出你这样的小祖宗?你是圣诞老人从烟囱里塞进来的,说是潘多拉的孩子。叫我好生伺候着。”
已经在厨房洗菜的席夫人提高音量说道,语不惊人死不休。
“妈!”席季恩忍不住仰天翻白眼,她到底有个怎样的妈?
上幼儿园的时候,她问她自己是不是她生的,她说自己是她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小学的时候,她再问她,她说她是从商场买来的,花了块钱,是最便宜的个,还说当初知道就买个最贵的,变相说她席季恩笨;初中的时候,她说她是爸爸和其他女人在外面生的野种,野得跟孙猴子似的,到哪儿都是事精;现在更高级了,把她说成怪物了。她真怀疑,上辈子她是不是欠了老太太几百万两黄金。
听到这个回答,向脸温和表情到面瘫的井念京忍不住笑出声来,改往日完美机器的形象。他真是不得不感叹,遗传是多么让人惊叹的东西。
席季恩无言叹气不幸的人生也莫过于此了,在家里被老妈欺压,出了门还要被两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欺压。席季恩的人生,何时能拨开云天见日?
正感叹之际,门铃却响起来了,席季恩懒懒坐在沙发上,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1(
井念京看她那八风吹不动的样子,只好起身去开门。门外的丁小什顶着头乱发走进来,然后就蹦进厨房,很快又被席夫人推了出来。
席季恩横躺在沙发上,也不管自己睡衣没换,头发乱得像个鸟窝,完全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样子,懒懒看着从厨房里出来的丁小什问他:“丁小什,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我妈的儿子?”
丁小什不理她,挤在她身边坐下,问正看球赛的井念京:“她又受什么打击了?”
井念京没移开眼,仍是看着电视上转播的球赛,淡淡开口:“她呀,刚刚问阿姨,她是不是阿姨亲生的。”
“阿姨怎么说?”丁小什的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
“她说我是圣诞老人从烟囱里塞进来的,是潘多拉的孩子。”没等井念京开口,旁边的席季恩已经抢先说出答案。她知道这两个恶质的家伙总是喜欢欺压自己,何不干脆先发制人。
“哈哈哈哈”听到答案,丁小什笑得前仰后合,收不住声:“阿姨真是太有才了!”
席季恩白了丁小什眼,脚就朝丁小什那张妖孽的脸踹去。
平日和她打打闹闹惯的丁小什反应迅速的跳到另张沙发椅上,躲过了她的攻击,顺手顺走了茶几上的水果拼盘。
这暴力起头之后,席季恩跟丁小什的战场再次形成。客厅里,两人不顾形象,像两个小孩样追逐打闹起来。
而在沙发椅上的井念京,依然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电视上的新闻,丝毫不受这战争激烈的气氛影响。
煮好菜出来的席夫人看见的就是自己好不容收拾好的客厅变成二战现场的景象,气得差点中风2(她插起腰大吼声才把两个闹疯了的人叫停。
丁小什率先停下动作,狭长的丹凤眼转就换成好孩子的样子,说了声,阿姨我帮你端菜,就跑进厨房去了。
席季恩对他的背影番鄙视之后,在老佛爷的怒视之下,不甘不愿的收拾起战后的残局。
井念京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起身帮席季恩收拾残局。这两个人还是像小孩样,每天不闹闹好像生活就过不下去样。他还真是羡慕他们俩,总是能这样简单快乐生活着,好似没有什么烦恼样。
井念京转头,看见席季恩隐在发间的左耳上,别着细细的水晶耳钉,心里阵讶异:她是什么时候去打的耳洞呢?
为什么作为她的青梅竹马的他不知道这回事呢?
难道,他们真的疏远了吗?他已经不是她最亲密的那个人了吗?
平日里,席季恩和丁小什起打打闹闹的那些画面幕幕在他的脑海里回放,在那些画面里,他们起笑,起龇牙,起咧嘴,起皱眉而自己在那些画面里总是成不变的沉默着,那是多么不和谐的存在呀!
这就是所谓的代价吗?保持优秀的代价吗?井念京此刻觉得自己的内心无限的迷惘。
他无意识的站起身要将抱枕放回沙发上,旁边的席季恩刚好转过身,头就撞进他怀里,手钩到了他露在外套口袋深蓝色的某种吊牌的带子。
那张吊牌被扯了出来,掉在地上,那是靖华中学的校牌。躺在地上的校牌里的那张卡片似乎被水浸过,上面大片的字体已经模糊了,本来贴在卡片上的相片也已经不见了。
然而席季恩却清楚看见了在卡片右下角,没被浸泡到地方,有用钢笔画出的兔子头,那是她的笔迹。而这个兔子头,她只在个人的校牌卡片上画过,那个人就是谢花凉3(
她记得,上周的体育课,上到半的时候突然下雨了,体育课只好作罢,她和谢花凉回到教室后,谢花凉就发现校牌丢了。雨停后,她们返回去找了遍,也没找到校牌,只好跟老师报告,重新办了张。
席季恩从井念京怀里抬起头,望着他依然温和的表情,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却被张罗好饭菜的席夫人招呼过去吃饭了。
井念京弯腰捡起那张校牌放回口袋,转身就往饭桌走。
席季恩看着他的背影,只能愣愣跟过去。内心充满了无数个疑问,像团乱毛线样,在她心里纠缠起来。
第二十二章
?饭桌上,丁小什眼明手快的抢走了席季恩看中的鸡翅膀,心情本就不好的席季恩,此时心情更差了。
席季恩时冲动,筷子就往丁小什碗里伸去,要将那块鸡翅膀夹回自己碗里。丁小什看着她这么野蛮的动作,好胜心也冒上来了,筷子伸,夹住了席季恩的筷子。
眼看场幼稚的战争又要开始了,唯的大人席夫人连忙出声喝止。
“席季恩!坐好!个女孩子家的,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再过几年看谁敢娶你?”看着赌气端坐的女儿,席夫人不禁感叹:这样的女儿也不知道像谁,都大姑娘个了,整天还像个男孩子似的,也不知道将来谁受得了她。
“妈,你怎么净挤兑我?我条件有那么差么?!”席季恩脸不痛快瞪着自己的母亲。
“阿姨,您甭担心,将来让京大个娶她就得啦,这世上也就只有他受得了她了!”丁小什大咬口抢到的鸡翅含糊不清的开口,道出了事实。
边的正扒着饭的井念京听到这句话口饭差点噎住。
席季恩因为自己的秘密被发现,脸腾的下红到耳根,再看向旁边的井念京,对方似乎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她暗暗松了口气。
思绪却不觉被拉倒了远处,她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扮家家酒,院里的孩子总是喜欢把她和井念京凑成对,渐渐的大家也就认定了这对。
大群孩子起玩游戏的时候,院里的孩子总会对井念京说,顾着你媳妇。那时候,井念京总是红着脸说,她不是我媳妇。却总会紧紧桥她的手,不让她跟丢,因为他知道她天生方向感就不好,在七拐八拐的胡同里总会迷路。
如今,小时候的大院子都拆迁了,院里的人也住进了不同的小区,年少的玩伴大都失去了联系,庆幸的是这个少年直都还在身边。然而那么多年过去了,时间的洪流把很多记忆都冲刷得模糊了,很多东西再也不是小时候扮家家酒那么简单了,身边的这个少年已经长成了女生们心目中神般存在的人物,而自己依然是个没什么长进的小丫头,纵使不愿承认也无法改变两人之间已经横生出了很多距离的事实1(
他们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回不到小时候的那种亲密了。他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不然那张校牌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呢?
席季恩,你真傻!她在心里对自己自嘲声。然后低下头埋进饭碗里,招呼大家继续吃饭。
眼睛慢慢有湿湿的暖意传来。她脸上的燥热已经渐退下去,然而有酸楚却慢慢从胸口里升腾上来了。她讨厌这样脆弱的自己!
可是小时候的记忆太美好了,美好得每次想起来总是忍不住就想落泪。
井念京转头看了眼席季恩有些反常的举动,他低下头也把脸埋进饭碗里,嚼在嘴里的鸡肉竟有些酸,他艰难的咽下,不知是太用力还是出现幻觉,他竟然听见食物滚下食道的咚隆声,仿佛什么东西掉进了黑暗里。
丁小什夹起只炸虾,默默啃起来。原本热闹的饭桌,瞬间安静了下来。席夫人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些个孩子又闹起什么毛病,只安心的吃自己的饭。现在的孩子,个个深沉的跟古时的谋士样,难以捉摸。
吃过午饭,席夫人就去和牌友们打牌了。井念京洗好碗出来,看见席季恩脸闷闷不乐的坐在沙发里,丁小什也难得沉默的坐在沙发上,脸无聊的调台。
井念京在旁边的沙发椅坐下,不太习惯他们俩不闹腾的样子。于是他状似轻松以条谈的语气问丁小什:“她又怎么了?生理期紊乱?”
“估计昨晚乐队演出的感动劲没缓过来呢。”
“什么乐队?你们昨晚又去酒吧了?”
“嗯,她昨晚激动的都哭了2(”丁小什改悠闲的姿势,迅速闪到对面单座沙发,险险避开席季恩丢过来的靠枕!沙发另端,席季恩对他怒目而视。
“不至于吧!”听到丁小什的回答,井念京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声音里是百分之百的不确定。
而这声音在席季恩听来,带有了嘲讽的意味。内心本就烦躁的席季恩,忍不住就朝他大喊:“至于!”
语气里颇有要吵番的意味。
井念京对她莫名其妙的激动表示不明白,看着她怒目瞪视自己的样子,直隐藏的脾气也被挑拨上来了。他是越来越不懂她了,现在她的样子竟是那么的不可理喻。
“你没事吧?”虽然被席季恩挑起了脾气,井念京还是尽力克制着,努力让声音平稳的问她。
席季恩看着他皱起眉头,双眼微微眯起来,连唇线也禁抿起来的表情,明明就是要发怒的样子,他却还是努力的克制着。心里突然对他升起了股厌恶,他真的越来越冰冷了,现在的他就像部机器,让她讨厌的机器!
席季恩朝她大吼句有事,就跑进自己的房间,落了锁。
席季恩背抵着门板缓缓滑下来,蹲在地上,哭出声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为什么,我们越来越陌生了?为什么,她遗失的校牌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难道,那些谣言都是真的。你喜欢她?
那我们曾经有过的小时候,真的都只是过去吗?这么多年来,念念不忘的人真的只是我吗?
“欸,我是爸爸,你就是妈妈了。”那时候,扮家家酒,他微红着脸对她说,有小小地羞怯和小小的兴奋。
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呢?满心欢喜就把自己的手交到他手里3(就好像电视里,新郎新娘在教堂里说我愿意样,那样美好,美好得令人沉醉。
旁边的玩伴们都起哄了,他站在那里握着她的手,大声说:“不许闹!”
那时候他是院子里的小霸王,只要他声令下,院里的小孩都会听他的话,那时候他意气风发,小小年纪,站在院里的沙堆上已有几分号令天下的架势了。
从此院里的孩子都不再欺负她,因为他们都说她是他的媳妇。每次分帮派玩官兵强盗时,他们都会开玩笑说要他顾好他媳妇,他总是红着脸说,他没有这么笨的媳妇!却总是紧紧桥她的手,不放开。
第二十三章
?她记得有次,大家去郊外捉虾,到傍晚才回来。那天她穿了新的凉鞋,那塑料质的凉鞋将她的后脚跟磨出了血。她觉得很疼,跟在队伍后面走得很慢,实在痛得受不了了,只好走走停停,刚开始还看得见队伍的尾巴,渐渐的她就跟不上了,最后她跟丢了。
郊外的小路长满了草,长到她肩膀,她站在那里只看见片刺目的绿。天很快就黑下来了,风从草上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像什么东西在哭,她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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