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得合不拢嘴,接了赏银道一声‘客官慢用’美滋滋的退下,离开时还十分贴心的帮他们把门给带上了。
几乎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纨绔一般没正形的金龙卫立即坐直了身体,只吃菜不喝酒,张大了耳朵密切注意着隔壁房的动静。他们在来之前便是已经打听好了,这间酒楼风景最好、实现最广、价格最高的就只有两间房,于是才有了先前那一出。
此时的洪北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他也叫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正大吃大喝着。
相比他,西门涟即使被美酒佳肴勾出了饿意,却也只是小口小口的吃着,风度天成。
“你们这些贵介子弟就是这点麻烦,明明是饿了,偏偏还这般讲究。”洪北喝了几口酒,说话也是放肆了起来。
西门涟听了只是微微一笑,“习惯使然。”
“这习惯,得改。”洪北睁大一双眼睛,抓起一只酱猪蹄狠狠一咬,咬下一大块肉来大口嚼着,又喝了一大碗酒,豪迈地一拍桌子,“男儿当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那才叫痛快。”
西门涟但笑不语,隔壁张大耳朵听着这边动静的金龙卫却是无一不皱起了眉头,暗忖:哪里来的匹夫?自己粗鲁也就算了还想带坏他们家王妃,太坏了简直是!
“为什么不说话?”洪北歪着脑袋,眼前的人儿忽然变成两个,重重叠叠在眼前晃来晃去,他努力睁大一双迷离的醉眼,呢喃道,“漓君,你是不会喜欢我这等粗鲁的人吧,可是我喜欢你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般如仙的人儿,自从和你分别后我夜夜做梦,再不是那些美娇娥,我梦到的都是你。”
“你醉了。”西门涟拧眉,眸色渐冷了下来,和先前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她判若两人。
可是喝醉了的洪北看不见,他固执的大声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喜欢你的心意是真的。”
隔壁的金龙卫无不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人胆大包天啊,竟然公然打起他们王妃的主意了!
浑蛋啊这是!
今儿他们不给他点教训,那就不是男人!
就在他们集体暴走要冲进隔壁时,洪北却哭了,拍着桌子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可是漓君你为什么是男儿呢?我是男儿,你是男儿,我怎能喜你?这是天理不容的啊!”
吼吼。
金龙卫们顿时高兴了,集体不怀好意的想一回去就要跟王爷告状,王妃人长得好也就算了,气质也是好得没话说。即使是矮了点、瘦了点,扮成男人也有男人喜欢,要是王爷再不长点心看紧点王妃,王妃要是跟人家跑了看他到哪里哭去!
西门涟冷静的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洪北,抿紧了唇不说话,只起身站到一边,任由他发酒疯。
洪北继续哭,“为什么?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为什么‘他’会是男人?老天爷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我?”
他哭,继续饮酒,难得着的一身白裳被酒水浸透,那一层薄薄的布料宛若第二层肌肤般贴在他的身上,宽肩长腿清晰可见。
比起少扬,差了许多。
西门涟盯着他是提防他会做出别的举动,也顺带看了看他,却是不由得把他同君少扬比较,得出如此结论来。
然后就突然有点想他了。
‘啪’的一声,洪北摔倒了,整个人呈大字型趴在地上,醉得一塌糊涂。
西门涟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唤小二速熬醒酒汤,自己则是坐在离桌子甚远的凳子上看着他。
不一会儿小二便是送了醒酒汤来,西门涟令小二给他灌了一整壶下去,洪北起先挣扎,后是渐渐清醒了。
“我没干什么糊涂事吧?”洪北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问道。
此话让隔壁的金龙卫全体以为不耻,醉个酒就又哭又闹根本不是男人。
西门涟不说话,一双清冷的眸子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总是舒展的唇瓣此刻紧紧抿起成一道陡峻的线。
“是我脸上有什么吗?”洪北有些心虚的去摸脸。
“不相信我,就无需说相信我,会帮我,然后一转身就用这般拙劣的计谋试探我。”
西门涟冷静的说完,站起身来。
“漓君你听我说……”洪北忙从地上跳起来,快跑几步拦到她面前,满肚子辩解的话在看到她那一双清冷得几乎可以看透人心的眸时顿时咽了下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沮丧地低下头去。
西门涟冷笑一声,越过他就要往外走。
“漓君,男儿大丈夫心胸能撑船,阿北也不过是奉令行事。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含笑的声音从外面飘进,用木棍撑起的窗户被彻底打开,一身黑衣的洪南翩然而至。
“不信任,就不要给予他人错觉。”西门涟口气强硬,手往脸上的面具撕去,一边怒道,“该是你们的,都还给你们!”
“别。”洪南手快点住了她的|岤道。
西门涟眉眼难掩讥诮,“这条命,你们要,为何要等到现在?”
饶是洪南极擅辩,今日之事却是他们行得不对,还偏生让她给发现了,一时间不免有些尴尬,“漓君,只此一次。”
西门涟不领情,“有一就有二,你们既然不信我,就让我走。我仅自己一人,哪怕是死,也是个明白鬼,不会教人稀里糊涂就害了去。”
这口气冲得,那么一个清冷的人会有这般巨大的反应,肯定是气急了。
“都怪你,出得什么馊主意!”洪北斥洪南一声,一转身立即向西门涟道歉,“漓君,这一次的确是迫不得已,我跟你保证再不会有下次了。你也别生气,现在外边不安全,你若无我们的保护是很难走到你姑妈那里去的。”
“我宁死!”西门涟恨恨闭上眼睛。
“漓君,你听我跟你解释……”洪北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洪南接过,“漓君,是我们这边一个长老昨夜被人陷害出了事,我们奉命追查此事。昨夜除了刘瑜便只有你出去,所以才怀疑你的。”
这事是事实,却是简略了太多。
不说谁出事,也不说被害人的身份,却直接点明了她离开的事实,加之语气诚恳,颇让人以为这话是在阐述一件无奈的事。
可是他话里明显的疑问是——她昨夜去了哪里?
西门涟一听就懂,怆然一笑,“昨夜是什么时候,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什么时候?
洪南洪北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不解。
“是采春。”西门涟狠狠吸了下鼻子,一双眸子睁开时却是盈满了泪水,“这时节正是桃花灿烂时,每逢此时我们都是兄弟姐妹齐上山吟诗唱词,采集桃花回去做桃花酿,再挖出去年这时候采集的桃花酿于夜宴呈给爹娘亲朋……”
她说到这里时声音里已然带了浓浓的哽咽之意,只顿一会,再说话时声音陡然尖锐,“昨夜正是那时候,你们说我出去做什么?!”
洪南洪北皆是面有微红,都是想到此时她是孑然一身,他们再提起她的伤心事,难怪她这么愤怒。
洪南上前解了她的|岤道,主动认错道,“今日之事是我兄弟二人思虑不周,我们在这向你赔罪。只是你一时半会的不能离开这里,也不能揭开这一张面具,这边不止是我们在抓人,还有底下的各处势力也在抓。你若是就这么离开,要想到皇都难如登天,不如就等这后日,我们一起上皇都。”
“漓君,我们向你赔罪,你就别走了好不好?”洪北也过去赔罪,一张脸红得几乎滴血。
西门涟强迫逼回眸中的泪,脸儿朝这边偏了少许。
这是和解的信号。
洪南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不禁想把她推荐给木长老,可转念一想她若是进了宗内长相被人发现,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必定会成为他人之禁裔,他这样反而是害了她。
这个念头想想便是作罢,他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你再在那里委屈两夜,之后保准你就安全了。”
“是啊是啊,保证!”洪北忙附和道。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西门涟终于肯正面面对他们。
洪南和洪北都笑了,洪南道,“今儿阿北约你出来,他就顾着耍酒疯,我看你也没吃什么,我们换个地方,你想吃什么就尽管点,就当是我们兄弟向你赔罪了。”
“不用了。”西门涟客气道,“方才就已经吃饱,依你而言如今已是不早,倒不如现在就回去,我也有些乏了。”
“那好吧。”洪南道。
“走,回去咯。”洪北欢快地上前带路,三人一行下楼,将银子付了后便是离开了。
……
“差一点啊!”
他们离开后,金龙卫齐齐长吐了一口浊气,无不面带庆幸之色。
“你随我跟上去。”阳毛对身边最近的伙伴道。
“好嘞。”那人立即就答应了。
阳毛肃然道,“剩下的人立即将此事禀告给王爷,让王爷做定夺。”
“好!”
他们又商量了些事后,阳毛和一个伙伴追西门涟等三人而去。
洪南和洪北将她送到了地下室内,进去时有说有笑的,当然了说笑的只是洪南和洪北,西门涟在一边只是静静地听着。可就是这样的情形让看守这里的人和牢笼里所有的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就送你到这里了。”洪南叫人把钥匙拿来,亲自客气地打开锁链,拉开门让她进去。
“多谢。”西门涟朝他和洪北分别施一礼,这才转身进了里边去。
洪南等她进去后,又对守卫耳提面令要好生照顾她。守卫听这话,忙不迭点头答应,赌咒发誓一定会像伺候主子一样伺候她,洪南这才满意的一点头,带着洪北离开了。
“您看,您还缺点什么,小的给您弄来?”守卫待他们离开后,走进牢笼,堆满了谄媚笑容的脸跟菊花似的。
“不缺,多谢费心。”西门涟只道一句,便是阖上了眸子。
她这般作派不但未让守卫觉得她这是看不起他,反而越发觉得她身份不简单,于是越发惶恐。
“那小的就告退了。”
“嗯。”
西门涟轻应一声,听着动静很准确判断出他下一步会有的动作,于是道,“不要送奇奇怪怪的东西来,两位既然把我送到这里,也是不想引人注目你明白吗?”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那守卫忙应道。
“那便下去吧!”西门涟淡淡道。
那守卫应一声,“是。”忙退了下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忘了,那一扇铁门并没有上锁。
西门涟只朝他离开的方向看上一眼,冷淡的眸光在蹲在一边的奇葩二人组脸上扫过一眼便是收回,阖上眸子休息。
染青衣咬着唇,不复昔日活泼,大大的眸子里有泪水翻滚着,好半晌才鼓起了勇气问道,“公子师傅,你不是他们一伙儿的对不对?”
西门涟不答,清冷的面庞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在染青衣的认知里,沉默等于默认。
她积蓄在眸子里的眼泪顿时决堤,声音里也带了哭腔,“你是骗子。”
另一道清冷的声音却是响起,“公子从未骗过你们什么,一直都是你们在叫她,扰她。甚至是这称呼,也是你强加于她头上的。”
是上官漓月,她往这边行来,明明是衣衫褴褛,她一头青丝却是丝毫不乱,行走间步伐宛若丈量,每一步都是相同的距离,不急不慢张弛有度,名门闺秀风范尽显。
染青衣抽噎着,指着西门涟道,“她和他们一伙儿的,是害你的人的帮凶,你为何还要对她这么客气?”
单纯的人的世界非黑即白,却不曾想这世间还存着极大的灰色地带。也不会想到有些事即便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也不是事实。
上官漓月面色微白,可经过这两日两夜的沉淀,她情绪比之最初稳定了许多,再不会因为他人一句无心的话就痛得不能自已。
她淡淡道,“伤我者是他人,不是公子。”
“可她是帮凶啊!”染青衣一脸的不可置信,“即使她没有参与,那也是他们之中的人。蛇鼠一窝,他们不是好人,她会是好人吗?”
“公子不是坏人!”上官漓月斩钉截铁的道,怒眸一瞪染青衣,“这两日公子的好饭好菜都是你们吃了,何曾说过半句?你们吵吵嚷嚷让所有人受不了,公子可曾朝你们发过脾气?”
染青衣顿时面有愧色,却红着一张脸梗着脖子道,“她就是坏人!”
“你简直无可救药!”上官漓月冷冷别过脸去,跪坐在西门涟的脚边,“公子,切莫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
“你是不识好人心!”染青衣气呼呼的样子像是炸毛的猫。
“大小姐,您就别说了。”一直充当背景的修言上前制止道。
“我偏要说!”染青衣怒瞪修言,“怎么,准她做就不准我说了?她整日这般坐着,指不定打了我们的坏主意,一旦付出行动,我们会就会剥得连皮都不剩。这样你还要帮她说话吗?”
修言一愣,旋即道,“公子不是坏人。”
“她就是坏人!”染青衣怒道,一双大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他,仿若他再敢说一句忤逆她的话,她就会扑上去胖揍他一顿那般可怕。
修言顿时就不说话了,被吓得。
“哼!”
染青衣这才满意的哼一声,往外边行去,修言忙跟了上去,叫她慢些慢些,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上官漓月从他们身上收回视线,望向西门涟,却见那一张脸沉在黑暗里,呼吸轻浅,几乎听不到。
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她也无所谓吗?
是事不关己所以不关心,还是真的如那咋呼的人所言其实到这里就抱着不纯的目的?
如果是这样,她……
手捏紧了衣角,她重重阖上眸子后又快速睁开,豁然抬起头来,上官漓月正要开口,却惊见面前一双清冷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那样冷的目光,几乎是能将她心思全部看破,让她羞愧的觉得自己私心里所有的丑陋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想低下头,脖子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固定住一般,一动都不能动。眼眸也挪不开,她心跳如擂鼓,捏着衣角的手掌心生生捏出两把冷汗来。
就在这时,西门涟微启唇。
上官漓月的心跳到前所未有的剧烈程度,双眸、双耳都扩到最大程度,不想放过她一句话,哪怕是一点希望的情绪。
在她这般热切的注视下,西门涟仅仅是淡淡别过眼,一抿唇后,便是阖上了眸子。
竟然什么都没说?
上官漓月差点从地上跳起来,一双瞠大的眸子里写满了愕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明明是看见她动了唇的,明明……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西门涟唇角微勾,却是很快平复,她的确有说话,但这句话仅有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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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o12:卿心如铁
西门涟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何曾在意过他人的看法?
不过区区口角,不过是不相干的人,她岂会多想?
所以她说,“多余。”
只是不想同他人说话,这两个字是隐于唇间,未发出声音来。
上官漓月怔怔望了西门涟半晌,却见她根本没有开口的迹象,不禁失望地低下头去,想到自己因为一时思虑不周惹到她,以至于让她对自己有了防备,心中越发难过。想着想着,也不免埋怨起她的狠心来,看她和那些人亲近的模样,显然是熟识的,只要她对那些人说一声自己便能离开这里了。可是任凭自己苦苦哀求她都不为所动,这人心肠莫非真是铁铸的不成?
思及此,她重重一咬牙,刚想抬头,倏尔眼前又浮现那一双几乎能将人心思看透的眸子,心里一凉顿时就没了开口的勇气,在心里暗暗思忖道:猜不透她的心思,如今自己是多说多错,倒不如干脆闭了嘴,只要一步不离开她的身边,谅别人也不敢再对自己怎样。
这般想着,也就直直跪坐在了西门涟的跟前。
西门涟稍动脑子就能猜到她打的主意,却不点破,只是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玉佩现在在金龙卫的手里,不出意外他们此时已经有人跟来探听消息,她在这里的消息也定是第一时间传递给了君少扬。她相信君少扬看到消息立即会令人来接应她,而这同时,毕蓝等人也应该沿着她沿路留下的信号在找他们了,只要他们能汇合那便是她最大的助力。希望是越早越好,也免得这些人再犯下多的杀孽。
被抓到这里的少年少女们正值人生最好的年华,卷入这场是非何其无辜?可恨那些钻营小人为一己之私礼,枉顾人伦乱造杀孽,简直可恨!
可现在她不能乱来,恶虎难敌群狼,更何况她功力还未完全恢复。即使是恨,也要去强行忍下,一直忍到机会到来的那时候。
等吧!
她深呼吸一口气,尔后慢慢吐出,自回到这里便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旋即想到随她进来的几个少年,眉心顿时一拧。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形怎样了?
西门涟睁开眸子,将骨蛾放了出来,骨蛾悄无声息地从铁笼的缝隙里飞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飞了回来,身上药材的味道或浓或淡有五种,说明所有人都还在。
这样,甚好。
西门涟静下心来,阖眸休息。
她做这些动作并未发出一点声音,上官漓月又是一直低着头满心盘算,故而未能察觉。
……
约莫是傍晚的时候,再次有人送饭过来,西门涟照例是不想吃的,那人却不似前几日只是把食盒放到她身边就走了,而是将食盒郑重地交到了她的手里才离开。
“谢谢。”她难得开口。
“属下职责所在。”那人说完,再施一礼。
西门涟眸色微动,从容接过他手上的食盒,也在手交汇的瞬间,一块微凉之物从那人的手滑入她的袖子,两人视线有短暂的交汇,片刻后同时移开。
“再过几日便可泛舟游湖送莲花灯祈福,届时君可否与漓君同去?”西门涟不动声色问道。
莲同‘涟’音;君便是君少扬,她是问他,君少扬现在情形怎样?
那人回道,“爷之父亲大病初愈,积压之事全部都是爷在处理,一时间很难抽出时间来。漓君公子的话属下定会转达,稍迟些回复您。”
“那便多谢了。”西门涟道。
那人回道,“漓君公子客气了,属下告退。”
说完,他便退了下去。
西门涟拎着食盒默不作声坐下来,看一眼上官漓月的方向,两人视线一交汇,上官漓月顿时有些狼狈的移开了眼,低着头扒饭。
西门涟淡淡收回目光,手伸入袖子里去掏出那人丢入她袖子里的东西。那物一入手便是一片温凉,巴掌大小,纹路极深,不用仔细瞧便知是玉佩,且还是先前她送出去的那一块。
西门涟明艳的眸子里顿时有了一丝难得的喜色,却是不动声色将玉佩再次绑在手上,然后打开食盒,慢条斯理地用了起来。
食盒里的菜肴都是她爱吃的,她吃得很香,却也不算太多,最后用未吃完的包子屑在最底下的盘子里拼出两个字,然后将食盒盖上。
上官漓月好不容易用完饭,按捺不住好奇偷偷朝她这边看,正巧看见她在往盘子里丢包子屑,觉得无比惊讶,却也不敢凑到她跟前去看,只揣测今夜可能有事情发生。可她也有些不确定,若是人家只是丢包子屑玩呢?
上官漓月想不明白,却是主动地稍稍离她远了些,然后佯装休息一边注意着她那边的动静。可是一会儿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她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即使努力想要挣开眼睛却也抵抗不住那不断涌上的睡意,一会儿后她终于再撑不住了身子往边上一歪,直睡了过去。
西门涟瞥她一眼,指尖一缕细粉无声落入身下的干草里,不留痕迹。
她偏头,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随即屈起双腿,手交叠搁在膝盖上下颌轻搁了上去,看似漫不经心却是有意关注着守卫们的动静。
约莫半个时辰后,送饭的人过来收碗了,那人过来时西门涟抬眸看了他一眼,阖上了眸子。
那人离开后,和所有送饭的人一起将食盒送到了厨房,却在掩人耳目处将食盒打开,看到最后一层用包子屑拼出的‘小女’二字,一抹暗色流光从他眸中一闪而过。
然后,他将食盒一偏,看到那包子屑散开后才转身将食盒混在要清洗的食盒里,混入人堆里往外走去。黑色的身影走入荒凉的后院,四下观望一番,旋即足尖一点地,那身影宛若流光划过天边,转瞬便是消失不见。
……
许是因为前两日这里带了许多少年少女走的关系,这一夜总算是消停了些没人再过来领人,于是相对来说还是挺平静的。
子时时分,有了一点小动静。
“五爷交待的,让给公子送点东西。”低眉顺眼的人捧着干净的衣袍,身边还跟着个约莫七岁左右的小小少年。
“这边。”守卫端详了他们一番,确定没什么异样后才领路,取腰间的腰身打开了缠绕在铁门上的锁链。
“谢谢。”那人道一声,小小少年拉开了铁门,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里边传出一声声瘆人的骨节错位声。
“出什么事儿了?”先前给这边开锁链的守卫闻声走了过来,疑惑地问道。
“小孩子一不小心摔折了手脚,正给接回去。”里边传来应声。
“这样啊。”守卫也没怀疑,往边上走了去。
不多时,那领着小小少年的人便是走了出来,跟那守卫说了告辞的话后便是往外走了出去。
一路,三道口令,对上后才到后边荒芜的院子,使轻功彻底离开了这里。
他们的目的是还是白日里的那个酒楼,才落脚,那门便是从里边被打开,一大帮人齐齐迎上来,看见那人和边上的小小少年后,无不瞠目结舌。
“王……王妃?”
好一会儿,才有人傻乎乎的叫出声来。
“进去再说。”
缩骨成小小少年的西门涟越过愣成木桩子一般的他们,直走进屋内。
听到这清冷的声音,众金龙卫顿时如梦初醒,忙走进去,走到最后的主动关上了门。
在屋内,西门涟坐上座,等他们全部入座后冷声道,“我现在所在的是一个地下室,那里关押的都是十几岁左右的少年少女。里边看守的人有八人,今日与我同行的两人都是高手,他们有四兄弟,两个内家高手,两个外家高手,他们同属于一个宗门。这里还有一个长老和六个属下,他们实力都很强,外边的情形我暂时还不清楚。”
说到这里,她一顿,想了想又道,“你们向他们动手时一定要小心,事后不能留下任何可供人抓住的把柄。等这事完后,你们也仔细查查看这宗门是哪里冒出来的?在我看来这些人个个都不简单,可不是一般的宗门能供得起的。”
“是。”众金龙卫齐应,可一双双眼睛却是管不住的往‘缩小版’的西门涟脸上看。小小的人儿粉雕玉琢一般,一双眸子水汪汪的,小嘴儿粉嫩嫩的。大家纷纷想着:若是她的脸上不是一片冷色的话,这小模样简直太招人喜爱。
一双双灼灼如贼见到珠宝的视线的注视,西门涟怎可能忽略?只是她早习惯他人以她为中心,这些目光她都选择了无视。
“毕蓝和我的一些人也在这里,你们试着联系她,然后告诉她,计划改成这般……”西门涟一五一十将自己的另外想到的计划说了出来,金龙卫们越听眼睛越亮,等她说完一个个的都拍掌连道赞成,然后都有同感——不愧是王爷选中的人,心肠一样黑呀。
西门涟再叮嘱了他们一些细枝末节后看时候不早,起身,“我先走了,你们早些休息,等找到毕蓝一切按计划进行。”
“王……王妃,你把这个拿着,只要吹这哨子,随时都可以找到我们的人。”阳毛呐呐的道,要他看着一小孩子模样的人叫‘王妃’,真心有些叫不下去啊!
“嗯。”西门涟扬手接过,藏在了袖子里。
“请。”先前就是阳毛带她来的,自然还是阳毛送她回去,另外那小孩子还是要换回来的,不然要是招人疑心了可就不好了。
西门涟点头,往外走去。
阳毛跟众金龙卫打了声招呼后,也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两人一行,一前一后落地,还是沿着原路返回。
阳毛这一次借了‘四爷送被子’的理由,将西门涟裹在被子里给送了进去,然后用先前的被子将那孩子给换了出来。
守卫皆知西门涟是做主的几位爷很看重的人,再者阳毛又没带别的东西,也不同他们套近乎,这似乎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就大方放行,连汇报都给省了。
阳毛回去后西门涟依旧静静倚靠在原位上,然后尽量小声的将骨节拉回原位,弄好之后她拉被子盖在身上,在被窝里换上先前穿的衣裳,一切妥帖后才和先前一般隐在黑暗里坐着。
时间,缓缓过去,月落日升后又是新一天的开始。
只是这一日,一开始便是有些不寻常。
“奇了怪了,都这个时辰了,送饭的怎么还没来?”守卫们最先嚷嚷出声,一番讨论后其中两人离开这里往外边走去。
上官漓月这时候刚醒来,一听这话下意识的看向西门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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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迟了,又……迟了……
耷拉着脑袋的灵儿弱弱的道歉了,然后希望大家莫要见怪,这几日工作真心忙,呜呜,写不过来。
谢谢fra99妹子的一张票票(新妹子,真乖),谢谢annig的五张票票(好多哟,百~万\小!说的妹子真心厉害,这得同时看多少本呀?佩服),谢谢464879419妹子的五颗亮闪闪的钻石(灵儿羞答答的表示感谢,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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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o15:夜有所梦
烈日当空,晴空万里,无风。
“驾!”
“驾!”
“驾!”
喝声近,数匹骏马从远处官道携滚滚灰尘奔城内而来,守城的士兵闻声持银枪戒备交叉相拦,高喝,“来者何人?!”
“晋北毕氏本家子弟,急赴皇都,此乃路引!”
毕蓝一马当先,于城门急勒住骏马,马儿长长一声嘶鸣,马蹄重重落地时她倾身将一叠路引递了过去。
“放行!”
士兵看过后,立即放行。
“走!”
毕蓝转身,对后边的喝一声,数匹骏马以风驰电掣之速入城,都不待人看清身影,那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便是消失在了人的视线之外。
“不愧是晋北毕氏子弟啊!”
有闻名者,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投以无不羡慕的目光。
晋北毕氏,世代多出武将,北越的著名的武将皆是出自这个世家大族。而今朝内人尽皆知的正一品的掌銮仪卫事大臣,以及从一品的将军和提督也都是出自晋北毕氏,从这就不难看出皇帝对这个家族的重视。抛却这些来说,晋北华氏人才辈出,男儿大多英勇善战,女儿个个巾帼不让须眉,这个家族不强盛简直没有天理。
这些,毕蓝都对西门涟说过。
“就在这休息半日,夜间继续赶路。”一家较为体面的客栈前,西门涟勒住马绳,马彻底站稳后她转身对着诸人命令道。
“遵令!”金龙卫齐齐勒马,尔后整齐划一从马上跃下。
“毕蓝!”西门涟喝一声。
“卑职在!”毕蓝上前。
“先去打点吃食和住房,我们在这等你!”西门涟道。
“遵令!”毕蓝领令进客栈,不一会就将一切打理好,交待了小二为一匹匹骏马洗刷后领着西门涟一干人等走进客栈内。这次因为赶路之故,为防风沙,所有人都戴上了帷帽,全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的,故而一行人进去引起了客栈内食客的全体注目。
在众所瞩目里,他们若无其事上楼,听毕蓝分配而找到自己的房间,快速洗漱,用膳,然后争分夺秒的休息。
这些时日,他们都是这般过来,倒也不觉得辛苦。
“王妃,您这面色极是难看,莫非是病了?”毕蓝服侍着西门涟就寝,发现她脸色相比之前更为苍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西门涟拧眉,伸手揉揉发胀的太阳|岤,“许是感染了风寒,迟点喝点姜汤就好了。”
“您这样卑职可不放心,要不趁着时间尚早,卑职给您请个大夫看看?”前儿紫莹才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至今未见好转,不得已只能把她同石大锤给留在了东山镇的行宫。现在这里就没一个懂医术的,她情况看起来又不是很好,毕蓝真的很担心。
“不用了。”西门涟拒绝,“再有一夜一日我们便能赶到皇都,这点小病不碍事。你赶路也累了,去休息吧!”
“卑职在这守着您。”毕蓝不放心,不肯走。
“下去!”西门涟眉头紧拧,冷喝一声。
毕蓝面上顿时浮上挣扎之色,可在看见她那冷厉的眉眼时,又是一阵为难。她不敢惹她生气,只能退而求其次道,“王妃,卑职就在您隔壁,有事您叫一声,卑职立即过来。”
“嗯。”
毕蓝这才退下了。
……
西门涟很累,一阖上眸子便是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后,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对话声。
“你说,我们要真杀了他,会不会有罪?”
“笨,刺杀皇子,那可是灭族的大罪。”
“不杀的话,我们又能怎么办?我们的性命可都捏在那个女人的手里啊!”
“蝼蚁尚惜命,能多活一日便是多活一日!”
“杀了他,才能有活路。”
“反正他是皇城一害,把他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不过啊,虎毒不食子,你说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太子是她的儿子,厉王爷不也是她的儿子吗?”
“皇家事,我们怎能理得清?”
“夜里动手,都做得干净点。”
“是。”
然后便是觥筹交错声,谈笑声。
西门涟再睡不安枕,可却无法醒来。
刺杀皇子、那个女人、皇城一害、太子、厉王爷、做得干净点……这些词汇在她脑中不停地冲撞,冷汗湿透了她的衣衫,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揪紧了再揪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指节根根泛白。
“少……少……少扬。”
她艰难唤出心心念念的名字,眼前黑雾散开幻化成一张清俊无双的容颜来。
她欣喜不已,他也看见了她,俊容上露出笑容来。
“少扬!”
她欢喜地扑入他朝她敞开的怀抱,却在此时惊见一头猛虎猛扑向他,血盆大口朝着他的头重重咬下!
她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倒流,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一双瞳眸睁大到极点,想要扑上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那猛虎却在此时当着她的面将他整个人吞下,嚼着嚼着,鲜血从它锋利的牙齿缝隙里不断流下,流下……
“少扬!”
她崩溃的凄喊出声来,整个人从床上霍然从床上坐起。
“王妃,您做噩梦了吗?”毕蓝担忧的声音,忽然响起。
王妃?
西门涟怔怔的望向毕蓝,模糊的视线缓缓汇集落到毕蓝的脸上,再到周边,半晌后呢喃道,“只是梦吗?”
“当然只是梦,噩梦是当不了真的。”毕蓝拿帕子为她擦着额头的冷汗。
“呼。”西门涟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接过她手上的帕子,“没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申时。”
“取一套干净的衣裳,另让小二送一桶热水来,我洗漱后便可以上路了。”西门涟掀被子,只披一件外裳,都未着靴便是从床上走了下来。
“遵令。”
“等等。”
在毕蓝要离开时西门涟叫住了她,“你找小二私下打听下,看看我们周边这房间内有没有住什么可疑的人。”
后边猛虎的那一段是梦,前面的她不认为只是梦那般简单。
“遵令。”毕蓝虽然不知道她此举用意,却还是照办了。
不一会儿西门涟要的东西小二便是送了来,毕蓝让小二退下后一脸凝重的禀告道,“王妃,您房间对面的第三间房先前有十五名着统一服饰的男子入住,他们点的皆是好酒好菜,还戏说是兴许是最后的晚膳。他们给银子极为大方,据小二说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杀过人的,不好招惹的样子。就在半刻钟前,他们上路了,是往皇都的方向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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