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自己和周嫂在家,那岂不是嫌疑太大了,还有,既然是这么名贵的东西,这陈小姐为什么要戴着出门,有钱人的逻辑还真奇怪。
像解答她的疑问一样,陈一诺说:“这支金步摇母亲本来是不舍得给我的,看我喜欢,就把它作为嫁妆送给了我。”说嫁妆的时候,她害羞的看了一眼6子川,扭过头去。
大家都寂静无声,在坐的都是一家人,除了江一米。江一米说:“既然是这么名贵的东西,为什么不报警?”
6大松赶紧制止道:“不能报警。“是啊,堂堂6家,怎么能祸起萧蔷,内部出现盗贼呢。
6小海说:“陈小姐,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戴着出去,或者放错了地方?“
陈一诺又想了想说:“绝不可能,我明明摘下来就放在抽屉里的盒子里。“
本来这样的场合,江一米应该少说,但是只有她是外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查明白,她难免会有嫌疑。
“那昨天有谁到陈小姐房间去吗?“
6小海说:“能去陈小姐房间的,除了我大哥,就是打扫卫生的周嫂。“6子川能自由出入陈一诺的房间,这本来是心照不宣的事,两个人本来就有婚约,可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江一米联想起昨天晚上的疯狂,还是觉得心里赌的难受。
这里的气氛太扭曲了,她要早点离开。
周嫂一听说到她,她干净摆手说:“我就是打扫打扫卫生,我在6家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动过主人的东西了。“
陈一诺喃喃地说:“那怎么办,找不到那支金步摇,我父母一定会生气的。“
周嫂看着6大松,请示似的问:“6老板,要不我的东西让陈小姐检查一遍吧,这样彼此都安心。“
陈一诺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都什么时代了,还来私自搜查的一套,太不尊重人了。“
周嫂很坚定的说:“我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出去过,大家搜查一下,正能洗脱嫌疑。“
周嫂把自己的箱子一个个的都打开,像电视上抄捡大观园那样。6大松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而6子川的脸隐在烟雾里,只剩下两只冷峻的眼睛偶尔闪过一丝狠戾,而6小海则始终做了这幕闹剧的旁观者。
自周嫂坚定的要搜捡开始,江一米也不再说话,冷冷的作了一个旁观的角色,她倒想看看这幕闹剧如何收场。
搜捡完毕,很干净,周嫂也长舒了一口气。大家再次陷入沉默之中,周嫂看着江一米,好心地说:“江小姐,昨天晚上就我们两个在家,要不你的箱子也让陈小姐看一下,这样的话,你也能安心的离开。”
江一米冷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6小海先恼了:“周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江小姐,她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们要查她,还是先来查我吧。……陈小姐,你就这么笃定东西是在我家丢的。如果是这样,大家都有嫌弃,要搜也先搜我们,轮不到一米。”
“无论以后有什么事情,都有我在身边。”十八岁的李小刚曾经郑重的许诺过,不让别人伤到自己发毫,那曾经是多么温暖的诺言,五年前,她还拥有这份关怀,五年后,从想过,这份关怀还会始终存在。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是,此时的6小海或许还是那个米江岸边的青年,但江一米,却已经是蒲柳之质,残花之身,并且她曾经跟的那个人,是6小海的亲哥哥。无论如何,这份关怀,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拥有了。
6子川感受到江一米心情的变化,眉头皱的更紧了。江一米不想再依赖,无论是6小海,还是6子川,因为依赖会是一个人的死|岤。
她看着杯子里袅袅泡起的茶叶,冷冷的说:“要搜我的箱子,可以。搜到了,我给大家个说法。但如果搜不到,还请陈小姐,你给我个说法。”
陈一诺沉不住气了,恼怒道:“你要什么说法,你知道那个金步摇多少钱吗?如果真的搜到,够把牢底坐穿了。”
江一米笃定地说:“那好,咱们今天就请警察来,搜到了,我坐牢。搜不到,你们诽谤我,你坐牢,怎么样?”
陈一诺没想到江一米这么强硬,想了想,说:“好,就按你说的办。6叔,请你打电话找个警局的见证人来。”
在等着警局来人的过程中,屋子里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下都能听到,各个在想着各人的心事儿。过了一会儿,陈一诺说:“本来我们事情不必搞的这么复杂,江小姐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6小海斜了她一眼说:“陈小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那金步摇是祖传的,这个责任别说江一米,我们谁也担不起。这次要是找到,我建议你就天天戴在身上,这种价值连城的东西,我们小门小户的可没见过。”
陈一诺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昨天晚上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她以为和6小海建立起了友谊,他和6子川那种冷冷的表情还不一样,6小海很宽厚,很温和,也细心体贴,非常会照顾人,能体贴到女孩的心思。
昨天晚上,他不再喊她“陈小姐”了,而是喊她“一诺”,这么短的时间,6小海不但对她生疏,而且客气里面还有三分恼怒了。
一定是她,都是因为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陈一诺的人生顺风顺水,父慈母爱,富甲一方。一直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挫折。
门铃响了,与6家相熟的一个警官走进来,听闻了经过后,打开江一米的箱子,陈一诺貌似平静的看着陈警官检查里面的每一件东西,但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洒了出来。
“怎么样?”检查完,6小海问。
陈警官摇摇头说:“没什么东西”。而6大松却被江一米箱子里一张相框吸引住了。相框里的女人年轻秀美,笑容温柔恬静,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温和的看着屋子里的人。
“不可能。”陈一诺失声说道。
第三十七章:青春是用来回忆的
“怎么不可能?”江一米敏锐的抓住陈一诺话里的漏洞:“在我的箱子里找不到你的金步摇怎么就不可能了,陈小姐,这个事情你还真得给个说法。”
陈一诺眼神透出明显的慌张,她向周嫂看去,周嫂慢慢的摇了摇头。
陈一诺说:“慢着,我再检查一遍。”她把江一米的东西仔细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江一米淡定的看她翻来翻去,嘴里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6大松说:“好了,陈小姐,别误了江小姐的飞机。”
江一米收拾好东西原来准备离开,陈一诺说:“金步摇找不到,屋子里的人都不能离开。”
江一米问:“你有搜查证吗?你有拘留证吗?如果有,我愿意配合。如果没有……那就对不起了。”
江一米拿着行礼,正想扬长而去。突然屋顶的吊灯轻轻的晃动,江一米惊呼了一声“有地震”。
6子川一个箭步奔到江一米面前,连拉带拽的把她带出门去。而6小海第一反应是去拉6大松,陈一诺却很反常的去拉江一米的箱子。
走出院门,却是一场虚惊。江一米在归途中,想起6子川在危急的时刻一刹那的手足无措,突然觉得,释然了,没有爱,也没有恨了。
在危急的时刻,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发自内心的。6小海选择了亲情,他没有错,因为离别的这些年,他会寻找回来的亲情会更加珍惜。而陈一诺选择了自己的箱子,这说明箱子里有她需要的东西。
江一米在飞机上拿出那支金光闪闪的步摇,本来她并不想要。但是,昨天收拾好行李,明明是提手朝里放的。早晨起来却朝外放了,这让一向细心的她觉出了异样。打开箱子看了看,就看见这支漂亮的金步摇赫然的躺在盒子里娇羞地展示着无限风情。
不是她的东西她不要,但送到她门上来的东西,那叫盛情难却,怎好拒绝啊。其实,她也不是爱费心思的人,皮箱里面有一个夹层,她直接把它塞在夹层里面。东西肯定是周嫂打扫卫生的时候放进去的,她一味的在原来的盒子里找。看见盒子里没有,早就吓慌神儿了,只怕现在陈一诺还在怀疑周嫂私吞了这步摇。
江一米并非不聪明,有些事情不是她不会做,而是她不愿意。
回到米江,江一米一个人在家里收拾以前的东西,准备把不用的都丢掉,就像丢掉一部分记忆,轻装上阵一样。但是,却翻出两本笔记本,其中有一本发黄,是自己年少时期写的东西,而另一本厚厚的发黑,并且上了锁。
她拿出黄|色的笔记本,翻开是一串稚嫩的字迹,那是年轻时候写过的一段文字,关于她和李小刚,现在再翻出来看,恍如隔世。
“1983年的春天,小河两岸的桃树开满艳丽的花朵,夹杂着嫩黄的野花,碧绿的树叶,一副烂漫又烂漫的小镇三月图景。在那一年,我第一次见到他。
第一次见到他,是三月的一个晚上。传闻镇里李某从集市上买来一男孩儿。
李曾是镇郊民兵排长,脾气暴躁,性格乖僻,家里养了一把子水葱似的四个女儿,但是却没有男孩,这始终是个遗憾。
李在1983年的这一天,打算去集市买头牛,拿了85o元,而正是这个数目让他从人贩子手里买回一眉清目秀的男孩。
听闻此事,好事的邻居都前去观看,5岁的我也在其中。转过一条街才到他家,模糊记得那夜似有清冷的月色。
远远听见哭声,到了他家门口,一个男孩正奋力的边哭边向外爬,李在后面用订了钉子的鞋追着打。
他一抬头,我看见一双无比倔强的眼睛和一嘴参差不齐的牙齿,后来他说他的牙齿是因为在车上哭闹被人贩子给掰的。
而大人们去说话的时候,他却和我一起走到院子里,对一只绵羊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六岁的时候,嘴特别的馋,在街上和奶奶玩耍,过来几个男孩,手里拿着半青的枣。
我看见以后又哭又闹,非要青枣吃不可,调皮的男孩子一个一个都过去了,他在最后,把手中的青枣分了一多半放在我面前。
孩子总是有点欺生的,很多人想欺负他,喊他“八百五”,也很少有人能真正欺负到他,因为他很能打架。
有一次他把一个喊他“八百五”的男生打的掉了两颗门牙,还有一次把一个女生的脸打肿了。
从六岁开始,我还有其他两个小伙伴常和他一起玩。但孩子的世界也是变化无常的,一有别人挑唆,我们有时候也喊他“八百五”,他也和其他两个小朋友打过架,好在他没有打过我,大概是因为我瘦弱的缘故,他说有一次他气的在地上打滚,但是还是没打我,对这个我没有什么印象了。
七岁的时候开始上学,我是好学生,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木桌椅上,他是差生,坐在最后一排,砖垒的桌椅上。他坐在我后面,上课就睡觉。
但一有什么节目总是很积极踊跃。比如老师说,“今天我们学唱歌,有哪个同学上来先唱一个”,他就会第一个上去,唱个“大苹果”什么的。
刚上学的时候,粗心的我经常忘了带铅笔,他也经常性的把铅笔给我用,自己不做作业,每次都挨老师训。
期末的时候,为了假期作业能按时完成,老师把学生分为几个学习小组。优秀的学生做组长,带领大家共同学习。
几个小组长分派完毕,没有我。我有点失落。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向老师喊:“某某也学习很好,为什么她不是组长呢”,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老师派了个第一小组副组长的职位给我,虽然这个副组长是可有可无的,但是也是他奋力为我争取来的。
八九岁的时候,他经常在晚饭后去我家玩。那时的我似乎对另一个男生有着朦胧的好感(很早熟吧),原因就是那个男生学习成绩好,经常在上课的时候站在讲台上,拿着教鞭领读。
他领读的样子让我印象很深刻。所以做游戏的时候我也很想和那个男生一组,但是由于我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黄毛丫头,再就是做什么游戏都很笨,所以那个男生并不希望和我一组。
自愿和我一组的也只有他,很多时候他替我受罚,但是他学习很差,不过在打架上很有成绩,常和他在一起玩,也让我免受了很多欺负。
十岁那年的夏天,我们聚集了几个人一起去镇附近河边牧羊小河作为两个镇的分界线,紧紧依偎着我们的小镇。
河水清澈,有的老人打河水做饭。一到春夏之季,岸边碧草连天,堤上绿树成荫,是我们儿时的乐园。
那时我们每天一早把羊赶到河边,有时几个男生就去偷对岸的桃子,地里的瓜果,而胆小的我只有乖乖的守着羊群,等他们归来。
也就是那一年,他买了个的蝴蝶结给我,是一个黄|色的,很普通,我没有戴过。
以后的几个夏天大抵如此,所不同的是,有点伙伴淡出了我们的生活圈,有的又加入,我们从放羊,又改为放牛,而我们两个一直还在。
十三、四岁是很害羞的年龄,也还一起玩,但不知怎么的就有了偷偷摸摸的感觉,心里不那么光明正大和理直气壮。同龄人也越来越多的开起玩笑。
他在夏天的晚饭后仍然去我家看电视,他的姐姐们也故意问着他,“咱们家有电视,你怎么天天跑人家那里看呢?”
放假的时候,还一起去小河,不过他走河岸上,我走河谷里,感觉比小的时候多了点东西,又少了些开心和快乐。
十五岁,他转学了,而我依然是优等生,时间和距离渐渐的淡开。暑假的时候,听姐姐说,他有时还放牛,还结识了邻镇的几个女孩,因为他长的英俊,有两个女孩很喜欢他,而他也喜欢其中的一个。
有天晚上,在家吃饭,有人在屋子后面踹了几脚,出去看时并没有人。回到家,屋子又被人踹了几脚。如此反复,奶奶忍不住出去喝斥了几句。
饭后已经很晚了,寂静的街上突然传来清脆响亮的口号声,那是熟悉的童年歌谣,我走出家门,寻声而去,看见我童年时的“新郎”在清冷的月光下,穿一件黄衫,站在街中心的石碾子旁边。
这年秋日,耕种麦子的季节,我去给农村的亲戚帮忙。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垂在腰间,表姐也在。
他从地边上经过,身后有个短发清爽的俏丽女孩。姐姐认识那女孩,就停住说话。那个乖巧的女孩看见我,客套的问姐姐:“这个就是你表妹吧,长的可真好看”,而他坐在地边,什么也没说。
他们渐渐走远,消失在秋日午后三点的阳光中,十年共处童年时光渐渐被我抛到脑后,如同米江岸边暮春飘落的花瓣,那一天,我感觉,我长大了。“
这么多年以后,江一米再读自己这篇小资的文字,感慨颇多。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下写了这篇散文,其中不乏不实际的内容。但她清楚的记得,当时为一个邻镇短发俏丽的小姑娘吃醋的情景。
之所以能矫情的说自己长大了,是看不过他和除自己之外的女孩子说说笑笑的情景,他和那个女孩嬉闹的样子,每一个午夜梦回都能惊出一身汗来。但是,当时自己又不能去问。
除了淡定的说一句:我在一个秋天长大,或在一个秋天老去,才能显出自己不在意的淡定。
青春,多么美丽的青春,可惜只有一次,只有一段。她和李小刚,终究是过去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是永不再来的青春时光。青春是用来回忆的,所以往后的日子,两个人并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第三十八章:爱的最高境界,是经得起平淡的流年
不远处的街头不知道谁在放着那着ruru的《美丽心情》,江一米也像在歌声里唱的那样,在天空微露着淡蓝色的晴的季节,读以前写的日记,隔了岁月的烟尘,她还是能看见那个米江岸边叫江一米的姑娘对初恋的执着。
后来江一米喜欢上读小说,古代的,现代的,穿越的,架空的……各种类型,但在她喜爱的各种类型的小说里,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男女主角最好是青梅竹马,所以,乔平安不止一次的说她是“青梅竹马控”。
江一米把黄|色的笔记本翻了一遍,把上面的灰尘小心的擦掉,她没有烧日记的习惯,纵然再也回不去了,但这些过去,真实的存在过,那是岁月留痕,她愿意当作纪念。
黑色的笔记本厚实,带了一把小锁。江一米依稀记得母亲常把这个本子拿出来翻,等她进来的时候又会匆忙放进去。
江一米打开家里那件檀木的红色橱子,那件箱子据说是祖母的陪嫁,后来又传给了江一米的母亲。在江一米的记忆里,小时候很多好吃的东西都是从这个箱子里拿出来的。小的时候,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一个黄澄澄的大梨,母亲总是能像变戏法一样从橱子里变出来。
现在打开它,还能闻到一种淡淡的水果香味,母亲胡敏如是个很细心的人,她的衣物放的整整齐齐,好像她还陪在江一米的身边。
在衣物的下面,一串钥匙静静的放在最底下。江一米打开黑色的笔记本,几张照片先掉了出来。
第一张照片上是一个姑娘:扎着两个小辫子,好像在肩头能扫来扫去的样子,眉目清秀,神采飞扬,背后是盛开的木槿花。
而照片下方有一行遒劲有力但又不失秀气的小字:等你,在十六岁的木槿花下。
第二张照片是一个少年:浓眉修目,含着微微的笑。照片的背景是大江,风扬起他的衣角,意气风发的样子里还稍带点儿年少的羞涩,那种羞涩有让人怦然间心动的力量。照片的下角是两句诗:“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照片里的人,确实是6大松,江一米感觉她触摸到了母亲一生秘密的边缘。
打开笔记本的时候,江一米心里有一股对母亲的尊敬和虔诚,如果可以,这些属于母亲的秘密她更愿意让它们随她而去,但是,上一辈的恩怨毕竟还牵扯到下一辈里面来,如果母亲知道,也是会原谅她的。
江一米读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屋子里面渐渐暗下来,外面的暮色四合,笼罩了小镇的院子,她才把笔记本合上,但兀自沉浸在母亲的故事里,无法自拔。
6大松是当年在米江插队年龄最小的知青,当时就住在江一米的外祖父家里,年少时的胡敏如怜他独自在外,经常会从家里拿些吃的给她。而他也会教胡敏如认字、读书,贫穷的日也也过的平静美好。
返城的前夜,两个人约定不相辜负。可是,胡敏如还是在不久后就嫁给了屠户江大发,江一米的父亲对胡敏如暗恋已久,一直在暗处默默的帮助她,守护她,也曾看着她和那个叫6大松的知青在一起,如一对壁人,郎才女貌,但是,那个毕竟走了。
婚后的日子,胡敏如过的并不开心。而她和6大松的重逢却是一次在若干年后的一次小镇的集市上。
6大松已经作为最先富起来的一批人,来米江办事。和工商局的几个朋友从小镇大街上经过,路边有摆摊的小商贩。工商局的一个朋友对那些小商贩进行了呵斥,让他们停止这种行为,否则东西没收。
而江一米的父亲江大发卖肉的摊子,因为收拾的太慢,被工商局的抓了典型。胡敏如看着五大三粗的丈夫在低头哈腰的赔情,于是,也站起来求情。
在这个时候,她又看见了6大松,如此尴尬的相逢,这么大的生活差距,一个已经是事业有成,意气风发的大老板。而另一个不过是在路边摆个小摊的小镇妇女。6大松愣住了。
但胡敏如却没有回避和尴尬,把躲在她身后的江大发拉出来说:“6老板,这是我当家的……我们也是第一次摆摊……你看,你能不能给说说,别处罚我们了,我们以后按规矩来。”
她说的断断续续,一会推推江大发说:“你也说句话。”江大发只憨厚的嘿嘿笑了两声说:“下次改,下次改。”
在6大松后来给胡敏如的信里说,那天的场景那一根刺一样扎进他的心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当年深深爱着的姑娘过的会是这样的一种生活。
再后来,两个人渐渐的又有了往来,书信的来往,说一些发乎情而止乎礼的话,被6子川的母亲知道了,不能容忍。
而同样不能容忍的,还有江一米的父亲,江大发。他找了些在平时什么都不干,专拐卖妇女儿童的那些“江湖朋友”,摸准了6小海兄弟的作息习惯,把6小海拐来隐匿在李铁匠家里。
在6家找来的时候,又让李铁匠抱了别的孩子哄骗了过去。
江大发心里有一种恨,但却不恨胡敏如,对女儿也越发的疼爱。他也不恨6小海,虽然他拐来了他,每天看着6小海,他觉得6大松得到了报应。
江一米看完母亲的日记和信件,感觉也许到了生命最后那些年,母亲已经淡忘了少年时那些痴恋,所想的,只是安安心心的陪着父亲到老。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年少时爱的惊天动地的是一个人。而真正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却是另外一个人。而那种所谓永不磨灭的爱情,在时间面前会慢慢的褪色,最后只剩下笔记本里淡淡的一抹怀旧的颜色。
或许在某个下雨的日子,或是听到某一首熟悉的音乐,看到某一个熟悉的场景,心头会蓦然记起,但在自己的生活中,已经不再生要了。
重要的是和你经得起平淡流年,琐琐碎碎过生活的那个人。
江一米现在忽然想嫁人了,找个像父亲那样的人,不需要有太大本事,不需要挣太多的钱,只好好的守着这个家,完成“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誓言,能得一心人,和自己白头不离,这便是最美的誓言。
休整之后的江一米,在米江岸边的邻镇,江南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找了个代课教师的工作。
每天早晨起来,能看见郊外田间的露珠,看见朝霞。白天工作的时候,和孩子们在一起,虽然孩子们有时像天使,有时像魔鬼,但她们的心思是单纯的,单纯到你只要待她们好,她们便会待你好。
晚上归来,伴着江水,穿过一个桥,有时候伴着晚霞,有时伴着星星。这种日子,对江一米倒成了一种享受。而小的时候,总觉得只有飞出这个小小的空间,去更大的平台才能接触到更多的信息,迎接更大的世界。
而现在,简单就是幸福。
有一次,她在教室上课的时候,正讲到《秋天》:“秋天,天那么高,那么蓝,蓝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天底下,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稻子熟了,黄澄澄的,像铺了一地金子……”
抬头向窗外看去,窗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含笑的看着她。那些小朋友顺着她的眼光一看,教室里立刻窃窃私语,一会儿有个平时很泼辣的小孩子说:“老师,你看,你男朋友来找你了。”
江一米脸红了。下了课,两个人漫步在米江边。6小海沿着江岸走,到了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他仔细辨认着树上的文字,这一面是:“李小刚爱江一米。”那一面是“我们永远在一起”。
这两句话曾经刻在两个人的心里,而在岁月的风霜面前,眼前这棵树高了,也粗了,字迹早就断裂,不可辨认了。
6小海说:“幸好,这棵树还在。”江一米说:“但是,字迹早已模糊了。”
6小海坚定地说:“树还在,模糊的东西给我机会,我会重新刻上。”
江一米想说:“即便再刻上,也不对了。当年她全心爱着的那个人叫李小刚,而眼前这个人是6小海。”
如果中间没有这五年的光阴,两个人还在并肩站在这棵树下,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但幸福,它只是一种内心的满足,不需要任何假设的条件。
江一米挖开了树底下一片蓬松的土,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是一枚和6小海脖子上的吊坠儿一模一样东西。
江一米看了看,交到6小海手里说:“请把这个东西带给你哥哥。”
6小海眼里闪过受伤的神色:“小米,你不给我机会,你是在怪我。你怪我五年前不辞而别,你怪我没舍得把吊坠儿留下来给你,你怪我在地震有可能来临的时候第一个没有顾你,你是怪我,对不对?”
江一米摇摇头说:“我不怪你,相反,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只不过,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拆散我们的是缘分,是时间,而不是任何人为的因素。”
6小海说:“停,我不想听借口,我相信事在人为。”
第三十九章:生活里没有童话
江一米在这个小镇的学校教中文,孩子们虽小,但每天早晨从教室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是她想要的生活。
那一天,她在教《悯农》:“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那些眼睛亮晶晶的孩子,他们心里充满了对大城市的憧憬,只是觉得诗歌朗朗上口,并不深味其中的心酸。带着欢快的表情,一遍遍的诵读着《悯农》,脸上却只看见欢乐。
“老师……“,班上最调皮的那个男生又拉长了声音:”看,你男朋友又来找你了……”班上一阵哗然。
一抬头,6小海依然在窗外笑嘻嘻的看着她,由于逆着光,他的五官都模糊在一片光晕之中,看不分明,但笑容却是灿烂的,似乎隔着教室厚厚的墙壁,也能闻到他那种开心的味道。
学校很小,老师也并不多。下课后,有几个年轻女老师走过去了还频频回头,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师说:“小江,你真有福气,男朋友天天来接你。”
江一米本来想生气,不知怎么的,却气不起来,大概是天气也比较好的原因,只能抱怨着说:“怎么又来了,站在外面影响学生上课。”说是抱怨,那语气听着更像撒娇,6小海听了不禁心里麻酥酥的,觉着这一趟来对了。
“怎么会影响你的工作,我都算好了,你要到下课的时间了。……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来接你的……我是来这里工作的。”
“你来这里工作,你疯了吗?”放着好好的家族企业不去,堂堂一海归来这个乡镇小学校,这不是典型的大材小用吗?
6小海坚定的说:“小米,从此以后,你在那里,我就在那里。“
放学了,两个人边说着话边回家,路过米江的时候,看见夕阳在江面上洒下的万点金光,江一米总在停留一会儿。
江一米说:“我在那里,你就在那里。那如果我结婚了呢?“
6小海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想过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再接受我,如果你结婚了,我也要生活在离你不远的地方,我要不远不近的着着你。即使生活不再有交集,我也想这样看着你……直到慢慢变老……而且,说不定哪一天,你遇到什么事儿,我也可以帮助你。“
在一个不算远的距离,看着喜欢的人,和自己一样,慢慢变老。说不感动是假的,而这样的想法,江一米也曾有过,对记忆中的李小刚。
年少的时候,爱做梦。总是给自己的故事设想各种结局,也许李小刚的新娘不是自己。但只要两个人还生活在一个圈子里,生活在一个地方,看着他娶妻生子,慢慢变老,见面能打一声招呼,这样,也就够了。
但设想的各种结局,没有一种是他突然的离去,好像一个平缓安乐的乐曲嘎然而止,而再想续上的时候,音调却总也不协调了,感觉怪怪的。
6小海在这个学校教了外文和体育,6小海说外文的时候很动听,他的嗓音柔和,有磁性。6子川也说外文,但6子川冷峻,经常是用外文在和对手讨价还价,他说外文的时候有点儿杀伐决断的感觉,不及6小海这么柔和文雅。
病愈后的6小海很注意锻炼身体,在教师资源匮乏的乡镇学校,他也带体育,看着他带着孩子们在小小的操场上欢快的奔跑,抢球,投篮,流汗,学校里有一大半的年轻女教师都芳心暗许,夜不能寐。
那个戴厚厚眼镜的女教师曾经毫不掩饰地说:“唉哟,我的天啊,小6老师只要看我一眼,我那个心啊,就好像要跳出来一样,紧张死了。“
除了长的比较帅的外表,6小海更吸引那些年轻女孩子的是他的文雅,坚定和柔和,曾经这都是江一米最喜欢他的地方。
两个人住在一条街上,距离特别近,是对面。一起上班,每天早晨起来,6小海会喊江一米跑步,沿着米江岸边一直跑到郊外,一起看江面初升的太阳,一起看清晨草叶的露珠,然后吃个早点,再一起上班。
上班的路上,6小海每天都会给江一米带一个水果,只带一个。但一周内不会重复。6小海的工资不高,但他会用心给江一米准备一些小礼物。下班后散着步回家,穿着米江岸边的小路,路的两旁有高大的树木,而岸堤下有一些坟茔在黄昏中静静的立着,这些都是附近的人,去逝了之后,还能默默守候着自己的家园,江一米觉得,他们也是幸福的。
日子是这样宁静,平和。但江一米慢慢觉得,在分别的这五年里,6小刚身上发生了某些改变,比如,他从不像别的男人那样野心勃勃,也不夸夸其谈,这一点儿也是他和6子川的区别。
他的要求过于简单,因此学生里最初那些为他着迷的女老师有的说他是绣花枕头,没有追求。
说他绣花枕头,那肯定是不对的,他流利准确的英文在这个小镇是没有人可以比拟的,但说他没有追求,似乎是真的。
而记忆中的李小刚,却不是这样的。
李小刚也柔和文雅,但体内的野性却一直在血液当中,偶尔和同龄的小男孩打架,都是快、狠、准。方圆几个小镇的男孩基本上都怕他。
那场生死攸关的病,真的磨去了他所有的棱角了吗?正当江一米有这样疑问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不但给她的问题提供了答案,也让两个人彻底的被这个学校开除,并且在小镇也难以立足了。
体育组还有个男老师,叫张浩,中专毕业,家就在小镇下面的村里,此人生的魁梧,皮肤黝黑,野蛮粗陋,学校里的人多不喜欢他,江一米尤甚。江一米从小最怕蛇,而此人身上正绣着一条盘根错节,圈圈缠绕的蛇。这个刺青加上这个人,让江一米一直对张浩敬而远之,基本不打交道。
而江一米初来这个学校的时候,张浩却蠢蠢欲动,一双贼目滴溜溜的直围着江一米转,眼神火辣辣的,好像能把江一米身上的衣服看出几个窟窿来。不过,好在张浩在学校里风评不好,老师们都帮着江一米处处提防着张浩,倒也相安无事。
有时候张浩经过教室的时候,看见江一米正在讲课,会偷偷看一会儿,听着她诵读自己听不太懂的诗歌,觉得那玩艺真好听。但更让他眼馋的是讲台上那个身影,那股时尚的味道十里八乡找不出一个来,看见那个身影,他真想扑上朝死里亲热亲热。
但是,张浩本来是这个学校也进不来的,之所以能进来,风评较差还能继续任教,都是因为姑姑家的关系,因此,也不敢太放肆了。
自6小海也进校教体育后,张浩一开始明显的有点儿欺负他,后来也不知道两个人发生过什么,张浩对6小海客气起来,两个人各不相交,也各自省心。
江一米曾经很好奇的问过6小海,用了什么招数能和张浩那样的人相安无事,6小海就笑笑,什么也没说。
但这种表面的平静终于被一件事情打破了。
在这个学校呆到入夏的季节,江一米和许多女老师一样换上了裙子,她喜欢长裙,飘飘的行走在校园里,加上长发飘扬,也算是校园的一大风景。不了解的人根本看不出她是二十八岁的人。
有一天,江一米接到一个电话,是体育组打来的,说是6小海在教学的过程中,意外从单杠上划下来去受伤了,让江一米去。
江一米接到电话不疑有它,匆匆忙忙就赶了过去。学校的操场很小,是教学楼后面的一大块空地,和教学楼是隔离的,有一个小门可以通行,但在上课期间小门是经常锁着的。
转过大门到了操场,操场却静悄悄,鸦雀不闻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江一米给6小海打电话,但是,意外的是,打不通。
6小海是个很仔细的人,他的手机一般不会停机,不会没电。这和江一米正好相反,这些生活上的小细节问题,自小都是当时叫做李小刚的6小海替她操心的。
江一米更加着急了,操场中间有个放体育器材的小屋,江一米走近瞧了瞧,里面有声音。
“有人吗?”江一米问。明明听着屋里有动静,但没人答话,江一米推开门,一个人影蹭的扑在前面来,迅速把门反锁了。
关心则乱,江一米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张浩,后悔自己太大意,但也已经晚了。
张浩两眼发直的盯着江一米看,想扑过来。江一米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吓的瑟瑟发抖,只是厉声问了一句:“张老师,你想干什么?”
张浩吞了口唾液,说:“我想要你。”
江一米说:“张老师,我们也算同事一场,你别做犯法的事儿,你打开门,这事儿就算过了。”
张浩慢慢地走过来,贼兮兮地说:“妹子,你太水灵了,我知道犯法,只要和你睡上一回,坐牢我也愿意。……你就是让我去死,我也值了。”
第四十章:没有人会在原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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