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米开始手心里出汗了,尤其是看着张浩一点点靠近的脸,他胳膊上那条刺上的蛇似乎在“咝咝”的吐着血红的信子,张浩的身上有刺鼻的汗味,而且江一米无处可逃的目光掠过了他指甲里的污垢。
很恶心,想吐。如果张浩敢碰自己一下,那江一米就不想活了。张浩一边吞口水,一边还在说话:“妹子,我会让你欲仙欲死,欲罢不能的……来,给哥哥亲香一个……”
啪,等张浩一靠近,江一米瞅准时机,用尽全身的力气扇了张浩一个耳光。
“臭娘们儿,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上,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在这个学校也不打听打听,学校校长就是我姑父,你在这里混,把我侍候好了,好处多着呢……来吧。“
说着,满脸横肉来回抖动,手不安分的开始宽衣解带,江一米威胁他说:“你要胆敢走过来,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张浩一边脱衣服一边说:“就是今天死在这里,我也得上你。江一米,我想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人家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是今天死了,死之前我也得从你身上爽一次……“
张浩满嘴的污言秽语,江一米看着慢慢逼近的张浩有点儿绝望了。她只能祈祷奇迹的出现。
“呲……“领口被张浩撕开了,江一米用力捂着胸口,而张浩看见江一米雪白的胸脯却两眼发直,像头豹子一样,一下子扑了过来。
“砰”,门被踹开了,6小海一下子冲了进来,扑上去和张浩撕打起来。张浩力气很大,而且是练武术的。6小海这五年来生活优越,已经离这些打打杀杀的生活很远了,虽然力气大,但很快被张浩压在下面了,张浩死死的卡着6小海的脖子,6小海的嘴角有血丝流出。
江一米快晕过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她颤抖的拿起手机,惊惧之中她都忘记呼救,但还没拨出号去,她看6小海眼神朝她示意。
她拿起脚边的一个铁棍走了过去,递给了被压在身下的6小海。6小海手里有了武器,用力的朝张浩的胳膊打了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张浩惊跳了起来,一只手捂着胳膊,发出负伤的野兽似的吼声,而铁棍打下之处立刻起了一个硕大的疙瘩。
张浩疯子一样“嗷嗷”叫着,6小海一个拳头挥过去,打在张浩脸上,张浩的脸上顿时开了花,三颗牙齿随着流淌的鲜血滚了出来。
张浩疯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说:“你小子……你小子来真的……你小子,你等着……”。
事情的结果是,张浩粉碎性骨折,一条胳膊算废了,江一米和6小海被开除出学校,而在6小海打架的时候,那种快、准、狠的手段和表情再一次出现在6小海脸上,和当年的李小刚一般无二。
而这种表情,这种手段,让江一米温暖且熟悉。为了江一米打架,6小海不是第一次,但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还真是第一次。
世界没有净土,生活里也没有童话。当天晚上回到家里以后,6小海怕张浩他们来找麻烦,晚上在江一米家里陪着。
江一米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失望。在这个小镇,她只想过一种最简单的,与世无争的生活,但是她不去找是非,是非却不放过她。她回忆张浩跑出去时的表情,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
回来的路上,江一米一直紧紧用手攥着自己的领口,回到家舒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放开,6小海给她倒了一杯水回来,看见江一米雪白的胸脯,两眼发直的怔住了。
江一米低头一看,羞的满脸飞红,赶快回卧室换衣服,并躲在卧室时,迟迟不愿出来。
过了半天,6小海在外面也没什么动静,大约一个小时后,客厅里传来浓郁的香味,江一米一闻:真香……是梅菜烧排骨……梅菜是专门从浙江网购的,清香无比……满屋里都是这种香味。
江一米没有出息的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的叫。“咚,咚,咚“,6小海在轻叩着江一米的门:”饭好了,先出来吃饭吧。“
不幸遭遇的惊惧,被人看光的羞赧,此时此刻都比不上食物的诱惑。
饭桌上的江一米完全可以用“大快朵颐”来形容,6小海虽然吃的斯文,但是也消耗掉了不少排骨。
再加上鲜美的鱼头豆腐汤,一顿饭吃的酣畅淋漓,像小时候两个人吃粉蒸肉一样,快乐的像两个孩子。
果然,吃饱了比较容易快乐。
饭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是辛夷邬的小说改编成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前半场,江一米看的十分欢乐,后半场差点哭了出来。正在感慨每个人的青春都终将逝去的时候,一只温暖修长的手突然握住了江一米的手。
他用的劲很轻,轻握了一下后修长的手指抚过江一米的十指,一个接一个,很认真,带着温暖,但却并没有挑逗的意思。似乎只是对它们久别重逢的亲昵。
十指紧握,执子之手。曾经在米江岸边的两个少年,是这样的。
十指相扣,气氛亲密,但心中却总不复当初的滋味,大大的电脑屏幕上,玉面小飞龙正离开了她青梅竹马的爱人林静的身边,坐在一辆开往未来的农家车了,微风扬起了她的短发。而此前在灯光昏暗的饭店,玉面小飞龙说:也许终点已经在某个时刻就已经过去了。
6小海不是她的林静,而她也是活泼飞扬的玉面小飞龙,但那种已经过去的感觉,却是一样的。
虽然不忍心伤害那个陪自己走过童年和少年的人,但是她还是想遵从内心的感觉,抽出手来。正在这个时候,6小海的手机响了。
是《八仙过海》的主题曲,他还记得。两个人刚刚牵手的十五岁夏天,电视里正在如火如荼的播放着八仙。那个时候,小镇的电视并不是十分普及,有些人便在晚饭后到江一米家来看。
李小刚也来,坐在离江一米不算近的距离,偶尔两个人会眼神交汇。江一米喜欢这个主题曲的旋律,李小刚自学笛子,会吹的第一首曲子,便是《八仙过海》的主题曲:仙山隔云海,海岭玉带连,都说世外有仙山……“
这个乐曲一下子把江一米拉到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回忆扑面而来。
6小海看江一米的目光也柔和起来,情不自禁的把江一米拥在怀里,虽然感动,江一米还是坚决的推开了。
“你的手机响了……”。
6小海恨恨的说:“我讨厌这个手机。”
“我是6小海,哦……订婚……几号……好的,我知道了,我过几天就回去,到时候再商量。”
猛的听到“订婚”两个字,像有一根刺突兀的扎进了江一米的心里一样,她感到窒息,但又必须保持平静。
那个人,只把她当作工具,玩物,报复父亲的目标,他订不订婚,本来就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她还是不能控制自己这么难受。
6小海看见江一米的脸色微变,眸子也深沉黯淡下来,慢慢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点燃。
江一米对6小海会吸烟感到惊奇:“你不是最讨厌吸烟吗?”
6小海淡淡地说:“小米,我错了,我太高估自己了。我总以为我会一直守候你,你接不接受我,爱不爱我都没关系。我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内心,默默守候你就好。……可是,现在我发现我不能,看见我心里有别人,我很难过,即使那个人是我亲哥哥……我对你全心全意的时候,我还是希望你的眼里可以看见我,并且只看见我……你心不在焉的时候,我就很累……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江一米说:“没有人会真正站在原地守候,你我都没错,只是时间改变了我们。“
正聊着天,“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个人的话。打开门,是两名警察,6小海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该来的还是会来。
张浩的胳膊粉碎性骨折,6小海和江一米除了赔偿2o万的经济损失外,还要承担刑事责任,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江一米和6小海对这个结果不服,要求上诉,并能证明6小海的行为完全符合“正当防卫“的条件,但张浩家里找了人,并专门让在大城市工作的表妹回来协助处理这个事情。
张浩的表妹活动能力特别强,据说在这个小镇上处处都能找到关系,谁要惹了她们家,那就是表明在这个镇不想混了。
江一米的亲戚都是些草根阶层,所以她和6小海商量,把这件事告诉6小海的父亲,6小海却不同意。两个人只好凭自己之力与张浩的家族相抗衡,在6小海的貌似淡定和江一米的忐忑不安中等待张浩那个江湖传说中的“表妹“前来挑战。
依6小海的意思,打断张浩一条胳膊那都是轻的,禽兽不如的东西,没死就算他命大,还赔偿,6小海拒不赔偿。由于张浩在学校风评较差,公安局没摸清6小海的来路,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事情就这么僵持着。
第四十一章:走过咖啡屋
江一米和6小海都知道,张浩被打的事情绝不会无声无息的结束。
张浩也放出狠话来:对6小海,他要见一次打一次,跪地求饶也没用。把他打出小镇不是目标,目的是让他血溅小镇,血债血偿。听闻他还联络了当地的黑社会,总之是布下了天罗地网,直等抓住6小海和江一米这两个毫无还击之力的待宰羔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这样的情况下,江一米同志说不担心那都是让自己心安的借口。
识时务者为俊杰,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为了劝6小海离开,江一米什么说辞都罗列出来了。但6小海依旧淡定的生活,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江一米的劝说也不为所动。
小镇学校里的老师本就对张浩厌恶已久,在这件事儿对江一米和6小海大都持同情态度,在警察取证的时候,证据倒是对6小海有利的,但对张浩对江一米的伤害都是私下里说,不愿意出来指证。
虽然这件事在小镇传的风风雨雨,但实际上,两个人的生活除了丢了工作,其它也没什么改变。张浩只是嘴上逞强,但也没有行动。
似乎大家都在等待那个江湖传说中“表妹”的到来。
表妹还没来的时候,挑衅还是先来了。
先是江一米洗过的衣服晾在院子里,会神神秘秘的消失,而江一米确信她自己根本就很少离开自己的院子。衣服莫名其妙的就在眼皮底下消失了。而6小海的电动车也丢了两辆了。
对方好像开始行动了。诡异的是,6小海丢的这三辆电动车分别是在三个地方,有一次去市里百货商厦,停了十分钟就丢了,江一米说好像有人专门在6小海身上安装了gps定位系统,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跟踪着他。
6小海搬到江一米家里去住了,江一米同意的那天,6小海边收拾东西边开玩笑,神采飞扬的样子。
江一米说:“你心咋这么大呢,你总共才挣几毛钱的工资啊,丢了三辆电动车还能笑得出来。”
6小海说:“你不是学什么哲学的吗,连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道理都不懂。“
江一米说:“我哪有你懂啊,你怎么也是喝过洋墨水的。“
6小海说:“好好说话,别泛酸,没喝过洋墨水也知道这个道理……来小镇的时候,父亲非让我开车。他送我的那辆车太招摇了,我不喜欢。你说要是开了那辆车来,还能这么淡定吗?“
江一米悟了似的,点点头说:“这么说,你还赚了,怪不得这么高兴……嗯,不过,还是自己开车方便,你开惯了车,自己再骑电动车还习惯吗?“
6小海摆好小菜,开了两瓶啤酒,笑着问:“怎么,你会觉得我习惯开车吗?什么时候我们两个这么没默契了……“,他开了啤酒,喝了一口说:”你一定以为我来这个小镇,都是因为你吧。“
江一米脸红道:“谁这么认为啦,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别瞎揣度。”
6小海笑道:“你看,被我说中了,还恼了……其实,我来这里的原因,的确是因为你。”
江一米笑道:“去,说不定现在咱屋里外面就有人在盯着,你还有心情说这个。”
6小海接着说:“不过……你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不习惯6家的那种生活,其中小镇的生活让我更自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年大部分都在小镇度过。而一个人前二十年的经历可以涵盖人的一生……在我的意识里,这里才是我的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小米,我很郑重的告诉你,我比6子川更适合你。“
6小海眼神很坚定的望着江一米,并要求江一米不要回避躲闪,他说:“小米,我可以给你带来幸福。但6子川,他不一定。”
江一米暗想,难道这就是古人要求“门当户对”的科学依据:生活环境类似的人更容易沟通……前二十年的经历可以涵盖人的一生。
那次谈话不了了之了,虽然两个人住在一起,但像小时候一样纯洁,6小海不是不想,而是每次想有亲热的举动时,江一米就逃之夭夭了,他有的是时间等,所以因为深爱,他也不会有一丝勉强,否则,和张浩有什么区别?
转眼到了农历的七月,七月十五是民间习俗鬼门大开的日子,黄昏的小镇笼罩着一丝诡异,6小海出去买完东西回来,发现江一米有点儿不安。
6小海说:“傻丫头,你还会怕啊,你别怕,这么多人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
江一米说:“你脑子被门挤了,还是被驴踢了,哪里有这么多人陪着我?”
6小海笑道:“出门向南,半里地不到就有一片松林,松林里那么多坟墓,那些人天天在那里躺着,好不容易盼开鬼门大开的日子,还不都出来溜溜,随便逛逛就逛到你家来了。”
江一米拿起沙发上的枕头就扔了过来:“松林里住的大都是女鬼,还是色中恶鬼,最喜欢你这样的小白脸上,当心晚上来找你。”
6小海说:“我是不是小白脸……你要不要试试?”
两个人说说笑笑,突然外面传来一声猫叫,声音尖利,像有谁掐住它的脖子一样,叫的声音从尖利到呜呜咽咽,后来气若游丝。听在江一米的心里,也像有人掐住自己的脖子一样,有种窒息感。
她推开窗,月上柳梢头,给小镇洒下一片银白色的光辉。窗外风吹柳条,街上一片寂静,看不出什么异样。
她正准备关窗,忽然惊呆了,用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差点没像刚才那只猫一样尖叫起来。
窗根底下,影影绰绰的人,手里都拿着家伙。江一米推窗只向远处看了,却没看近处,而她推窗远望的时候,就有几个人仰着头,仔细盯着她看。她看不清那眼神儿,但毛骨悚然。
江一米一下子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6小海见状,也到窗户前望了一眼,悄悄的握了下江一米的手说:“别怕,有我呢。“
6小海不见有丝毫的惧色,但江一米并没有因此安心多少:“现在该怎么办?“
6小海喝了口茶说:“以静制动,敌不动,我不动。“
江一米暗想,什么以静制动,不会是你也害怕了吧。
这样担心受怕的过了一个时辰,只听外面响起尖利的口哨声,窗外一声乱哄哄的声音,吵的江一米头疼。
但那阵喧闹不一会儿就停止了,大街上恢复了寂静。
第二天早晨,江一米去屋子外面看,地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顺着这条街上一直到松林那里。
不到一天的功夫,小镇上便多了一个传说:张浩联络到当地的黑社会,本来说七月十五的月圆之夜,要给自己报一箭之仇的,家伙什都准备好了,只等引6小海出来,对他迎头痛击,打的他满地找牙,跪地求饶。
但是,没成想,七月十五鬼门大开,那伙子正遇到外出的鬼,有几个长的特别高,穿着奇特的人,对张浩找的那些人一个扇了一个耳光,那些人就被疯了。那些穿着奇特的高人,有的人没有腿,是飘着走的,有的人没有脸,白发飘飘的……最后,都进了松林……
这个传说,后来被添油加醋,小镇的人本来就对张浩的做法看不惯,现在更没有人敢靠近他了:连鬼都看不下去了,谁还敢帮他,那不就是明显的和松林里那些鬼大人做对吗?人在明,鬼在暗,小小整你一下子,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在这个传说愈演愈烈的时候,江一米也有点儿害怕了:“难道真的有鬼……6小海,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6小海说:“我哪有那个本事,能支使得动鬼大人……对了,你能不能不叫我6小海,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在小镇有关鬼的传说还没有尘埃落地时,江湖传说中那个能在小镇叱诧风云的“表妹”出现了。
表妹很理性,也很时尚。在双方没对簿公堂之前,准备先和谈,而且约到一个旧式的咖啡屋。
咖啡屋里放着一些很古老的音乐:“每次走过这间咖啡屋,忍不住慢下了脚步,你我初识在这里,揭开了相约的序幕……”
由情侣变成陌路,美丽的往事已模糊……咖啡屋的情调很好,难不成“表妹”是那咱小姿情调的性情中人。
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穿连体裤子的美女,文艺范的呈45度角仰望着窗外,江一米看那身时尚的装扮和小镇的姑娘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估摸着她就是表妹了,于是走过去,问了声:“你好,你是张浩的表妹吧?”
“表妹”波浪大卷的头发一甩,扭头绽放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感觉千伶百俐的样子。
“是你!”
“怎么会是你?”
“表妹”和江一米同时愣住了。但“表妹”看到江一米身后的6小海时,却突然涌出了泪水。
表妹是姜紫琳。表妹看见6小海,哭的不可自制,老天爷,你到底要闹哪样啊?
第四十二章:谁中了谁的降头术?
姜紫琳看到江一米和6小海,很意外。最初的惊愕过后,还得体的向江一米伸出带着浓重香味的手,江一米礼貌的和她轻握了一下。
姜紫琳和6小海握手的时候,手稍微停留了一下,和6小海笑着对视,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有能见到你的一天。”
虽然老友相见,但经过了这些岁月的沉淀,江一米和姜紫琳再不是童年两个天真无邪,早晨闹脾气中午就和好的小女生了。尤其是杨一朋事件后,江一米对“闺蜜”两个字避如蛇蝎,对姜紫琳也是。
李小刚离开的这些年,江一米已经不再害怕失败,但是她还是害怕背叛,尤其是身边人的背叛。虽然她对杨一朋的感情并不深,但这种背叛的感觉却仍能让她在午夜醒来,惊出一身汗来。
谈判桌了,并没有讲多少情分,姜紫琳利用手中6小海伤人的证据,步步进逼,还是要求赔偿巨额的精神损失。
对6小海的家庭来说,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算不上问题,但一旦答应了赔偿,也就意味着自己做错了,变相承认张浩的禽兽行为,这是6小海所不能忍受的。
谈判陷入僵局,姜紫琳抽出一支烟,看见墙上有“禁止抽烟”的标志,又把烟放了回去。
6小海皱了下眉头,问:“小琳,你可真能耐了,连抽烟都学会了。”
姜紫琳愣了一下,江一米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透不过气的感觉,“小琳”是十几年前李小刚和江一米对姜紫琳的称呼。
姜紫琳把头转向窗外,停了很久才转过来,淡淡的说:“抽烟么,我早就会了,只不过没人真的介意,所以我都准备一直抽下去了。”
她把烟从包里拿出来,扔到身边的垃圾桶里,慢慢地说:“小刚哥,如果你不喜欢我抽烟,我以后就再也不抽了。”
那种被掐住了脖子的窒息感又涌上江一米的心头,正好电话响了,她借着接电话离开了一段时间。
电话是乔平安打的,电话里一向爽快的乔平安吞吞吐吐的,最后告诉了江一米一个并不算新闻的消息:
6子川不日将和陈氏集团的千金举行盛大的订婚仪式。
一点儿都不意外,早在意料之中,但是江一米还是觉得呼吸困难,她感觉自己曾经在意的一切,都在慢慢的离自己而去,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咖啡屋里,姜紫琳很坚定的对6小海说:“张浩这个事情,我完全可以帮你搞定,只不过,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6小海笑笑,并不接话。
姜紫琳也笑了:“李小刚,从小到大,我一直和你谈条件,但我永远是输。你知道为什么吗?……原因再简单不过了,我爱你,但你不爱我。所以,从一开始我就输了。而江一米就是因为有你的爱,所以在我面前才永远是胜利者……我恨这种感觉,但是我还是愿意一厢情愿的爱你。“
姜紫琳很认真的说:“刚哥,做我的男朋友吧,哪怕只有一天。我会为你做一切事情,你相信我,我什么都可以做到,而江一米不行。你和江一米是没有未来的,因为你们两个是一类人,说的好了是善良,富有同情心,会顾及别人的感受。说的难听是道德压力太大,所以很多事情你俩做不出来,就只能受委屈,你不适合她,她也适合你。……我表弟这件事就能说明一切,只凭你们俩,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姜紫琳说这些话的时候,江一米接完电话正进门。后来她思索姜紫琳的话,虽然她不喜欢姜紫琳,但她说的话并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李小刚很宽厚,善良,但这种宽厚也曾给自己带来过伤害,但他不自知。小时候,江一米和姜紫琳经常一起玩,姜紫琳喜欢李小刚,她表现的很明显。
炎热的夏天,江一米和姜紫琳去镇郊的甘蔗地里拔甘蔗解暑,李小刚会远远的跟着。那时还是小丫头的两个姑娘开着玩笑:“你猜他在跟着谁?”
姜紫琳每次都自信满满:“当然是在跟着我啦。“江一米听了这话,心里会酸的很,但是她什么也不能说。
姜紫琳能喜欢李小刚这么多年,和他不忍心拒绝,也有很大的关系吧。即使对姜紫琳没有感情,直到现在,看见她抽烟,他也会忍不住关心她一下。
江一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玻璃心,但她不喜欢和自己生活一生的人关心她之外的女人,尤其是那个女人是自己的情敌。
虽然是亲兄弟,但6子川向来恩怨分明,那些对她暗送秋波的女人,他向来是不屑一顾,甚至视如草芥。
谈判没有结果,却让江一米和6小海的心理有了变化,6小海一直以为因为深爱,他愿意给江一米一切,但现在他发现,深爱也并不能解决很多实际问题。而江一米更坚定了只能和6小海做亲人的想法。
6小海打张浩的事情就这么一直僵持着。忽然有一天,小镇的最高官员带着张浩的父母登门给江一米道歉来了,乌乌泱泱的来了不少人,礼貌也大车小辆的。小心的陪着江一米说了很多过年的话,再三致歉。
这些人离开后,江一米还缓不过神儿,6小海看着这些礼物,神色有些阴郁,对江一米说:“一米,我想我该回家了。”
6子川的订婚仪式订在本月的初七,还有三天的功夫,6小海必须出席,这江一米是理解的,但6小海脸上那种阴郁的神色,她就真不理解了。
傍晚的时候,再一次看着暮色如纱,一点点笼罩了小镇。6小海坐在院子里对江一米说:“一米,我在异国当一个漂泊者的时候,无数次想像这个画面:小镇的黄昏,我们两个边说着话,你择菜,我来洗。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我觉得我的要求很简单,但没想到却是奢望。”
江一米听了后觉得很沧桑:“年轻的时候,总以为爱情就是一切。但人快到三十了,觉得爱情也不过是生活的点缀。”
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外面有汽车笛声,越来越近,直到江一米的家门口才停下。两个人停下了聊天,不一会儿便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江一米打开大门,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小姑娘从车上跑下来,朝江一米扑过来说:“妈妈,我终于找到你了。”
江一米很诧异:“小陌,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小陌向外一指,从车上下来一个穿黑衣的男士,他摘下墨镜,熟悉的眉眼,好像有梦里无数次出现。
“哥,你怎么来了?”6小海的话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波涛暗涌。
“老爷子知道你在这边遇到了事儿,特地让我来接你回去的。”
6小海点了点头说:“从今天那些人突然来道歉,我就知道,肯定是你来了。哥,马上就是你大喜的日子,还让你跑这一趟,事情都解决了,那我们就回吧。”
6小海对江一米说:“一米,我先走了,你等着我,我会来找你的。”6小海的态度让大家都有点儿奇怪。
6小海很快的就上了车,6子川淡定的打开车门,本想坐进去,但实在忍不住又看了江一米一眼。
他一直知道江一米在米江,他也知道小海和她在一起,他拼命的工作想淡忘这些事情,但却发现,他越是拼命的想忘,而和江一米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却越清晰,经常在午夜梦回朝他席卷而来,让他没有了一点儿抵抗力。
他开始放任自己想她,而这种相信一旦放开,又像泛滥的洪水一样,一点儿也不由控制,他越来越想看她一眼,他发誓,只看一眼。因为有时候,他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因为过于想念,他反而想不起来江一米具体的样子。
他知道了江一米在学校里遭遇的事,他绝对不会放过张浩的,所以有了七月十五晚上的事儿,那些人都是6子川亲自带人清理的。
他让萧阳特意把这件事儿告诉了父亲,因为他算准了父亲会让他来接6小海,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他能光明正大的看看她的一次机会。
但是,他害怕这样和江一米相见,他紧张,自从张浩事件后,他因为不放心,已经悄悄去看过江一米几次了,这种远远的看着,慢慢的会成为他的一种习惯。他觉得像中了毒一样,甚至一天看不见,心里就莫名的发慌。
他莫名其妙的想起张国荣的那句话:“我中了降头术,而下蛊的人,就是江一米。”
他又看了一眼江一米,而江一米的脸隐在暮色当中,看不清表情。他轻唤小陌上车,小陌却紧紧的抱住江一米说:“不,我不要再离开妈妈,妈妈在那里,小陌就在那里。”
6小海不解的看着这一幕,6子川无奈,下车拉小陌说:“小陌乖,爸爸带你去看爷爷。”
在拉扯的过程中,6子川碰到江一米的手,却像被火烫了一样,倏的就离开了。
第四十三章:二十九层玻璃窗
6子川一手拉着小陌,头也不回的离开,像和谁赌气似的。小陌在6子川身后委委屈屈的,扭着身子向后,小声的对江一米喊着“妈妈“。
江一米看着6小陌那小眼神儿,直觉得心里像针扎一样。但那是人家的女儿,她本来没什么立场发表意见,所以索性扭过头不去看。
小陌却突然“啊“的尖叫了一声,6子川和江一米在第一时间几乎同时转身奔到6小陌身边,只见小陌脸色发白,一会儿身上便起了汗,两只小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浑身发抖,眼朝上翻。
江一米和6子川都吓慌了,还是6小海稍微镇静一些,走过来把小陌抱上车,让她平躺着,车子飞快的朝最近的医院驶去。
一路上,小陌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醒来的迹象。车上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江一米的眼泪一滴一滴无声的滑落。
她默默的祈祷,如果可以,拿我的命去换成小陌。她开始恨自己,为了所谓的自尊,让小陌失望。小陌是特别容易满足的孩子,她没有母亲,只是留恋江一米身上那体母亲的体温,所以依赖着不愿意离开,可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伤害这个花朵一样儿的心灵。
但是,即使如此,即使她一遍遍的离开,小陌仍然愿意依赖自己。江一米已是无父无母之身,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小陌,还有谁能对自己如此用情?
如果小陌能够醒来,她发誓,只在小陌还依赖她,她愿意留在她身边,不计任何身份,家庭教师也好,保姆也她,一直到她不再需要自己。
送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有急诊室和值班室的灯在寂静的晚上显的分外亮些。急诊室里那医生不紧不慢的,好像在处于梦游状态。
6子川着急的问:“孩子到底怎么了?“那人慢悠悠的把孩子平放在小床上,听了听心肺,摸了摸头,慢慢地开口说:”没事儿。“
江一米看他那慢腾腾的样子,火不打一处来:“孩子到底怎么着了?没事儿为什么会这样?没事儿为什么还不醒?“
那医生鄙夷地看了江一米一眼说:“你们怎么当父母的,还好意思在医生里吼。你摸摸孩子,发烧发到多少度了,也不管。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
江一米一摸小陌的额头,果然滚烫。6子川用手碰了碰她,示意她别着急。对医生说:“没照顾好孩子的确是我们的责任,现在孩子到底什么情况?“
那医生看着6子川的穿着打扮,知道也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看他态度不错,便慢悠悠地说:“这是高烧引起的惊厥,一般没有多大问题,如果不放心,你们可以做个脑部ct不过,一般这种病都是3岁以前的孩子发病的多,依你孩子的年龄偏大了。她以前发烧惊厥过吗?“
6子川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医生又问:“那你们家族中有人得过癫痫吗?“6子川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医行转过头问江一米:“妈妈这边有没有?“
江一米下意识的摇摇头。
但是,癫痫?这个词在她的记忆里并不陌生。
江一米曾经有个小妹妹,叫红莲。比江一米也就小两岁。小的时候住用煤球烧暖的炕,小妹妹就睡在最热的那一块儿地方。有天晚上却突然发起烧来,然后全身痉挛似的哆嗦,把父亲母亲都吓坏了。
母亲抱着她去附近的诊所,但走了几步腿就软了,走不动路了。后来医生诊断为热惊风。
大家本以为那次惊吓过后,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没想到此后的每次发烧,只要烧的高了,就会出现这种症状。导致父母对妹妹特别小心,但是越是小心,妹妹红莲反而越爱感冒。
比如,在江一米穿的还比较薄的时候,母亲为了怕红莲冷着,早早给她换上夹的,小孩子又坐不住,总爱乱动,不一会儿就出了汗。
出了汗,一个眼错不见,红莲自己就脱下衣服来,冷风一吹,必定感冒。如此反复,成了恶性循环。
越是担心,越是害怕,最糟糕的情况就越容易出现。红莲热惊风的次数越来越多,而温度却越来越低。
从开始三十九度以上发作,到了三十七度就发作。终于在上学前的“育红班“的一天早晨,早操期间,没有任何症状就发作了,医生诊断为小儿癫痫。
那是江一米第一次听说过癫痫这个名词。在她印象里,这个词像动画片里的怪兽一样,他吞噬了父母亲的快乐,吞噬了江家和乐的家庭氛围,吞噬了妹妹的健康,甚至花朵一般的生命。
红莲没有再去育红班,江家也开始了漫长的寻医问药的过程。但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红莲五岁那年的夏天,雨水特别多,镇郊的前沟后河里都涨的满满的,好多小孩子一起去摘青枣吃,红莲也一起去。有一天她本欲去溪边的一棵独树上摘枣,那棵树很矮,枝条下垂。大人就在附近做活儿。
但是,不幸发生了,红莲的病发作了,她栽进了小溪里,再也没有回来。
当年镇上有神婆这样安慰母亲,红莲本是给玉皇大帝看守花园的仙子,因为调皮偷下了人间,现在被发现了,逮了回去。并劝母亲不要伤心,因为这样的孩子是无论如何养不到十八岁的。
长大后的江一米知道,那也许是一个谎言,但是她很感谢那个美丽的谎言。正因为母亲的相信,才使得母亲走出了丧失爱女的巨大伤痛。她对那个所谓搞封建迷信的神婆,一直有很深的感恩。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癫痫这个词再一次出现在江一米面前时,正然猝不及防的打到了她心里最恐慌的位置。
“这么大了发病,也许最近有什么事情刺激她了?你们当父母的留心一点儿,别让孩子在生病的时候,有情绪的大起大伏。“
“医生,为什么孩子还不醒来“。医生仔细检查了一遍说:”现在已经醒了,发病的时候孩子大脑缺氧,现在给她吸点氧气。还有,你家这孩子有点儿贫血,最好给他输点血浆。“
转移到病房里,小陌吸过氧气以来睁开眼睛,对着6子川喊了声“爸爸“,6子川背过身去,对着江一米喊了声”妈妈“,江一米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6小陌伸出手来,帮江一米把眼泪擦了说:“妈妈别哭,妈妈不哭。“越说,江一米越控制不住。
6小海进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这一家三口相对无言,各流各自眼泪的场景。
本来小陌的病情已经稳定,输完液,观察观察就可以出院了。但输血浆的时候又遇到新的问题,小陌的血型是稀有的rh血型,在血库里没找到这种血浆,所以不能输,找家长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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