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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什么时候响起的哪个该死的电话来的真是时候。
他们吃过饭,相依在沙发上,音箱里流淌着德彪西的大海,苏北依偎在那明伦的怀里共鸣着她最衷爱的音乐家内心的波澜壮阔,一览无遗和骇浪滔天,全然没有听见手机的铃声。
那明伦走了过去,拿给了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递给她。
苏北看了看号码,心一下子就沉入了海底。
她站起身,那明伦已经将音乐调至到最低音量,苏北还是来到卧室接听电话,如果,那个绳套注定要勒死自己的话,她不想让那明伦看着它在一点点的收紧。
小北,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里传来吕建彰低沉的声音。
在外面。您有事情吗苏北扯了个谎。
第四部分 第十章5
有,很紧急,是有关那个那明伦的,你最好到我这里来一趟,电话里说不清。
他的事情不是已经按您说的做了吗除了罚款还会怎么样苏北压低了声音。
上面又来了个补充文件,他盗印的那本书原来定的是非法出版物,现在被定性为反动非法出版物,你该知道这不是罚款能解决的事情了吧我是看你的面子,否则这混水我是不趟的,文件现在就在我这里,来不来你定。
好吧,我过去。苏北知道自己无路可退。
客厅里,那明伦探询地看着她。
苏北走过去关掉音响,若无其事地拉起那明伦来到卧室,为他更衣,将他安顿在床上,然后站在床边,尽量将笑容堆在脸上:
你先睡吧。我要出去一下,不要等我,我可能要回来晚些。
那明伦怀疑地看着她:什么事情不去不行吗
是生意上的事情,不去不行。
那,我陪你去吧,这么晚了,我不放心。
不。我习惯了。乖乖地在家睡觉,明天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呢。我处理完,马上回来。
苏北更衣,查看包里的支票和现金时,发现了前天保安给自己的那把车钥匙,她掏出来放在那明伦的包旁,她担心明早那明伦用车,而自己忘记给他。
临出门,苏北又回转身来,走到那明伦的床边,俯下身深深地吻了那明伦:
听话,宝贝,睡觉。
那明伦点头:快去快回,有事打电话,我等你回来,宝贝。
苏北点头,快步走出了卧室。
门口,苏北拉上门的时候,抬头望了望漫天的星斗,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别人都是奔光明而去,而今自己却奔黑暗而去了,但愿自己能独自撑过这黑暗,让自己心爱的男人走到光明里来。
当苏北的凌志驶进枫风宾馆的时候,苏北不知道,那明伦的213停在了那个她刚刚拐过的可以看见枫风宾馆的路口。
他跟踪了自己。他肯定知道了一切,肯定想象出了里面发生的一切。
若不,他怎么会在那么宽的路上奔一棵树而去,依他的驾驶技术他闭着眼睛也会把车开回家的。
吕建彰穿着睡衣为苏北拉开门,温暖的春天的夜晚,苏北感觉一股寒气正在逼近自己,她还有退路吗没有,即使是深渊也要走一遭了。
吕建彰把一份文件递给苏北:
这是今天下午传真过来的,如果不是我事先和他们打了招呼,说不定姓那的现在已经被批捕了。
苏北看着文件,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非法出版物和反动非法出版物是两个性质的问题,看来,吕建彰并没有骗自己。
第四部分 第十章6
苏北打开自己的包,掏出支票和现金:吕市长,您开个价吧。
吕建彰坐了过来:他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苏北点头:我可以为他倾家荡产,只要不让他进去。
为他你什么都舍得
是的。
包括你自己
是的。苏北的口气坚定异常。
好吧。小北,某种程度上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凡是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达目的不罢休。可惜,你是个女人,要是个男人你是条汉子。你知道你吕伯伯要的是什么,把钱和支票收起来吧。
苏北站起身来,解开了上衣的口子:
在我脱掉衣服之前,我想知道你决定用什么办法救他
我现在可以给主管这件事的人打个电话,在这件事上打个时间差,在这份补充文件来之前结案,罚款吊销执照行政拘留。明早你就可以去办手续。
你担保不会留后遗症
我担保。没有任何地方政府愿意自己管辖的地区出轰动全国的大案要案。
好吧。你现在可以打了。
吕建彰拨通了电话,衣服一件一件地从苏北的身上滑落,无声地落到地上。
电话打完了,苏北一丝不挂地立在那里。冰冷圣洁。
吕建彰贪婪地抱住苏北,他的手他的嘴肆意淫孽揉搓着这具他梦寐以求的胴体,他的心和他的身体同时获得了满足,世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只要他想要。
这个高傲的高个子女人终于被他俘获了。
苏北仰脸闭目,任由吕建彰蹂躏玩弄。
这一刻,她觉得她的灵魂已飞离了她的身体,在头顶的上方冷眼鄙视着正在发生的一切,目光里充满了厌恶和憎恨。
从她成长为一个女人的那天起,她就给自己定过的原则,绝不为金钱出卖自己的身体,绝不为物欲出卖灵魂。
为金钱出卖身体是下贱,为物欲出卖灵魂是卑鄙。
现在,谁能告诉她,
为了爱情出卖自己的身体是什么
为了爱情出卖自己的灵魂又是什么
很快,吕建彰瘫软如泥,他臃肿懈怠的身体如一具皮囊,污染着身下华丽的地毯。
他目光空落而哀怜地望着苏北年轻美丽的身体和冰冷的神情,忽然醒悟自己犯了个错误,他做过了却什么也没得到,没有两心相依,两情相悦。
如果是一次手淫,也该有自己的自慰自足。
如果是一次强奸,也还有掠夺和占有的快感。
而现在,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得到的只是苏北的身体在整个过程中对他的蔑视和轻贱,它的毫无知觉毫无反应彻底地击垮了他男人的自信和自尊。
苏北站起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在她拎起衣服的一瞬间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冲洗着身体,她不能容忍自己这么脏着走出这间屋子。
走出这间屋子的苏北必须是干净清洁的。
深夜,苏北开着白色的凌志疯狂地沿着s市的环城公路飞驰着。
黑暗中的s市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冰冷无情,拒绝着苏北的进入。
她不知道怎样去面对那盏熟悉的灯光和灯光下那深情的目光,她可以轻视践踏她的人,却不能轻松地带着被践踏的身体面对爱自己的人,她知道一旦她触及那道目光她就会崩溃,就会号啕,就会将所有的坚强丢弃。
她不能回去。
至少在她没有冷静之前不能回去。
深夜,s市宽阔的环城公路上,一声凄厉的紧急刹车声划破了夜的宁静,一辆白色凌志停在路旁,开车的女人伏在方向盘上号啕大哭,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大悲大苦,痛彻心肺,无人分当。
直到东方发白,霞光如血。
直到太阳又一次升起。
但是,苏北绝没有想到,她等来的明天已经毫无意义,她将再一次沉入黑暗,她用身体换回的爱情注定沉沦,永无天日。
第四部分 第十一章1
那明伦醒来的时候,冉小苒正趴在他的床边睡着,她实在是太累了,两天来她几乎没合过眼。
那明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努力地回忆着,仍然是什么也想不起来,脑子一片空白。他不明白妻子怎么会伏在自己的床边自己什么时候到了医院
多日不见,小苒清瘦了许多,那明伦试着抬手拂去小苒脸上的垂发,忽然觉得胳臂异常地沉重,他这才注意到手臂上的擦伤,心里一着急,头隐隐作痛起来,那明伦的手臂终于没有够到冉小苒,而在半途中沉重地掉在了床上。
冉小苒被响声惊动,睁眼发现那明伦醒了,抓住了他的手:
明伦,你醒了好些了吗
那明伦注视着妻子有些浮肿的脸,仍试图抬起手臂:
我没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昨天夜里出了车祸,我们夜里过来的。
车祸我开车干吗去了那明伦一点印象都没有。
冉小苒看着那明伦身上的睡衣,没法回答,这正是她想问他的问题。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明伦点头。
冉小苒冲出病房,来到医护室。
医生随着冉小苒来到病房,他仔细测试了那明伦的身体反应,然后对他们说:
恢复不错,他瞬间意识丧失是脑震荡的正常反应,过几天就会恢复的。现在要好好养伤,把身体调试好了,我们再计划下一步。
冉小苒跟着医生走出病房,走廊上,她担心地问:
医生,他不会留下后遗症吗
医生回答说:不会。他现在身体素质差,可能恢复慢些。好在他没有什么外伤,并不影响骨髓移植,这两天要尽快调整他的精神状态,然后再做一次全面检查,就可以实施骨髓移植了。
冉小苒又问: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需要。家属和病人都应该了解一下移植过程,还有准备好医疗费,这不是一笔小的费用。
大概需要多少钱
病人需要在无菌仓呆40天以上,手术费,治疗费二十万左右,你们来的匆忙,是不是没来得及准备
冉小苒点头:不过,这不成问题,我会想办法的。医生,请您先不要和他谈骨髓移植的事,我担心他脑子刚恢复,情绪激动会受刺激,什么事情您都和我谈好了,我可以全权做主。
医生点头:好吧,有事,我先找你。
冉小苒回到那明伦身边,那明伦探询地看着她的眼睛问:医生,和你说什么了
冉小苒掩饰说:医生说你暂时失忆是正常的,休息几天就好了。饿吗想吃点什么
那明伦指了指旁边的包说:你把包递给我。
冉小苒把那明伦的包递了过来。
那明伦拿出手机,打了个传呼,然后对妻子说:这里你不熟悉,一会儿过来一个小伙子,需要什么吩咐他好了。
小伙子你认识他
是我雇的,前几次都是他在陪我,我已经付过他钱了。这次我不能住时间长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在等我。
不着急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把病看好了再回去,天塌不下来。
那明伦打量了两眼冉小苒,心想莫非她知道了厂子里发生的事情他不敢问,他不想让她知道一切。
明伦,你现在手里有多少现金冉小苒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那明伦警觉地问。
不干什么。我临来时只带了几千元,我担心住院费不够。冉小苒回答。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包里还有两个卡,大概有两万吧,这次住院费足够了。我厂子里刚进了一台设备,钱都被占上了,过段时间就能周转了。你呢上次给你的钱用完了
没有。我给那娜寄过去了。
不是告诉你那娜的费用不用你管吗那钱就是给你生活用的。
我用不了那么多。孩子一人孤身在外,手头宽余点可以安心学习。
小孩子是需要锻炼的。你应该多关心自己,我看你好像又瘦了,多吃点,别瞎对付。那明伦伸手摸着冉小苒的脸。
冉小苒心头一酸,刚想抱住那明伦伸过来的手臂,忽然像触了电似的停住了,那明伦身上的那件睡衣是如此的醒目刺眼,分明在提醒冉小苒,你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再完整地属于你了,他和你说过的话同样和另一个女人说过。
冉小苒把眼泪咽了回去,脸上再无任何表情。
那明伦注意到了冉小苒的变化,他不明白刚刚还很体贴的妻子怎么一下子生分起来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那明伦看看自己,目光忽然停在了自己身上,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穿的是医院的病服,没想到,竟然是这件睡衣,自己居然穿着睡衣被妻子送到了医院。
一瞬间,那明伦觉得头疼欲裂,记忆像一面被打碎的玻璃正艰难生硬地开始拼接粘合。
苏北慌乱的神情掩饰的躲避的目光快速离开的脚步,自己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包和钥匙奔出门,开车追赶苏北,远远看见白色的凌志驶进枫风宾馆,苏北轻车熟路地走进了那个s市几乎家喻户晓的“吕公馆”。
那明伦觉得五脏六肺都要炸了。
自己钟爱的女人竟然穿梭在这种男人之间而自己还以为她一往情深,只钟情于自己呢。
第四部分 第十一章2
就是前几天,她还煞有其事地和自己探讨过是否和吕建彰合作开发那块地皮,却原来,她和他不但是商业伙伴,身体上也早已共同合作相互开发了。
若不,她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走出拘留所
若不,他能将几千万元的稍一露馅就能让自己的脑袋搬家的大项目交给她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言听计从意味着什么
一个女人随时听从一个男人的召唤,三更半夜前来赴约说明了什么
生意场上的女人啊不仅仅交易着商品还交易着自己
那明伦在枫风宾馆门口徘徊,他试图闯进去,但是每次都被门卫挡在外面。
这个大门从来就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去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分钟都在熬炼着那明伦,他实在忍耐不住,213像脱缰的野马,咆哮着冲上街道。
只是一瞬间,那明伦就觉得自己的灵魂飘出了身体,在空旷黑暗的夜里游荡了。
苏北,苏北啊,你怎么可以这样背叛我们的爱践踏我们的情
小苒,小苒啊,我凭什么得到你的救助你又怎么可以如此的不动声色
小卫在那明伦打过传呼一个小时后赶到了医院。那明伦将小卫给小苒做了介绍,然后对小苒说:
有小卫照顾我就可以了,你去附近的旅馆开个房间,休息一下,明天你坐公共汽车回家吧。
小苒坚持不去。那明伦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任由她去了,只是再有事的时候,不在招呼小苒,只招呼小卫,有时小苒上前帮忙,那明伦也视而不见,好几次都是小卫接了过去,才打破了他们夫妻之间的尴尬。
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外人,风风雨雨十三年,同床共枕十三年啊。
连一个小工都不如。
连那个女人更不如
小苒很想冲那明伦大吼: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对我或者像个泼妇和他大吵一场,把心里的憋屈把他们之间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出来,她忍受不了这样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但是,冉小苒知道这里不是发作的场合,她和那明伦之间的一切都只该在他们之间解决。
她不是泼妇,永远做不了泼妇。
冉小苒强忍委屈,依然平静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夜里,那明伦睡熟之际,冉小苒拿过那明伦的手包。
她从没有打开过丈夫的包,但是,她现在没有办法,她要知道丈夫还有多少资金,骨髓移植需要的费用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些年来,丈夫挣来的钱都用在了孩子老人和他的工厂上,她的工资用来维持日常家庭开支,她几乎没有任何存款。
冉小苒找到两张信用卡,这可能就是丈夫说的那两张还剩两万元钱的卡了,这点钱远不够骨髓移植,小苒继续翻看着,一个信封是封着的,里面是几页写满字的纸,信封上写着小卫的名字,冉小苒狐疑地看了看,然后把信放回了原处。还有一个大信封没有封口,冉小苒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原来是一份合同,冉小苒吃惊地读着这份合同,她惊讶的程度不亚于发现那明伦拥抱那个女人。
这是一份那明伦和银行签订的购买印刷设备贷款的合同,合同上,那明伦将自己的厂子和住房做了抵押,而现在厂子和机器都被封存了,这说明,说明他们除了手头上这两张卡已经一无所有。
天哪,怎么会是这样
冉小苒将东西一一装进了那明伦的手包,这一刻她感觉是那么的无助和绝望。
她原以为那明伦不会如此地孤注一掷,把所有的钱和资产都抵押在工厂上,怎么说他也应该为自己,为那娜留点后手,就算自己早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他也不应该这么不计后果。
原打算即使那明伦手里真的没有那么多钱,他们还有房子还有厂子可以变卖,凑够移植骨髓的费用不成问题,可现在,到那里可以弄到这么多钱去那明伦早在几年前就办了辞职,乡下的父母和亲戚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自己这边也没有相助的亲朋好友。
谁说天无绝人之路冉小苒觉得老天正一步步将她往死路上逼。
谁让他这么头脑发昏
是什么让他如此地不计得失
是那个女人吗
还是他在为他和她的将来破釜沉舟
冉小苒一夜没有合眼。
她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那明伦,看着这个明显消瘦,头发稀疏的男人和他身上刺眼的睡衣,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我该救他吗我该救这个不再爱我的男人吗
每次,都是肯定地回答:
该他是你爱过的还在爱着的男人,是你女儿的父亲,只要你活着,他就不会在你的记忆里消失。
那么,我怎样救他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你肯定能救他。只有你能救他,无论代价多大,你都不会退缩。
那个办法行吗裘丽的话可信度有多少
不管有多少,你都要试试,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办法吗你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用我的生命换他的命,我肯吗现在
肯上帝,既然你当初注定把我们的命运连在一起,就将我的命和我的爱情一起拿走吧。
谁让这辈子他做了我的男人呢
谁让我这辈子注定是他的女人呢
第四部分 第十一章3
天亮的时候,冉小苒在医院的洗漱间仔细地洗过脸,在镜子里将头发整理好,临走,她想让那明伦看着自己清爽地离开。
买好早饭,冉小苒喂着那明伦。
起初,那明伦吃的很勉强,他的意思冉小苒明白,他希望等小卫来喂他,但是他不知道,小苒早已交代好小卫一切,小卫是有意在她离开之前避开的,他按照小苒的吩咐去给那明伦买几件换洗的内衣。
我准备今天回去,有小卫照顾你,我就放心了,家里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安排,事情有了眉目,我就回来,你看行吗明伦
那明伦看着冉小苒,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打算的,你回去吧,我这里不用你管,我一半天就出院。
冉小苒说:出院不出院要听医生的,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就答应我这回好吗
什么那明伦问。
听医生的话,他让你什么时候出院再出院。
好吧。我答应你。
用那娜的名字起誓。
何必呢小苒
不,我一定要
好吧。用我们女儿的名字起誓,我保证听医生的话。
冉小苒和那明伦告别,她很想走过去,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听他亲口说,他还是她的丈夫,她仍是他的妻子。
只有这一句就够了。
只要这一句就够了。
她就可以去为他赴汤蹈海,万死不辞。
但是,她没有,那明伦身上的睡衣让她止步,她心里清楚他们之间再也跨不过那道天堑。
那道天堑是死别的姊妹,它叫生离。
冉小苒定神看了那明伦足有一分钟,什么也没有说,好像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她朝门口走去。
小苒那明伦的声音艰涩凝重:
回去后,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要管它,一切等我回去处理。
冉小苒“恩”了一声,没有回头,直到现在那明伦还在试图掩饰一切,他以为小苒什么都不知道,还蒙在鼓里。
其实,他不知道,他早就把刀插在了妻子心上。
从他夜不归宿。
从她亲眼目睹他深情地拥抱那个女人,
从她看见那个女人身上的风衣。
从他因为那个女人而出的车祸。
从现在他身上的这件睡衣和睡衣上散发出来的高档香水的味道。
还有他躲闪的目光和吞吞吐吐的话语。
它们哪一样不是一把利刃
无声无息,刀刀见血。
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冉小苒和医生详细地说明了他们目前的经济状况,主治医生爱莫能助。
这种情况他见得太多了,医院不是福利院,许多白血病人就是付不起昂贵的医疗费用而丧失了救治的宝贵机会。
不管想什么办法,我一定会把钱凑齐的,我只是想和您达成个协议,先不要告诉我丈夫要给他做骨髓移植,他知道要用那么多费用肯定不会同意的,他一定会提前出院,但是他的身体再也耽搁不起,等我把钱汇到医院的帐户上,您再告诉他,可以吗
医生想了想回答:可以。
我想现在把骨髓移植过程中一切该家属签订的手续都办理好,您看可以吗我担心我不能及时赶回来。冉小苒要求。
医生说:家属不在场,我们是不能给病人施行手术的。
我知道,我是担心万一,我会尽力赶到的。小卫可以代替我照顾他,我现在把字签好,钱一到,您就可以和我丈夫谈了,我只是担心回来迟了耽误治疗。
好吧,既然你坚持,你先把这些手续办了吧。医生被冉小苒说服了。
第四部分 第十一章4
办完了相关手续,冉小苒给s市那家医院挂了个电话,说了自己的要求,值班医生不能决定,冉小苒等了大约五分钟,才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回复,他仔细盘问了冉小苒,最后他说一切可以见面再谈。
冉小苒和他约定了时间。
做完这些,冉小苒觉得自己疲惫异常,她真的好想依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或者听到一声温馨的话语。
医院门口,冉小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北京街头的热闹繁华,忽然觉得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自己就像一个脱离这个世界的幽灵,只有思想,没有感觉。
她掏出手机,终于按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亓克在家里呆两天了。
昨天他去医院做了身体检查,一切都合格。
医生又给他详细地介绍了整个外周血造血干细胞采集过程,亓克觉得自己从身体和精神方面已经准备充分,到是医生告诉他,让他回去还得安心等几天,患者这方出了点小问题,暂时还不能进行移植。
亓克从医院回来,心想,那个家伙怎么搞的好不容易找到了配型,自己又出了故障,整个一个倒霉蛋,什么都不赶点儿。
百无聊赖。亓克觉得自己在家的这两天整个可以用这个成语概括。
惟一让他安慰的是站里的同事不时地打来电话,还有薛平闲暇的时候,会在电话里陪他聊会儿天。
薛平几次要过来,亓克都婉言拒绝了,他担心自己禁不住诱惑,再一次重蹈覆辙,亓克觉得他和薛平维持现在这种关系挺好,和女上司处得公不公,私不私的,不是一个男人的作风。
电话又响了,亓克拿过手机,他以为这个时候打电话的不是同事就是薛平,刚上班不久,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便想起了他。
亓克没有看号码,便懒懒地问:谁呀
我。你好吗电话那边冉小苒回答。
亓克猛地从床上坐起:怎么是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不知道。声音涩涩的。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亓克站到地上。
没有。只是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不对,肯定有什么事,告诉我,宝贝,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真的没有什么事情。
你现在在哪里
北京。
北京你来这里做什么
办点事情。
想见我吗
冉小苒迟疑。
告诉我,宝贝,想见我吗
想。但是,太远了,我又没长翅膀。
要是我长翅膀了呢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
冉小苒看了看周围的建筑,她告诉了他自己的方位。
好了,你在那里等我,我半个小时到那里,我开的是一辆捷达,我们电话联系。
喂,你说什么呢别开玩笑啊。
没开玩笑。我不和你开玩笑。等我,宝贝,我不到不许离开。
亓克关掉手机,冉小苒说的地方,他昨天还去过,就在他去的医院附近。
他飞快地跑下楼,发动了车子。
冉小苒傻傻地站在马路边,冲着电话喊了几遍都没有反应。原来,亓克怕她反悔,故意关掉了手机。
五月初的北京,路旁绿树繁茂,花团紧蔟,春光似锦。
冉小苒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你真的要见那个人吗
你应该去见那个人吗
她不能回答自己。
那个决定和丈夫身上的睡衣让她乱了阵脚。
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
第四部分 第十一章5
苏北在家里昏昏饿噩噩地睡了两天。梦里,那明伦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拥抱着她,他的目光是如此的深情炽热,苏北穿着一袭白色的婚纱在他的怀里幸福地笑着,他们的身边落满了花瓣,周围静静的,只有他们俩相亲相依着,连空气都充满了爱的味道。
醒来,苏北回忆着梦境,枕畔又是一片潮湿。
那是她心底一直在奢望的事情,在梦里重现了,但是,他们的婚礼为什么没有一个祝福的人是自己潜意识里在排斥着外界的干扰,还是他们的爱情注定没人认同,没人祝福
苏北不能解释。
现在,那明伦又回到他妻子身边了,他们又可以共患难共甘苦了。
而且,苏北知道,再次回到家的那明伦对妻子的拯救终究会演变成妻子对他生命和灵魂的整体拯救,他太不了解女人,女人的韧性是世界上任何东西无法替代的,在灾难面前最先倒下的不一定是女人。
那么谁来拯救自己呢
拯救自己刚刚在父亲母亲大娘身上找到的真爱
拯救自己在那明伦身上体验到的那种真正被点燃的感觉
拯救自己还能坚信男人坚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敌的爱情
谁或者还有什么有如此的力量力挽一切
这也许就是命运,自己注定被它玩弄于股掌。
起来,站起来你注定没人依靠,没人搀扶。
你注定要自己爬起来,注定要自己一个人行走。
苏北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来到浴室,打开喷头,她要让自己清醒,她要找回迷失的自己。
温暖的水流从头到脚冲洗着苏北,冲洗着她身体和内心的伤痛,忍不住心头的委屈,苏北终于放声大哭。
长这么大,苏北除了在父亲的葬礼上如此地痛彻心肺,她不记得还有谁让她这样哭泣。
没有第三次了。这是最后一次,苏北心里异常清楚,再没有让她落泪的人和事情了,除了母亲和哥哥。
没有人能再次走进她内心的河流,她的心河因为那个男人已经干涸枯竭了,他不屑的不止是她的身体她的情感还践踏了她的心。
哭过的苏北换着衣服,她必须去工地了,手机上已经有十个未接电话都是工地打来的。冷水敷过的眼睛还有些肿,苏北带上了一副紫色水晶眼镜。
第四部分 第十一章6
有人敲门,苏北走到门前打开门,两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口:
你是苏北
苏北点头。
和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事情苏北诧异。
我们是吕建彰专案组的,有点事情需要你配合调查。
他怎么了苏北问。
我们无权奉告,请你先和我们走一趟吧。
好吧。苏北知道任何辩解都无济于事,这种动静说明吕建彰已经翻船了,才两天的时间,不可一世的吕建彰就出事了,要是早两天,事情会是什么样子呢
苏北回屋穿衣服的时候,打了一个电话,那是父亲的一个部下,父亲临走前曾对他有过交代,让他关照他们。苏北知道,陷入这种是非之中,说不清楚,s市自己没有任何指望,她不能再错走一步。
依然是枫风宾馆。气氛却天壤之别。
苏北被领进一楼的一间屋子,屋子里的空气让人窒息。
你叫什么名字有人问有人做笔录。
苏北。
知道找你因为什么吗
不知道。
你认识吕建彰吗
认识。
怎么认识的
朋友介绍的。
你们的交往过程
一般的关系。我没有利用他的职权为自己办过事,也没有对他行过贿。
你最近和他过往从密,前两天有人还发现,你来过这里,而且逗留到深夜,你们在做什么
苏北的心苦若黄连。她怎么能说她能说什么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既然你们知道一切,还问我干什么
你态度不老实,我们既然找你,就不是毫无证据的。你还是主动交代吧。
我没什么可交代的。我来只是一般的拜访。
不会那么简单吧既然你如此不配合,那就等考虑好了再说吧。
我可以回去了
回去那就不是你说了算的事了,在你没有彻底交代清你和吕建彰的关系前,你暂时留在这里吧。
你们有什么权利扣留我你们这么做是侵犯人权
没有人回答她,苏北被带进另一间屋子,门被锁上了,桌子上是纸和笔,看来自己被他们软禁了,一种变相拘留。
不管怎么样,苏北都不能说那天夜里的一切,为了那个男人,更为了自己。
因为苏北清楚,即使说出真相,也不能让吕建彰罪加一等,毕竟,衣服是她苏北主动脱的。
谁能知道自己救了别人却自投罗网
他知道吗
他知道了,他会像自己对他那样挺身而出吗
不顾性命
不要尊严
第四部分 第十二章1
病床前,那明伦吃惊地听着主治医生的谈话,他没有一丝的兴奋,好像医生说的一切不是他一直盼望出现的奇迹:
您是说,我现在就可以骨髓移植了
是的。你的身体基本已经恢复,各项指标都符合移植要求。
可是,我现在不能做手术。我要先回去,家里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而且,我没有准备那么多费用。
这些,昨天,你爱人都安排好了,17万元钱已经汇到医院的帐户上了,而且,她电话里让我转告你,所有的事情等你做完手术再处理,她那边还有点事情,要晚两天才能赶来,她说你们之间有约定,是这样的吗
那明伦想起小苒临走前,让他用女儿的名字起誓,原来,小苒她早就知道了她一直在瞒着自己那么多钱,她是从那里解决的还有厂子里那些没有解决的事情,她一个女人家怎么能处理
不,我说什么也不能现在做,我要先回去。
可是,已经正式通知供者了,人家在外地工作,在北京已经等你快一个星期了,若不是你出了车祸需要恢复,手术不会拖延到现在,前几天因为身体原因,人家可以等你,现在你还要因为私事让人家无限期地等下去好像说不过去吧
大哥,你还是签字吧,嫂子临走前嘱咐又嘱咐我,一定要你及时做手术,她临走都安排好了,你不能辜负嫂子的苦心啊。小卫在旁边也劝慰着那明伦。
那明伦看着协议书上小苒的签字,终于拿起了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进无菌仓前,那明伦一直给小苒打着电话,电话都处于关机状态,家里也没有人接,打到单位,单位的人说,冉小苒和局里请了长假。
她到那里去了她是故意不让自己找到她的吗
厂子的事情那明伦也给专案组打了电话,专案组的人说已经结案了,二十万罚款,吊销执照,说是一个高个子女人为他办的一切。
那肯定是苏北了,可是,她为什么也没给自己打过电话,尽管,这几天来自己不想和她联系,但是知道她为自己做过这些之后,那明伦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先打破这个僵局了,他拨了苏北的电话,也是关机状态,家里也是没有人接。
怎么了自己生命里的这两个女人怎么会同时消失了
她们在做什么难道她们同时离自己远去了
小苒,你为什么不来陪我,你一定知道移植骨髓的全过程,要先杀死我身体内的造血干细胞,然后输入供者的干细胞,要经过那么多天的抗排斥反应,我才能从无菌仓里走出来,小苒,即使你知道了我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可是,你知道我的初衷吗我不奢望你的搀扶,我只要看着你就足够了,你为什么不来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我现在更需要你吗
苏北,接个电话吧。是我先对不起你的,当初,我们走到一起是因为我的软弱,我只想靠靠你的肩膀,好驱逐周雄的死和牟心的疯带给我的恐惧和绝望,是我太自私了,我一开始就没有给你承诺,却要求你对我忠诚,世界上没有比我更混蛋的男人了。我原以为一个人的一生不可能有两次真正的爱情,但是我错了,我已经深深爱上了你,不管当初目的为何,我知道自己是在爱了,不然,我不可能妒火中烧,烧伤了自己,烧痛了你。你肯定是知道了一切,心里一定对我充满了厌恶和绝望,所以,你才音信全无,不要这样,苏北,在我进无菌仓之前,打开手机吧,我只要听见的声音就够了,哪怕你在电话里骂我一声,我的心也会稍稍好受些。
那明伦在心里轮流和冉小苒苏北说着,没人能体会出他内心的翻腾,他原以为他可以把握未来,至少可以校正一些他活着时可以避免的偏差,但是,他没能预想到,命运一直没有依照他的计划行进,在他得意的时候,命运泼给他一盆冷水,在他绝望的时候,命运又为他展现了一道生机。
这道生机之后,他该怎样修正自己的人生轨迹啊
小苒,苏北,如果你们都将弃我而去,那道生机对我还有何意
命运无常,比命运更无常的是人心。
冉小苒眯眯糊糊地躺在病床上,感觉非常虚弱。右边的身体好像空荡荡的,总想用手摸摸才知道从外面看什么也没缺。
第四部分 第十二章2
麻药的药劲正逐渐在消失,伤口隐隐作痛,周身沉浸在高热的绵软状态,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医生频繁地出入病房,面对医生和护士小姐有些诡秘的面孔,冉小苒觉得自己好像出了麻烦,有种自己可能再也走不出去这家医院的预感。
她追问过医生,追问过护士,没人告诉她身体的真实状况,在她恍惚的瞬间,她听见医生说了一句罕见的过敏体质,根本不适合做手术。
从北京回来,冉小苒就直接奔了裘丽说过的这家医院,接待她的是那个电话里的男人,盘问过冉小苒后,讲好条件,那个男人拿出一章表格,上面是一张手术协议,患者xxx右肾功能衰竭,同意手术,如出现意外或并发症,与医院无关。
看来,他们做这种交易已经很久了,一旦东窗事发,每道手续都没有破绽,两相情愿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只是中介而已。
但是没人知道,他们从中中介了多少
冉小苒看着这张协议书,如同看着一张卖身契,她还有什么选择吗那明伦骨髓移植不能再等了,房子被抵押了,厂子还被封着,她还有什么办法一下子搞到那么多钱
如果用自己的一只肾,换那明伦的一条命是不是很划算
冉小苒迟疑了片刻,还是签了字,笔落在纸上的瞬间,冉小苒的手在抖。
签好了字,冉小苒被安排做了体检,院方要求她立即住院。
一切进行得诡秘而迅速。
冉小苒犹豫了,她需要一点时间,哪怕一个晚上,她要计划好在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确保钱能到达医院的帐户上,她还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梳理梳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院方说在她没有签字以前,什么都好说,只要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她所有的一切都要听从医院的安排了,因为换肾手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还关系到另一个人的生死,人家不可能提前剖开身体等一个没有把握的肾脏,从现在开始,她需要做什么她要去什么地方,都要有医院的人陪她左右了。
所有的路都已经堵死,冉小苒这才醒悟,从她走进这家医院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自己的主人。
她别无选择。
在医院派的专人陪护下,冉小苒将17万元钱电汇到了那明伦住的医院,冉小苒给主治医生打了电话做了核实。
冉小苒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太多的情况,更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家和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没有回家,直接住进了医院。
等待手术前的那个夜晚格外漫长。冉小苒躺在特殊安排的病房里,恐惧而又绝望。
手机握在手里,她不想打给任何一个人,没有人能够帮她,也没有人能来陪她。
她只想听听一个人的声音,那是她唯一的牵挂了。
凌晨三点,她拨通了电话,她很少用手机打国际长途的,费用太高了。可是现在,她还用顾忌吗还用为谁顾忌能够活着走出这个医院的她再无需顾及谁了,没人再需要她的顾及。
她尽力了,尽全力了。
那娜是我。妈妈。她尽力保持语调平静。
妈妈怎么是您我正要走呢。电话里传出女儿吃惊的声音。
奥克兰此时正是早晨八点,正是女儿该去上学的时间。
想你了,你还好吗
我很好。妈妈你和爸爸呢,你们好吗女儿永远像只快乐的小鸟。
我们,都很好。
爸爸呢我要和爸爸说两句。
爸爸在厂子里没回来,我转告他吧。
妈妈,您今天怎么舍得打电话了
妈妈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不是您和爸爸当初狠心送我出来了
那娜,父母做的一切都是为儿女着想的,你大了就懂了。
我现在也不是小孩了,我在和您开玩笑呢。
那娜,在哪儿要听姑妈的话,没事帮姑妈多做点家务。
我知道。您说好多遍了。
要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
妈妈又来了。比利在外面喊我呢,妈妈,您还有事吗没事我要上学了。
那娜,比利是谁
比利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妈妈,他帅极了,您知道贝克汉姆吗他也留着“莫西干”头,酷毙了
不知道,不要和
妈妈,这里是新西兰,不是中国,您别瞎操心了,我会管好自己的。拜拜,妈妈,快接着睡觉吧。我要迟到了,我会给您发妹儿的。
那娜
电话挂了。
妈妈爱你。
第四部分 第十二章3
冉小苒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后悔没有让女儿听见这句她最想告诉她的话。
女儿大了,女儿再不是牵着她的手蹒跚学步的小女孩了,她正在一点点飞离自己的视线,她不再需要妈妈的呵护和关注了。
比利是谁
贝克汉姆是谁
“莫西干”又是什么
她再也走不进女儿的世界了,女儿的世界里有许多她不能理解和不知道的东西。
是喜还是忧
冉小苒无从感觉。
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女儿,默默地祈求上苍保佑她的女儿。
泪水不断。
泪水不断。
其实再坚持一个月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谁是贝克汉姆,什么是“莫西干”。
此刻,大洋那边的日本和韩国备战世界杯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此刻,那些球星球队的宣传和冠军预测在网上正闹得沸沸扬扬。
冉小苒没有想到,她绝不愿意想到。
那让全世界男人疯狂,让全世界女人早晚也会跟着疯狂的盛大狂欢注定与她无缘。
那个风靡世界的男人和他那怪异的发型,注定让所有的崇拜者癫狂注定与她无缘。
第二天,冉小苒被推进了手术室。
主刀的医生发现,这个纤弱的女人脸上居然没有一丝恐惧和悲伤,她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就像一个毫无知觉的人,任凭他随意处置。
只有心死了,才会无视躯体的痛苦。
医生持刀的手竟然有点发抖,这在他行医的历程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第四部分 第十二章3
冉小苒觉得自己的心也和肾一起同时卖掉了。
从看见那明伦在拘留所门口拥抱那个女人开始,到医院病床前凝视那明伦身上的睡衣,冉小苒的心就一点点地死掉了,而且死得无声无息,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她内心的悲怆。
我是一个失败的女人,一个事业无成,父母不在,女儿远离,丈夫遗弃的女人,冉小苒在心里一遍遍地否定自己。
那明伦的背叛摧毁了她对爱情对自己的坚信。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不算最好,也在好女人之列,所有女人该尽的义务和责任,她从没有推卸过,逃避过。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个方面让那明伦远离自己,厌弃自己
她急于知道男人眼中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
她总觉得那个去和亓克和一个陌生的网友见面的女人不是自己,是另外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或者是自己的一个错觉。
她什么也没有做,她怎么会做那些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做的事情呢不可能
她不是那种女人。
不是裘丽那种坐不住的女人,更不是轻浮张扬的女人。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丈夫女儿工作,她自己永远排在这三项之后。
如果不是那明伦的病,她有可能这样一成不变到老,再退一步,如果不是她亲眼目睹了丈夫的外遇,如果那明伦将一切隐瞒到底,她也会压抑住所有的寂寞委屈,坚守自己的信念到死。
她是个传统型的女人,她知道她的传统来自于父亲的儒雅,来自于母亲的宁静,但是,她绝不是一个死板孤僻的女人。
她有自己的思想和为人处世的准则,她清醒地知道哪种生活方式更适合自己,更能让自己心气平和,哪种生活只能带给自己无穷无尽的烦恼和麻烦。
她已经在众多的同龄人身上,在电视电影里见识到了滥情的悲哀。所以,在生活中,她宁愿不露声色地拒绝诱惑,让那些试图亲近自己的优秀男人止于友谊,让那些心存不轨的男人无机可乘。
她至今不能理解那些有外遇的女人怎么能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分开心灵归情人所有,身体归丈夫所有,然后还能泰然处之,面不改色。
现代的生活已经将人异化了许多,干吗还有那么多女人还在因为情肢解自己,将自己的心灵感情乃至身体切割得支离破碎,凌乱不堪
是什么让女人不再理智,乱了脚步乱了分寸
现在她有点明白了。
拥有爱的女人是心里有根的女人,即使外面的风景再好她也清楚那只不过是道风景,仅供欣赏,拒绝跟进。
失去了爱的女人心里没有了根,她会尝试走进任何一道让她迷幻的风景,走进是为了走出。
经过了生活的变故,眼见了丈夫的移情别恋,认识了亓克,冉小苒忽然发现,她原来以为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要她一一面对,她不再心如止水,不再无欲无求,她迷失了方向,迷失了自己,她坚守了三十四年的信念,做个好女孩好姑娘好女人的信念,像多米诺骨牌,只那么轻轻一下,便一溃千里,一败涂地。
江山已逝,覆水难收。
她不知道还该信念什么
她不知道还该坚守什么
她更不知道该为谁坚守为什么而信念
走向亓克,冉小苒矛盾而又渴望。
那么多天的倾心交谈,她很想结识这个风趣幽默的男人,她曾无数次想象过他的模样,在大街上,在人流中,她会下意识地盯住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看上两眼,心里默默地拿他和她在网上认识的那个40岁的男人做比较,每一次,她都能从那些男人身上挑出不足,哪一个都不是她想象中的他。
对于男人,冉小苒有自己的鉴赏标准,男人可以粗糙,可以丑陋,可以没有海拔高度,可以不潇洒飘逸,但是,有学识,有品位的男人一定会有一双手型漂亮的手,修长细腻灵秀骨感。
上大学的时候,冉小苒听过一个很著名的男性陈作家的讲座,她对文学只是一般的爱好,在身边那些同学沉浸在作家对文学的高谈阔论的时候,冉小苒却在台下观察起作家本人来。
当时作家正值中年,从面相和身坯上怎么看都是一个粗糙豪爽的北方大汉,和他那干净细腻的文风怎么也关联不起来。在大街上,如果他坐着马车,你会以为他是个赶大车的,在建筑工地,如果他手里拿着瓦刀,你会毫不怀疑地认定他是个好泥瓦匠,但是,他坐在讲台上,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他和一个情感细腻,文采飞扬的作家相提并论了。
人真的不可以貌相正在冉小苒试图把陈作家本人和他的文章拼接在一起的时候,陈作家讲到了得意处,语言不足以完成他的表达,他开始借助手势,冉小苒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她终于明白了作家那优美的文风出自何处。
有这样一双手的男人绝不是个平庸的男人。
平庸的男人绝不会长就这样一双手。
从那以后,冉小苒看男人有了自己的标准,认识和不认识的男人,只要他一伸出手,冉小苒就可以知道他是那种类型的男人。
手是一个男人质地的标识。
第四部分 第十二章4
冉小苒喜欢看凤凰卫视的“锵锵三人行”节目,还有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原因,她不会和任何人说,她会独守这个秘密。那里的男嘉宾,包括主持人本人无一不是她依手鉴男人的佐证。幽默的窦文涛,儒雅的许子东,博学的梁文道都喜欢借助手势表达他们的思想,而他们的手远比他们的外貌更有看头。
其实,冉小苒知道那是让女人看一眼就心动的手,说白了是性感。
亓克就长着这样一双手。
相对于亓克怎么说都还算英俊的外表,他的手更让冉小苒觉得亲近。
那天在车里,沉默让冉小苒开始怀疑见他是不是一个错误时,在后悔像一片云彩逐渐要遮住冉小苒最初的慌乱和激动时,亓克伸出了他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然后握紧再没有松开。
那一刻,冉小苒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挣脱了。
怎么那么巧,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他恰好在身边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如果他们不刻意走向对方,他们是不可能相遇的,然而命运竟然安排他们在这个非常时期相遇了。
在冉小苒最无助的时候。
在冉小苒最混乱的时候。
从亓克握住自己的手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勉强和陌生都逃之夭夭,除了一点点羞涩,冉小苒觉得他们好像相识了许多年,他们的心灵从很早就是邻居。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就不再这么跳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脸再没有感觉到如此的羞涩,火辣
眼光这样迷离,手足那样无措谁让自己淡忘了女人的本能
被亓克拥入怀中的一刹那,冉小苒觉得自己就像初恋的少女,身体里每一根她刻意压抑的神经都被激发,它们像久旱的禾苗承接着来自上天的甘霖,没有人能够体会它们迫切的允吸,恣意的伸展是多么的快乐和舒服。
但是,那一瞬间,荫影还是遮上了冉小苒的心头,她的内心好像两个魔鬼的较斗场,拼杀得天昏地暗。
这是错的,是罪恶
不我的身体是我的。
这不是一个好女人该做的事情
不既然没有人在意这个身体和这颗心,我也可以做贱它。
你爱这个男人吗
不但是他给了我被爱的感觉,我已经被荒芜的太久了,我需要知道自己在男人心目中的分量。
谁能相信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你让我还坚守什么我从前的坚守还有何意是什么改变了我是谁掏空了我让我觉得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连我自己都嫌弃了自己,我还在乎什么别人的感受
冉小苒的思维在激烈地辩论着,她试图说服自己,但是没有真正的赢家,她发现她的身体根本没有受她思维的影响,它迎合着亓克,承接着亓克,在思维和身体达到无以复加的混乱状态时,冉小苒听见了有个声音在清楚地告诉她:
你是个女人
你是个好女人
冉小苒哭了,她抱着那个陌生的男人,抱着那个懂她的男人委屈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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