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回去之后自然逃不了皇兄一顿责罚,派去探查的人也回來了,果然已不见了他的踪迹,他先前觉得那人熟悉,正是在宫中待了多时的南霜国六皇子,蓝珺瑶的师兄霜修景。
这厢蓝珺瑶却并非如凌逸所料,又摆了他们一道,而是他们被那四个巫族的人摆了一道。虽说蓝珺瑶原本的打算就是出城后弃马车转而回摩云谷,却在刚下马车时遇到了追踪他们而來的巫族长老一行人。
巫族长老不是愚笨之人,蓝珺瑶离开后沒多久,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匆匆收拾了行李就來追赶。幸得巫族有独特的追踪之法,而他们的气息尚留,是以追踪他们到了城外。
他们的乔装打扮可以骗过凌逸,却骗不过手握秘术的大长老一行人。大长老以他们的踪迹为胁迫,这才使得他们暂时跟着大长老离开。
好在有千秋重锁在手,蓝珺瑶也不怕他们对自己下蛊,不过面对这些神秘的人,还是小心谨慎为上,她可沒忘记前世任务中那个姿态诡异的献祭少女。
一行七人择了一条人烟罕至的路,蓝珺瑶他们并未同巫族之人多言语,双方心中各有计较,一时之间,只见他们匆匆赶路的身影。
脚下不停,他们已接连走了数个时辰,又是这样坑坑洼洼的路,即便是蓝珺瑶,都觉得有些受不住了。她腹中胎儿才堕下,本应算是小产好生温养着,她惦记着早日会到摩云谷,不想却出了这般变故。
走了这许久,只觉身子疲软,身上不停冒虚汗,连小腿肚都在轻微地打颤。寻着了一处荫凉的地方,蓝珺瑶索性一屁股蹲了下去。
天上日头近正中,身上的棉衣都被汗打湿,本就有些虚弱的身子经过这几日折腾,便积攒在这一刻爆发。蓝珺瑶只觉得凉意从脚底开始侵袭,渐渐到达四肢百骸。
霜修景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见状连忙将身上的披风解下來替她围上,云舒也要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却被蓝珺瑶制止了。眼下她们三人中不能再有人出状况了。
她朝外挪了挪,正好让暖阳照在自己身上,林木间被太阳投下各种形状的光影,大长老递过來一粒铁砂色的药丸,蓝珺瑶摇了摇头,她仍旧在防备着他们。
霜修景看她哆嗦地越來越厉害,干脆捉住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哈一口热气,又來回搓动着她冰凉的手,这番动作总不算是无用功,她的手渐渐回了些温度,不再凉入骨髓。
云舒在主子身旁矮下身子,手上用了力道,仿照霜修景的动作,在蓝珺瑶小腿上來回搓着,期望主子能好受一些。
大长老见她不识趣,冷哼一声,又转身回去了。又换了三长老过來,手上握着的,仍是那一粒药丸,他对着蓝珺瑶咧开一嘴白牙,劝道:“圣女,你就不要再固执了,有千秋重锁在你身上,即便我们想要对你下也不可能。”
他朝蓝珺瑶伸过手來,有些粗糙的掌心中躺着那一粒浑圆的药丸,他努了努嘴,示意蓝珺瑶将药丸接过去。
“多谢三长老好意,积年的老毛病了,我歇息片刻便好。”对待这位长老,蓝珺瑶的面色好了不少,却仍然回绝了他的好意。
蓝珺瑶原本打算,等过些时候,躲过了凌祈暄的搜查范围,她便带着无忧哥哥与云舒离开,与巫族人分道扬镳。哪里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入夜的时候,蓝珺瑶竟然发起热來。
平日里她鲜少生病,这场病挑中她身体最虚弱的时候,气势汹汹而來。如此一來,他们的行程便被耽搁下來了。
279 心力交瘁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走了蓝珺瑶,凌逸自知罪责难逃,回去后不待皇上召见,他便自行到畅春殿请罪去了。
赶在凌逸之前,早有墨者将此次的事报告给了自己的主子。因此,到凌逸來的时候,凌祈暄并沒有如何责罚于他,只是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责怪的话。
凌逸带人离开时,一半的墨者跟着他去寻人,另有几人则赶回來给主子报信。凌祈暄原本打算派人直接追过去,却有改变了主意。
朝中那帮固执的老家伙再來一次“跪谏”就让他招架不住了,只能将此事先往后推几日,只是自今日起,皇上却不曾宿在后宫哪位主子的宫中。
京城的波澜起的快,落的也快,原本惶惶的人心在观望了几天后,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街面上一如既往的繁华,闹得沸沸扬扬的琴贵妃毒害蓝将军一事也伴随着皇后去为兄长祝祷,琴贵妃被剥夺了贵妃封号告一段落。
江湖中那些侠人义士纷纷离去,京畿再一次被肃清,皇上倒是借此机会逮捕了许多图谋不轨之士。
众人亲眼看着“皇后娘娘”在一众婢女的伴随下到佛门小住养心,又是住持亲自接待,他们这才放心离去。
而真正的皇后娘娘一行人正栖身在一间过路的客栈中,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发热,谁料过了三日仍不见好。大长老几人原本是受怀疑的,只是蓝珺瑶这一病,他们比霜修景还急,圣女一日不归巫族,他们一日不得安心,谁知还能出什么样的变故。
蓝珺瑶却道无妨,她只是身子虚,温养几日便好了。只是这样苍白的理由却不能让一行人安心。巫族之人果真神通广大,这荒天野地中,竟然能请來郎中。
那是三日后,眼见圣女虚弱一日赛过一日,三长老半夜从客栈中出去了,第二日回來时,手上提着个脸色悻悻的郎中,一眼便能瞧出是被三长老胁迫着回來的。
郎中上前诊过脉,小心翼翼地赔着笑,道:“这位夫人不过是小产后未得仔细调养,体内气虚,以致血流不畅,老夫开上一副方子,调养数日便无碍了。”
郎中的说法倒是与蓝珺瑶一样,三长老跟着他去抓药,霜修景寸步不离陪在她床前,望着他日渐消瘦的面颊,蓝珺瑶只得对他报以歉意的笑容。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病來得如此汹涌,除开小产的原因外,不过是她心力交瘁,一时松懈下來,倒一病不起了。
这客栈开在荒郊野外,本不是什么正经的店家,这几日却不敢对他们一行人有所动作。大约是因着那些巫族人事先恐吓过他们,是以这些人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再正经不过了。
蓝珺瑶并未开口问他们要带自己回巫族的原因,一來她对这些人打心眼里喜欢不起來,二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交出千秋重锁。她已经传了信回摩云谷,告知师父自己即将回谷的消息。
只是信鸽放飞了几日,总不见有回信,不知又有什么样的变故。
一路之上大长老一行人表现得异常谨慎,说是如惊弓之鸟一般也不为过。只是他们忙碌了这几日,不仅人人俱乏,连半分异常状况都沒出现。
左右不见凌祈暄的追兵至,蓝珺瑶心中放下了不少。她时常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也许是身体未好的缘故,她总愿意一个人呆着,比起往日更是少了许多笑容。
云舒在一旁伺候着干着急,却有些无能为力。她想要劝说主子几句话,却被霜修景制止了。他朝云舒比了个手势,不让别人去打扰她静养,这个坎需要她自己迈过來。无论多久,他都不会再离开她身边。
三长老这几日倒是往他们这边跑得勤快,他直言是因为霜琴的原因,才害她落到了今天的下场。只要是他能办到的事,他会尽心补偿。
蓝珺瑶告诉他不必如此,只是这人看起來性子粗,却固执得连九头牛也拉不回头,一來二去,蓝珺瑶也只得随了他去。
过了半月有余,蓝珺瑶的病情才见好转,只是仍旧畏寒。这日清晨,天上竟飘起了棉絮般的雪,不多时,地上便覆盖了白茫茫的一层,连屋顶上,树枝上,都带着点点白意。
客栈一楼的炭火烧得很旺,连同伙计在内的一行人都围在下边烤火取暖。蓝珺瑶将窗子推开一条缝,这样的情形,倒是与她才到这个世界那日一般,天地银装素裹,也是在那日,她莽莽撞撞间遇到了他。
心蛊既解,他从今往后自然不再需要受霜琴掣肘,也算是她留给他最后的报应了。想來对于霜琴來说,最痛苦的事摸过去凌祈暄恢复了往日的记忆,他的诏书不就说明她的谋划是多么成功吗?
只是不知此事是否牵连到太后,想到那日她如死灰一般的眸子,她便觉得心中发凉。雪地中有一个小黑点正朝自己迫近,蓝珺瑶定睛一看,正是她先前放出去的信鸽。
喜滋滋地迎了信鸽入室,又将窗子阖上,她才取下了绑在信鸽脚上的竹管。一见纸上的内容泪意立刻充斥眼眶,她颤颤巍巍地捧着这张只有寥寥数语的字条,如获至宝。
信鸽带來的是师父的回信,只有短短数语,却叫她重新燃起了希望。她是那样激动,以至于忽略了信鸽为何能在雪天归來。
窗外一个人影叹息一声,几个跳跃离开了原处,纷飞的大学很快将他的脚印盖住,一切都仿佛受到了洗涤一般。
这纸条上的内容非常简单,仅有一则消息与一句嘱托,却足以让蓝珺瑶重新振奋起來。上书蓝卿月一事尚有疑虑,他尚存活在世间。
眼泪似决堤了一般,一发不可收拾,蓝珺瑶忍不住抽泣出声,多日來积蓄的郁闷也一扫而光,她取出怀中的帕子将眼泪擦拭干净,又捧起信鸽放在唇边亲了亲。
霜修景推门而入,带入满室风雪。围着炭火盆子的人不过扭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扭过头去说说笑笑,他在他们身边坐下,让烧得老高的炭火驱散他身上的寒意。
蓝珺瑶放出去的信鸽早被他截了下來,这几日看着她逐渐消沉下去,霜修景大约是知道她的心结的。无奈只得仿照义父的笔迹写了那个消息,虽说沉入洪流之中生存的希望几乎为零,却并不见有人打捞上蓝卿月的尸体,他这才大胆揣测,其实他与安宁公主并未死。
小丫头一味沉溺在失去家人的悲痛中,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连他都推测出來的事对于她來说更是不在话下,只是她却不愿再去承受一次这样的失望,所以宁愿在心中告诉自己,她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那么,这件事便由他來做。一日未找到蓝卿月的尸首,便不放弃寻找。只要能让她开心地生活下去,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云舒生得清秀,这几日又表现得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般,客栈里的人便起了打趣她的心思。谁知说了几句,倒被她捉住话柄好一阵反驳,他们这才见识了她嘴皮子的厉害,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巴,客栈内的气氛又冷了下來。
暖烘烘地炭火烤得人有些昏昏欲睡,这几日在主子床前伺候,云舒也疲惫得紧,被这炭火熏一熏,眼皮子顿时变得沉重起來。
“云舒。”楼上传來蓝珺瑶的声音,她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却从主子话中听出了些欣喜的意味。连忙从这一群人当中起身,亟亟朝楼上跑了过去。
霜修景听到这声呼唤,着实松了一口气,他转过身來,揉了揉眉心,对着身边的客栈伙计说道:“去烧些热水。”
伙计原本还奇怪要热水做什么,不过霜修景吩咐的事他却不敢不做,一溜烟到了客栈的厨房,沒过多久便见袅袅炊烟升起,在一片素白之中盘旋直欲上青天。
直到楼上传來话,姑娘要沐浴,伙计这才了然,看向霜修景的目光中崇敬之色更浓。
圣女能重新振作起來,三长老那张黑中透红的脸上当先露出了笑容,就连一直以來表现得十分淡然的大长老也面露喜色,连带着看窗外的大学也不觉得那样讨厌了。
他们在客栈内休整一晚,第二日初晨时,大学已经停了。瑞雪落了一夜,路上积了厚厚一层,一脚踏下去直淹沒膝盖,蓝珺瑶却待不下去了,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
霜修景给了客栈的人足够的银子,他们便将客栈内养的一条狗送给他们了。黑色与黄|色驳杂的皮色显得它异常威武,立起后蹄比人还要高上几分。客栈的伙计赶制出了一个简易的雪橇,容蓝珺瑶独坐。
重新踏上归程,那个巫族的年轻人显得兴奋了许多,沿途路过许多不知名的地方,就连见多识广的霜修景也不知到了何处,却见巫族一行人脸色变得越來越好,便知已经极靠近巫族的驻地了。
28o 巫族屏障
越过一座山峰,地势瞬间变得开阔起來,群山合抱之中有一主峰耸立正中。蓝珺瑶侧过脸去,见身旁之人面露激动之色,便知此行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大长老开口提醒道:“一定要跟紧我的脚步,若是出了差错吃苦头,别怪我事先沒有提醒你们。”他说完便朝着一侧走过去,三长老招呼他们快跟上。
蓝珺瑶与霜修景对望一眼,此地并不简单,远不如表面看上去这般平静,这小小的一座山谷内,竟然暗含着几个阵法,其中有一个更是上古流传下來的残阵。巫族之人能用它來保护住地,想必定然已经破解了这阵法。
这几日虽说在赶路,蓝珺瑶的脸色却比在客栈中投宿时好了很多。她点了点头,带着云舒与霜修景沿着大长老带的路辗转而下。
这山谷的外层有一个规模巨大的幻阵,以周遭几个山峰为阵基,这样大的手笔是他们往日不曾见过的,巫族先人将隐居地选在此处,想來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越靠近主峰,巫十三面上的雀跃之色就越浓,甚至连身形都变得轻快起來。与他们不同,蓝珺瑶三人却变得越发谨慎起來,蓝珺瑶一壁观察着大长老的步法,一壁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心分二用,难免出差错。
她一脚踩错,便觉得眼前的地形瞬间变得不同了,好在她的脚并未完全落地,连忙将踏出的那只脚收回。
大长老回头看了她一眼,责怪意味不言而喻,倒是一路上都像个隐形人一般的六长老,默不作声來到了她身边,谨防她再出什么差错。
他们走了一段时间,大长老却停了下來,蓝珺瑶抬头一看,却是巫族中有人发现他们归來,一路迎了过了。他先与大长老行了礼,这才转而去看跟在三长老身后的蓝珺瑶一行人。
大长老见到他,面色明显好转许多。与蓝珺瑶对视上,他朝着她裂开嘴一笑,眸子里清澈的能倒映人影,他靠近了些,问道:“你便是圣女姐姐吗?”
蓝珺瑶含笑不答,倒是一旁的六长老,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顶,不容他挣开,道:“族长今日看守还是松懈了些,若他晓得你又偷偷溜了出來,想來一顿打是逃不了的。”
“六长老最坏了,竟在圣女姐姐面前打趣我,这次可不是偷跑出來的,是我爹让我來接你们。”他面上露出一抹红,将脑袋偏到一旁。
蓝珺瑶捕捉到六长老话语中的提示,对这少年的身份也有了了解,原來竟是巫族的少族长。看他一举一动率性天真,想來是在巫族中被保护得太好了。
“圣女姐姐我叫巫阴月。”一路上他一直跟在蓝珺瑶身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蓝珺瑶只偶尔对他点点头,最后实在耐不住他缠人的功夫,才告诉了他姓名。
阴月引着他们到了一座山峰下,远远便瞧见着盛装的巫族族长带着族人迎在洞外了。见他们靠近,他身后的巫族人纷纷朝蓝珺瑶行礼,口中齐称道:“恭迎圣女归來。”
大长老代替蓝珺瑶让他们起身,吩咐了几句后便让族长散了排场,由着阴月带他们去休息。
这几日连日赶路,又是数九寒天的天气里,巫阴月顺手就去拉蓝珺瑶的手,却被一直待在她身旁的霜修景拦下,不过仍是将身上棕色的毛皮外衣脱了下來,披在蓝珺瑶身上。
这是一个天然的山洞,洞内一应物什俱全,洞中有个五尺见方的水池,底下泉水汨汨涌出,透着丝丝温热。
蓝珺瑶打量了一眼洞中的摆设,所有物品都显得极普通,却又不简单,单是那用张不起眼的床,便是由温泉水泡了不知多少年的暖镜石打磨而成。还有床边置放的桌子,竟是将整块玉挖空了來做桌椅。
这样的手笔显得有些过分奢华,然若不是仔细看,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巫阴月对这一切却沒什么概念,只是催促着她快进去。
“圣女姐姐,这里是大长老临走之前便准备好的,我听爹爹提起过,巫族历代圣女都是在这里居住。”巫阴月显然十分喜欢这个洞|岤,他接着道:“出了这里往右拐,隔三个洞便是我家,圣女姐姐若得了空闲就到我家去看看。”
细问之下,蓝珺瑶才知他们在谷外看到的那座最高的山峰是不住人的。那里日夜都有人看守,是巫族重地,就连阴月平时想要进去看看,也有得了大长老的首肯才成。
蓝珺瑶所问巫阴月大多都能答上來,只是涉及巫族一些核心问題,却是连他也不知道的。他对蓝珺瑶显得非常亲/热,挤在她身边坐着。
霜修景想要阻止,却被蓝珺瑶制止了行为,由着巫阴月在她身旁坐下,还挑衅似的朝霜修景吐了吐舌头,看得一旁的云舒失笑连连。
巫阴月与蓝云舒年纪相仿,只是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拉着蓝珺瑶不停地问着谷外的一切。族中不乏出谷的少年,连与他一同长大的同伴也出去过几次,奈何他每次想要出去,爹爹都不准许。
一來二去,他打定注意要从这里出去,几次想躲过巫族族长偷偷溜出去,却沒一次计划得逞。他眼巴巴地看着蓝珺瑶乞求道:“圣女姐姐下次出谷办事,一定要带上我,若是圣女姐姐肯带我出去,爹爹一定会同意的。”
蓝珺瑶心中另有考量,她在巫族中不会待得太长久,既然卿月哥哥还活着,她就一定要找到他。离开这里之后,先要回摩云谷一趟,此事还要找师父问个清楚。
若不是洞口传來一声威严的呵责声,只怕巫阴月还要粘着蓝珺瑶问个不停,來人便是巫族族长了。
巫阴月一见爹爹到來,立马变得比兔子还乖,安安静静地起身站到一旁,只是却在族长看不到时偷偷朝蓝珺瑶做了个鬼脸。
“圣女可满意这里的环境?”巫族族长自顾拉过椅子,与蓝珺瑶面对面而坐。
“不错。”蓝珺瑶如实答道,这里确被人用心照料着,连正中的水池都是引了地下的温泉水,虽是数九寒天里,洞中却无一丝寒意。
“此次能寻到圣女归來,我巫族振兴指日可待。”巫族族长将他的來意挑明,从前十几年前族中有征兆伊始,他们便为这一天做着筹划。
“族长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介寻常女子罢了。”蓝珺瑶嘬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清幽的莲香盈鼻,仿佛让人连一身的浊气都去了,好茶。
族长并不隐瞒,将先辈留下的预言说与她听,巫族之中对此事是十分看重的,且圣女是带着巫族圣物归來,单凭这一点,便说明先辈的预言并沒有出错。
“圣女不必过谦,不知圣物可否借我一观。”巫族多少年來都在费尽心思想要找回圣物,巫族族长一时也有些激动了。
这是自己手中握着的最大保障了,蓝珺瑶不能轻易将此物给他们。轻轻对他摇了摇头,她道:“恕难从命。”
族长冲她摆摆手,方说道:“是我太过焦急了,我知你一时还不能信任我们,此事不急在一时,我今日來此只是來告诉圣女,山谷外的大阵是先人布下,若是落入阵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就连我也无法揣测,圣女这几日且安心在谷中休养吧,需要添置什么便着人告诉我一声。”
送走了族长,洞内终见片刻平静。云舒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蓝珺瑶捂住嘴,她指了指一侧的墙壁,隔墙有耳,他们必须时时防备着。
云舒了然,内力聚集在丹田,逼音成秘,将想要说的话送入蓝珺瑶耳中。听完她的话,蓝珺瑶点了点头,必要之时,这位少族长可以利用一下,只是眼下却不能对他表现得过分热情,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少顷,又有人过來,引着蓝云舒与霜修景到另外的石洞中休息。想是族长事先有过交代,她见了蓝珺瑶时面上一派恭敬之色。
由着这位巫族少女引路,蓝珺瑶这才得以打探洞外的摆设,只见一座天然的石峰上开凿了无数山洞,周围的几座山峰想必亦是如此,这些巫族族人便在这些石洞中定居。
族长为他们安排的地方恰巧分布在蓝珺瑶所住的石洞两边,这样的安排不可谓不尽心,蓝珺瑶却不可置否,这一切皆是因为她手中的千秋重锁,这一点她看得明白。
看在蓝珺瑶的面子上,两边的摆设虽不如她所住的石洞,却也都是珍贵的东西。巫族人有求于她,自然事事尽心。
倒是一旁的霜修景,笑着打趣她:“我看这巫族的圣女怕是比你这个皇后还要金贵些,不若你留在这里,这四处的环境虽不如摩云谷,也算是一处世外桃源了。”
蓝珺瑶斜睨了他一眼,回道:“若是无忧哥哥你想留下來,我是不反对的,族长的住处离这里也不远,不若由我出面去问一问,他可还有个小女儿?”
“你明白我的心意,又何必?”霜修景话说到一半,又住口了,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茬了。
281 巫族祭塔
第二日一大早,族长便带着人來拜访了。他遣人进來告诉她,今日巫族族人汇聚,他要带圣女去祭拜历代的先祖。
族长几乎是下了命令一般,蓝珺瑶想要反驳也无奈,只得先随着他去探一探究竟,正好解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前世她见到的地方,到底是何处,千秋重锁也因此而得,她相信这两者之间定然有某种关联存在。
因是未知的地方,她有千秋重锁护身,霜修景与云舒却沒有,蓝珺瑶梳洗一番,交代他们在这里等她。眼下族长迫切需要她这位圣女來凝聚族人,眼下倒是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
他们二人也明白这一点,即便是跟过去了,也不过是她的累赘,是以他们安心地等在原地,霜修景在阵法上的造诣不若,进來之时那个阵法已经足够他好生研究一番,以方便他们离开这里。
山洞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巫族之人,一眼望过去山坳中乌泱泱的一片,这些人望向蓝珺瑶的目光中都是一样的希冀与热切,蓝珺瑶冲着他们点了点头,便随着巫族族长一起向正中的高峰走了过去。
如巫阴月所说,这座山峰外把守严密,整座山峰仿佛倒插入云霄中一般,一眼望过去气势撩人。
族长出示了长老团的手札,守卫的人这才放了他们二人进去。看得蓝珺瑶不禁咂舌,这山洞对于巫族的意义必然不一般,竟连入内都要同时获得长老与族长的首肯。
进入洞内,光线便一下子弱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石壁两旁镶嵌着的夜明珠,巫族千百年來的沉淀不可小觑,单是这十步一颗的夜明珠,拿到外边便不知要引起多大的轰动。
沿着甬道前行了一段距离,地势变得陡峭起來,上下都需攀着两旁的铁索。凑近了看,石壁上是一个个鼓囊囊的包,随着她的靠近,那些包仿佛对她产生了惬意,畏缩地往后退开了些许距离。
冷汗瞬间爬上蓝珺瑶的后背,若不是她身上佩有千秋重锁,只怕早中了蛊。再想一想自己先前的决定不免有些庆幸,若不是她执意将他们二人留在外边,后果当真不可想象。
见她停下步子,族长回过头來看她,对着她解惑道:“若是外族人妄图想闯进來,先要过蛊虫这一关才行。自然,圣女是沒有这些顾虑的,有圣物保护,即便是族内最厉害的蛊都要惧怕三分。”
蓝珺瑶点点头,她也发现了这一事实,只要是她落手的地方,原本聚集成一堆的蛊虫便自发推开,她能感受到蛊虫对千秋重锁的畏惧。
两人又重新启程,蓝珺瑶心中安定不少,走过了那片蛊虫所在的区域,路也变得开阔起來。他们已经上了山峰,两旁的石壁上绘着一些姿势奇怪的人,蓝珺瑶一路看过來,石壁上的内容倒似是巫族的历史,包括他们的荣辱与兴衰。
族长并不催促她,见状反而耐心地同她讲起來,粗粗几句话却让蓝珺瑶起了敬佩之意,巫族的先人是有大智慧的,若不然也不能凭借着蛊术令得天下人相争。
遥想起千百年后的场景,不免心中又觉得凄然,曾经的辉煌全化作断壁残垣,若是这位族长知晓,怕不知要痛心成什么样子。
顾虑好眼下才是重中之重,蓝珺瑶收敛心神,忽而警觉这壁画竟有扰人心智的作用,盯得久了不免沉溺其中,亏得她灵台保有一丝清明。
族长刻意未提醒她其中的机关,想必也是对她的试探,只是这样的行为却让蓝珺瑶不喜,换了别人恐怕早着了他们的道。
这巫族供奉先辈的所在,说是龙潭虎|岤也不为过,单是他们这一路走來,处处凶猛,旁人想要轻易闯进來也不容易,只是不知这里又是因何而陷落。
顺着盘旋的石梯而上,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着,初始的震惊过后,蓝珺瑶已经平静了下來。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巫族族长忽然停下了身形,抬头一看,正前方两扇大门紧闭。
随着族长一同站在石门前,蓝珺瑶扫了一眼石门上的图案,两扇石门连成一个整体。令她惊讶的是,石门上各绘有一个献祭的少女,如同她前世看到的那般,少女的手遥遥伸出,中间相连的地方竟是一只蛊虫,再仔细看,那蛊虫竟是活的,还在不停蠕动着身子。
族长转过身來,道一声“得罪”,他手中握着一个比针粗一些的物什,一段尖利,另一端是一个透明的东西。被它刺了一下,血顺着中空的血槽流至末端。
族长又依样在自己中指上刺了一下,而后恭敬地将两枚透明的血泡奉上,原本像是镶嵌在石门上的蛊虫猛地动了起來,它的速度很快,蓝珺瑶只隐约瞧见它在半空中残留的轨迹。
蛊虫附在血泡上,不过刹那的功夫,血泡又重新回复了透明的颜色。原來这蛊虫竟是以人血喂养,这样诡异的机关方法蓝珺瑶不曾听说过。
待蛊虫动作完毕,族长又恭敬地将蛊虫送回了石壁上,他在少女石雕凸出的双/||乳|上按了一下,石门从中分开,族长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石门。
即便是有心理准备,蓝珺瑶还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似她看到的那种献祭少女,这石室内整整有一十八座,正对着他们的地方,是巫族用來供奉历代先辈的地方。
他们的灵位与常人无多大区别,只是灵位上方又多出一只雕刻的蛊虫。巫族族长向她解释道:“这些乃是伴随了先人一生的命蛊,先人离去后,命蛊随之消亡。”
巫族有秘术,以自身之阳寿转嫁到命蛊身上,使之得以存活。蓝珺瑶曾听说过这样的秘术,却不停真正见过。命蛊的力量无疑是强大的,这些人虽然将寿命转嫁到了命蛊身上,他们却得到了命蛊所有的力量,这些人中,无一人是弱者。
先前便觉得巫族一些术法不可思议,有一些已经是逆天一样的存在,想來也是因为这种原因,巫族才落到了这种地步,为世人所不容。
若是让他们重新入世,以他们这些年的容忍与积攒,只怕要打破这世间的平衡,这样的事情是蓝珺瑶万万不能容忍的。她虽无心怀天下的大志,却也不会因己利危害天下苍生。
所谓的仪式非常简单,乃是以蛊入血,她身上有千秋重锁,蛊虫又怎敢入她体内。无奈之下,族长只得讲属于她的那一只命蛊交与她好生保管,再一一拜过巫族先人,这仪式便算是完成了。
那十八座献祭少女的石像分列两旁,蓝珺瑶总觉得黑暗之中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窥探自己,且每次观那些雕像,都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暂且按照族长的指示将这些事做完,蓝珺瑶巴不得早些出去。只是见族长自來了这里,面上的神情便格外肃穆,她也沒有催促什么。
大约是因为她一直配合着族长的缘故,出祭塔时族长的脸色好了很多,甚至还有闲心同她讲述这石壁上锁描画的内容。蓝珺瑶面上一直表现得很淡然,即便是在祭拜巫族先辈之时,这些族长却沒计较。
祭塔上的东西应不止这些,此次不过为祭拜,匆忙间她瞧见索道两旁有许多石室,对于这些石室,族长只说待她甘愿种上巫蛊的那一日方可知晓。
蓝珺瑶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且若非迫不得已,她是不愿再进这祭塔之内的,先不说守卫如何,但是这祭塔之内的巫蛊,便足以令她却步了。
见他二人从祭塔内平安出來,守在外边的巫族族人一阵欢呼,之后得到巫神承认的圣女方能顺利从祭塔内出來,这些巫族代代相传的训诫。
霜修景和蓝云舒同这些巫族族人站在一起,看到她无恙,也松了一口气。蓝珺瑶对他们投一安慰的笑容,若非是她身上带着巫族的圣物,怎么可能安然无恙从祭塔内走出來。
蓝珺瑶看了一眼身边的巫族族长,沒有多说什么。这样的结果他自然早就知晓,所以才敢放心让带她这个才进巫族一日的“圣女”进祭塔。
巫阴月站在最前方,他看到蓝珺瑶出來,脸上瞬时挂上了笑容,一边一颗尖尖的虎牙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他振臂一呼:“圣女庇佑,巫族大兴。”四下的巫族族人便跟着欢呼起來,激昂的声音在山坳内回荡,久久不散。
“圣女今日多劳累,还请圣女回去歇息。”巫族族长对她的态度客气了很多,他制止了族人的欢呼,让人送蓝珺瑶三人回去。
有外人在,霜修景不好多问什么,只是默然跟在她身后。自从蓝珺瑶从祭塔内出來,巫族族人望向她的目光中,除了狂热,还多了一些尊崇,这种目光只在面对族长与长老才有。
蓝珺瑶并不在意这些,她迟早要离开这里,如今不过是与巫族族长虚以委蛇,只待寻到恰当时机,他们便会从巫族内脱身。
282 巫族生活
还未回到住处,便听得一阵朗笑声远远传了过來,蓝珺瑶抬头一看,三长老正含笑看着他们,见他们从祭塔回來,便迎了上來。
蓝珺瑶对他的印象并不算坏,大约是因为一路上的照顾,她冲着他点了点头。
四人一同进入石洞中,三长老当先开口问道:“巫族条件不能同皇宫比,简陋之处还望你多多体谅。昨夜睡得可好?”
“三长老客气了,若是连这样的装饰都说成简陋,又有什么可以称得上奢华呢?”蓝珺瑶冲他扬了扬手中的杯子,泛着暖色的杯子是取了暖玉的玉髓做成,连杯子里飘着的茶叶,也是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
“圣女习惯便好。”三长老今日与往日不同,文绉绉地同她咬文嚼字,不仅他说着拗口,听在蓝珺瑶耳中也不舒服。
“三长老有话请直说。”蓝珺瑶打断他即将脱口的话,若是这样闲扯下去,不知要扯到什么时候。
“嘿嘿,还是圣女了解我,那我就不瞒你了,我今天前來是想看一看圣女手中的圣物。”像是为了宽她的心一般,三长老说完连连摆手:“你放心,我只是看一眼,看过之后立马就归还,绝不是想拿走。”
昨日族长想借圣物一观,却在圣女这里吃瘪的消息在长老会已经传开,三长老听说后,今日一大早便急急跑來,只等圣女从祭塔归來,一來他对这圣物也好奇得很,二來却是他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
若是自己能看一看这圣物,岂不是在族长面前长脸。三长老一脸期望地看着蓝珺瑶道:“圣女若是信不过我,我拿这东西來抵押。”
三长老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方只有手掌大小的印信,一只活灵活现的老虎蹲坐其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老虎递了过去。
蓝珺瑶摆摆手,道:“三长老的为人我信得过,看看也无妨,三长老快将这翻天印收起來吧。”
“我就知道圣女通人情,定是族长老儿不讲诚信。”三长老这活宝一般的态度让三人有些哭笑不得。
蓝珺瑶笑着从脖子上解下千秋重锁递了过去,巫族这百年來的积蓄当真不可小觑,想不到连江湖失传的翻天印都被他们收入手中了,又不知有多少失传的宝贝攥在巫族手中。这翻天印是昔日排在江湖奇宝榜上前十的宝物,它能护住人的心脉,长期佩戴更能修复体内受损的经脉,拓宽|岤道,是以为江湖人所争。
三长老小心翼翼地接过千秋重锁捧在掌心,好似面前的东西是一个碰一碰就会碎的宝贝,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三长老,面对这小小一枚玉佩时也显得激动异常。
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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