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将与他分离,我不能伴在他身边,也无法扎进他心里。
所以,当我后来在景国遇见他时,欢喜多过悲伤。既然注定得不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那么,住在同yi方天空下,不时相见便是我所能期盼最好的,即便他是女子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以为我恨他,不,该是她。
我拥有倾城的容颜,我拥有完美的才艺,我拥有温柔如水的性情,我该是每yi个男人倾慕的女子,可夏侯弃的眼里从未有过我的身影,他将他所有的目光与心思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于是,他们觉得我恨她。
可笑的想法,我怎么会恨她我怎么能恨她我对她,从来都只有爱。
不知道是她帅气的微笑,是她琴音的忧伤,是她舞剑的潇洒,还是她孩童般的清澈目光,让我爱上了她。
每yi次见她,就情不自禁的爱她多yi点,这份爱日积月累,早已将我满溢,即便知道她是女子也无法将这份感情散去。yi开始多少有些震惊,可很快释怀,我爱的只是她这个人。
从未将心底的想法告诉她,因为她总觉得对我有所亏欠,总是用她那充满愧疚的温柔眼光看我,总是尽量满足我对她的要求,这是我唯yi能享受的。
父皇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为我付出了那样多的心血,对我寄予那样高的厚望,景国的铁骥却还是踏在了陆国的土地上。
我不是没有努力,在最初进入天城的日子里,对于夏侯弃,我费尽了yi切心思去讨好,去吸引,可当我在宫中见到她时,我知道,我不可能得到他的心。
从小我就是别人注目的焦点,可只要有她,再美的容颜也只能是陪衬。她的身边,总是能找到痴迷的目光。
那位在暗中保护她的侍卫,我yi眼就看出了他对她的爱,那隐忍又贪恋的目光是我最熟悉的,那是我每晚坐在铜镜前想她时的样子。还有南国的俞飞在,即便他对她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我仍坚信他是爱她的,他在看她时,总是那样热切。我的皇兄,在他以为她是男子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她,当时我还觉得荒谬,如今却轮到了自己。可我到底比皇兄幸运,同样无法得到,至少我还能与她相见。
我嫉妒夏侯弃,也恨他。凭什么在他得到她的yi切之后却还让她不快乐她那水晶yi般的身心是应该捧在心口呵护的。
有yi次他们争执,他来我的宫里喝酒,并不与我说话,yi杯接yi杯的喝,我不劝也不陪,坐在yi旁冷冷看着,我无法算清他到底喝了多少,从不失态的夏侯弃在那晚醉了,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我听得不清也不想听,叫我震惊的是他的眼泪,若非亲眼所见,我无法相信狼yi样骄傲孤寂的夏侯弃竟会痛哭。我对他的忌恨从那时减轻了许多,原来他也同样被她折磨着。
没错,她是妖精,折磨着我们每yi个人,却偏偏叫人欲罢不能。
绝晓篇 第十六章
天城
静慈宫
yi名中年妇人半卧于软榻闭目养神,妇人穿了件杏黄色绸衣,绸衣上以金银丝线交织成繁复的凤凰祥云纹。榻首与榻尾各有yi名青衣侍女为她打扇,另有yi名青衣侍女弓腰跪在榻前给她捶腿。
几名蓝衣侍女分别端了杯盏立于不远处,并不时更换其中的茶水汤羹以保持饮用的最佳温度。
妇人突然左眉头微沉,“重了。”
那名给她捶腿的青衣侍女yi个哆嗦,立即匍匐在地,捣头如蒜,“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请太后娘娘开恩,请太后娘娘开恩哪......”声音已然呜咽。
“下去领十个板子。”
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两名褐衣年轻内侍,迅速将颤抖着的侍女往外拉去,侍女言语间竟是喜悦:“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
在青衣侍女被拉走之时,即刻另有yi名侍女顶了她的空,内侍们将犯错的侍女拉得很远,惨叫声绝不会传进殿来。
妇人始终连眼皮都没抬下,仿佛yi切都不曾发生,殿中又回复到前yi刻的宁静。
殿外突然嚣杂起来,妇人两股长眉拧在了yi起,yi名内侍匆匆赶进来通报:“禀太后娘娘,栖鸾小姐求见。”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清脆的女声响起:“姑姑,姑姑。”妇人从软榻上坐起,眉头却拧得更深。
只见yi名少女提了裙角跑进殿来,少女穿了件绣有正红色牡丹的玫瑰红绸衣,外罩yi件正红色纱衣,搭了条明黄色的雪纺披肩,长发盘成了灵蛇髻,几股发拧旋于头侧,斜插了五六支镶有各色宝石的金钗。相貌倒是平平,肤色也不白,叫这样明丽的颜色衬得越发黯淡了。
少女奔至妇人榻前刹住脚,按住胸口不停喘息,嘴里还断断续续出声:“姑姑......姑姑......”
那妇人夹着怒气开口:“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情要急成这样再过两天就是封后大典,你这可是有半分母仪天下的样子”
少女跺了跺脚,撅嘴道:“弃哥哥又不愿见我。”
“婚期将至,你本来就不该来宫中走动,怎么还能见皇上还有,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弃哥哥弃哥哥的叫,必须称他为皇上,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少女挺胸想反驳,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下去,只撇了撇嘴角,依偎到妇人身边撒起娇来,“姑姑,人家都多久没见过弃哥......皇上了。”
“过两天大婚可不就见到了,急什么”
“人家,人家想他。”少女低着声开口,yi张脸羞得通红。
“鸾儿。”妇人拉过少女的右手在掌中轻拍,“这样可不行,身为皇后,你得学会耐得住性子,皇上不是你什么时候想了就能见,待过些日子添上几宫嫔妃,想见就更难了。”
“什么”这边少女却甩了手急跳起来,“弃哥哥什么时候说过要纳妃了他怎么能纳妃呢我不让他纳妃”
“鸾儿”妇人沉了脸,“这么点小事就沉不住气,以后还怎么统领六宫”
少女又撅了嘴,有些可怜兮兮的轻扯妇人的衣角,“可我不要把弃哥哥分给别人,弃......皇上是我的。”
见她这模样,妇人也将脸色缓了下来,拉她重新坐下,“宫中多几个女人怕什么以后少想那些个什么情啊爱的,在这后宫里头,只有权势最重要,待你诞下太子,坐稳了这六宫主位,再加上我们郑家在朝中的地位,那些个女人凭什么跟你争”
yi通劝慰让少女多少平下些心气来,“可皇上若是真看上了哪个,不要我了怎么办”
妇人冷哼yi声:“皇上不笨,不可能为了个女人得罪我郑家,再说了,宫中若是真有这么个女人,姑姑自然有法子帮你除掉。”
得了这样的保证,少女终于笑了出来,环住妇人的手臂雀跃,“还是姑姑你疼鸾儿。”
妇人轻叹了口气,“唉想你本该是本宫的媳妇儿......”突然间又压低了声音,“若是能得了机会问问夏侯弃,他到底将离儿藏在了哪”
少女神色黯了黯,轻轻点头。
紫阳宫里,夏侯弃正听几位外派回京的官员汇报各地秘密征兵的情况。
yi名内侍突然掀了竹帘从偏门进来,这样的机密的事情不能外泄,正在陈述的官员赶紧住了口,本以为进来的是不懂规矩的小太监,却不想是景合帝的贴身近侍何易。
何易急匆匆赶至夏侯弃身旁,呈上了yi件极小的物件,夏侯弃从中抽出yi小卷纸条,极快yi扫,挥手将何易遣下,示意方才那位被打断的官员继续。
官员们汇报完,得了夏侯弃将新招募的士兵就地操练的军令,立即走马上任去了。
待官员们全部退下,夏侯弃将那张yi直卷在手心的纸条展出来重新看,不过是廖廖四字:没有回应。
夏侯弃仿佛生了恨来,狠狠盯住纸条,整个人石化般yi动不动。
蝶衣奉了yi碗汤药进来,见了夏侯弃的冰山模样,饶是她已服侍了夏侯弃许多年,仍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皇上。”她轻柔唤他,“您该喝药了。”
夏侯弃不理,仍死死盯住纸条,蝶衣又连着唤了几声,夏侯弃这才将视线稍稍调转,瞥了那黑乎乎的汤药yi眼,“拿下去。”
“皇上”蝶衣却急了起来,“太医千叮咛万嘱咐,您这次的旧疾复发不是小事情,千万要细心调养。而且......”她快速瞟了眼夏侯弃手中的纸条,不用看,她也能猜到那大概是什么消息,“太医还嘱咐您......控制情绪......”
夏侯弃握拳将手中的纸条yi紧,霍然起身离开,蝶衣不知突然从哪里得了勇气,冲着他的身影大喊:“乐平公主若知道您这样,定要心疼的”
夏侯弃的背影有明显的颤动,却越发急速的离开。
初夏的夜晚已经热得让人有些烦躁,夏侯弃遣下了所有侍从,偌大的寝殿只剩他yi人,却依然不能静下心来休息。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按捺不住起身,来到yi张书案前,点上宫灯,铺上宣纸,研了墨作画。
只怕这世上没几个人知道,威震四方的夏侯弃竟擅于作画。幼时他就极爱画画,甚至曾立志要做yi名画师,若不是因为......
甩甩头将往事抛于脑后,笔下已然完成,那是yi名女子的肖像,只以简单的线条勾勒,却将那清清冷冷的气质传神的表达。
夏侯弃盯着画上的女子,已是有些痴了。在看到齐宗传回来的消息后,他满脑子都是她这样冷漠的样子,他知道,她的沉默是彻底的拒绝,若他亲自问她,她定给他这么个表情,他会恨不得杀了她恨不得......
血气上涌,夏侯弃转过脸去,yi阵剧烈的咳嗽,他想起白日里蝶衣的那句话,她会心疼他么会么
苦笑yi声,夏侯弃轻轻将纸上的墨迹吹干,捧着画来到墙边的yi排古玩架前,操纵暗扣将墙后的密室开启,侧身走了进去,在墙面上找了空隙,将新作的画挂上。
密室的顶部镶了许多颗夜明珠,将室中照得恍如白昼,密室的墙面上密密麻麻挂满了画品,有水墨画,有彩墨画,有工笔画,有白描画......
这样多画作的的主角都是同yi名女子,或抚琴,或舞剑,或读书,或休憩......更多的是什么都不做,只注重面部表情的描绘,或开心,或薄怒,或冷漠,或木然......
夏侯弃在这些画作前yi张张的看过去,每当他想她想得实在难过的时候,就会把脑中的她画出来,如今这间密室里已有上百幅她的各种表情与姿态的画像。竟然这么多他竟然这样想她早知如此,当初回天城时他就该不顾yi切地带了她回来,不顾yi切......
眼前的yi幅画叫他不觉浅浅微笑出来,画上yi名粉红色宫装少妇,腰间以正红色丝带系成花结,搭了条正红色披肩,发上戴yi顶镶有红宝石的凤冠,脸上颇有几分幸福得意的样子。左侧方yi名三四岁的小女孩斜斜探出身来,小女孩有着与少妇相似的容颜,着了与少妇同样的衣饰,两只小手紧拽了少妇的衣角,脸上颇有些怯怯的模样,可爱极了。
小女孩是他幻想他们女儿的样子,他希望他们能有个女儿,长得像她的女儿,他要亲自教她走路说话,他要每天都抱抱她c亲亲她,他要把她扛在肩膀上去摘梅花,他要见证她的成长,就如同见证了她母亲的成长。
yi幅幅看下去,她浅笑的样子,她皱眉的样子,她瞪眼的样子,她嘟嘴的样子,她的小八字眉,她小鹿般的眼眸,她翘翘的小鼻头,她微扬的嘴角......
都是她都是她哪里都是她
可他什么都摸不着什么都抓不到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没有她哪里都没有她
喉头陡然yi甜,夏侯弃“哇”的yi声吐出yi口鲜血,尽数吐向眼前yi幅画,画中女子坐在yi段围栏上抬头仰望天际,面上清清淡淡的叫人摸不着半分情绪,原本穿着的浅蓝色长袍如今却染上了斑斑血迹,那鲜血在宣纸上慢慢晕开,如同在她的衣袍上装饰上了朵朵血莲花。
日上三竿,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火辣辣的射进屋来,绝晓蜷在床上,依旧睡得香甜。
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敲门,“放在门口就可以了。”她以为是送午膳。
来人却不理,耐心的敲着,动静不算大,却是坚持不懈。
到底把绝晓给吵醒了,抓起床边的衣服三两下穿上,拉开门yi看,yi名粉衣侍女,那侍女没料到她突然开门,也是yi愣。
门前那片小小的竹林里,娉娉婷婷走出yi位蓝白花衣少女,正是陆之舞。
“已经过申时了”绝晓见到陆之舞有些紧张,以为自己睡过了陪她练舞的时辰。
陆之舞先是yi愣,待弄明白后,以蓝丝帕半掩了脸,“哧哧”笑出声来,眼角丝丝含媚,美人娇笑,果然是别有风情。
绝晓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抿了嘴压了眉,又伸手挠了挠头发。
那边的陆之舞很快正色了容颜,“现在还未到日中,我找先生有些事情。”
绝晓将陆之舞让进了屋,陆之舞吩咐同来的侍女守在门外,将屋门合上。
“先生”进了屋的陆之舞没了刚才飞扬的神采,yi张脸竟挂满了愁思。
“怎么了”与她相处了这么些日,绝晓已有些把她当作妹妹般相待了。
“我......我可能快要出嫁了。”
绝晓皱眉,她知道她将要嫁给谁,“景合帝大婚的日子不是还没到么他这么快就要纳妃”
“不是他。”陆之舞咬了唇轻轻摇头,“是南王。”
俞飞在绝晓倒吸了口凉气,她对这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
“为什么”
陆之舞还是摇头,“我也不十分清楚,刚在崇文殿外听见父皇和皇兄议论,说什么若是南王真有意,干脆就让我嫁过去。”
绝晓皱眉思索片刻,“那或许只是他们的yi些想法,没有告诉你应该就没定论,你yi直都是按照景人的喜好研习才艺,应该不会轻易嫁去南国。”
陆之舞微微yi笑,苦苦涩涩的,“其实,嫁去景国或是南国,对我来说并没有分别。”言罢直直看向绝晓,“没有你,去哪不是yi样呢”
绝晓只觉得脑袋“嗡”的yi声响,这是告白吧这样明显的告白怎么办该对她说什么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吗
绝晓挣扎的模样叫陆之舞清清楚楚看在了眼里,“先生不用为难。”陆之舞将眼帘垂下,“我只是想把心里的话告诉先生,即使明日便嫁了,也能少些遗憾。”
“我......其实......我......”绝晓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又无从说起。
“我明白。”陆之舞复又将眼眸抬起,目光中闪着了然。“先生心里,有别人了。”
绝晓坐在yi方小小的池塘边,对着满池的红莲发呆。
陆之舞的愁苦让她十分感慨,这就是身为皇家公主的悲哀吗这就是身为女人的无奈吗相较于之舞,自己的坚持是否太过奢侈如果有那么yi天,蜀国也需要她负起yi名公主的责任,嫁给俞飞在,嫁给陆之云,或者是......嫁给夏侯弃,她也能做到这般坚决吗
她想,她会的。
轻轻闭眼,如果真有那么yi天,要她以这种方式嫁给他,那么,他们之间,什么都不剩下了。
“乐平公主”身后传来yi声唤,她yi个激灵,回首望去。
不远处,yi名碧衣男子长身而立,头顶以yi只翡翠玉环束了发,更多的长发却披散着。
俞飞在
皇安宫这样大,到底还是让她遇到了。
“真的是你”俞飞在的言语与神情莫不透着惊喜,惊作得有些假,喜倒是十分真。
她从池边站起,从从容容施了礼,转身就要离开。
俞飞在哪里肯让,两三步抢到她身前,伸手拦住去路,“大家既是老相识,何必如此冷漠”
绝晓往后退了两步,“我不记得何时与南帝陛下熟识。”
“你不记得”俞飞在挑了眉,斜飞了眼上下瞟她,“我可是记得真真切切,那丝绸般的肤质......”语气里的暧昧足能燃起火来。
绝晓狠狠瞪了他yi眼,另择了道离开,俞飞在又抢将过去,“不要急嘛他乡遇故知,这可是上天赐给你我的缘分啊”
绝晓深深yi个呼吸,努力平复心气,“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俞飞在媚笑,眼中闪着精光,滴溜溜在绝晓身上打转,“我想怎样......”绝晓立即就想到那晚,那令人作呕的触碰。
“我说,你不如就从了我。”俞飞在的眼神仿佛正yi层层剥了她的衣裳。“夏侯弃既然不要你,在景国抱他的美娇娘,你还守什么贞节......”
“啪”的yi声清响,绝晓反手yi个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俞飞在脸上,顿时暴起红红的五指印。
绝晓冷了眼睨他,“您也该为自己的无礼付出点代价了,南帝陛下。”
俞飞在伸手轻轻滑过自己的脸庞,那温柔抚摸的动作仿佛是能透过那红红的指印感受到她嫩滑的柔胰。
“这是你第yi次甩人巴掌吧”俞飞在显然并不生气,那声音温柔得能溢出水来,“不管怎样,我得了你的第yi次。”
绝晓却将头微扬,“真是不好意思,这样的巴掌夏侯弃早吃过了。”言罢提起yi口气,施了轻功飞身离开,只留下俞飞在立于原地怔忡。
回到自己的住处,却见yi名侍女候在院门口。绝晓奇怪,陆之舞不是早走了吗
那侍女见了她,捧出yi只yi尺见方的漆木盒,恭恭敬敬的开口:“太子殿下命奴婢给夏先生送来几件绸衣。”
绝晓接过盒子,道了谢,回屋里随手翻开看,是最好的冰蚕丝。
将漆木盒重新合好放置于yi旁,心里总有些怪怪的感觉,在屋中转了两圈复又打开盒子,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全都是女装
陆之舞,俞飞在,如今再有个陆之云......
这皇安宫,真真是待不下去了。
偏偏又来了个齐宗
绝晓趴在桌上计算着她哪天能拿到月俸,齐宗走进屋来,照例又是每日的问话,问她能否谅解夏侯弃。
绝晓今日有些烦,随口说道:“办法倒是有yi个。”
齐宗yi愣,不想她真能改变主意,赶紧接口:“请公主明示”
“夏侯弃若能在明日赶来见我,我就原谅他。”
齐宗苦笑,这分明还是不原谅,“明日是皇上的大婚典礼,皇上怎能......而且,天城距此何止千里便是皇上现在就来,插了翅膀也不可能在明日赶到。”
绝晓摆摆手,“既然做不到,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问题。”
十五月正圆。
绝晓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抬头仰望夜空。
今日是个好天气,夜空中的星星却不明亮,在黑灰色的天幕下,若隐若现,yi轮银盘似的圆月,孤零零挂着。
那些闪烁的星星,是夜空的眼泪吗夜空,为何挂满湿的泪
心中yi点yi点空了下去,寂寞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
为何会寂寞为何要难过为何还思念为何......仍爱着......
叹息声在心中百转千回,为何仍爱着为何
当初那样狠心的决绝,那样坚持的分离,以为能将情丝斩断,以为伤痛不过是yi时。可为何为何还是痛比那时更痛
她这样努力地忘掉,她告诫自己yi定要忘掉,她以为终于将要忘掉......
不过是yi个孤寂的夜晚,就能让yi切重新回到原点,让她所有的努力白费,让她发现自己仍爱着,yi分也不少。
感情,难道真如覆水般难收
看着月儿渐渐爬上中天,眼见这yi天就要滑去。绝晓自嘲:你还在期望些什么你还能奢想些什么你舍了他,他弃了你,你们之间,早已经结束。
只剩思念,yi波又yi波侵袭。
身后竹林传来沙沙响动,她回首,见到yi摸黑色身影从林中闪出,月光在他身后打出yi片光影,将他映衬得恍如那传说中散发着眩目光芒的神祗。
那声音,却分明是熟悉陌生又千般万般思念的。
“你的承诺,算数吧”
绝晓篇 第十七章
绝晓如遭雷亟,这不是真的,yi定不是
她不敢动,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死死盯住那抹身影,害怕自己yi个眨眼,他就要在眼前消失。
那人也不动,静静立于竹林边,因逆着光,看不清他的容颜,两人在清冷的月下,如石雕般俩俩相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在yi瞬间,也许是yi辈子那样长,他移步,行至她眼前,稍稍俯身看她。
这次她看清了,那浓密的双眉,那高挺的鼻梁,那消瘦的脸庞,还有那深邃如海的眼眸,写满了怨愤c爱恋c相思......
都是她深深思念的啊......
她情不自禁抬手,轻轻抚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他突然发难,将她的纤指含住。她不防,yi声惊呼,呼声刚溢出唇边即被他含住,她下意识将头往后仰,却是为时已晚,他的手已经紧紧扣在她脑后,不让她有半分闪躲的余地,暴风雨yi样的热吻瞬时汹涌激越地将她淹没,她放弃了挣扎,任凭他在她口中蛮横霸道的索取,以口舌间的纠缠与疼痛来证明彼此的存在。
激情过后,她失了所有力气,随即落入那熟悉的温暖怀抱里,她抑制不住地yi阵轻颤,对,是他,就是他如此有力,似乎要把她狠狠地嵌进他的身体里yi般,将彼此贴合得密不可分。她闭上眼,满足地轻叹,这yi瞬间,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的相思终于有了归属,所有的孤绝寂寞终于找到了出处,消逝无踪。
他将她抱起,快步离开,风在她耳边滑过,发出“呼呼”的声响,她将脸庞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汲取属于他的味道,只属于他的味道。
她不问他将带她去哪,不管他将带她去哪,哪怕是天涯,哪怕是海角,只要有他
就让她放纵yi回吧,只这yi回。
她伏在他温暖的胸膛里,脑袋晕晕的,不知是因为身体随着他疾行的步伐轻晃,还是已被无边的幸福感淹没。
眼前陡然yi亮,她被放置于yi张软床上,他伸手去解她的衣扣,她终于回过神,yi手挡了他,yi手护在胸前,紧张问他:“你想干什么”
他讪笑:“这么晚了,当然是脱衣服睡觉了。”
她起身,“你睡这里,我出去。”
他长臂yi伸将她抱了个满怀,紧紧箍她在怀里,叫她几乎喘不过气,“哪都不许去今晚你哪都不许去”
他像个被人丢弃的小孩般耍赖,声音是那样的疲惫与伤怀,还透着些颤抖的害怕,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于是她妥协:“那你保证老老实实睡觉。”
“我保证我保证”他得了她的允,喜笑颜开。
她背对着他褪下外衣,迅速跳上床拉过丝被将自己盖住,他也两三下除去衣饰,爬到她身边,掀开她的丝被钻进去,她皱眉,“你非得跟我挤yi张被子吗”
“床上只这yi张被子。”他可怜兮兮的回答。
她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他拉过丝被将两人盖好,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她蜷在他怀里,紧紧闭眼,耳边是“咚咚咚”剧烈的心跳声,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那只搭在她腰间的手,缓缓c缓缓抚动起来,起先她还忍着,可那手越来越不规矩,试图越过中衣往里探去,她yi个翻身坐起,“夏侯弃”
他赶紧起身安抚:“好了好了,我错了,不要生气,我保证安安份份睡觉。”
她在他的半强迫中躺下,他轻吻她的额头,“好好睡吧,宝贝儿。”
说完果真将眼睛闭上,她不再信他,努力瞪眼看着,他却仿佛果真睡着了,面目安祥,呼吸均匀,嘴角还夹着笑,yi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他的怀抱太温暖,他的睡颜太诱惑,眼皮越来越沉,她终于还是敌不过倦倦睡意,与他同会周公去了。
他们脖颈相缠,如yi对相依相偎的鸳鸯。
缓缓睁眼,眼前出现陌生的红紫色床幔,枕畔却是空空的。绝晓心中陡然yi沉,迅速坐起,没待她穿戴好衣服,yi人推门而入,“醒了”
夏侯弃穿了yi袭紫纹黑底长袍,长发以yi只墨玉齐齐整整的束了,整个人看起来俊朗威仪。他来到她身前,为她系上尚未扣完的衣襟,仔仔细细看她,然后皱眉。
“瘦了这么多”他退后两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将她巡视了yi遍,“齐宗说你上个月又病了yi场,真没事了”
“嗯。”她乖乖点头。
满意于她的乖巧,夏侯弃亲吻她的额头,将她牵到床边妆镜前坐下,拿起妆台上yi只木梳给她梳发,“我给你结个发髻。”
绝晓眨眨眼,再眨眨眼,“噗哧”yi声笑了出来,夏侯弃脸上微微有些窘态,“有什么好笑的在景国,男子都要为他的新婚妻子结发的。”
绝晓的眼神陡然黯下,抿了嘴不说话,夏侯弃也沉默,只在手下轻柔梳理她的长发。
“我是为你学的,”他开口,“除了你,我不会再给任何人结发。”
将yi束发髻推上,他在镜中看她的脸,“让我为你结yi辈子的发,好不好”
她将眼帘垂下,密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yi片阴影。
他的动作不算快,可到底还是结成了,绝晓左侧了头右侧了头,在镜中仔细审视,“还成。”给了评语。
夏侯弃长舒yi口气,服侍她洗漱完,牵了她的手往外间走去,“饿了吧吃饭去。”
外间yi张红木八仙桌上满满摆满了菜肴。
“哇”绝晓迅速跑至桌前,瞪大了眼看那满桌的川菜,“都是我爱吃的”
夏侯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昨晚见他,她也没这么兴奋。
拉出yi张椅子扶她坐下,夏侯弃给她剩上yi碗汤羹,“你刚起,先喝碗什锦粟米羹暖胃。”
绝晓看着这满满yi桌久未食到的川菜可真是饿了,抱起汤碗咕咕喝下,夏侯弃在yi旁巴巴看着,“好吃吗”
“嗯。”绝晓轻轻点头。
夏侯弃立即咧了嘴笑开,“我做的。”那语气像急待表扬的孩子,
“你做的粟米羹”
“不仅是粟米羹,这满桌子的菜都是我做的”夏侯弃笑得洋洋得意。
绝晓皱了眉,从昨晚到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都有些诡异,她伸手狠掐夏侯弃的胳膊,夏侯弃吃痛,可不敢闪躲,“干什么”
“疼吗”绝晓问他。
“有点儿。”
“哦,没事,我只是想试试这究竟是不是梦。”
“那你怎么不掐自己”
“怕你心疼。”
夏侯弃微眯了眼,yi把将绝晓抱到自己的腿上,“知道我会心疼,还让自己瘦成这样”
绝晓本在挣扎,叫他怎么yi说,真有点做错事的感觉,坐在他腿上也不敢动,夏侯弃夹起yi只蒸糕送至她唇前,“吃”
她张大了嘴,yi口把蒸糕含住,将腮帮子挤得满满当当,夏侯弃失笑,“没让你yi口吃下去啊可别噎着了,要不吐出来吧”
绝晓白了他yi眼,意思是:那该多脏啊腮帮子yi鼓yi鼓的,活像只小青蛙。
好容易将蒸糕吞下,夏侯弃又夹了yi只,绝晓皱起小鼻子,“只让我吃这个啊”
夏侯弃赶紧丢了蒸糕,夹起yi块水煮鱼,就这么yi口yi口的喂着,两人也不觉得别扭。
“我说。”绝晓趁着他夹菜的空档开口,“这些菜真是你做的”
“当然”边应着边将yi块红烧肉塞进她嘴里。
她几口将肉吞下,“你学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说过希望将来的丈夫能为你做饭吗”
她有说过......是好像说过,......可她只对橙苞清米说过啊,“你怎么知道”
“嘿嘿。”他j笑,“我自有办法。”
“我特意从蜀国请了为你做膳食的御厨学的手艺,只要你满意,以后我天天给你做。”
绝晓嘟嘴,“你哪有那么空闲”
“为心爱的女人做三餐,怎样也得抽出时间。”
这么露骨的情话顿时让绝晓yi张小脸儿窘得粉嘟嘟的。
两人磨磨蹭蹭将yi餐饭吃完,夏侯弃将腿上的绝晓抱起,往内屋走去。
绝晓有些不乐意,从昨晚开始,他似乎都拿她当小娃娃yi样照顾,挥舞小拳头向他抗议:“放我下来,我又不是残废。”
夏侯弃不理,只冲她傻笑。
放她在yi张躺椅上坐下,他搬了张软凳坐在她对面,专注地看她。
绝晓奇怪:“这是干什么呀”
“什么也不干,睡足了吃饱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绝晓觉得不好意思,目光四瞟,小声嘀咕:“不是看过了么”
“我得好好看看,仔仔细细看看。”夏侯弃情不自禁伸手轻抚她的脸,“想你想得太辛苦......”
绝晓涩涩yi笑,辛苦的,又何止他......
将眼眸抬起,对上他痴恋的眼神,两人的目光立即纠缠在了yi起,情思缠绵,难舍难分,偌大的世间,只剩彼此......
绝晓与夏侯弃相依偎在躺椅上,yi同看着窗外晚霞漫天。
“这是什么地方”
“我在京杭南郊的别院。”夏侯弃将她的长发拿在手中把玩。
“你是怎么做到在yi日内赶来京杭的”
“这个嘛,只能说明我们两人心有灵犀。”他将她的秀发捧至唇边轻吻。“接到齐宗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到达景陆边境了。”
绝晓翻了身看向他,“那你来做什么”
“想见你。”
“昨天不是你的......”绝晓将脸庞别过,长发从他手中滑出,空留下柔软的触感,似有还无。
“他们要的是皇后之位,不是我。”他轻轻将她的小脸蛋扶回,“你要的是我,对不对”
“可我只要你。”她将目光直直射进他的双眼,将他眼底瞬间涌现的矛盾挣扎看得清晰。
温馨的气氛霎时凝固。
许久,夏侯弃以yi声笑打破了沉默,将她揽进怀里,“不说这些,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呀”绝晓突然想起什么,急急忙忙起身,“我得回皇安宫去,过了陪之舞练舞的时辰,他们找不到我可能会着急。”
“不准去”夏侯弃那前yi刻还温柔含笑的脸立即阴沉了下来,用力紧握她的手腕,“不准再回皇安宫”
“我总得回去说yi声吧不能这样无缘无故的消失啊”
“皇安宫里都是些什么人,你还要去那个俞飞在,离他能有多远就离多远,还有那些个什么太子公主的,听说都对你不清不楚,你倒是会招蜂引蝶......”后面yi句话说得极小声,却还是让她听到了,绝晓用她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往他脸上yi扫,夏侯弃赶紧垂了头闭了嘴。
他想了各种法子软硬兼施的将她留下,她也并不坚持,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像是yi场美丽的幻影,让人心醉又不免心慌,她害怕yi旦走出这里,所有这yi切都会被敲碎,让她瞧清楚,他们之间,依旧是隔了万水千山。
既然怎样的挣扎到头来都逃不过心伤,倒不如珍惜眼前的点点滴滴,哪怕是yi个炙热的眼神,哪怕是yi抹宠溺的微笑......
就算是最后什么没有,至少还能回忆,美好的回忆。
他们的心,曾经是在yi起的。
在住进别院的第四天,绝晓醒得比平日里早了yi些,却不见夏侯弃。
她决定去yi趟皇安宫,毕竟要回去说yi声,况且还得取回暂存在冰窖里的棒棒糖。
刚摸到院门的把手,齐宗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挡在了门前,“皇上吩咐,您不能离开这里。”
“他去哪了”
“卑职不知。”
“我出去yi下,yi会就回来。”
齐宗仿佛没有听见,低了头,立于门口yi动不动。
绝晓轻挑了眉,往后退两步,纵身yi跃飞上墙角,齐宗的速度却更快,眨眼间已落在了院外,绝晓干脆站在墙面上不动,“为什么非得拦着我”
“皇上的旨意。”
“齐宗,你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说过了,yi会就回来。”
“皇上嘱咐不能让您离开yi步。”
“他让你软禁我”
“卑职不敢。”
绝晓飘然落下,落在了齐宗身前,“要么绑我回去,要么让我走。”
“公主......”齐宗的语气面容满是为难。
绝晓有些不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啦,我马上就回来,夏侯弃未必会发现。”
不知是她的话语起了作用还是些别的什么原因,齐宗立于原地,石化了。
南郊这yi带她并不熟悉,兜兜转转回到城内,却见混乱yi片。
满大街都是官兵在拿人,绝晓心中yi紧,莫不是夏侯弃的行踪被发现了,陆国想要扣下他吧
悄悄问向路边卖烧饼的大婶,大婶神秘兮兮告诉她:“听说是宫里不见了yi名琴师,我看呀,八成是这人偷了宫中的什么宝贝,要不怎么能为个琴师这般兴师动众呢还听人说其实找琴师是幌子,实际上找的是珲玉太子yi名逃跑的侍妾,我倒觉得不太可能,珲玉太子神仙yi般的人物,能叫他看上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哪还会想着跑呢......”
那大婶拉着她还想说,绝晓好容易挣脱了,匆匆往皇安宫奔去,满脸黑线,谣言果然是不讲凭据的......
到了宫门口,报了姓名,守城的侍卫将信将疑,却是半分不敢怠慢,迅速通报进去,里面遣了侍女来认,那陆之舞身边的侍女是见过她的,差点哭出来:“夏先生,可算找到您了,公主已经急坏了”
赶到璇舞殿,陆之舞见了她,惊叫yi声飞身相迎,吓得绝晓连连闪躲,“公主公主,不合礼数......”
陆之舞停下动作,美目盈泪,波光粼粼,“先生这几日是去哪了为何连声招呼都不打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
“因为有些急事出宫,未能及时向公主禀明,还请公主谅解。”绝晓yi个躬身施礼。
那边的陆之舞却已破涕为笑,“没关系,回来就好。”
“公主,其实......”
陆之舞用她那纤纤玉指封了绝晓的唇,“有什么话待会再说,父皇命我去崇文殿为贵宾献舞,幸好先生及时回来了。”
绝晓定睛yi看,今日的陆之舞果然着了盛装,yi袭织就蔷薇暗纹的火红色纱裙,下摆逶迤飘逸,绣满了金色的孔雀翎,臂间搭yi条长长的金色流苏披肩,长发盘叠成髻,左右两侧各插了三支金质孔雀翎钗,yi条红珊瑚珠链从发髻间穿过,坠至额前。
这样艳丽的装扮本易流俗,衬上陆之舞那雍容高贵的气质,却只见华美娇媚。
什么样的贵客,需要如此隆重相迎
绝晓篇 第十八章
绝晓抱了yi尾琴,跟着陆之舞进了崇文殿,依稀见到主位上坐了明黄色衣着的中年男子,想必是陆王。左右宾位上各坐了几名男子,她不便多瞧,低头随着陆之舞行礼。
“......叩见父王......”
“......拜见南王......”
“......拜见景王......”
......景王绝晓猛然抬头,与陆王左首yi人目光相撞,又迅速低下头,心中忽得生出yi根刺,细细扎在心头,生出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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