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他已经意识到了,尽管酒精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你是你。”他再也说不出来。
九
他要回乡下去了。她给他的老婆及孩子带了些礼物,满满地填了一大包。“装这么多做什么。我难得拿。”他空着手就往外走。孩子们已经去学校上学了。高吟松更是早早地就去了学校。家里就只有她和他。她劈手抓住他,说:“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死你。你人高马大的汉子,拿这点东西也累死你了走哪里都摔手摔脚当然快活,婆娘崽女都不讲究了等一下。”他折回来,站在一边傻傻地看她。“看我做什么”她手脚发软,拉包上的拉链竟然拉不动。他伸手过来,拨开她的手,抓住拉链扣,“兹”地一声就把包拉上了。“你,好看。”他又看看她,笑笑,退到一边。“想看就多看点,回去以后就看不到了。”她伸伸腰,长长地嘘出一口气,背了身子,取梳子梳头发。晚上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她一直没有正眼去看他。他伸伸手,又缩回去。“你,恨我吧”他问。她抿抿嘴,没说话。她只觉嘴里既干涩涩的有些苦,也隐约有一丝滋润和清甜。他搓搓双手,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我我”地哼哼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蠢猪。”她忍不住卟哧地笑了,轻骂一句,反了手在脑后扎头发。他扑上去,抱住她,把她搬转来,一双丫丫叉叉的大手解开她的衣扣,捉住了她的双乳。晚上的时候,他醉了酒,又在黑暗中,根本没有看她。而现在,大白天,他彻底地看清了。她雪白的肌肤在柔和的光线下更加洁净。她一对高高突起的乳房被他揉捏得尤其丰满动人。她捉到他的双手,却用不上劲,反而整个地瘫软了依偎在他的怀抱里。“莫搞。门没关”她悄悄地说。他抬抬腿,勾住房门踢了一脚。门便“咣当”地打上了。他把头埋到她的胸前,张嘴含住了她的乳头。他开始吮吸,好象在吸两眼温热的泉水。他浑身臊热。她的乳头一阵阵地向四肢扩展那种麻苏苏的感受。他的粗糙的大手在她的肌肤上一一掠过,是那么明显甚至有时还有些微挂痛的情况。他和高吟松完全不同。他的手粗而大,抚摸时使她明显觉得被层层梳理。而高吟松的手细而长,几乎不抚摸她,年轻时的抚摸也不是这样强烈而刺激。他的胸膛宽厚结实。高吟松却窄胸薄背。他气壮如牛。高吟松却形同僵尸。他的手指反复地撩拨她的器官按摩她下身略微突出的部分,竟然使她在他未插入之前就有愉悦的享受。而高吟松却从来没有使她一旦紧张起来的弦线松弛过。她微闭了眼,轻轻叫着,腰肢控制不住扭动起来,两条腿也开始用力绞缠。她开始用自己软得无骨的手顺着他钢铁墩似的胸脯往下摩。他的小腹上边有一些黑黑的毛,摸起来手感很清晰。她再往下移动手指,就捉到了他充血的高高昂着的宝贝。她把脸贴到他的胸脯上,梦呓一般“哦”地惊叹着,从他的裤裆里拉出来一根又粗又长又硬可能是烧热了的铁棍似的东西。她哆嗦,贴着他的身体往地下滑。他揪住她,褪她的裤子到小腿上,双手搂住她滚圆的臀部,将她提起来,再提起来。她热热的肿胀的双乳贴着他的胸脯渐次往上磨擦。她张开双手缠住他的脖子把自己挂在他胸脯上。她的双脚已经离了地。她寻找到他的嘴,吻他,把舌头吐进他的嘴里搅动。他的象征已经进到了她的体内。那种饱满甚至挤胀的灼热开始荡漾,越荡越快,越荡波及越宽。仿佛海浪一次又一次卷向礁石。他顽强地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高地在她体内卷起浪涛。她吊住他的脖子,喘息着,呻吟着,配合他的节奏不断地攀登不断地张驰。浪涛终于卷上了礁石,铺天盖地的溢漫。她分明感到那巨浪无所不在,遮天蔽日,层层相迭。她大声地呻吟欢叫,紧紧地揪他的肌肤。“你真好。”她笑着,捧起他方方正正的脸,朝他吁吁地吹热气。“你累吧看你这身汗水。累了吧”她抹去他身上沁出的汗珠,踮了脚尖,亲他。她赤裸的身子被他看得完全彻底。她高耸的乳房磨得他胸脯上痒痒的一直痒到心子尖尖上。“你好漂亮。”他使劲地搂她,抱她,令她骨骼扎扎地移位令她五脏六腑都痛彻。“轻点,背时鬼。”她笑着,骂一句,离开他一点,双脚踢掉裤子,把衣裤从地上捡起来搁到床头柜上,然后在床上垫了一张毛巾,躺下去,平平地展开肢体,侧了脸不说话看里墙。他脱掉身上的一切,走近她,贴着她,欣赏她白腻匀整的肉体。“你真的好漂亮,好漂亮。”他说着,骑到她的身上。
等到他真正要走出大门到巷子里去的时候,她眼角里闪起了泪花。“就走了”她跟着他走到门边。“走了。”他说,轻轻一撂,把那个几乎胀破的包摔到背上,用一只手抓稳了,头也不回,吭哧吭哧地就埋着头走。她轻轻拉上门,跟着他慢慢地走。“你回去吧,莫送了。反正你也送不到头。”他站住,回头来说。她舔舔嘴唇,手指撩起来,弹去眼角的泪。“走吧。我顺便去买菜,一路走。”
他跟她并排走着。他那么高,而她那么矮。他那么大,而她那么小。她非常漂亮。他非常强悍。他不吱声,只是往前走。“走慢一点不行吗”她责问道。他停下,等她。“什么时候再来”她一块一块地数那些铺在巷子里的被雨水滴打得坑坑洼洼的石板。“不晓得。”他说。他空着手在衣兜里抠了半天,没抠到什么。“生意也做不成了,有的是时间,随便哪天进城来赶场就来了。”
“你真的不做了”她看出他想抽烟,就近在屋檐下的摊子上买了一包香烟递给他。他点燃烟猛吸一口,才说:“没有本钱拿什么卵去做毛笔楼这狗日的,把我害死了。我家里收了人家一批货,都还没付钱。隔壁邻舍都等我拿钱去付他们。这下麻烦了,人家非打死我不可。”她瞅瞅他,看他荫荫沉沉的脸上有一点饭粒。趁人不注意,她挥手去帮他拨下。“你不晓得快点转手把木材卖了卖了就有钱。”她眨眨眼,说。“几十个方的木材,是千家万户大伢细崽扛到我门上去的。一般的人谁买得起要也只是几根。那要用车拖出去卖才赚大钱。我没有钱,也请不到车,害死人了。”他拧拧眉毛,很大口很大口地吸烟。浓浓的烟雾蒙住了他的脸,也呛得她咳嗽起来。她抹抹被熏红的眼,说:“那你只有去退人家木材了。”他摇摇头,叹气道:“妈的,讲天话。人家辛辛苦苦扛到我门上来换钱,又要他们来扛回去光工钱都不得了。要我挨家挨户去送,那我不累死也被笑死被骂死了。”
“做木材生意,真的这么赚钱”她踩到一块底子不平的石板。那石板咣咣当当的直乱响。“赚钱,赚大钱。”他是山里人,有关方面的事就是他自己的事。“跟老百姓收,一般二三十块钱一根木,也就合到五百多点一个立方,卖出到外地去,合一千二一个立方,扣了运费和开销,每方木材还尽赚三四百块钱。”他以前是帮别人跑这种生意,好不容易联系到毛笔楼的贷款自己想当一回老板,却又泡汤了。不仅泡汤了,他还给自己惹下麻烦了。“要是有靠山,少交点费,或者躲得掉,赚的就更多,有时候成倍地赚。”他们已经走出巷子了。
“你那些木材不要退了,放那里吧。要是有人问你要钱,你就叫他们等几天。”她说。他停住了,把背上的包呼在摔在地上。他盯她,盯了好久。他傻了。“我去跟你做生意。”她不看他,抬脸对着别的什么地方。“你发什么癫”他清醒过来,拎着包跟上她。“我喜欢你,想和你做。”她笑笑地,看着他。“不是。”他大声说。他跟着她走。“你到哪里去找本钱你一个妇道人家。你莫发癫了。”他连连说。
“贷款。”她说。
“不行。”他怒道。“毛笔楼那狗日的,牙齿太长了。我和他几十年的交情。他也要硌我。贷款二十万,他要拿五万去和他的手下分红,要我背二十万的帐。他心真的很黑。他妈的比锅子底底还要黑。”她笑出声来,朝他飞了个媚眼,道:“这年头,心不黑手不狠又从哪里去发财呢他住得那么好,玩得那么好又凭什么你呀,枉费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他哼哼地说:“我这脸皮厚不起来。不分青红皂白,天王老子也硌一刀,我做不出。”她接过话说:“所以你始终是穷光蛋一个。你跑几十年几百年的生意都没有用。”
“”他无言以对。他使劲地扔掉烟屁股,吸吸鼻子。旁边有几个年轻人轻轻狂狂地走过,边走边说蠢话。一个说“妈的,荷包又干了。”另一个说:“这年趁,不晓得做什么既不费力又来钱来得快。”又一个荫阳怪气地道:“那还要问,抢银行。包你几分钟就发死财。”于是一伙人振臂高呼“抢银行去。”他注视着远去的年轻人的背影,咧开嘴笑道:“抢银行一枪打了你,又可惜你家婆那只鸡。”
“那也,不一定。”她板了脸,眼珠子转了几转。“只要做得乖巧,莫被捉到,就平安无事了。”他笑了,哈哈地笑。“你呀,真的是癫了,癫完了。”他说。“抢银行哪有不被捉的天话早晚是一枪,了事。”
十
毛笔楼吃了晚饭以后,一个人躺在沙发里看录相。录像带是别人给他送来的。是什么带子他自己一般不审查,就知道看。电视里出现了一个光身赤裸的乱扭扭的女人。随后又出来一个没穿衣衫的男人。女人极尽放浪之能事地扭动摇摆,不断向人暗示做爱的各个角度和方式。男人和女人纠缠在一起他用遥控器咔嚓地关掉了电视,摁灭了烟头,站起来,摔摔手,踢踢腿,到走廊上走了几步。他又回来,坐下,打开电视。男女交欢的镜头再次出现。他狠狠地摔掉遥控,跑到电视机边,挥拳头往电视机上敲了一拳。叭。电视关掉了。他深深地呼吸,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电视又开了。一丝不挂的男人正发了疯地在女人身上起伏。闭着眼的女人正装腔作势地呻吟浪叫
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越走越快。他老婆一年前意外的死于车祸。他身边现在唯一的亲人是一个已经十八岁的在念高中的女儿。他曾经动过几次再婚的念头,可都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年龄相当的,长形气质都使他看不上眼。年纪小一点的,他又怕委屈了女儿。十八岁的女学生,要接受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做妈妈也实在不可能。他在客厅里走了几遍以后,身上更臊热,心里更憋闷,撕开衣扣到空调边站了站,一点用也没有。电视里男女反复多次的交欢镜头和声音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里都飘荡。
他格格地咬了咬牙齿,整整衣领,扣好衣服,伸出手指重重地按在电视机和录放机的开关上。他一边取出那盒黄色录像带,一边叫:“张妈,张妈。”张妈在隔壁应了几声,扑趴连天地跑来问:“有什么事”他把录像带背到身后,问道:“婷子是不是经常看录相”张妈马上接口说:“经常看,主要是唱歌。嗯,有时候她也放录像。”他的白净的脸上的肌肉律动了几下,牙齿格格地叫。“你把这几盒带子拿到厨房去烧了。今后凡是要放的带子必须先经过我看过才准放到这里来。”他闪身让开一点,等张妈去抱那些录像带。他缓缓地走开几步,轻声道:“麻烦你下去的时候,顺便要王小姐给我送点冷饮上来。”张妈答应着,出去了。
不一会,“醉仙居”的服务小姐,那个高个子的王小姐就提了一件冷饮上来。“毛行长,你一个人在这里啊怎么不放电视”王小姐穿着超短裙,水红色的,上身一件无袖的黄色短衫,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勾勒得原形毕露。“谢谢你。”他别了脸,又转回头,移了眼,又回来看。她的双腿很匀称,皮肤很细腻很洁白,那动情的部位尤其是朝上高高地顶起,似乎还隐约在跳跃。“行长,可以唱支歌吧”王小姐瞟他一眼,站直了,挺着胸,双手交叉抱在小腹边,微微笑着。他取了一听冷饮,拉开,安上吸管,略微抿一口,缓缓地坐下,说:“你唱吧,只要你开心。”
王小姐自己去安上影碟,按了开关,取了话筒,也不坐,在他面前悠悠地晃晃着,娇声娇气地唱流行的情歌。“我唱得不好”她侧了脸来朝他挤挤眼角,做个怪模样。“唱得好,唱得好。”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睛在电视和她之间来回地转。“陪我唱一支好吧行长,人家都讲你英俊潇洒,多才多艺。”王小姐略微犹豫一下,握着话筒在离他二尺远的位置坐下来。“啊我,不会唱歌。”他双手合在一起紧紧地把玩那听饮料。“我唱得不好,唱得不好。”他说。她唱着,不停地扭扭,渐渐离他很近了。她身上的气味越来越强烈地扑进他的鼻孔里。他侧了脸,便瞟到她白腻腻滚圆的大腿,衣衫遮不住的幽幽的乳沟和一部分乳房。他正了头,深深地吸气,眼角偶尔也向边上扯几下。“行长,轮到你了。”王小姐唱完了女声部分,轮到男声唱时,斜了身体,一只手插到他身后,另一只手将话筒送到他嘴边。她灼热的乳房已经挨上了他的手拐。
他伸伸手,接了话筒,干咳两声,就开始唱。她并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而是紧挨他坐着,不断地扭扭。他的手拐上明显地感到那滚烫的乳头的摩蹭。他没有动,也不偏脸,只是把他那浑厚的男音尽量在歌声之中发挥出来。“你唱得真是太精彩了,比歌星还帅。”她手挥脚跳,竟然抱住他摇了摇。他唱完了。她抱住他,整个儿贴在他身上。他搁下话筒,舒了一口气,微笑道:“唱得不好,让你见笑了”。她抬起屁股,嘟了嘴往他脸上亲了一下,嗲了嗓门说:“你教我。你教我。我不会唱。”他握了她的一只手。她顺势用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就倒在他的腿胯上,将头偎在他怀抱里。
他很轻很轻地用手指理住她的薄衫,解开扣子,解去乳罩。他的手按在她的腹部,缓缓地抖颤着向上向乳房靠近。她的双乳在他的往返多次的摩搓之后逐渐胀大,乳头也立了起来。她把双脚摆到地板上,纤纤的手往他的衬衣里伸出去。她摸到了他的皮带扣。他俯下头,试探着含住她充血后变硬的乳头,时而轻,时而重地吮吸。他的手沿着她的腹部往下滑,慢慢地往下滑。她的裙子根本用不着去解。他触摸到了那两腿之间略微隆起的地方。他的手指在那上面轻轻地来回撩拨。她开始叫唤。他的手湿润了。那里张开了。他猛地跃起,一下子把她放倒在沙发上,然后他从裤子里扯开她的手,脱下了所有的外套。“我爱你。”她迷离了眼,勾住他的脖子,朝他说。
可他却怔住了。他在她身上停了一下,搬开她多情的双手。他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裤,飞快地穿上。“对不起。”他站起来,咬咬牙,走开一点。“你下去吧。”她傻了。随后她嘤嘤地哭起来。“我,没病。”她说。“不是为这个。”他摇摇手。她穿了裙子,很委屈地蒙着头大哭。“我一共才接过两次。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她说着,起了身,抹掉泪水。他取手绢给她。她不接。他抿抿嘴,抱住她的肩头,替她擦脸。她用手背往下往他身上撩了一下。他的那里仍然热气腾腾十分挺拔。“莫闹了。”他上身不动,下身闪了一闪。“其实我,我也很想可是,我对不起。”他离开她,把冷饮拿到手里,然后坐了下来。他被她缠上就危险了。她是个暗娼。他受不了。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做他的老婆呢可她很明显是有目的的。他差点把嘴唇咬破,摇摇头,猛地把饮料喝了个干净。“你下去吧,今后没有事不要随便上楼来。”他从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塞到她手里。“呸”她使劲摔开那几张钞票,可可地冲下楼去了。他扎扎地把手里的饮料罐捏得扁扁的,牙齿缝里沁出血丝来。
吊扇施转起来。风很大,呼呼地啸。他的头发被风拉扯得直往上翘。暗娼,是绝不能当他妻子的,绝对不能。他的女儿一旦得知他跟婊子裹在一起,毫无疑问会离他而去。组织上处分,没什么可怕。外界的白眼和指指点点,他更不当一回事。他不能失去女儿。她是他的命根,是他最后一个亲人。如果不是为了女儿,他完全没有必要积聚这么多的财富,也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绞尽脑汁要求得飞黄腾达。一切的一切都为了他的婷子。“不行”他对自己说。他跑到走廊上,高高地扬起手,把那破了的易拉罐远远地扔了出去。
李梦红穿一件乳白色的长袖衣,扎着黑色的长裤,披着头发,提了个黑皮包款款地走上楼来。他看见了她。他靠在栏杆上,眼睛里闪着光芒。她也看见了他。她微微地笑着。“行长,又来麻烦你了,真是太不好意思。”她走到离他三两步的地方,站直了,说。“哪里,哪里。”他扬扬右手,“请坐,请坐。”他跟着走进客厅,关掉了旋得离谱的电扇。“今天真是喜从天降”他说到一半憋住了,瞟她几眼,自己先找地方坐下了。她在他的对面靠近空调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把包搁到并拢的膝盖上。“上次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她从包里依次取出礼物。那是一瓶茅台酒,一条红塔山翻盖香烟,一包名牌糖食。随后她取出三千块钱,走到他面前的茶几边。“这是三千块钱。拖了这么久才还你,真对不起。”不等他伸手来接,她已经将钱搁到茶几上,然后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他没有去看那些钱,而是盯住了她。房里没有第三者。她坐在沙发上,端端正正的。他说:“这么急其实我很想有机会为你做一点事。”她并不急着走,但也不急着开口求他。她只是坐在那里不动。“哦,对了,你喝杯冷饮吗”他取了一听饮料,拿了吸管,送过去,就在她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时他的女儿婷子从外面回来了。“爸,我回来了。”婷子在走廊上就叫。“进来吧,神神秘秘的。”他瞟一眼李梦红,见她微笑的脸依然如故。婷子跳进来,滚在长沙发上,见有客人,便坐好了。“这是红姨。她姓”没等他介绍完,婷子就响亮地叫了声“红姨”。然后她说:“红姨姓李。我知道她家还有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妹妹叫小芸,是你上次救的那个。”
毛笔楼先是一呆,随后就嘘出一口气,笑了。“红姨,我给你削个梨吧,先拉一下关系。万一今后我做错了什么或者讲错了什么,请你网开一面,别骂我。”李梦红听这话,隐约发现有些不对劲。但她还是卟哧地笑出声来。“这可不划算。一个梨就把我收买了。”她说,婷子果真去冰柜里取了一个大大的鸭梨来,用水果刀慢慢地去皮。“这梨好吃呢。又香又脆又甜。象红姨这样漂亮的人吃了这个梨,就会变得更加漂亮了。”婷子把一卷不断的长长的果皮用刀挑了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凑近李梦红,往她脸上刮了几眼,说:“姨,你吃梨吧。”李梦红笑着接了梨子,说:“谢谢你。这个梨的份量好重,我都怕拿不起了。”婷子朝她父亲嘻皮笑脸地挤挤眼,手比划一下,说:“姨,你多坐一会儿。我要回房去做作业了,不陪你。”李梦红眨眨眼,道:“你去吧。真乖,真漂亮。”
毛笔楼见女儿离去了,干咳两声,坐正了坐直了,说:“去年,她妈被车压死了。我怕她太委屈,所以什么事都由她。有点娇惯了。”李梦红惊叹道:“她妈唉,太可怜了。”他接连摇了几下脑袋,用手支着额头,一会儿后才重新抬起头来说:“我现在,嗨,一个人真不方便。姑娘这么大了。有些事,我也管不了,也管不好”她的眉头皱了几下,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了。“象行长这样的条件,再去找一个人来照顾她,不是太容易了”她侧了脸,看看外面的夜色,又捋起衣袖看看手腕上的表。“别急。还早呢,才九点钟。”他以为她要走,手伸了伸又急忙收回去。“再坐一下吧。你难得来的。”他说。“行长,你这房子好漂亮呵。”她站起来,随意地走几步,看一看,用手摸一摸。“不要喊行长了,就叫我的名字吧。”他也站起来,跟着她转。她身上飘飘忽忽的气息撩他心慌意乱。“上次伍魁洪在这里喝酒醉了,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太不应该了。”她转到与客厅相通的房门边。
房里亮着灯。房间的地板上铺了地毯。里面有一张席梦思床。靠墙有一壁淡紫色的大组合柜。临窗一张写字台。写字台边有一把椅子。床头安了电话。还有一盏灯搁在写字台上。壁灯闪着辉煌。吊灯耀着光芒。名贵的兰花搁在通风的地方。“太漂亮了。”她由衷地赞叹着。“这栋房子一共恐怕要值几百万吧”
“哪里,哪里。”他靠近她一点,吸吸鼻子。他已经从女儿那里得到鼓励。他不想放过机会。他清楚,一旦她从这里不受牵挂地离去,他就永远得不到她了。“进去看看吧。”他说。谁知她摇摇头,慢慢又回到沙发上去坐下。“行长,你上次跟伍魁洪说什么二十万什么万的,是怎么回事呢我问他,他又不肯告诉我。”她把饮料捧到嘴边,慢慢地品尝。
“哦”他在她旁边坐下,看她几眼,掏出一盒外国进口的名贵香烟来,拔出一支叼在嘴上。“你”他把烟取下,在电子打火机上磕几磕,点燃,浅浅地吸一口。“是不是有一笔贷款要放给他他不敢接”她舔舔嘴唇。“行长,你看这笔贷款”毛笔楼放打火机的手在茶几上抹了一下,挨到了她的手臂。她没动。“他不敢接,贷给我行吧”
“好啊。太好了。”他往她手上拍了一下。“现在改革开放。我们金融部门是要扶持一批能人强人,使他们尽快富裕起来,从而促进经济的发展。”她斜斜地瞟他一眼,说:“扶持我扣我五万块钱来扶持”他一把捉住她的手。“你呀。五万块钱是对他不是对你。”她试探着想收回手,收不动。“不过,讲老实话,最大的限度也要出一万。就算是我本人贷这笔款子,也要出一万。其他的那几个人,不通融一下不好办”他更紧地捏她的手。
她明白了。伍魁洪之所以要被吃去五万,是因为毛笔楼至少要一人吃掉三四万,用一部分去收买其他有关人员。“你一下子损失了四万,这么大方”她瞅着他说。他离开沙发,转到她面前,拉住她的双手,人也几乎压在她的大腿上。“你贷其实是按我贷的标准,就等于是我贷。我一分钱不要你的。”他说。她说:“难怪伍魁洪骂你比锅子底底还要黑。分五万出来,你一人独吞四万,拿一万去打发那些小喽罗。”他鼻子一哼,道:“这还是给他天大的优惠了。上次老黄和老李帮一个姓刘的帮得才是绝。贷款十二万,三股平分,一人四万,谁也不多拿一分一文。”她兹地倒吸一口凉气,背梁上沁透了,不禁打了个寒颤。“三个人平分这算什么抢了银行以后分赃这是贷款呀,要还的。”她大声说:“换上是我就绝对不干。要我还十二万实际只得四万。这怎么行”他的巴掌在她大胯上来回抚摩着,摇摇头,说:“如果要你还,你当然不肯干。假如不要你还,或者你无法偿还呢借,只借不还。老虎借猪,有还的吗”她推开他,起身走到走廊上去。城市的夜景很美,到处是闪耀的灯光。舞厅楼上的彩灯象流动的七彩。毛家的整体融入城市之中,多少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夜晚的毛家院子,华灯辉煌,墙体流光。毛家非常富裕。“借了钱不还怎么行是国家的钱呐。”她身边又响起年轻人起哄的声音“抢银行去。”看来,抢银行真如她所说,只要乖巧,不被捉到,就万事大吉。她心慌慌的,开始谋划自己生意了。
“打个比方。”他跟着她,指缝里夹着香烟,比划着手,说:“你借钱给我。借得少,三百五百,我可以偿还,可以用实物抵押,当然得还,不还你也会拿我的东西。”她背靠栏杆,面对着他。在荫暗的地方,她的双眼显得幽幽的很深很深,其中闪烁着两点星光,更加舞媚动人。“但是,钱借得多了,十万二十万。我把钱用完了,还不了,或者我钱没用但就是不还,你怎么办你去告我把我抓去坐牢坐了牢,你什么也得不到。万一我跳楼自杀了呢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我欠你的钱,都被抓了或者死了,你去问谁要钱来还你你肯定急死了,既怕我去坐牢,又怕我无缘无故地死了或失踪了。对不对”她轻轻地摇头,微微笑着,仔细地看他。他身长体匀,白白净净标标致致,是个一看就让女人心神不定的男子。他站在那里,好象在作一场演讲,来回踱着步子,挥动着手。“你讲具体点。我不要比方。”她朝他眨眨眼,抿抿嘴。她的略微后仰的姿势使她丰满的乳房更加具有诱惑力。“张胖子,张锦舟,你认得吧”他问。她点点头。那是个在河边办养殖场的人。“上次涨大水,把他冲得干干净净。他哭天喊地,怕几十万贷款还不了,就要投河自杀了。工商银行吓死了,急忙派了两个干部去整天价守着他。他们求他,你不要死啊,要活啊,还有希望呀,你死了我们的贷款怎么办后来银行专门派人又给他送了二十万,协助他重新上项目我是行长。我最怕贷款户意外死亡或被抓去坐牢。坐牢有什么用死有什么用我要留人家一条命给我还贷;还要千方百计帮他发财。有钱才好破产。无钱我破什么”他一只手支住栏杆,一只手弹掉烟蒂,然后牵住她的手,把脸挨到她鼻子尖上。她没动,灼灼的双眼盯死了他。“你贷了款根本不必考虑还。越贷多越好。我给你二十万。你用这二十万作抵押,可以去贷更多。这样越滚越大,你就是百万富婆了。”他搬住她的肩将她推到客厅里。“明火执仗地抢银行是要掉脑袋了。不准抢,我就借嘛。老虎口里的猪,只进不出。借了不还,明借暗抢。这就安全了。对不对实质是抢,所以有人就串通工作人员来借,然后对等瓜分。”他用力拖她一把,使劲让她在长沙发上坐下。然后他紧挨着她坐下。她在哆嗦,而且抖得很厉害。“你冷”他把她搂进怀抱里。“”她紧紧地缠住了他。书包 网 87book 想看书来
十一
清晨。她提着包,高高的昂着头,可可地敲响巷子的青石板,向外走。小巷变短了,变窄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快就走出小巷过。她回过头来,笑笑,然后大步流星地转进了街道。她的头发是才做的,上了摩丝。她的耳垂上几十年来第一次挂上了黄金饰物。她的手指上戴了金戒指。她换了一件刚买的乳黄色的流行衬衫和一条高腰的黑裤子,穿了一双进口的名牌皮凉鞋,轻快逍遥地一直往前走。
一辆摩托车从后面追上来。“小姐,要车吧”开车的青年偏了脸问她。她习惯地说:“不,谢谢。”她以前总是走路,没坐过车。那青年很失望,正准备离去。“送我去车站。”她叫道。“没问题。”年轻人拉到一个客人,很开心。“保证两分钟平安到达。”
摩托车飞起来,在人缝里横冲直撞。她刚开始铁青了脸,死死地抓住保险带。后来,她笑了。风把她的头发撩得左右飞舞。果然不超过两分钟,她就到了汽车站。“五块钱。”小伙子没下车,脚在地上撑着。她抿抿嘴,拉皮包,随意扯出一张拾元的票子递过去。“我,没钱找。”年轻人不肯接。“算了。”她笑笑,说:“不要找了。”年轻人动作很麻利,一把抢过钱,嘻嘻笑着,说:“谢谢你。天老爷保佑你发财。”她长长的,很悠长地嘘出一口气,脸上堆满笑,缓缓走进车站的候车室。
候车室里乱糟糟的。男人们一个比一个猛地抽烟。闹得烟雾迷蒙。女人们一个比一个快地吃水果喝饮料。弄得地板上全是汽水瓶瓜果皮。有两个衣衫褴缕的小乞丐,趴在地板上,一一地去捡那些果皮瓜皮来吃。
她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有个拎着个小包从里间丁丁地跳出来的姑娘尖利利地叫:“上车了,去冲林鱼塘的人。马上开车。”她便跟了上车。很多人跟了上去,象赶一大群鸭子。
随后,车出了城,把小城把一些的风景都远远的丢下。她坐在车上,半闭着眼,听任车子把她颠得左摇右摆前仰后合。“买票。买票。”乘务员在人缝里极其艰难地钻过来。“对不起,请你买票。”坐在李梦红身边的是个中年男子,依言取了二块五毛钱递给乘务员。“是三块。”乘务员说。“我早上坐的时候只要二块五。”那男人大声说。“可能是你弄错了。我们一直是收三块。”乘务员解释道。“我身上只有二块五。”男人站起来,拍拍衣兜,身子接连往对方身上靠。“不信你搜,搜出一分钱都是你的。”乘务员憋红了脸,想躲,却没地方躲。车上太挤,载客太多,都是人贴着人。走道上也站满了人。有个小伙子还乘机在乘务员的屁股上摸了两下。乘务员气得快哭了,侧了身,骂道:“杂种”中年男人说:“你骂我”乘务员说:“谁骂你呐”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李梦红听得烦了,睁了眼,说:“算了,吵什么呢为了五毛钱。”乘务员说:“没有钱就不要坐车嘛。”男人说:“我没钱。”司机把车停下,抓了一把大扳手从别人的头上肩膀上爬过来,红眼睛绿眉毛地说:“下车他妈的,你活得不耐烦了这是老子的车。”李梦红扯一张拾元的钞票递过去。“连他的一起买了,两张。”司机被噎得翻翻白眼,哼哼叽叽地又从人的肩头上爬回去开车。“谢谢你。”中年男人从乘务员手里接过车票,说。她又半闭了眼,不理他。“我,我真的没有钱了。”男人脸都红破了,说话也有点气紧。
她被车厢里浑浊的气氛搅得头晕目眩。她沉沉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汽车剧烈的几次弹跳之后,她醒了。“到了。”人们拼命拥挤着往车门边撞。车下的人发了疯地往车上闯,不少人还从窗子里跳进来。
这是一座很小的集镇。几栋矮小的破旧的木板房东倒西歪地挤在公路边。一家私人小吃店里坐满了人。她昏头昏脑地走进去,被人推到了一张饭桌边。有几个中年男子敞着胸脯在饭桌边狼吞虎咽。桌上洒了些饭粒也泼了些酒。喝空了的酒瓶子倒在饭桌下面。另外有几个包麻布头巾的人在兹兹地吸烟。浓烈辛辣的旱烟味弥满了狭窄的客栈。里面有一扇小门。门边偏偏地站着一个穿短褂子和水粉折裙把肚脐眼露在外面的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有个嘴里漆黑缺了两颗牙的老头子在一边痴痴地瞅那姑娘的肚皮。小门里面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李梦红要了一碗凉米粉,端在手里,找一个角落另外坐了。米粉很不合胃口。要命的是,她还没吃上两口,有一只绿头苍蝇就撞到碗里,呜呜地叫几下,死了。她张了嘴啊啊了几声,皱紧眉头,把碗撂在了桌子上。
穿折裙的姑娘凑到柜台边。那里有个板着脸的二十多岁的男孩子。姑娘拢去以后一个劲地动手动脚,嘻哩哈啦。那小伙手忙脚乱地躲闪着,指了指开着的小门。姑娘在自己的乳房上搓揉了两下,嘻嘻笑着,钻进那小门去了。
李梦红抓紧自己的包,到外边的摊子上买了几个油炸糕,用一根竹签串了,边吃着边走回小店里来。“请问,有个叫伍魁洪的是不是住在这里”她去问那柜台里的小伙子。“嗯,有一个。他是昨天才来的。好象是王寨的人。”小伙子脸绯红了,抬手指了指那扇小门。
她慢慢地咀嚼着油炸糕,眼睛直直的盯住那门那门后幽暗的地方。大约吃了半个小时,她才把炸糕吃完了。她掏手绢抹抹嘴,擦了手,用力把弄脏了的手绢捏做一团,用力将之扔到地上,抬了脚踩上去一旋。然后她钻了进去。里面漆黑的。前面闪着光。那儿有扇门。原来这里是一座院子。她走过去。她看到一排平顶的用火砖砌的厢房。其中有一扇门上歪歪斜斜地写了“伍魁洪”三个字,是用白粉笔写的。
房门没关紧,虚掩着。她推开门。房间里乱七八糟的。那个先进来的姑娘穿了三角裤,只戴两点奶罩,正懒懒散散地倚靠在床枋上。她把包摔在木椅上,冲那姑娘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出去”姑娘根本不理她。伍魁洪提了几瓶酒来叽哩咣啷地搁在桌子上。那是一张黑漆漆的八仙桌。“她是干什么的”她指着伍魁洪。他撂了三张钞票过去,对那姑娘说:“你还不走想死啦。”她叭地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那姑娘急忙穿了裙子,捡了钱跑出去。
他站在那里,脑袋差点顶着天花板。“成什么体统”她大声说。他没吭声,只站着不动。其实他根本没有动过这小姑娘。他根本不知道这娼妇会进到他房里来。“你自己想一想”她铁青着脸。“我才进来。我又不晓得她在这里”他分辩道。“那你会给她钱”他低了头,坐下,说:“妈呀,真冤枉。我可以脱裤子”她脸色好多了。“打痛了”她并不想抚慰他,自己找地方坐下。“你是老板,什么都由你,还有什么好讲的”他摆了几下脑袋,起身来收拾房间。
床上被那个小姑娘搞得一塌糊涂,房间里散发着男人的刺鼻的汗臭味和烟叶味。那被子虽然叠得四四方方的象豆腐块,但是上面沾满了殷殷的蚊子血。她张嘴啊啊地翻了胃。“你,你不要紧吧”他丫丫叉叉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关你什么事”她恨恨地牙齿里挤出两句话来。“去要他们送饭菜来。”他可能是头晕,也可能是被她打得太痛,起身后竟有点站不稳。他骂骂咧咧的出去了。他骂的对象当然是那个小姑娘,绝对不是李梦红。
“伍头,她是个什么东西不给她做了。”在外面,有个年轻人大约已经知道他被教训,很有点愤恨不平。“混账”他瞪圆了眼,厉声说:“不跟她做跟谁做你要不要钱只有她才有钱。妈个巴子。没有她,我们回去非被人家千刀万剐不可。”年轻人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一阵。“那我们只有跟着她了”他嘿嘿地笑笑,说:“她是救命的菩萨,得罪不得的。她才可以救我们。你懂吧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他妈癞蛤蟆股桑蹬,踢一下动一下。现在有钱了,还愁没有车去找,找三辆大车。”餐桌边立即有几条汉子站起来,和那小伙子一起出去找货车。原来他拉了一帮人。这帮人都等着他发工钱。看在钱的份上,他们都老老实实的听候差遣。“伍头,她打你是爱你呢。”有个家伙醉醺醺的,凑拢来说:“是打痛了呢,还是打痒了”伍魁洪笑着把那人掀倒在桌子上,顺手抓了一把酒壶,将满满的一壶白酒泼到那人的衣襟里。“狗日的,回去问你妈吧。”他拍拍手,嘿嘿地笑着,大叫:“冬狗,快点炒几个好菜,送进去,我们老板要吃饭。”满堂的人都轰然大笑。那个穿折裙的姑娘走拢来,说:“闹了半天,她是老板。我还以为你是老板呢。”他挥挥膀子,说:“我是喽罗。她是山寨主。今后,都听她的。”男子汉们一起大喊:“我们听伍头的。”他变了脸,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桌上的碗啦盘子筷子啦稀哩哗啦一阵乱跳乱响。“猪,一百个猪也没有你们猪。她才有钱给你们用有饭给你们吃。听我的没错,跟着她好好干,发死你妈的个财了。”他炸开嗓门说了一通,然后压低声音,勾了脑袋,瞪了眼,把每个人都看一遍,道:“我欠你们的工钱,也由她给你们付了。”大家哗地叫起来,连连擂桌子。“对,我们跟她做。”
李梦红在小门后面的荫暗里把这一切都看了听了。她抿抿嘴,眨眨眼,转身回房里去,似手她一直坐在原来的地方没有挪动过。
“怎么去讲一句话要这么久”等伍魁洪回房了,她板着面孔,问他。“我,嘿,有几个弟兄,我训了几句话”他呼地坐下。她摇摇头,忍不住笑了。“你以为你是占山为王当土匪头子呀还训话呢。”她说着,拉他在身边坐下。“你呀,你呀。”
十二
跟着车一个月,真是大开眼界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她在外面长期定租了一间房,住下来。“累死了,累死了。”她说。旅馆的房间陈设非常讲究,住起来很舒适。“要好好地休息休息了。”她刚洗了澡,踏着拖鞋,懒懒散散地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遥控器调电视。“你不打算回去了”伍魁洪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吸烟。“嗯你想老婆啦”她斜了斜眼,不轻不重地说。他摁熄烟头,抓起茶缸咕地喝一口,用手背抹抹嘴,说:“你只做这一趟就不做了要做就要回去。”她鼻子哼哼,说:“养那些人做什么要他们回去收木。我就在这里点货。”他说:“那不行。万一他们”她嗨地长叹一声,干脆平平地躺下,闭上了眼。他瞪了瞪眼,起身想回自己房里去。“去哪里”她问。“回去睡觉。”他没有停下来。“回来。”她大声说,然后反手在床头的“请勿打扰”键上重重地摁了一下。“又怎么啦”他转回来,望着她,没坐。“过来。”她坐在床上,拍了拍床沿。他挨过去坐了。“嗨,这生意究竟划不划得来,现在算一下就知道了。”她扯长腰身,拉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一沓发票税票和一本硬壳的笔记本。“我念,你给我一项一项地加,看用了多少钱。”她随手扔给他一个计算器。
“我用不惯。”他说。“乡巴佬。”她骂道:“用不惯也要用。”他哼哼,粗粗的手指翘起来,很轻很轻地往计算器上点。
“过木材检查站一千一百五十。过第一道收费站五十。上税”她念着,荫着脸。数目越来越多,她手都在索索地发抖了。“完了一共是二万八千零七十三块。”他报了个数字,然后摔了计算器,用另一只手揪住按键子的手指猛扯。“还有。”她直了眼,坐得弯弯的,翻开了笔记本。“汽车运费是八千,火车运费是五千四,还送了一千块的礼,用了一共是二百一十五个工,每个工二十就是四千三百块钱。一共开支了四万五千七百七十三块,外加伙食和住宿咳还是赚了。”她一拍大腿差点跳下床来。“他们第一次付我十万,第二次付了十五万三千。我们要走的时候结帐,又得了六万。一共是三十一万三千块。扣除全部的本钱和开支,还赚七万块钱足的。”她点点头,“嗯,不错,不错,可以做。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有些钱就可以少开支点了,赚头更大。”她说着,又仰面八叉地躺下。
“那,你去把贷款还了,岂不是还净有十万块嘿,你一下子成大老板了。”他咧开着嘴呵呵地笑。“贷款我还贷款”她笑笑,骂他道:“你个蠢卵。本钱越大赚得越多。我还要去贷,几十万,几百万。我”她眼里闪着奇光异彩,点点头,然后拍打几下巴掌,然后对他说:“你欠他们的工钱,算清楚了,开个单子给我,一起发给他们。另外,这次跟我出来的,每个人赏五百块,没有来留在那边收木的每人赏三百块,让他们高兴高兴,做事的时候给我多卖点力。”他点点头,撕开衣扣,大摇大摆地开了门,出去吆喝几个住其他房间的人来领赏。“快点。妈的。发财了。”他拉住同伴的手就往人家头上敲一下。
“大家都辛苦了。”她等人到齐了,拿出一份自己造的工资表,给了一支笔。“我打算放你们回去休息几天。一边是休息,一边是给我联系生意。联系好了,我就去付钱拉货。”第一个人笑逐颜开破了嘴,歪歪地画了一个符号,就伸手要钱。“下边还有一张。”她狠狠地拍一下那只粗粗的手。“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那人看下面那张是另一笔钱,而且有五百元之多,不禁大声笑起来。其他人纷纷凑了脑袋来看,大家都把手在衣襟上擦来擦去。“光这奖金,都比国家干部的工资高了。是不是”伍魁洪在旁边说。“那是,那是。”第一个签字的人迫不及待地又伸手去。“我这里还有一张。”伍魁洪将一张空白十行纸抛过去。“这是什么”那人一呆。“”李梦红瞟了一眼,朝伍魁洪刮几眼,别了脸窃窃地笑。“妈个巴子,你写个名字,后面写个3天写个60块就行了。是欠你们的工钱,老板一起给。”大家哄地笑得天昏地暗。男人粗粗的手从李梦红手里接了钞票来稀哩哗啦一数,手指沾了口水数了又数,狠狠地塞进荷包里,捏几捏,再捏几捏,嘻嘻地道:“今后只要老板有事,尽管找我们,砍脑壳都给你去做了。”大家都说:“对,我们不能卖了良心。老板这么仁义,我们不帮她就不是他妈爹妈养的。”李梦红掀掀嘴角,下了床,拉着鞋子,轰他们:“好了,快去赶车,还来得及回家。不要光顾了和婆娘做那事,记住了给我联系木材。”
等其他人都离去了,李梦红又丫丫叉叉地去床上躺了,咪咪地笑着,看伍魁洪。“我们也该回去看看了。”他侧了脸,去沙发上坐。她咬咬牙,荫荫地叹一口气,不理他。
十三
傍晚。李梦红肩膀上挎了个小皮包,咄咄地走进了毛家的客厅。客厅里只有婷子在唱歌,见了她,婷子立即关掉了机器,起身给她让坐。
“红姨,怎么这么久没有来了爸爸都说要到电视台去登寻人启事了。”小姑娘一脸灿烂。“有那么严重吗”李梦红轻轻笑着,坐下。“今天不去上晚自习”婷子去取来冷饮,跟她并肩坐了。“今天星期六,休息。”婷子一边说一边拉开罐盖,插上吸管,然后递给李梦红。“我去叫爸爸。”李梦红拉住她,朝她摆摆手。“你刚才不是在唱歌吗怎么不唱了唱吧,我想听你好好地唱。”婷子眨眨眼,用遥控开了电视,放了影碟,拿了两支话筒来,一支自己留下,一支要李梦红拿。“我不会唱流行歌曲。”李梦红不肯接话筒。“我知道。我放的是革命歌曲。”婷子说。
客厅里响起了一种非常令人振奋的也是李梦红非常熟悉的音乐。她从来没有拿着话筒唱过歌。她深深地吸着气,紧紧地握住了话筒。一曲义勇军进行曲唱得她出了一身汗。她扔掉话筒,连声说:“不唱了,不唱了。”婷子抓住她道:“红姨,再唱一首嘛,你唱的很好。唱我的祖国好不好”这首歌倒是她平常也爱哼哼的,比较上口。她犹豫片刻,点点头,又轻轻拿起了话筒。她对这种唱法已经适应了,心不是像刚才那么悬,气也不是那么紧,很放松,一亮嗓门就进入状态了。“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她唱得比较高,字正腔圆,基本上对准了音乐的节拍。
“嗨太正了。”婷子劈哩叭啦地猛拍着巴掌。“再来一个。”李梦红摇摇头,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说:“好了,不唱了。不唱了。再唱只怕人家要骂我谋财害命了。”婷子又去取一听冷饮来,恭恭敬敬地捧给她。“爸爸唱歌也唱得很好。我去叫他来跟你对唱,那一定是天造地设,盖世无双了。”李梦红卟哧一笑,牵了婷子的手,叫她坐下。“你别闹了。我给你一件好东西。”说着从小包里取出一个首饰盒来。那是一个非常别致的红色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闪闪发亮的崭新的金项链。“这是”婷子不敢伸手去接。“傻丫头,这是给你的。来,戴上让我看看。”李梦红将项链挂到婷子嫩娇娇的脖子上,挑起手指理一理,看看,点点头,嘴里说:“嗯,不错。人漂亮,链子也漂亮。这一戴上去,就只怕七仙女也比不上了。”婷子憋红了脸,双手揪住链子准备取下来还给她。“我,不能接这么重的礼”
这时毛笔楼从外面踱进来。“既然红姨要送给你,就戴上吧。今后”他看看女儿,点点头,说:“还不快点谢谢红姨。”婷子动了动嘴却没有说出什么来,手摸摸项链,看看父亲,又看看李梦红。“小小意思,谢什么呢”李梦红悠悠地嘘着气,笑了。她曾经因为没有钱而不敢让女儿住院。她曾经为了还毛家的三千块钱而找自己的所有亲戚凑了三天。她曾经为买送毛笔楼的礼物要花几百块钱而焦头烂额。如今“本来我还想带两套衣服来的,又怕不合身下次吧。我这次可记准了尺寸。”她根本不抬眼去看毛笔楼。她早就发现他站在走廊上了。“谢谢红姨。”婷子朝毛笔楼挤挤眼,一蹦一跳地出去了。客厅里只剩下他和她。他看着她,不说话。她不看他,也不说话。他站着。她坐着。只有电视和唱机还在工作。
他过去关掉了所有机器,连空调,连吊灯,连壁灯,全关了。房间里暗下来。外面的灯把一些余光洒进来。“你”她呼地站起来。他从后面抱住了她。他的热烘烘的嘴在她的耳根边和脖子上悄悄地印上亲吻。她挣脱了往前稍稍移了两步。他伸手搬住她的肩膀。他的手颤抖着在解她的衣扣。她捉住他的手,死死地捉住。“你怎么啦”他轻轻地问着,继续亲吻她左右偏移的脸。她渐渐放了他的手。他解开了她的衣扣,剥掉了她的乳罩。他将她推到沙发上让她坐下,然后脱去了她的裤子。她又扭了几扭,往上冲。他拖住她,不让她站起去,跪在她面前在她两腿之间。他紧紧地抱住她,将头埋在她怀里,咬住了她圆圆的乳头。“你太”她没说出来。他已经褪去了他的衣裤。他的热得起火的生殖器在她的下身撩动着,一直撩动着,却并没有立即插入。“算了,我怕你了上床去吧。”她抱住他,把脸搁在他的肩膀上。他用力搂抱她,双手在她的肌体上来回抚摸。他跪在她的两腿之间,挺直了腰,开始把他的器官放进她的体内去。她惊讶地叫了一声,张开嘴,轻轻地咬他的肩头。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直没有你的音讯”他将已经软得无骨的她抱进房里,搁到床上,转身去关了门,拉亮了壁灯。“你管我到哪里去了。我有事。”她直了眼,看天花板。“嫁给我,好吧”他躺下去,侧了身子贴上她,一点也不用力地搓揉她的乳房。“什么”她跳弹了一下,眼睛瞪得很大,盯他。“嫁给我。我们一起过。”他抚摸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她咬住嘴唇,侧了眼瞟他。他赤裸裸地贴在她身上,正用手指按摩她下身之间那唯一外凸的地方。她身上发热,脸上发热,整个人都在发热。“我爱你。”他咬住她的耳垂,说:“你出去一个多月,对我来说简直比过十年还难。我自己都闹不清,几十岁了怎么还会这样。”她捧住他的脸,看他俊俏的面孔,看他忧郁的双眼。她的手往下滑。她的脚在扭动。她侧过身子。她将他拉到自己的身上,让他面对面地压住自己。她的手还在往下,往下。她捉住了他的器官。她向上抬起腰肢。然后她抱紧了他。他说:“答应我,嫁给我”她挺了挺,将嘴往上迎。“不准说话”她阻止他道。
她根本就不敢相信他。她亲眼看见他跟王小姐鬼混,看见他跟他的秘书在银行的沙发上做爱,看见他把她贷款后的一万元回扣存进他女儿的帐户她曾经对他胡思乱想,甚至恼恨伍魁洪的粗暴侵犯。但她耳闻目睹了毛笔楼的种种作为以后,她暗自庆幸自己选择伍魁洪是正确的。她开始调查毛笔楼。她要利用他。
“起来。我有话要对你讲。”她使劲摔摔手,似乎摔掉了什么羁袢,然后回到客厅里,开了灯,在沙发上坐下,嘴角浮起冷漠的笑。
“你,要讲什么”他还没扣完衣服。
“其他银行的领导之中,你跟谁的关系最好”她问。他眉毛跳了两下,脸上的肌肉在律动。“你,想要钱”他抓住她。“我有的是钱。你何必还要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呢嫁给我,一切都是你的。”她掀开他,哼一哼,斜了眼,说:“我现在不想听这个。你有钱是你的,关我什么事。”他格格地错着牙齿,站起身,一边用手在裤裆处扯拉链,一边去穿拖鞋。他在门边说:“你要找什么人何必来求我关我什么事”她接连哼哼地笑几声,去开了电视,把音量调小一点。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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