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转向满脸泪痕却甚是平静的“白娘娘”。
兮穹手一挥施了结界,这才平平淡淡把口一开:“说吧,特意引我们注意,是为何事。”
正文 62第o6o章 白衣念恋(二)(小修)
“半年前,对凡界一切好奇不已的我就近来了这蜀阳县城。当时是深夜,因初初化得人形,蛇的习性我很多都存在,为了填饱肚子,我化了原形上树偷吃鸟蛋,那棵树所在的院子是县令府邸的后院,然后我便遇上了来人间见到的第一个男子,县令公子邱云……”
这“白娘娘”的讲述很简单,她和那县令公子相爱的桥段就像那些灵怪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女妖入娇贵书生的梦中,书生被女妖精所迷,相约每日深夜相见,之后便是所谓的真心所陷之类的了。
能由说书人编来连着讲个好几天的故事被她三两句说完,早已站起身的白蛇伸手轻抚上无形的结界,脸上似痛似快,不抱什么希望的看向兮穹师徒:“求您救邱郎还魂。”
兮穹默默的将目光移向他处,不做回应。
那白蛇见人无回应,虽早知是难事,脸上却还是忍不住显出焦急之色,提了声道:“我一个小小妖精虽看不出你们来历,但你们法力不凡我是能感受得到的,求你们让邱郎回人界,他阳寿未尽,满满抱负未达成,不该死的,不该死的……”
白蛇的恳求在耳边,茗淮皱着眉用力扯了扯她师父的袖袍。师父,不管帮不帮,好歹回应句呗。
视线回到白蛇身上,兮穹眉头亦轻皱:“邱云怎么死的,你最清楚。”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那白蛇颇有悔意的摇着头,五指成爪不知死活的挖上了结界。
兮穹看不过去,祭出碧霄困住她身子,阻止她自残的行为。
“本为贪婪蛇类,为妖修得人形控制不住自己本性,凡人男女结合是为情为传宗接代,你却只为行乐一时。”
白蛇慌忙摇着头,自语的呢喃多过回复兮穹的话:“不是的,不是的,我不知道交配会吸干邱郎精元,我真的不知道的,不知道的……”
“交配?这个词在凡人的认知中是对合欢之事的贬低,这事在人界再被说得低俗,上至文人雅士,下至贩夫走卒,也不会用这牲畜间的词。”
兮穹说话向来不谦和,这话又故意向着凡人那方,说得白蛇面色更差,被碧霄束缚的身子微微抖起来。
“师…”
示意淮儿莫急,兮穹墨色的眼眸一丝幽光闪过:“你从普通白蛇修成妖物不过三百年,凭你的修为化为人形已属不易,你却能维持半年之久的人形,且随意出入县令府。”
“你…你想说什么?”
“那邱云所住的后院地下藏了数十坛过百年的雄黄酒,雄黄的味道你不会闻不到。”兮穹袖下拈指一算的手缓缓展开。既然缠上了这事,短短时间算上一番也是应该的。
“……”那白蛇有些出神,含了泪水的眼一闭,嘴张了张,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点了头。
“告诉我,你从何而来,我便考虑助邱云回人界。”
听到这,脑袋一直不怎么能转过弯的茗淮这才晓得,师父原来是有目的的啊。
而白蛇闻言,先是明显一喜,接着却是长久的沉默,之后才有些怯怯的开了口:“西南地四面环山,凡人传山外有一从未知具体位置的深渊,自我有妖性起我便在那里修炼,那个地方,叫——裂魂渊。”
虽是已有预料,但亦是意外的早知,兮穹多少还是满意愉悦的,他带茗淮来这里的目的总算没抹灭掉。挥挥手,撤了结界,并指而屈收了碧霄隐入他徒儿袖中,轻声开口:“白蛇,五更时随我去趟灵堂。”
“啊?灵堂…”茗淮愣愣的跟着兮穹瞬移到仍围在台子周围的人群后,反应慢了不止半拍的疑惑且不满道,“师父不是最嫌麻烦的嘛,真的要帮那白蛇姐姐?还有,为什么没有我啊?哼。”
“你现在有身孕。”
“宝宝还在肚子里,跟着我的,又不会突然掉出来,没事啦。”
“说的什么话!”兮穹厉言一句,却又有丝哭笑不得的抚好他的小徒弟、小妻子,动作更加小心细致。
好吧,那就不纠缠宝宝的问题,关于孩子、关于她和师父还有很多要……享受着师父照顾的茗淮默默看一眼前方渐渐人烟稀少的街道,转回前一话题:“师父,我们不去那什么裂魂渊?真的去救那什么邱云,让入鬼界的鬼魂回人界?”师父费劲儿问出的这地方,不急着去是要干嘛啊。
“为师知道如何做,”兮穹努力勾了勾唇,注视茗淮隆起的肚子眼眸幽深,“你现在要仔细的只有他。”
“哦——”
亲昵依偎的人影在彩灯的映照下时长时小,渐渐远去,临近县城南门,闷闷无趣的拖长声音伴着初更的打锣声彻底消了尾音,只剩寺庙前庸长的仪式再继续。哪叫这重阳前夜,人人都论时间还早,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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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窗户半开的睡房里灌了几股凉风,带进一股湿润的昙花香,公子邱云盖着薄被的身子颤了颤,翻身朝向了墙面。
似是而非的传来吐信子的声音,邱公子的床前出现一窈窕的白衣娘子。小口对着床榻上那瘦弱俊逸的脸庞一吹,人便晕入梦中,“转醒”过来。
“白姑娘……”
邱云带着喜悦而忧愁的声音让女子轻皱了眉,她轻移莲步,向这数月来的无数次一样,主动攀上他撑起的身子:“邱郎,我知只与你在梦中相见是恨事,可只要能在邱郎的某一处留有残影,只能在梦中我也满足了。”
邱云叹口气,正欲说话,却胸口一紧,掩口侧头:“咳咳咳……”
“邱郎…”女子的声音担心,手指轻柔的不断抚着他的背部。
“没事。”邱云侧身,用随时放在枕边的绢布埋头擦了擦。
披散的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动作,但女子灵敏的嗅觉让她闻到了血的味道。眼中再次闪过疑惑和担心,邱郎的身子怎就越来越差了,这还是不易得寒病的夏天啊。
带着凉意的手无声的缠上了邱云的腰身,邱云抬头,被染红的唇暴露出来,女子轻唤着“邱郎”将唇覆了上去。
接下来的事和以往一样自然的发生了,薄被遮挡不了的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透着凉意的夏夜靡靡。邱郎感受着身上如蛇般缠绕攀附的身子,不禁抖了抖,更大的热度却更侵蚀了他近来病弱的身体。
“邱郎,不专心呢……邱郎……”
女子在他下身那处放肆的动作让邱云全身一紧,如愿的更加剧了他的不耐前戏。
“你说,你不是鬼该多好……”
……
“邱郎!”白蛇突兀的醒来,这场梦中梦结束在被她一字不漏听入耳中的呢喃叹息中。晃了晃神,起身出了她近日栖身的戏班子,白蛇看着四更刚至的天,直至更鼓的余音漫入夜色不见,才收回没有焦距的目光。
这夜好短,好短……邱郎,你说呢……
西南边的屋檐上,兮穹轻触瓦片而立,一身红衣在夜中显得幽暗诡异,可他清冷如常的脸却是依旧神祇之姿。凡间所居数月,多了的不过是对茗淮的那根情丝,心性并无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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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
天帘殿中,近日恩宠减退的燕妃即将临盘,后妃内殿中却一片死气,并无忙碌准备之举,也并无喜悦期待之思。这一切,不过是取决于他们阴晴不定陛下的一举一动。
燕娘倚靠在榻上,已取下任何装饰物的手小心的抚在已近滚圆的肚子上,身旁照旧有宫婢伺候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按揉却少了尽心之态。
动了动脚,燕娘略有不悦的踢去揉在她脚上的两双手,临盘在即,身子浮肿的厉害,别有心事的燕娘看一眼两个不尽心的宫婢,顺势赶人。
“出去!不想伺候就别来!”
两宫婢面上唯唯诺诺一声“是”,同时出了后殿,一到走廊上便明显的传来一声不屑的“哼”。
总算觉得彻底安静了下来,燕娘轻抚肚子的手却有了丝狠劲,苍孤!下一瞬,却又是慈爱而沉重的小心翼翼。
孩子,你的父亲好久没来了啊。
而正于正殿中处理朝事的天帝则颇为“心心相印”的打了个喷嚏,以为是陛下夜里又被噩梦所缠的卫德赶紧递上一盏热茶:“陛下,保重贵体啊。”
揭了茶盖沿着盏边碰了碰,苍孤冷着神色饮下一口,这才把视线移向殿上众仙家。
“孤的爱妃再过几日就该是道恒宫算出的临盆日,为保我界未来天子安然降生,从明日起众议朝事暂歇,天帘殿周围加强戒备。”
“这……”殿上有仙人不赞同,“陛下,如此拖延朝事稍有不妥……”
苍孤看一眼那曾经颇为遵从某人的仙家,眼中冷意俱现:“哼,孤就是要绝了某些人的念想!”
……“是,遵旨。”
众仙家散去,出了天帘殿,那些各种心思的讨论便胆大的在相互间展开。而正殿座上的苍孤却毫无所动的闭了眼,就势倚靠在椅背上,将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取下拿在手中把玩,言语间颇为清闲的问卫德,那眉头却是始终紧皱着——
“孤的爱妃如何呢?”
正文 65第o63章 裂魂尽欢(一)
裂魂渊。
茗淮被刺骨的阴风冷醒,扫了圈周围陌生的环境,眨眨眼茫然道:“师父,这……是哪里?”
“裂魂渊。”兮穹俯身抱起她,缓缓飞至上空中央。
紧了紧环住她师父脖颈的手,顺着他的视线,垂眼看去,一切尽收眼底的同时,茗淮打出寒颤:“来这里…干什么?”
“呆在这里,直到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为什么?”茗淮没有激动,眼里沉着深深的疑惑。有师父在身边,她自是不会将害怕排在第一位,疑惑才是最困扰她的。
“……”兮穹张张嘴,终不发一语。
“我不知道怎么当母亲,但这里连我都觉得不舒服,这里比镜水池还要冷,”茗淮认真的对上兮穹幽黑的双眸,一字一句的吐出同样认真的字句,“师父,这里并不适合宝宝出生。”
“淮儿,呆在这里,直到我们的孩子生下来。”纤长的睫毛闭眼的瞬间颤了颤,兮穹轻轻重复一遍,松了手。
“师…”如落地般的实在感让茗淮的惊呼卡在喉中,她两手紧抓了兮穹的手腕,脚下这才敢用力踩了踩无形的空气。
“放心,为师施了结界,你可踏如平地。”
茗淮轻轻点头,侧头望向那石缝中唯一的鲜亮:“这些花还挺好看的。师…夫君说要留在这里,娘子听夫君的便是。”
扬起的笑脸配着仍是不自然的称呼,看着将视线落在颜晓花上的小妻子,兮穹心绪复杂的勾出笑:“淮儿很乖。”
淮儿并不习惯“夫君”这称呼,自己便不强迫,茗淮并不喜欢这里,却妻随了夫言。兮穹微转了方向,袖下的手并指直指不见底的深渊中央,骤然间黑气便不声不响的淡了去,舒展了指尖,他看回身边之人,默默一句:淮儿,相信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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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
天帘殿内王者尊贵的宝座上,正坐着面带“悲伤”的苍孤。座下,是因为他冷凝不知看往何处的视线以及长久不语而同样沉默不敢言的众臣子。
弯着腰的卫德悄悄用袖下的手拧了圈自己大腿,以突至的疼痛来止他双腿的酸麻。接着他瞄一眼右方上首的主子,一滴冷汗自额角划下。
这都要午时了啊。
枯站了个上午,本就没喝到早酒的半月觉得烦躁,于是出头当了先锋——
“午时降至,半月与众仙友已候多时,陛下有何事还请明言。”
这一言说出了众仙家的心声,于是齐齐将手一拱:“臣等愿为陛下解忧!”
“好!”苍孤将手一拍,“好一个为孤解忧!”
“……”大殿众仙家将微低的头又向下埋了埋。
半月几不可见的皱皱眉,在司命的悄然拉扯下,退回他身前。而苍孤这边,自是拿这个在他眼中没什么印象的半月开了刀——
“半月仙君吧,孤记得你喜游玩山水,过得倒是散仙的生活,孤这天帘殿的玉石板还没踩热络吧。”
“陛下见谅,半月奉旨居了个虚位,喜得自在,朝堂之事,有众多仙友为陛下分忧。这脚下的玉石板,自是踩不热络的。”半月将皱眉显露出来,直直顶了回去。
一旁的莫生在其话音未落便暗了双眼,侧放的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握紧了手中毛笔。
半月怎就这时候沉不住气了。
而座上同样暗了双眼的苍孤,却是缓缓站起了身,脸上却像是不在意般,仍沉浸在痛失骨肉的“悲伤”低唤:“卫德,将人带上来。”
卫德诺诺一声“是”,在众仙家的注视下快而稳的行至殿外,不过少顷,便亲自领了一男一女两人返回。众仙随即看去,惊讶与不解乍现。
男的他们自是认识,只有重大宴席、会议才会被请上来坐坐的地府阎王;而女的,竟是一只低劣的,他们可以轻易觉察到妖气的蛇妖!一条修行不过千年的蛇妖!
半月在阎罗与那蛇精间扫了个来回,勾起未达心底的笑意。这天界,何时有妖怪精鬼能上来?也难怪这些仙家如此惊讶了。
如是,自然也由他来首当其冲的开这口:“陛下请阎王与这下界小妖上天,是何缘由?”
“知众仙家疑问颇深,莫急莫急,”苍孤抬手,脚步未迈,卫德便识相的几步迎上去,托了他的主子,俯身埋首的引着苍孤走下台阶,站至众仙面前。
接着卫德完成任务退至一边,而苍孤抬手理了理朝服的金边宽袍,瞬间冷凝的目光有看向了不明的某处,低沉道:“众仙家想必已知晓,孤未出生的皇子胎死腹中,孤从半夜得知此事便未曾入睡,而孤同样沉痛的爱妃到现在滴水未进,一个人关在寝宫内不见他人,连孤亦是不愿见上一眼。”
眼见着面前不过五尺之距的众仙屏息以待,苍孤眸光一闪,继续到:“皇儿死因,到今早前一直未明,现下终是被孤查明…”抬手指向那蛇精,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闪着寒光,“我儿一团血肉,尸骨未全便是你这妖孽所害!”
啊?啊!那台下蛇精正是带兮穹所托之物前往地府救爱郎的白蛇,只见她吓得猛的跪了地,还不是很明白怎么就被带到这个地方的脸瞬时白了。
“陛下,小妖怎会在这里?小妖怎可还得了您的皇子?天地陛下明鉴!”白蛇再无知、看这场面的架势也知面前那一身以明黄点缀的黑色华服男子是这天界的主人。
而一旁看似大老粗的阎罗亦甚是知事的提摆跪拜:“下臣地府之君阎罗参见陛下。”
方才怒气尽显的苍孤收回手,看一眼阎罗,眸色深沉间,拔高的声音已是恢复平常:“起身吧。”而后又道:“阎罗爱卿就来替孤讲讲,你带上来这小妖是如何害了孤之子。”
五大三粗的壮汉子身子轻易颤上一颤,心上一惊一松,奉旨把已做过润色的一番事实道出:“此妖孽乃兮穹所派蛇妖,昨夜前夕交了团仙灵颇浓的光晕,以做换为她爱郎魂魄的筹码,下臣刚接下,便觉一股邪气满溢,随即在阎罗看见一些东西后便消失了。”
接着,阎罗跪地又是一拜,装模作样的为自己求情:“陛下,请允许下臣将功赎罪,这条不知好歹的白蛇能一泄您心头之愤,念在下臣亲自带这蛇精上来,恳请、恳请陛下轻判。”其实,他也清楚,这事与碧穹宫主牵扯了干系,依命而行的装模作样还是得带几分真心的。
“泄愤?哼,不过一条被利用了的弱小蛇妖!何其低劣!”苍孤冷哼一声,手指重重一弹,那白蛇便如曾经无数次痛苦的蜕皮般,褪去一层漂亮白皮,狠狠摔倒的身子是鲜血淋淋的原形。
过惯天界安乐日子的仙家们对于突至眼前的血腥,多是厌弃的闭闭目,要不就是轻皱了眉,更甚者直接用宽袖捂了口。而这些更甚者自是殿内那些相比之下要娇柔些的女仙。
带着一片血淋淋的一番话下来,虽未说得明白,但众仙却是心知肚明了,陛下真正想泄愤的还是那一人啊。某些还偏向某人的仙家暗暗考虑起自己是不是应该重新表明态度。
眼下,某些仙家心中虽有反驳,也是被迫摆明了苍孤就是要对那人下手的事实啊。
苍孤满意的看到某些固执仙人眼中的转变,又道:“想必众仙家也知道我儿枉死一事是与谁又牵扯,孤以政事为重,先审眼前蛇妖是如何与那疯魔的伪君子勾结在一起才是关键。”说着,他转着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转向仍跪在地的阎罗:“阎罗你说看见了些东西,给孤说说,你看到的是什么?”
又是轻颤,甚少上天,只听过天帝狠绝、从未亲眼见过他手段的阎罗第一次生出“自己魁梧的身躯还没弱不禁风来得实在”的感慨,至少,轻易倒下也容易得多,也不会那么丢人。
他闭眼,复有睁眼,答:“那青绿光晕带着邪气消散前有八字,曰:‘碧穹易主,何以笙箫’。”
闻言,苍孤甩手厉吓:“何以笙箫,何以笙箫…好一个好一个何以笙箫!”
虽早已在阎罗口中听过这八字,但当着众仙家的面再听到这八字,他更是觉得无比的愤怒与厌恶!
一旁的卫德禁不住一抖的同时,不忘他主子早有的吩咐及时踱步到那白蛇跟前,接着,看一眼血肉模糊白骨半露的白蛇,掩掉眼中恶心与惊怕,挥手吩咐:“抬出去,丢下重凡门,陛下恩典,给她个完整的魂飞魄散。”
“不要…不要……”听到“魂飞魄散”四字,白蛇终是忍着头呢喃出生。
“不…不…,我还要救,救我家相公的命……”
“等等,”忽然一声,苍孤看向领命被放回地面的白蛇,眸光一闪:“你那爱郎已还魂重入人间,孤便好心的让你下去寻他便是。”只要你这剥了皮的血肉白骨还能撑到那一刻。
“陛下……”殿中有仙家不赞同。
苍孤看一看那几位仙家,又看看手中握着的早准备好的生肌果,大笑:“孤只是成一段姻缘,一段必以伦常所不容而断绝的姻缘,哈哈哈哈哈……”
正文 66第o64章 裂魂尽欢(二)
卉木萋萋,春日迟。东城门外的池边柳条抽芽的并不鲜亮,被春风一路拂过的各家院落的春花,倒是绽了花苞。
粉粉嫩嫩的桃花开得不够烂漫,桃花纷飞的三月,只零零落落的几点生在伸展的枝桠上。
蜀阳城迟入的春,衬着人意,始终少了几分春意。那人意,自然又要归结到挂了白灯笼的县令府邸上了。
亮了整夜的灯火在鸡鸣时燃尽,空落落的白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上面粘着的大大的奠字在整个邱家凝在春意寥寥的萧索中。
因着这份萧索,一身红衣的修长男子站至门前,本该鲜明的引人注意,整条街再无他人,只能是无人问津了。
邻街渐渐响起锅碗瓢盆的撞击声,木头铁具的碰撞声,有炊烟袅袅升起,人们已经在为早集做着准备。
这才发现自己站了近半个时辰的兮穹从烦扰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舒展开轻皱的眉,伸出掐指而算的手,朝邱家红木大门一弹,收了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刚亮的天因为乌云的笼罩阴了下来,看样子一场清晨的春雨又将落下。兮穹收回视线,捏着手里的碎银踏出无人问津的街道,往邻街的集市走去。
……
“诶,听说了吗?那邱家的小公子明日就要出殡了。”
“这回算是死透了吧。”
“可不是吗,昨儿6大夫从邱府里回医馆,一路都在嘀咕,说一把年纪了,还是第一次给死人看病呢。连6大夫都说不可能再醒过来了,这回可真真是死透了。”
兮穹提着几包糕点从邻铺的糕点香里走出,飘着茶香的茶馆里便传来清早偷闲喝早茶的人们的八卦。
朝茶馆里看了一眼,兮穹放弃撑开伞的动作,脚步一转,跨进了茶馆。
“公子来得好来得巧,喝早茶冲浊气,这位公子是要毛尖、竹叶青?还是山茶、雪芽?”眼尖的小二速速一收斟茶的长嘴壶,抹布往肩上一搭,笑着几步迎向兮穹。
人一多,一身红的兮穹自然极易引人注目。偏巧还是碰上茶小二这样你来我往迎客送客极都极擅长的人。
“……”兮穹往旁边让了让,让被其挡住的门外光亮透进来。而后往大堂扫视一圈,目光清冷未变。
“大堂杂乱,要不公子上午后才开放的二楼雅座?”自以为领会其意的小二眼珠子一转,见兮穹人精贵,非凡气质又有几分熟悉,正绞尽脑汁想这位公子是不是来过他们茶馆,兮穹已有了回应:“不用,那里便好。”
茶小二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那靠窗二人桌的邻座,三个还带着一身胭脂味的书生正聊邱家的奇事聊得起劲。
“这…”小二犹豫,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会吵到您啊……
“无妨,不过喝杯早茶的时间,”兮穹唇角淡淡一勾,朝那方走,“一壶青山雪芽。”
茶小二稍愣,跟着过去掸了掸二人小桌,留下一句“公子稍等”,便嘀咕着“哎呀呀,真是勾人哦”离去。
等茶的时间,不过片刻,兮穹匀了匀做工还算精致的茶壶,倒了一杯,执起冒腾腾热气的茶,望向窗外那沁在细雨中的早市,耳边是那书生三人因为他的闯入而稍停复又响起的谈论声。
“对了,时隔六月,前些日子邱公子被一进城卖菜的农夫发现时,那样子才叫一个惨不忍睹哦,把那农夫吓得哦……”
“邱公子的尸身就在护城河边,据我那在县令府当差的衙役说,他们当时赶过去时,看到的邱公子比上回更瘦骨如柴不说,脑水、肠子什么的也是流了一地呢,那个血淋淋啊。呫呫…不是从棺材里就带出的那一身没变,以及身上那传家的玉佩,怕是县令大人也认不出来他这儿子呢。”
“哎,是呀,邱公子这回死的可是惨多了。上回县令大人花大价钱做了法事以求安息,没想闹出个诈尸的名堂…哎,这回倒是没听说再请寺里的高僧做法……”
“嘘!小声点,听说佛门清净地也闹脏东西了,我们这蜀阳啊,最近还真是流年不利,这三月一入春,已经连着下了十多日的雨了。”
“对对对,那邱云被鬼缠身,头回吧,几夜风流,死也就死了吧。还搞个偏不入地府,自个儿娘一病不起不说,这回啊,还没法完完整整的入土。近来,佛寺庵观的香客也少了很多啊,我娘自从去年重阳节事一出,就没去过蜀圣寺,”
“呵呵,说到风流,”其中一人声音一低,带着些旖旎的暧昧味,“一刻,与鬼风流啊,老哥我也想风流试试,文人早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美句流传,哈哈。”
“一大早的,说什么浑话呢。要找牡丹,今夜醉梦楼找你家小红去,哈哈哈……”另两人嘴上堵了浑话又意上心头,边笑闹边招手唤了茶小二结账。
付钱离去的三人继续笑闹着走远,残留邻桌的浓重胭脂味混着已冷的茶香因春风的携带,往兮穹这边窜过。兮穹放下渐凉却未喝上一口的茶,如此轻皱了眉,放下唇边淡淡笑意,留下碎银一小块,起身提了糕点撑伞离去。
淅淅沥沥的小雨缠绵于伞间、屋檐,滚了滚落下,阴云渐散,撑伞的红影很快走远不见。
春雨将停,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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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儿,我回来了。”行至半空建造的竹屋前,兮穹轻轻一声。
“……”阴气沉沉带散他的尾音,无人回应。兮穹眸中微伤的闭闭眼,睁开时又是一眼温柔的清明。
他走在结界上,看一眼已裂了六条缝的透明结界,结界下被净化的、已不能称作黑气的气团流波似的窜着,满眼的光白。而后推门入了竹屋。
以竹席铺就的简陋床榻上,茗淮头平躺在柔软的棉布枕头上,手轻轻抚着突得大大的肚子,睡得沉却不太安稳。
兮穹走进,先摸了摸她身下的竹席,不凉,在这无四季昼夜之分的裂魂渊并不会有冷暖感,可茗淮不安稳的样子还是让他觉得她凉,身凉心也凉。
在桌边放下手中糕点与纸伞,兮穹回到床边,流窜温柔仙力的大掌抚上茗淮的肚子,看着茗淮含着寂寞的睡颜渐渐红润,心上稍松。
呆在这里已然六月,再坚持坚持,结界裂开第七条缝隙时,我们便可离去。
兮穹从茗淮离临盆不远的肚子上抽回手,抚上她的侧脸,勾了散发至她耳后:“醒醒,你喜欢的糕点师父带回来了。”
已六月未吃过凡界食物的茗淮昨夜不知怎么的就嘴馋起来,以往安安静静到有些如木偶般养胎的样子不见,缠着她一定要吃茶馆隔壁那家“糕点香”的糕点,他见着久违的撒娇笑脸心动,便动了心思,出了裂魂渊去了趟蜀阳县,并如预想的,收获不小。
“嗯…诶…”连着唤了几声,茗淮才悠悠睁开眼,因为怀孕睡的像猪却整日浮肿未退的眼转向兮穹:“师父。”
茗淮撑了身子想起来,兮穹俯身去扶,垫了棉枕在她背后:“现在要吃吗?”
“要,”茗淮点头,撒娇道,“我手酸,师父拿过来喂我。”
“好。”
……
兮穹喂一口,茗淮吃一口,糕点渣在肩上、胸前都撒了几处。茗淮伸出手指想将其沾了回嘴里,兮穹快一步的含了她伸出的手一吮。茗淮惊得手指一抽,脸上冒了两朵更大的红晕,嗔怪的看一眼她进来性子常变的师父。
“前些月还在唐门村时,唐婶婶说孕妇情绪反复无常,脾气性子都没个定性,难伺候得很,淮儿当时还担心会不会惹师父烦呢,现在在这里几月来,倒是师父你,真是的……”
兮穹眉眼弯弯,这六月来头一回儿听茗淮嗔怪而轻松的与他说话,伸手沾了她身上的糕点渣入口,抿了抿后,唇边裂开的弧度很是好看:“凡间都说生孩子很哭,师父不能替你生,怀着的时候,替你使性子、替你闹情绪,不好吗?”
茗淮小嘴一嘟:“师父使性子,哼,哪还有威严师父的样嘛,不好不好。淮儿觉着,师父只要淡淡的笑就很好,觉着,淮儿没有那些唐婶婶说的大反应很好。”
“呵……”兮穹绽笑出声间,眼里藏去“怎会很好”的痛色。
“师父笑得好好看,来来,大师父快给小徒弟揉揉脚,这几日我都没怎么下过地呢……”
……
今日,不知哪儿吹来的阴风,竟让阴冷的裂魂渊难得的和睦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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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过,自从那日怜惜施舍般的和乐融融后,裂魂渊的生活再次对得起它的环境,阴冷而寂寞。
茗淮捏捏自己放胖的脸,又捏捏白胖的手,再转向正给她揉膝盖的一双纤长白皙的手,一捏——
“嘶——”正专心捏揉并转入仙气的兮穹瘙痒酥麻的一疼,抬头一看,他的小徒弟连手带口的扭了他手背一圈。
“淮儿!”兮穹急急倾身,一手护着她肚子,一手环了她肩膀强掰了她坐起。
“挺着个大肚子,弯什么身!要咬师父给我说便是,伤着宝宝怎么办!”冷清了少言的又是不是自己性子的过了几日,今日徒儿有兴致闹花样是好,但也不能伤到这快冒出来的孩子啊。
茗淮挣扎了下,伸手摸摸被她牙齿和手弄红了一圈的手背,瞪一眼手的主人,亦莫名了发起怒来:“我不知怎么的心烦啊!”
今日肚里的孩子动得特别厉害,孩子心性的她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就想找块东西咬上一咬泄愤啊。握一握手,刚想把心里的烦躁解释给兮穹听,就听屋外一声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屋外,第七条缝裂,最后一条缝隙的出现,七叶成圈,首尾相连,结界破散,裂魂渊震动。
“啊——”痛,好痛!
没有支撑的竹屋斜斜歪歪的半掉在被净化的黑气上,腹部疼痛的茗淮被兮穹紧紧环住,而兮穹则只凝了神,手起仙力,稳住整个颤动起来的深渊。
“淮儿,忍一忍,我们的宝宝就要出来了。”兮穹看一眼茗淮腿间,侵染上衣裙的黑红血液让他的黑眸半明半暗。
“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裂魂渊再次震动。
合欢之子,骨血出,何为欢?
正文 69第o67章 蜀阳命案(二)
伴着放肆的笑,来人落于地面,周遭的村民皆吓得退了老远。
“白蛇。”兮穹施下结界,冰冷的目光看向来人。
“哼,看这架势,”白蛇长发飞扬,扫过空了大半的铜缶,清丽的脸在圆月下快速扭曲起来,“不就是为了诱我来!”
“说实话,我并不知来人会是你。”
“呵呵呵……”白蛇笑着,脸上是从前茗淮师徒从未见过的执拗、阴寒,她突然抽长的指甲在结界上空一划,“管你知不知,既然诱了我来,我就要有所获!”
白姐姐这是怎么了?而这方,本被护在兮穹后面的茗淮正疑惑于许久不见的白蛇为何如此不同,却被一股力道毫无准备的送出了结界,紧接着她师父的声音传来:“回去!看好小包子和村里的孩子。”
“师父…”她不清楚白蛇后来和师父有何交易,也不确定白蛇是否是那几起命案的凶手。看看对峙的双方,又看看重新完好的结界,茗淮默默转身,携了唐婶婶众人离开:“各位,跟我走!”
“啊,走!快走!”
“仙君倒是会图方便。”嗤一眼连滚带爬逃走的众人以及被兮穹支开的茗淮,白蛇吸了口空中残留的酒气,嘴角嘲讽。
看一眼性情反差极大的白蛇,兮穹撤去结界,冷眼直言:“苍孤说了什么?”
“苍孤?你指那九重天的帝君?我被抓去天界,仙君倒是清楚得很!哼,那天帝说我与你勾结,要拿我先解恨,哼,那天帝虽没说你犯了什么事,我猜啊也与你那宝贝徒弟有关!拿我解恨?我一小小蛇妖何德何能!所以啊,便被你们这些神仙大慈大悲的放了回来!”
天帘殿上短暂却难忘的折磨,重凡门下遭受千虫万蚁的蚀骨痛苦后的苟活,邱郎在她面前一点点流失生命的惨烈,说到底尽是眼前这看着高高在上的仙君害的!
兮穹看着她愤怒,轻皱眉,将这白蛇妖扯进来,许是他高估了苍孤吧。
“不论如何,邱云复生,不言人妖殊途,你与他能安稳度日也是好的,后邱云命绝,现下你又残害无辜婴孩,便是错。”冷言间,兮穹出手,碧霄如铁链般缠了她全身。
白蛇瞬间被缠的死紧,裸露部分的皮肤皆是青筋暴起,血管中的血像是要马上爆出来。
兮穹背手走近她。
“我知我斗不过你,不杀我就让我去拿我要的东西!”
“你要的东西?那些孩子的命吗?”兮穹背后的手仁慈的松了松。
感到身体的被束缚感减轻,白蛇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使妖力欲将碧霄挣脱。可碧霄是什么?碧穹宫代代相传的仙器,且此时掌控它的还是兮穹!
于是,正当白蛇以为缠着她的碧霄也不过尔尔的时候,碧霄突然青芒大盛,将她重新缠紧的同时,也吸了她大半的妖力。
“你!”想骂“卑鄙”的白蛇被掺杂自己力量的碧霄再次困得紧紧的,连话都不能言,内心是前所未有的不甘。
被强大的仙力制服她可以心甘情愿,被自己的力量束缚那就叫愚蠢之极。
而兮穹像是透析她的想法般,冷眼看着面前的白蛇:“被自己打败才最彻底。”接着,指尖在咽喉位置隔空一转:“说说,要一岁不到的稚婴命,作何用。”
“仙君不是无所不能吗,你倒是猜猜看作何用!”有了说话能力的白蛇讽刺道。
兮穹眼微眯,白蛇□的肌肤有血冒出,他未躲,任星星点点的血溅到身上,晕染红衣的艳丽。
纤长的指抚过衣襟上的一点,抬起沾上血迹的指腹闻了闻,颜晓花的味道。
“我说过,不得再去裂魂渊。”
白蛇看着几乎表情未变、姿态未变却瞬间冰冷数倍的兮穹,被冻如冰晶的心一碎,同时碧霄也松了开,白蛇没了束缚,却彻底没了力气。狰狞的眼蓄满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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