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那块布……他把头一低,果然在左锁骨上看见了那用作包扎之用的裙边内层布料。
“淮儿包得不好,又不会治疗术,好在师父醒了。”见他把视线停留在那染血的布料上面,茗淮揉了揉红红的眼睛,不好意思的开口。而后语气一转,控制不住情绪的大吼起来:“什么没事!师父都不知道我刚才吓死了,第一次见师父身上染了这么多血啊!”
“真的没事,淮儿不要担心。”兮穹想扬起好看温柔的笑,无奈现下他身子虚,配着苍白的脸色,那弯起的嘴角透出的更多是憔悴。
“哼,只会逞强的师父。”
听到她不满中仍旧关心满满的嘀咕,兮穹藏住眼中的动容,坚持着站起身,转向史书那方。
听到淮儿关心他,他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比起疗伤,他有更迫切的事要先做。
正是这一转身,兮穹的视线轻易落在了前方躺在地上的旧书上,立时眸中闪过一丝自恼。
那本不是……
“淮儿,书你翻过了。”兮穹肯定的话语。
闻言,茗淮的心紧了紧:“是。”
“……”背对着茗淮的兮穹抚着左锁骨,一动不动。
“师父,我只是想来看看有没有恢复记忆的方法,我不是故意闯进这里的。我知道这里没有您的允许是不得进入的,请…师父责罚便是。”以为师父在生气,茗淮不安的上前一步,却不敢触碰本就有伤的师父。
兮穹没说话,只是躬身捡起那本旧书,在茗淮的注视下,翻到他以往几乎翻烂了的那几页,一言不发的细细看了一遍,最后在有图的那两页停下,手指摩擦着最下方的那八个字。
上古神器,醒由鱼虺……其实在老山神说出那番话时他已猜到,他这一趟六方天机阁,不过是要亲自证实罢了——
“其实,仙君要找的聚灵钟老头我也没见过,我们所知的一切都只是古书上的记载。
那古书我曾见过一次,上面所写的‘上古神器,醒由鱼虺’便是突破点,不过那书现在在何处老头就不得而知了。
兴许,你碧穹的藏书里会有吧。”
兮穹有些恍惚,这样的答案,他算是更进一步?还是回到了原点?
若是旁人,该会觉得这仙灵给得不值了吧。
兮穹嘴角勾起复杂的笑,拿着书的手握紧,终于在茗淮的长久等待中转过了身。
“师父……”
看着茗淮眼中怯色遮不住的满满关心和担心,兮穹复杂的笑纯粹下来,轻叹口气,握紧的手松开,旧书落地,而他的手则抬起了面前人仍然汗湿着的手:“为师听淮儿的话,现在便疗伤。”
茗淮只觉身子往前一倾,被握的手再次抚上兮穹的左锁骨,而“师父这是作何”的疑惑也被堵在了温热的唇舌中。
两唇相触的温柔湿热、刻意闯入她唇中纠缠的舌,鼻息间香浓醉人的血香,把二人围绕的暧昧。茗淮反应不及的被动回应着,睁得老大的眼显示出它此刻的惊讶以及更不上思维的呆愣。
“淮儿,替为师把它解开。”
兮穹带着笑意的话传入茗淮耳中,这才让她意识到吻已经结束:“啊…是,师父……”
师父吻了她啊……
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样子,兮穹环着她的纤腰刚唤了声“淮儿”,怀中人的声音一变,猛的严肃起来:“不对!师父血止住了吗?虽然包的丑但也不能现在就解开啊。”
兮穹不说话,只是顺势捏了捏她抚在他左锁骨上的手。
茗淮目光看过去,她手抚着的地方,不仅如先前那样不再流血,移开手,本来染了血的裙边布料也干净如新。
“啊?已经全部止住了吗?”
兮穹点点头:“这都是靠徒儿的手。”
“手?”
“因为淮儿是师父的宝贝。”
兮穹柔柔说出的肉麻话让茗淮更是不明所以,好奇怪的师父。茗淮一边默默盯着师父,一边依言把包扎的布料解开拿掉,目光便自然落在那光滑如玉的肌肤上。
沿着突起的锁骨,那里真的有一朵血莲,却是一朵由类似利器刻下的伤口组成的,干枯枯的、没有丝毫生命的血莲。
“这……”
先前那些不断涌出的血便是从这里冒出的啊!
“很难看吧,淮儿。”没了宫印的力量,这所谓的宫印只剩枯骨,宫印便不再是宫印,从这里冒出的特殊的灵血也得由另一个拥有宫印的人来止。所以,她怎能不是他的宝贝。
而且啊……兮穹看向面前人漂亮的额上,那里莲印艳红的对比着他锁骨上的丑陋。从他吻她那刻起,宫印就已再现,淮儿却不自知。
看着兮穹抚着自己锁骨上莲印面色哀伤的样子,不懂他为何而痛的茗淮只是用力摇着头:“不难看,怎么会难看呢。师父忘了吗,淮儿一直都是我的美人宫主的。”
是啊,美人宫主……兮穹眼中更是一抹痛色。如此,茗淮更是不明所以,只是更用力的摇着头,双手也紧紧环上了她的师父。
她好难受,她不明白师父在伤痛什么。
看着眼前人为他而痛的难受表情,兮穹一抹痛色一抹温柔,带着丝回忆的温声道:
“曾经,有个人说过为师的宫主印很漂亮,漂亮的只能她能看见,所以它换了位置,旁人无法看清和碰触的位置。
可惜,现在它枯萎了,她一向讨厌难看的东西的。
淮儿还不知道自己额上的莲印又出现了吧,这次它不会再消失了。
因为,为师已经没有能力再隐藏这额上的宫主印了。即便为师知道,它会给那个人带来很多的麻烦。”
所以,在找到聚灵钟前,一定不要讨厌它的存在好吗?
正文 3o第o29章 月半知空(一)(内附师父滴人设)
“清疏。”
重新点了灯的殿内,不安等待的清疏听见这突如其来的清冷声音,立刻急切的迎了上去。看着兮穹一身染血的袍子,一张苍白无色的脸,已预料到师尊受伤的他还是一脸惊吓:“师尊!”
师尊真的受伤了。
而后,又把视线移向一旁的茗淮,复杂起来的眼神停留在她额上妖艳到刺眼的莲印,声音微沉:“师妹。”
早先的异样还真不是多想,而这宫印也再次出现了。
“马上去药房拿回血丹。”兮穹淡淡的命令传来。
对啊,现在不是责问师妹的时候,师尊的伤势最重要。清疏无奈收回目光,点头,刚转头,又立刻担心的回了头:“师尊,要不弟子先送您回去?”
需要回血丹,说明师尊失了过多的灵血,他不放心没本事的师妹独自送师尊回去。
而兮穹摇头拒绝:“有淮儿够了。你拿了药便来穹楠殿。”
清疏再次无奈点头:“是,弟子速去速回。”
……
穹楠殿内,茗淮扶了人躺下,看着已然闭目而休的兮穹,那在六方天机阁内的画面仍旧令她回不过神来。
师父的吻……茗淮食指不自禁的刚摩擦上自己的下唇瓣,师父带她离开百~万#^^小!说前呢喃的话又使她怔怔放下了手。师父口中的那个她,便是令他疼痛的人吧,她还真是有些不爽那个“她”呢。
替他盖好薄被,起身离开,茗淮觉得该让师父好生休息,自己也该好生清洗下身子。毕竟去了趟魔界又因扶师父慢慢走回留了不少汗呢。
那边茗淮刚绕到后殿的灵池,还没沾到温温的清水,前殿这里已经步入了抱着几瓶回血丹的青袍男子。
清疏在殿内环视一圈,对于没见到师妹的人影,很是不高兴。师尊还伤着呢,这师妹照顾到哪去了。掀开青色幕帘,把药瓶放到青玉榻旁的小桌上,一边并指隔了衣袖施治疗术,一边轻唤。
“师尊,回血丹带来了。”
平时简单的治疗术此时他却很费了些功夫,清疏正奇怪效果怎么这般不明显时,榻上的兮穹已睁开了眼望着上方,一动也不动。
“有几瓶?”
“回师尊,六瓶。”
兮穹轻嗯一声,每瓶一颗,六瓶便是六颗,暂时是够了。
“先回去休息,没有本尊吩咐,任何人不得再入穹楠殿。还有,茗淮额上莲印不得对任何人提起。”穹善殿中他见到淮儿额上莲印时的复杂眼神,他看得很清楚。
对于兮穹的不告于众,觉得不妥也必须遵命的清疏躬了身,回答正式:“弟子谨遵宫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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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淮醒来时,天已大亮,只觉这一觉睡得是短暂而昏沉。头一低,才发现自己还裸着身枕在灵池边,白皙的身子泡得有些发白。
怎如此就睡着了呢?
幸好这连着后殿的池子并不透风,清水也常年温暖,倒不至于凉了身子。
起身跨出,茗淮捡起放在池子边的衣裙穿上,拧了拧滴水的发,快步返回殿内。
她可没忘记美人师父还伤着呢。
“师父。”转入前殿,茗淮还没挑开幕帘便开始喊。
“……”没声音回答她。
于是急急挑了幕帘走进去,榻上却没她师父的人影。
人哪儿去呢?茗淮有些着急。自己不小心睡了几个时辰,失职没守好师父,也不知师父伤势如何了。
正当她一脸暗色时,清幽的檀香有意识般的钻入了她的鼻子里。仿是感应,茗淮立时转了头,果然在殿门处看见了兮穹。
一身干净红色宫袍的男子一脚堪堪跨过门槛,一手背于身后一手藏于袖袍下,一张仍旧有些苍白的脸怔怔而冷然。
而茗淮这一眼,只是这一眼,便立时有好几幅几乎相同的模糊画面重合,在她脑海中刹那闪现,下一瞬,又堪堪停留在几天前的那次,甚是清晰,那次被禁术所伤的兮穹也是如此姿态。
茗淮闭眼,睁开,继而一笑:“师父,醒来就好。”
呵,异常熟悉的画面吗?
映着晨光,兮穹的星眸清凉了不少,冷然也化为了柔光。他点了头,跨入殿内。
“淮儿,夜里去了哪儿?”他每隔一刻服一颗回血丹,现下才刚刚能完全的行动自如。
“诶……我不小心在灵池里睡着了,都没能照顾好师父。”茗淮摸摸额头简单道出,老实交代也没什么丢脸的。
闻言,已走到她面前的兮穹很顺手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眉间有些责怪之意:“好在灵池常年水温,以后累了便先回房睡。都当娘了还如此不小心。”
对于美人师父又是这番动作的茗淮小小郁结了下,胡乱点了头,便抬手上下摸了摸兮穹的手啊、肩啊,她得好好确定师父现下怎样了。
“师父,你没事了吧?都好了吧?”
“嗯,”兮穹点了头,收回的手背于身后与另一手相叠,面转为色严肃,“为师没什么事了,现下你便去后殿的百~万#^^小!说。”
“啊?”茗淮愣。
兮穹挑眉:“莫不是以为为师受伤,便把自己在魔界说过的话忘了,嗯?”
“……哦。”茗淮耸肩,不情愿的点头。她实在不喜呆在成堆的书中啊。
“先看那几本静心的经法和简单的术法,为师随时过来检查。还有,在为师回来前,不得离开这寝殿。”说完,神色一丝复杂的兮穹便转身离了殿。
茗淮对着已然空空如也的殿门彻底垮了脸色,依言慢吞吞的回了后殿,且眉间惆怅的隐了一分担忧。
师父身上的宫印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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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穹宫庄严幽静的宫门外,一袭冰蓝纱裙的窈窕女子从柳荫下步出,翩翩然的带出一阵浓郁的百花香。
正是司香仙子,知空。
知空轻步落在宫门正前方,朝迎上来的守门弟子木咎微一颔首,正待开口,一身形修长的月白身影却突突冒了出来。
“半月仙君来拜访碧穹宫吗?”看着来人,知空陌生冷肃的声音带着些排斥。
“本君不过来凑凑仙子的热闹罢了。”半月微一侧身,话语直截了当的别有目的。
自是不明所以的木咎看着几乎不曾出现在他碧穹宫境内的两位仙家,最本分的还是礼数周到的一躬身,问:“仙君、仙子,请问有何要事?小仙这便去禀报宫主?”
在这里,没有月清那家伙的“特别交代”,他和半月仙君只是尊卑有别的上仙与小仙的关系。
“不劳木咎小弟子了,本君这是有要事找司香仙子相商。仙子,请先随本君走吧。”淡淡看一眼木咎,半月一脸温润的笑,手稍稍用力,拉了知空离开。
知空本能的皱皱眉,排斥之感更甚,却因着他的力道,没能挣开,只得朝木咎点了点头,不言一语的跟着人转眼便消失了。
木咎看着瞬间空幽如旧的四周,茫然的摸摸头,转身步上台阶,回右侧站立。
什么嘛,要去问问月清不了?
而知空、半月这边。
“还请仙君放手。”
一落地,知空便立即开口,粉腻的音色满满冷肃,看一眼半月,又看一眼身侧结界厚重的宫墙。
闻言,半月笑容柔和,很听话的放了手。
“仙君带知空来这里是何意?”
半月笑容浸入眼眸,满满深幽,却道:“这里有一圈结界仙子定然是知道的吧。”
知空深深盯着半月幽深的眼,点头。
她自是知道它身侧有结界,这牢牢包住碧穹墙面的结界灵度很高,修为低下的小仙不仅感受不到,且还可能被其所伤。穹融仙尊结界如此,是为何呢?
“那仙子也自是知道这碧穹宫主结界的能力,你要进去可要小心啰。”
“诚如仙君所言,知空方才光明正大的进去,你一番阻拦又是何意?”对于他有心跟来这里,知道她要进去的想法,知空并没多惊讶,毕竟那司命的莫生与眼前这人可是同流合污之辈。
“仙子想必是历劫久了,不了解天上的情况了。”半月收了柔和笑容,“那碧穹宫主的女徒可不是这么好见的。”
“我知那女子出自仙君府上,她正得穹融仙尊宠爱的事也早就在九重天上传得热闹。不过一次拜访有怎么难?”她顿了顿,凤眼几分审视,“知空需先知道的是,仙君此番是助我还是拦我?这碧穹的事,仙君参与不少?”她不明的只是这点。
“既然与仙子一同站在这里,你说呢?至于参与…”半月眉眼一弯,转了身子面向宫墙,话语内容一转,“小心些,毕竟咱们并不是光明正大的拜访。”
……
知空看着不熟悉的周遭,转向身旁同样施了隐身术的半月。
——那叫茗淮的女子在哪儿?
而半月只是有些不在状况的沉默,皱起的眉表示出他明显的烦乱思绪。
自从那次窥探后,他便很难再探到碧穹宫内的情况,茗淮的一举一动更是半分都看不到,他的少少消息只是来自给了好处的木咎以及那些众所周知的传言。而这次,进来的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你怎么呢?
知空再次出口的心音总算让半月回了神,他看一眼身旁的女仙,心音道——把身上的百花香隐去,味道太招人。本君带你去穹楠殿找找吧。
知空依言施法藏了周身浓郁的味道,冷冷淡淡的跟着半月往某个方向走。
这半月仙君过于奇怪了……
正文 33第o32章 祸事即起(二)
“半月!”茗淮抬头见到熟悉的人,木然的眸子染上几分喜色。
“呵呵,你就是仙尊的徒弟了?”茗淮眼中的喜色还未褪去,半月身旁的老者已上前了几步,撸着胡须,几分探究几分惊异。
看向那一身破布遮身的老人茗淮点头,眼神平静下来:“老人家您是?”
半月怎么带了个糟老头来?
“他是梦阎山山神。”此时半月也走上来,离结界仅一步之遥。他不怎么擅长结界,这结界,碰到便会令施结界的穹武感应到。
“山神?”茗淮也没那么多心思去想他为何带个山神来,她只想:“半月,快带我出去!”
本来她是想默默等着的,可是半月的出现不是正好给了她一个出去的机会?再说,她真的很担心师父,师父的伤……
“呵,茗淮怎知我也有此意?”半月对着她染上光彩的眼眸,依旧温温柔柔的笑。呵,更有此意的还有他身旁这糟老头。
见他这样说,本不打算多费心思的茗淮却微眯了眼,上下打量起半月和老山神。半月这一趟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被茗淮审视般的目光盯得不舒服,老山神赶在半月出口之前下手,念咒破了结界。
“仙子,快和我们走吧。”
看着周围没有了丝毫阻挡,茗淮才后知后觉的提出担心:“老山神,您这样破了结界,师叔祖立刻便会发现的。”
“师叔祖?你说穹武吗?呵呵呵,放心放心,老头我虽然修为不及你师父…”本爽朗笑着的老山神说到这时脸色却缓缓沉了下来。哎,可惜,穹融仙尊现下的修为却……“没事的,穹武那嗜酒如命的家伙不会发现的。”
见他如此,茗淮虽然不明原因,却大概知道是师父的原因。于是她也不再说什么,只起身几步走到老山神面前,躬身一拜:“谢谢。”
闻言,老山神有些尴尬的停了撸胡须的动作:“用不着用不着。”兮穹失掉大量修为准确来说有他的原因,他身为天界中人却曾受魔界恩惠,才使得那砚冥有机可乘,现在还过了恩,他也该做些事弥补。
不知他内心还债想法的茗淮看了老山神一眼,不做细想,转了方向,拉了半月的月白袖袍揪紧:“麻烦你带我去看师父。”
目前形势,她一个人断然是见不到师父的,只要一出这殿门,没有什么仙法的她很容易被宫内弟子逮住。
半月垂眼,对于她这种客套的语气,正欲生气的假装拒绝,却先被老山神抢了白:“不行,碧穹不宜久留。”
接着,他大掌一挥,重新布好的结界内出现了个和茗淮一模一样的幻影:“而且不保证穹武会不会再来查看,这幻影只撑得了半日。再说你现在去看了又如何,穹融仙尊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的。”
看着老山神做完这一切,半月才附和的点点头,伸手环住茗淮纤腰:“我们是得快些离开。”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什么情绪都先放开,他这一趟只是同老山神来带走茗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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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之心。
“啊——”
静谧阴冷的寝殿内,本慵懒坐于镜台前的砚冥痛苦的低吼一声,手中握紧的红骨梳梳齿陷入了血肉之中。
抬头,看着镜中再次出现的无数蛇形的长发交叉在森森白骨间,没了脸的砚冥虽无法做出勾唇的动作,却在心中大大的笑了起来。
酉时,酉时到了!
另一手拔出陷入手心的红骨梳,沾着血的梳齿立时吸引了这些长发的缠绕。死死的缠绕过后,红骨梳照旧变得越加深红,却不同以往的多了层圣洁的青色光晕。
这,正是他暂时吸收掉的那些仙灵的效果。
满意的握了握满布梳齿血痕的手,砚冥聚了全身各处的仙灵于那手心处,而后在另一手松开的同时,快速的握上了红骨梳。来不及退回的蛇形长发越缠越紧,齐齐从白骨间脱落,接着面皮迅速恢复的他如愿的看到了鱼虺的真身——一只满头蛇形毛发双目赤红的四脚妖兽。
同为妖魔之物,你嗜仙灵我也嗜仙灵。照了镜子见额上已无那碍眼东西的砚冥脸色虽略有苍白,却挡不住满满的兴奋,没了两年前那刚出封印的虚弱空挡,现下本帝看你还怎么寄生!
又见着脱落的红骨梳在坠地的一瞬间断成两半,化成细碎的暗红色粉末。砚冥唇角的弧度加深,手一挥,暗红色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面前的鱼虺则是仰着它那狰狞的头,一向睁得老大的赤红双眼此时眯了起来,透出明显的危险和高傲。砚冥见状微愣,谨慎收了笑,正思索自己是不是小觑了这上古妖兽时,它却突然一声闷吼消失了,而地上却留下了几个上古文字。
因为祖父的教导,这些很难出现的上古文字砚冥自然能看得懂:“既噬仙灵,吾饶你便是。”
上古的东西确实不一般,极通灵性,够嚣张,这庞然的实体还是恶心。或许极是恶心这两年的禁锢不自由,看着这妖兽实体的砚冥仍存厌恶的感叹,同时更松了口气,费了心思摆脱的东西,走了自然好。接着食指指腹摩擦上他恢复如初的额头,现下要该烦恼的人,该是那兮穹了吧,哼。
————————————————————
“这是哪里?”茗淮看着下方一片暗红的漩涡,周围被一圈凹凸不平的黑色大小石头包围,条件反射的抓紧了环着她的半月。
“裂魂渊。”半月挑眉,“放心,你掉不下去的。”虽这样说,但环腰的手却同样紧了紧。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来这里能让师父苏醒?”
“对,你和我需要在此等个东西。”
茗淮看着老山神点头,本是无心的一句激问却换来老山神如此答案,她自是不掩喜悦:她不过随意猜测罢了,没想到真和救师父有关。但看到他面上的凝重与严肃,她也知道这等候没这么简单。
而半月则是垂眼看下面的一圈圈暗红的漩涡,皱了眉:“等?你和茗淮要等什么,半月不便参与吗?”
这牵扯到兮穹的事,老山神自然不会多说,只是抱歉的点了头:“多谢你带我来找茗淮,仙君先回去吧,剩下的不能再连累你。”
连累?说得好听。半月扯了扯嘴角,视线移回。虽然老山神形象糟糕了点,但他还是放心茗淮安全的,既然是他不能知道的事,强求只会被处处防着。所以,他先离开就是。他想知道的,晚些知道也无妨。
于是把人交到老山神踏着的那朵云上,让他扶好:“你和老山神小心些,我先走了。”
见半月飞离,老山神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离开,愣了好一会儿才敛去面上惊异,握了茗淮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在他俩周身围上结界。
小心驶得万年船,为了防止第三人、那很可能突然隐身返回的半月知晓,这结界是该施的。
“仙子…”
“老山神,您叫我名字就好。”茗淮不怎么喜欢仙子这生疏的称呼,另一手主动抓住老山神。下面这深不见底的什么裂魂渊,她理所当然的害怕。
老山神本也是不喜客套称呼的人,自然乐意的一点头,接着道:“现在老头我带你下去,我们会停在裂魂渊旁的裂魂石上。茗淮你千万小心抓着我就好,鱼虺马上就会回来。”
“鱼虺!你也知道鱼虺?”
“呵呵,看来仙尊连这个也跟你说了。”老山神点点头,对于茗淮知道妖兽鱼虺竟并不怎么惊讶。从兮穹愿意拿仙灵和那砚冥交换起,或许他就隐隐扯出了他如此行为的千丝万缕之丝吧。而且,看着茗淮额上漂亮夺目的碧穹宫宫主印,这一趟,他兴许更是帮对了也说不定。
“老山神,您快告诉我,这裂魂渊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鱼虺会来这里?鱼虺和师父受伤有什么关系?等到鱼虺我又该怎么做?而且我没什么本事,连普通的仙法都基本不会,会不会反而给您添乱?还有,师父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是那魔界帝君伤的师父吗?……”
见老山神似乎知道很多,藏了诸多疑惑的茗淮禁不住一连串发问,只差把师父左锁骨上枯萎的莲印和自己似乎能止师父血的事也全盘托出。
小心翼翼的落脚在一块足够两人站立的裂魂石上,对于她的一连串疑问,老山神没那么多时间一一道来,只道:“丫头,等会儿老头给你说个够,现在——”
猝然间,老山神拖长的声音消失在突起的一阵飓风中。而后随着层层暗红的漩涡上涌,飓风渐小,一头双眼赤红狰狞,头上毛发如蛇般乱舞的四脚怪物出现,自然正是那上古妖兽,鱼虺。
“它,它——”飓风减小后,茗淮也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体积占了整个裂魂渊上方的庞然大物,脸上最大的表情除了惊讶就是害怕。
这…这东西,要制服吗?就她们俩?虽然老山神年岁挺大,可修为如何她完全不知道,而这怪物能耐多大她也是完全不知道啊。
老山神警惕的看着正朝他俩狰狞睁眼的鱼虺,将周围结界加厚一层,深吸口气快速道:“我只能长话短说,茗淮你听清楚。你师父兮穹是因为失了宫主印蕴含的仙灵受的伤,而你额上有与其相依存的宫主印,现在你马上出去,对准鱼虺的红眼吸回他失掉的修为。”
“它一会儿就要入渊底沉睡,机会只有一次,你自己抓好。快!”
“啊—”短促的惊呼堵在喉咙口,茗淮完全没有准备的就被老山神推出了结界。
把明显敌强我弱的自己推出去就算了,你总得告诉我怎么吸回师父的修为啊?她根本不会啊,臭老头!
正文 34第o33章 祸事即起(三)
耳边呼呼的风越来越急,在空中不能控制自己的茗淮想挣扎,实际却什么也做不了。混乱一片的脑袋,没有任何仙法的记忆。
在结界内的老山神没想到茗淮连基本的御风都不会,可对付鱼虺他又根本提供不了帮助,正着急着要不要先伸手助她站稳,事情却很好的出现了转机。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的鱼虺追着下落的茗淮而去,并瞬间把她驼到了自己背上。
感到风速不仅缓下来,与自己皮肤接触的也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空气,而换成了令人毛毛刺刺的东西,先前吓得紧闭了眼的茗淮把眼睁开,看着面前几根近在咫尺的蛇形毛发,身子一抖,赶紧爬了起来。
身在这庞大妖兽的背上,茗淮只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眼睛正四处转着看有没有其他地方给自己落脚时,老山神透着一丝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现在就在它身上,还不抓紧!”
抓紧?说得容易!茗淮正气恼着到底是怎么个吸法时,她身下的鱼虺却先一步有了动静。
茗淮只觉得身子被一甩,脚下又没了着力点。很快习惯与空气再次接触的茗淮心中气恼更甚,这妖兽既然听得懂人话,先前就不应该给她希望现在再让她失望!
而此时,她额上莲印也像是感受到她怒气和焦急一般,猛然大盛的红光让下一秒便要陷入漩涡的身子停住并轻盈起来,不自觉向上一使力,茗淮便如愿的重新飞到了鱼虺的面前。
感觉着自己全身似是在一点一点的涌入着什么温暖的东西,茗淮伸手抚过额上宫主印。师父,是你在保护我吧。
赤红的瞳孔中闪现点点惊异,茗淮在鱼虺面前变成了诱人的食物,这么美味的仙灵,它真的很想吃呢,可是……
“喂,怪东…鱼虺兽兽,你该不会是想吃肉了吧?”茗淮瘪嘴说着,眼睛同时狠狠瞪向老山神。别躲在结界内干看着啊,教我怎么做。
“哦哦,老头正想、正想呢……”老山神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道“果然如此”的光芒的同时,假装思考着。因为他真的没什么办法可想。
“……”
“老山神,好了没有?”等了好一会儿的茗淮吼一声老山神,眼珠子警惕的盯着鱼虺不转。
“好了好了,”事情没解决就稍松口气的老山神笑笑,“不过老头没办法,还是要看你、看你。”
茗淮无言,扯着嘴角对鱼虺笑。呵呵,呵呵,到底怎么个吸法啊。
而在她的苦笑中,鱼虺赤红的眼则是狰狞的又睁大一些,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般,朝她大吼了一声,紧接着便朝她额头正中扑来。
啊,它要宫主印?它还要宫主印!
茗淮担忧气愤中,以为她在呆愣发傻的老山神提醒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它连你的也瞧上了,还不快动手!”
“我有眼睛,看到了!”茗淮心中不压一点气恼,全全释放出来的同时,露出的担忧也同样强大。如此,本来源源不断涌入的温暖渐渐消失,额上红光也开始忽明忽暗起来。
茗淮意识到是自己的情绪影响了莲印的控制,却怎么也无法收敛那些围绕着她的担忧和怒气。
她真的很怕,真的很怕……属于师父的东西,这怪物不可以带走!所以…拼了!
茗淮闭眼主动揪住已近在咫尺的鱼虺脸上的蛇形毛发,忍住黏黏腻腻的恶心感觉,死死的不松手。
“吼——”无知小仙还不松手!
鱼虺知道如此力道根本造成不了疼痛,但它就是不喜自己珍爱的毛发被扯住,想甩却怕伤到自己毛发,只能怒吼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见着鱼虺只怒吼却没有其余动作,茗淮对着这体型与自己相差悬殊的东西少了分担心。接下来,便是如何吸回师父的修为了。
揪住毛发的手再紧了紧,茗淮就势把嘴凑了过去,迅速碰上离她揪住的那几根毛发最近的左眼珠。
没办法,哪叫说到吸,她最先想到的便是嘴呢。
嘴堪堪碰上,还没尽数感受那赤红瞳孔的冰凉触感,茗淮便觉自己被猛的甩开了,而手里还揪着几根仍灵活舞动的断毛。
这是怎么一回事?茗淮奇怪的看向正紧闭眼睛,整个兽头上毛发红了一片的鱼虺,难道它……脑中念头还没完全冒出,她额上莲印冒出的红光便直直斜向了鱼虺紧闭的左眼。
像是抓到了什么突破口,茗淮自然没心思多想,右手食指中指自然并指一勾,那鱼虺便陡然睁开了眼。
先前渐消的温暖重新涌入,左眼涌出的柔和青光与红色相触,只一瞬间,便尽数融合进宫主印中。
而失了还没消化的美味的鱼虺却愣愣没有做任何回击,一双赤红不减的眼大大的睁着,少了狰狞,显出那么积分可怜?
它被亲了被亲了被亲了……呜,它没想要这女芓宫主印的嘛,就算要了,回渊底休眠也会被重新发出的啊。
茗淮周身光芒在鱼虺内心的哀嚎中消失,额上只剩红艳莲印。抬手摸了摸,茗淮柳眉一挑,奇怪的看着面前看着自己发呆的鱼虺,眸中警惕不减。
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来个反击。
……
一人一兽对视了会儿,茗淮揉了揉盯得酸痛的眼,转身欲回老山神的结界。
“小心!”
感到身后震耳欲聋的动静,茗淮小心翼翼的一转身,刚结界护好自己,连感叹自己竟会结界的时间都没有,陷入一团赤红光芒的鱼虺接下来的动作完全惊了她的心。
裂魂石早已在赤红光芒形成前砸开,裂魂渊内急转的漩涡俯冲上来,强行破入光芒的一瞬间,同光芒一道爆裂。而后,光芒消失,从里面走出了一头黑毛小兽,仅一只猫的大小,依旧满头蛇形毛发,圆溜溜的瞳孔却成了异常柔和的黄|色。
“老山神,这…怎么回事?”
“或许是它受不住这么多仙灵,又瞬间失去这些受不住的仙灵,所以…爆体变小吧。”松了口气的老山神看着那方的黑毛小兽,也万分惊异,却只耸耸肩,笑得无所谓。
而这时,那应该还是鱼虺的小兽也几步走到茗淮面前,钻入她的裙摆之下,用满头毛发蹭上她仅隔了衬裤的小腿,蹭了蹭,再使劲蹭了蹭。
诶…茗淮身子一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往裂魂渊里下落。深吸口气,茗淮弯身,勾着兰花指嫌弃的把小鱼虺提了出来。清亮的眼半眯:“敢问老山神,这又是怎么回事?”
看着被揪着毛发提着的小鱼虺瞪着凶巴巴的眼睛看他,毛发却瞬间红了满头,老山神兴味的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这上古妖兽,在尴尬害羞?
“老山神,您、在、笑、什、么?”茗淮挥手,不知怎么回事便扯了老山神的结界,然后把手上的小鱼虺往他破烂的衣服上一丢。
老山神反射性的双手交换,做好接的姿势,却没想小鱼虺刚落到老山神怀中便扑腾着两只小后腿,使力一蹬,便重新朝茗淮扑去。
两只前腿抱着她小腿,两只后腿着力在空中,凝了力坚决不放腿的小鱼虺瞪着它圆溜溜的眼,很是羞羞答答的望着她。
茗淮傻眼,还未褪去的嫌弃表情僵住。
这东西还真晓得巴巴的回来,那怪难看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啊……
“看来它是喜欢你,想认你做主人了。”老山神停了笑,目光无疑是明显的赞赏与些微的不解。赞赏是因茗淮制服了从不会主动屈服的上古妖兽,而不解则是:从来以寄生方式而非认主方式存在的鱼虺竟因为“喜欢”便甘愿成了他人的宠物啊?
“放开。”茗淮低头重新把小鱼虺提在手中,扯着嘴,对上它?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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