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瓣。
男子牵着女孩停在最幽静的一处房舍前。说这里最幽静,实在是因为其余人家皆有妇孺喂鸡绣花,亦或是玩闹的孩童成群嬉闹,唯有这处静的像是无人。
只在杏树粗壮的树干上栓了条黑狗的院子里灰尘有些明显,不像有人经常打扫,而院中央的石桌上却放着一破旧的篮子,篮子里装着吃剩了的碗碟与木筷。
显然,这家的男主人应是带着午饭出去农作,却并不知何缘由在繁忙的午后抽空放了篮子回来。
“汪!汪汪,汪——”
在看门黑狗急促而凶狠的叫声中,男子慢慢从石桌上收回了目光。略皱了眉拉离了对黑狗一点不怕反倒闪着兴致眸光的女孩,几步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上紧闭的木门。
“咚,咚,咚。”
三声后,房内没有回应。
“师父,没人我们就换一家呗。”或者干脆离开村子啦。拉了拉男子衣料普通的白色衣袖,女孩的声音糯糯。头一次下来,不带她去繁华的城镇逛,反倒来这小村子干嘛啊。
自然,这便是初来人界的兮穹与茗淮二人无疑了。
兮穹摇了摇头,表示里面有人。
“打扰了,我和徒儿路过此地,想在这里留宿一晚,望屋里的主人行个方便。”
这户人家静得过分,屋里明明有人的气息,却门窗皆禁闭?
在再次敲了三下过后,门才从里面缓缓开了,但却仅是开了一臂宽的缝,兮穹把视线下移,门栓上连着根粗大铁链。
仰起脑袋,朝前一步的茗淮同她师父一道看到了半隐于午后刺眼阳光却大部分陷进黑暗的房屋主人。
这人是一很年轻的女子,虽然只看得到半张脸,却仍能看出女子容貌清丽,身材姣瘦,可惜那仅半张脸此时却是过于苍白,毫无健康感。
“你们还是另找别家吧。”女子神色胆怯。
“姐姐,为什么啊?你家看起来很亲近诶,我师父喜欢清幽的地方啦。”
“这位公子,你们真的还是另找别”
“哎哟,我说,你们还是赶快离开那院子!”女子依旧怯懦的声音淹没在离这家最近的一户人家的老太婆的大嗓门中。
见这些先前虽还装着各自做事,在他进院子时偷偷观察这边的村里人纷纷在老太婆的大嗓门中停了手中的事,极有兴致的看向他们,嗯,更准确的说是看向那屋里的女子。兮穹面上勾了点故作不解:“老人家,这屋里的女子怎么了?我们为何呆不得?”
闻言,那大嗓门的老太婆本不欲多管闲事,却在上下打量了兮穹与茗淮后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急急起了身,招手唤他们过来。
兮穹看一眼早在他与老人家对话时就重新合上的木门,微颔首,牵着茗淮走了过去。
“老人家,您好。”
“公子,老婆子我给你说啊,那姑娘有麻风病,会传染的!”老太婆对着那房子那方凶狠的碎了一口,眼神却很是害怕。
“那老婆婆,我和师父住你家可以吗?”茗淮挣开兮穹的手,甚是亲昵的挽上老太婆的胳膊,摇了摇。
见茗淮这小姑娘长得水润可爱,且这师徒俩的穿着虽普通气质却不凡,老太婆心头自然一喜,点了头:“好好,老婆子加上儿子儿媳一家只有三个人,不用挤都住得下。”万一能捞个好处也说不定?
“谢谢老人家。”
“老婆婆真好!”
……
到了日入之时,各家忙着生火做饭的同时,下地干活的年轻人带着一天的疲惫回了各自的家。
老太婆这家姓齐,他儿子齐长生和儿媳齐刘氏还没走进院子,就开始吆喝着“娘,俺们回来了”。
夕阳落下,待放养的鸡尽数归巢,齐老太婆的饭也全部端上了桌,随意擦了擦脸喝了杯米酒休息了会儿的齐长生在媳妇儿的催促下出了卧房,落座。
因为是四方桌,五个人稍显挤,茗淮却还是挨得兮穹颇近。若不是有外人在,她直接坐在美人师父腿上多方便啊。这是茗淮的内心独白。
这村里难得有一看就有学识的外客来,饭桌上自然是难得的热闹。齐长生发挥着村子汉子惯有的热情及免不了的巴结心态,舒爽的喝一口酒,兴致勃勃的道上一句。
“公子,这是带徒弟去哪儿啊?”
“公子一看就是气质不凡的,是来自京城的吧。”
“家里应该也是个书香世家吧,来俺们这小村子不习惯吧。”
……
说着说着,见兮穹始终淡淡的不言,只偶尔往身边的小姑娘碗里夹一筷子,遇冷的齐长生自然没了兴趣,悻悻的闭了口,吃菜下酒。
见气氛有些尴尬,作为精灵聪慧小徒弟的茗淮自然要活络下气氛:“齐大叔,我师父不怎么喜欢说话,而且食不言寝不语,他天天在我耳边教训这句啦,呵呵呵呵。”
“没事没事,你们师徒是读书人,俺是老粗,别见怪就好了哈。”
茗淮扬了个灿烂的笑说“是我们道谢才对”,心里却道:幸好师父早就换了张普普通通的脸,不然你们见了他必定话都不敢说,马上腿软拜神仙啦。
“对了,”自从齐刘氏进屋就一直没怎么给儿媳好脸色的齐老太婆放了筷子,抬起头对着茗淮一笑,“你们怎得舍近求远选的那关了个麻风病人的方家?”那方家是离村口最远的,就他家倒霉点,修得离那家人最近。
“随便找的一家。”兮穹先于茗淮出口,神色淡淡,又问,“敢问那女子染了多久的麻风病了?怎不带去治疗?”
“哎,俺们村子的人都穷,那方家自然是拿不出闲钱来治这随时会传染的病,所以只有关着等死呗!哎……真是可怜了她那年纪轻轻的哥哥,只因为家里有个祸害,二十好几了还没姑娘愿意嫁他,都是那祸害,遭报应……”
老太婆的对别家闲事的唠叨渐渐成了只有自己知道说什么的嘀咕,在儿媳大着胆子的拉了拉她后,老太婆才收了那一脸讨伐的神色,转而却嫌弃的瞪了齐刘氏一眼,当着茗淮这二个外人,碎一句“你这三年还下不出个蛋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后,继续吃饭去了。
……
一顿饭吃得并不怎么舒畅,而后又因为条件简陋,只能草草洗漱的茗淮侧身躺在木板床上,吹着初夏的凉风却睡不着觉。于是躺平,再一个反手撑起身子,茗淮决定还是用仙法清洁下全身。
对床盘腿静修的兮穹听着茗淮舒服的“啊”了一声,睁开轻合上的眼:“为师告诉过你什么?”
茗淮扯扯嘴角:“淮儿不是故意的啦。‘在人界不得随意使用仙法,以免更容易招来妖物’嘛,我记得,我记得。”
“这次带你来主要就是了解凡间风貌人情,但晚上时那样的凡物还是少吃。”
“嗯嗯嗯,知道了,要像美人师父这样几乎一口没吃才对嘛。没吃过那些饭菜,就当尝尝鲜嘛,反正我也没吃舒畅。”
兮穹挑挑眉,正欲结束对话吩咐淮儿快些休息,
“美人师父,你听,那是什么?”因为是仙神,加上师父兮穹从襁褓时就随处存在的仙法教导,茗淮轻易听到了凡人听不到的声音。
凝下神来,兮穹在自己清浅的呼吸中只是微微挑了眉。
原来这便是奇怪之处。
“嗯……啊……”男人时不时发出的粗哑显示着他的舒爽,明显的却没有女人的声音。
初夏中的春色还在悄悄继续,兮穹手指一弹,蔽掉了那些凝聚于自己耳中的声音,当然也有茗淮的。
“淮儿,快些休息,明日一早要离开。”
……
待茗淮不情不愿的入睡,又静静打坐了近一炷香的兮穹轻轻起了身,整整衣衫,悄无声息的消失于窗外透进的月色中。
从齐老太婆口中得知的方姓人家,即那麻风病女子的家门前,已恢复本身的兮穹立于空中,俯视一眼因闻不到人气而睡得无比香甜的黑狗,手一扬,有些残缺的瓦片便透明了好大一片。
自然,屋里的景象显露无疑——
半裸身子而睡的年轻男人因为怀里女子过于白皙,嗯…应该说是变态的苍白的肌肤,使得其黑壮的肤色以及因为每日辛苦的农作而肌理分明的线条甚是突出。
简陋的床铺因为垫着厚厚的褥子而更显凌乱不堪,半盖于二人身上的旧薄被有些不明的水迹,女子呆呆睁着的眼睛里还有湿润,嘴边落着块半湿的破布;男子陷入熟睡,已然餍足。
片刻冷眉,兮穹手再一收,刚恢复屋瓦于原状,便感觉衣炔由背后被人拉了拉。抽回手,转身。
“淮儿?”有些料到却还是惊异。
这丫头能耐见长?
正文 45第o44章 偏执禁爱(三)
“咚——咚!咚!咚!”一慢三快的锣声穿过偌大的方府,朝更远的地方隐去。
坐在后院对月独饮的方府少主子方逸生暗叹一声:已至四更了啊。
他端了空酒壶起身,轻巧的跃上石桌,往那右边的院子望一眼,见窗内还隐隐透着灯光,便一口饮了余下的梅子酒,随手往假山那一丢。
莲姐姐和他一样的心情啊。
……
握着门环推了开了条缝的木门,方逸生踏着夜色轻车熟路的直径立在最右边、亮着灯光的那间屋子前,不做招呼便推门而入。
“逸生。”静默深夜明显的动静让在灯下执着毛笔发呆的方逸莲回过神来,不惊不惧的偏头看向来人。显然,这样的情况她已习以为常。
方逸生反手关了门走过去,俊秀的眉皱起:“莲姐姐怎还没梳洗?”
偏着头的方逸莲一身素白,发髻边别着白色小纸花,俨然白日的打扮。而手里执着的笔已滴了不少的墨汁于摊平的画纸上,晕了一大片。显然他的莲姐姐发呆已久。
方逸莲直径在画纸上放下了笔,任凭它又是污了一片,唇微微上翘,却没什么愉悦之意:“用过晚膳,便想画幅花鸟解闷,没想脑子想了其他东西……逸生莫皱眉,配上这么俊秀的脸可是难看得紧呢。”
“姐姐就会说好听的。”方逸生俊眉舒展开来,也勾起笑,手上却利落的扯了她发髻边上的纸花,随手往油灯里一丢。白惨惨的,真是好不碍眼!
“逸生……”知道她这胞弟的是什么心思,方逸莲无奈主动环上他的腰,“逸生,你说,白天撞上的那女子姓方,会不会…”
“姐姐,我们是想到一块儿了,不过不要瞎想,这么多年都没事的。”方逸生打断她的话,安慰道。而后俯身,一手自然而然扣紧了他姐姐的腰肢,另一手散了她盘好的妇人发髻,而后埋在她散落的发间,深吸着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馨香。
“莲姐姐……莲姐姐……”
闭眼呢喃着,加上方才的三分醉意,方逸生一如此前无数次,俊秀的脸染上红晕,呼吸也开始不听使唤的急促起来。
“逸生,不行,我还在…”知道这是他俩以往无数次缠绵的先兆,方逸莲忍着自身也渐生起来的热度和酥软,松了手想把他推离自己。
方逸生不等她说完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才不要姐姐为了那病秧子推开他!一把托了她人离椅,方逸生横抱起她,大步迈向床边。
莹白的珠帘被他的动作弄得还在叮当作响,在夜里显得特别清脆,那方,方逸生已压了方逸莲在柔软的床上,正卖力的吻着那水润的红唇,手也不客气的讨好着她肚兜下的那两团柔软。
“莲…姐姐,莲…姐姐你好香……”
“逸生,这样…不好,轻…轻点……”
两人含糊而缠绵的声音让铺着女子香的房里很快染上暧昧的情欲味,发丝纠缠间,有衣衫散落于床下,一件又一件。
鸳鸯缠绵,纵情正欢,情欲浓烈。
兮穹落于这女子香浓重的房内时,那半掩的帷幔内,便是如此不合礼教的场面。
因为兮穹其人是悄无声息的出现,缠绵于床榻的男女并未发现兮穹这第三人已然做了看客,如此,兮穹便清冷着双眸看着床上的方逸生从高氵朝到结束。期间,那双眼始终是注视死物时的不冷不热、无情无欲。
待二人从余韵中渐渐平静了呼吸、恢复了脸色,兮穹才轻轻出声,而后现出身形。
“方逸生,方逸莲,你们如此是不顾伦常,难道不知?”
兮穹在深夜中突如其来的一声让被方逸生揽在怀中的方逸莲一哆嗦,方逸生自己也又惊又怒的猛的睁开眼,看向不足十步远的一身白衣的兮穹时,又慌慌忙忙的撑起身子,还不忘将他的莲姐姐身上捂好锦被。
“你,你是谁?”方逸生整个人挡在方逸莲身前,深吸口气,力求问出口的声音镇定。
兮穹不遮不掩的仙神原貌,不再是白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平凡公子,方逸生自然不识。
“……”
见面前形貌如神祗、气质清冷高贵的兮穹不言,方逸生只觉得眼前人身份一定不一般,凡人局限的思维却让他不敢妄自往他真的是仙神那方想。于是,急急把帷幔放下,刚想借着帷幔和锦被将自己快速收拾好,已转身掀了珠帘的兮穹发话了——
“我在院中等方公子,穿戴好便与我走一趟。”
……
将方逸莲安抚好,叫她不要担心后,方逸生快步出门,往等在院门边的兮穹走去。
“你到底是谁?私闯我方府,就不怕进牢房甚至是葬身在这回天镇吗!”方逸生边走边先他出口之前低声威胁,虽然眼前男子看上去并不好惹。
而兮穹照旧不予理会,背于身后的手一转,方逸生便身子一轻,打着旋的升上夜空。兮穹飞身提了人,眸子一冷,就此消失于一圈青色光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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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客栈。
兮穹带着人直接落在天字一号房内,在没有灯光的房内扫视一圈,住于此的方离蓉不见人影。
“喂…你,你……”方逸生的惊怕加深,因着这黑暗无光的环境,那窗外还算明亮的月色起不了什么安慰。
兮穹见状,好心的食指一弹,点了灯。
“桌上有凉茶,方公子最好安静坐着等,若是惹来什么动静,有损脸面的只会是你这镇上的大家。”兮穹淡淡一句,听似威胁,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陈述。于兮穹,根本用不上威胁,何况是面对凡界之人。
兮穹未有动作,只是淡淡一语,方逸生却生出被无形压力所迫的感觉,乖乖坐于桌旁,一言不发的揪着自己膝上的衣摆。
兮穹似是满意的看他一眼,转身靠了窗沿,望着空中那半轮月色,却是眉眼微蹙——
“司命司命,本君从来只是司了开头,结局如何,都由人心罢了。”
先前司命仙君的话犹在耳,兮穹有些忧愁这天外之命了。
一炷香过去,两人各自思绪着什么的房间内终于有了动静。
兮穹在方逸生的不明所以中走到门前,单手拉了门闩,轻声道:“来了便进来。”
“呵呵呵……”伴着轻软的笑声,一身浅蓝罗裙的方离蓉推门走进,“蓉儿这不是准备敲门嘛。”
“这本是你住的房间。”何需多此一举。
方离蓉斜瞄一眼兮穹,眼中没有像之前任何一次出现的惧色和软弱,而后视线落在正站起身的方逸生身上,粉唇勾得是半恨半媚。
“你不是白天那女子!哼,这位公子带我来此是何意?方某不是说过这位姑娘有何问题,来府上取银子便是!”
方逸生见来人正是白日自己撞上来的年轻女子,本来的惊怕少了些,以为不过是些江湖高手想敲一笔钱财,虽然这男子面容气质确实好得过了头。于是,便说得有些理直气壮且嘲讽起来。
看来自己果然是想复杂了。
方离蓉神色可惜的摇摇头,轻吐一句:“果真是从一出生就压坏了脑子。”
“你!”
兮穹袖袍一挥,在三人之间施下结界的同时,打断二人的针锋相对。
眼见着他们被一圈青白色的光晕包围,而后光晕变浅消失,方逸生惊得后退一步:“你,你…你真的是仙人!”
兮穹不言予以默认,同时也算是正面向方离蓉证实了自己的身份。
“方离蓉,本尊依你之言,去了趟方府,看到你想要本尊看的。人本尊更是帮你带了来,你便说说,如此是何故。”既然正面承认了,那疏离的称呼自然顺势而出。
“哼,你不是应该清楚了吗?”
“亲口说说不是更好,带方逸生来,便是允你对峙的机会。”
被这短短十九年伤得心碎神伤的方离蓉自然看不怪兮穹这般高高在上、脱离世情的样子,虽然是神仙,也不该如此体会不到她的心情啊!
“呵呵呵……哈哈哈……”悲戚转猖狂的笑声中,方离蓉展臂仰头,披散的长发无风自起,已有疯癫之势。
“是啊,好啊,你这高高在上的神,是不懂我这十九年的痛苦!而堂哥你,做了整整二十年的方府少主人,诱上我那堂姐,何其美好又何其可悲!呵呵呵……哈哈哈……我们方家就是这同一番的命!”
可是,为何对我是如此的残忍!
正文 46第o45章 遗恨之心(一)
“是啊,好啊,你这高高在上的神,是不懂我这十九年的痛苦!而堂哥你,做了整整二十年的方府少主人,诱上我那堂姐,何其美好又何其可悲!呵呵呵……哈哈哈……我们方家就是这同一番的命!”
可是,为何对我是如此的残忍!
什么!堂哥!方逸生瞳孔睁大,显然被这称呼震惊到,加之他与家姐的事竟被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知道,禁不住颤着手指往方离蓉身上一指:“你,你叫我堂哥!你是,你是……”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明显在扩大啊。
“方离蓉!方北严的女儿!那时的我刚出生,你也仅仅一岁,自是不会对我有印象的了!”
方北严…他那未曾蒙面的二叔?女儿?出生?“你为何会出生的!”
“呵呵呵……堂哥你会如此认为,是你那j诈的爹说的吧,我们二房一家早在该在十九年前消失的吧!”
方逸生在方离蓉悲狂的笑与话语中听出些头绪,没理由也没时间去怀疑她的身份,虽然他还有很多事情没能弄明白。他看着她渐渐充血的眼睛,向一旁清冷无视他俩的兮穹靠近。
这方离蓉看上去随时会疯癫爆发,能寻求这不知名的仙人庇护自然最好不过。
看着方逸生躲到兮穹的身后,方离蓉血红着双眼直直盯着兮穹,像是要把他穿透般。
“让开!这是我们方家的事!”
“本尊并没有庇护他,且,若是方家家务事这么简单,那惊动了本尊,是何意?”兮穹微微一侧身,留出方离蓉能正中目标的空挡,唇边勾出些微弧度,眼眸却冷得压迫。
而方离蓉顾着他那怕极的堂哥,没空理会兮穹眸色之意,五指成爪,往她的目标一伸。
“啊——”方逸生俨然完全失了贵公子气度,抱头低吼一声,死命准备承受的可怕疼痛却没有到来,他悄悄抬眼,正是这小心翼翼的一眼,让他整个并不壮硕的身子又是一怔一抖。
这、这、这…是鬼吗?!
方离蓉一身浅蓝罗裙被不知何时生出的鲜血染成了暗红,且凌乱破碎,好几处较私密的地方都裸露了出来,俨然的破烂不堪;一头本来柔顺光滑的黑发此时枯槁一片,不再无风自起,反而重重的似生铁压着般垂在两肩,本来俏丽的脸颊瘦的只剩张皮包在了白骨上,自然血红的双眼便凸得很大,瞳孔圆滚滚的,时不时缓缓转上一圈,并带着时不时的一声空远的轻笑,诡异而恐怖。空气中也是一片浓得化不开、让人作呕的血腥气。
震惊着的方逸生自然忍不住干呕起来,幸得他晚膳时吃得不多,不然,现下只会更难过,或许连胆水都能呕出来!
方逸生内心煎熬着,头脑混乱着,一旁轻轻松松挡了方才方离蓉那一击的兮穹有些厌烦的侧移一步,并指一转,先补了被浓重血气冲开了些的结界,再划过鼻间,屏息了怨恨之气极重的鬼血气息,才缓缓开了口。
“方逸生,方离蓉也算如你想说,不存于世,只不过在人界多活了十余年。”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她、她是鬼……”
“是也不是,”兮穹朝方离蓉投去淡淡一眼,祭出碧霄暂时困了现形的方离蓉,“两年前开始,她便是方离蓉。”
就如莫生那殿中的命薄卷轴写的——“十七春,诱兄方成,其兄大醉,神智不清,致其死于乱棍之下”,她早该因两年前主动诱兄,在第一次交欢后被其酒醉的兄长乱棍打死,却因她兄妹俩的执念太深,一个为不为自己所控的怨恨,一个为陡生的禁锢,才使她成了肉身鬼灵,终日不便见烈日,也正和那被强冠上的麻风病借口,被她那享受禁锢快感的哥哥日复一日的困到了现在。
“那她现在……不管她是什么,是真鬼,还是不人不鬼,反正她不是人,不是人!”方逸生跪在兮穹身侧不远,一点点往后缩,极尽的诠释着身为凡人对于异物的恐惧逃避。
兮穹不想那方才制住方离蓉,这方方逸生还继续如此失控,手指一弹,一道轻柔青光弹入他额间,见他安静下来,神色稍显镇定后,才收了困住方离蓉的碧霄剑。
“方离蓉,有何怨有何恨,都一一道出!”
重获自由的方离蓉再次悲狂一笑:“哈哈哈……本是想借你这仙人的手,好好惩戒我那狂暴失控的哥哥,还有这同族不同命的堂兄同姐,现在……哈哈哈……你这高高在上的神仙不明白的,不明白的……”
不过各自偏执的念想,他自然不用明白,兮穹神色仍冷,不置可否。妄存的感情,本就不该有,凡间允许有七情六欲,却不该有过界的深执不伦。
感受着因方离蓉情绪猛增而再次浓郁起来的血腥味,兮穹再次冷声道:“两年前,是你主动诱兄!你的执念有很大部分责任在你!”
“哼,那有怎样!乡村生活苦闷,我与哥哥从小相依为命,父亲未曾见过面便死了,母亲还在世时在我们兄妹俩耳边念叨的就是那大房一家如何欺辱他们陷害他们,诺大的方家因祖父一死便更不得安宁。生在大家中,你争我斗,为家产为掌权没有真心是司空见惯的事,当年我想着能与哥哥平平淡淡生活便是最好不过的事。没想,哥哥竟控制不住自己,陷我至死!所以,我恨那享誉全镇的方家!若不是那j诈心狠的大房一家,当年,我明明可以安稳的当那方家小姐,就算是联姻出嫁给不喜欢的人,也是安稳活于世,根本不用如此不人不鬼的活着!不人不鬼的还被那该死的哥哥,哦,不,是该死的方今贵的禁锢!兴起就糟蹋就打!”
“不过都是已成过去的事,那些因你而起,而你现下不过是鬼灵肉身,非人非鬼的东西已没有转生之机,劝你还是放下执念,回冥界呆着去,赎了罪好过在这人世被恨所困。”
兮穹疏离却耐心的诱导方离蓉放下执念,莫生的那句话让他在意,而且牵扯上的这天外之命…他不希望与孤凌的事扯上关系。他那安然长大的徒儿,不该受到影响。
“美人师父——”
而这时,兮穹心中才念到的人成了这房内的不速之客。
茗淮的到来兮穹没有料到。
“师父,美人师父!”茗淮仅着单衣,一路闻着时淡时浓的血腥气,赶到这与天子二号房两两相对望的一号房,刚推了门就急急唤兮穹,方离蓉那鬼样子和缩在兮穹不远处的方逸生她自然并未注意。
“站在那儿别动!淮儿,你怎么出来的?”兮穹心中已有答案,面上还是担忧的问了句。
方离蓉身上浓郁的鬼血怨毒极深,能轻易腐蚀结界,这不人不鬼的东西还是需要重视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以往未恢复原形时,他才未能看出…想到这,兮穹突然想起,他忽略了一个人,这番事件中,方离蓉没有怎么离口的人,她的胞兄,方今贵。
兮穹一边在欲开口的茗淮身前施下一道结界作以屏障,一边沉声问方离蓉:“方离蓉,方今贵还是人吗?”
因方离蓉其人在前,他无从判定,索性这番问来,才为更好。
而早闻到茗淮身上香浓纯洁气息的方离蓉阴阴一笑,嘴上答着“若如此死了不是便宜了我那亲爱的哥哥”,手上却是长指甲一扣,重重往那兮穹才施的结界上一划。
“妹妹,快到姐姐怀里来!”
“你…蓉姐姐?!”这人是方离蓉姐姐吗?声音好像,可是,样子…她这鬼样子……
茗淮看着眼前女子凑近而来的恐怖诡异模样,条件反射的往外退,才后移一步就不及方离蓉暗红长指甲的速度,结界裂口的同时,茗淮其人也被划出了道明显的伤口。
“淮儿!”兮穹有些恼自己不够谨慎,有些忧心茗淮瞬时白了三分的脸色,当然更恼方离蓉的胆大妄为!
抽手把茗淮带回自己身旁,他的徒弟,仅靠执念支撑的区区怪物竟也敢伤!碧霄再次祭出,这次可不是困住那么简单。
碧霄瞬间幻化出无数分身,玉寒冰冷的尖利剑身剑剑刺向方离蓉。无数青芒在方离蓉周身爆裂绽开,青芒中,方离蓉忍痛悲狂的笑再次传了出来。
被兮穹护在左臂后方,茗淮捂着当胸划过的指甲痕,看着全身散发着冷冽之气的师父,心头一处甜,一处忧,为师父如此保护她而甜,为蓉姐姐怎成了如此样子而忧。继而又想到方离蓉那可恶的坏哥哥,莫不是那坏哥哥害得姐姐成了这样?!
剑剑穿身后的碧霄重聚起来,看着单膝跪地已然无力的方离蓉,兮穹抬手收回碧霄,同时再次施下结界于她周身三寸之处,口中冷然道:“在本尊把方今贵带来之前,你便在此好生呆着!”
继而又对缩在一旁好一会儿的方逸生道:“你,先回去,明日本尊带人到府上来。”
今晚动静有些大了,他不保证结界外的凡人听到了几分。不过,让方家被流言所扰,或许能走极端的除了方离蓉的执念?
正文 49第o48章 血系师徒(一)
方府后院。
满满的血腥气中寂如死灰,唯二的两人——方逸莲姐弟早已吓昏了过去。
又是一缕风拂过,伫立良久的土地老儿吸了口浓重的血腥气,盯着上空良久的眼收回,仙尊交代下来的烂摊子啊,哎,他叹口气,终是提步走向那早已凝固的脏污人头。
……
天界,碧穹宫。
兮穹带着残留的血气直径落在穹楠殿内殿,半破开的结界内,伸出白嫩小手刚落了只脚与冰凉地面的茗淮自是敏感的闻到了这属于“自己”的血腥气。
“美人师父——”
酥骨魅惑的声音从纱帘内传来,兮穹却好似未闻,他的反应尽数用在了离他五步远处倒地不起的青色身影上。
兮穹手指一勾,一身青袍的清疏翻了个身,让他直起上半身面向自己。
紧闭的眼眸因昏迷少了处情绪的体现点,尚显青涩的脸庞沾满了不正常的红晕,半合的嘴蠕动着,像是呢喃着什么。那一整张脸,明显的初初陷入情潮。
勾着的手一挥,清疏被迅速甩出内殿,落地的同时却也迷蒙而痛苦的醒了过来。刚一呼吸,闻到那特属于师尊却夹带了奇怪血气的香味,本还在承受着莫名痛苦的清疏猛的反应了过来,撑起身急急返了回去。
“师尊恕罪!”
“本尊的命令你确是忘了个彻底!”此时的兮穹嘴里斥着,一双眼已是看向了帘内人。
清疏不敢看他,更不敢看结界内许是衣衫不整甚至没有衣物遮蔽的“师妹”,只无言的更低了头。
是他的错,是他的错,他竟被区区幻境迷了心智!他这一千多年确是白修了!
“呵。”帘内的茗淮魅惑一笑,另一脚落地,裸露的一双小脚踩着冰凉的地面,掀了帘,就如此肆无忌惮的走出破损的结界,那并未怎么发育的身子裸了一大片。
兮穹眉宇间从人界带上来的并未散去的愤怒此时因茗淮的举动而再次高涨,挥手再次赶了清疏离去:“自去穹善殿领罚。”
“美人师父——”人被兮穹赶出内殿的瞬间,茗淮微热的身子已整个倒在了他宽大的白袍上。
兮穹脸色极差,可手上却不能推开他一直悉心照顾的徒儿,哪怕是她已沾上了那方离蓉怨毒的鬼血。
抬手抚上茗淮白嫩却再次染上条条红痕的裸背,不去看那张属于茗淮的脸上露出的不属于茗淮的表情,只稍稍与其来开距离,空出的手抚上那离近心口曾被方离蓉所伤的位置,那里,一道深深的五指印犹带着鲜红的血迹,显然是其不久前造成的。
大量半沁凉半温暖的气流从兮穹的手心涌出,透过皮肤扩散至茗淮全身各处,随着兮穹不间断的气息涌入各处混进血液,茗淮脸上与其年龄性子不符的笑渐渐淡去,既然,带着媚态的眼眸轻柔下来,虽有些呆滞无神,却总算除了那不该存的情绪。
淮儿,现在不痛了。
兮穹把茗淮抱回床上,脱下外袍把安静着不闹不动的人儿裹了个严实,再仔细盖上薄被,手掌蒙上她双眼:“睡吧。”
“美…人…师父……”
直至她口中不清明的呢喃消失,兮穹才收了手回来。而做完这一切,兮穹没有焦点的眼里却仍是郁愤一片,那眉宇间亦然。因为自己的纵容和不够严格,淮儿的仙身太弱,那鬼血,只是暂时压住,要消除,还得……站起身,他没有焦点的双眼在茗淮的睡颜上重新聚拢。
第二日。
在灵池泡了整夜的兮穹睁开那仅是浅眠的眼,裸身从池内跨出,经过浸润的身子不再沾染不属于他这一宫之主的任何气息,完美的瓷白身躯透着精神的神圣之气。
不过一夜,昨日那手上沾上杀伐之血的人,今日还是那需要崇敬仰望的一宫之主。
系好中衫的腰带,穿上外袍,兮穹踏着灵池的湿润跨入内殿,几步行至床边,轻轻抱了仍旧熟睡的人就要出殿。
“师兄,你这是要去哪儿?”外殿口,不速之客已然神色严肃的开了口。
“师妹清早来此何意。”兮穹声音冷冷清清,幸而语气并不算不悦。
站在殿口的雾央在兮穹的目光下退到院中,微一施礼,道:“昨夜去穹善殿时遇到清疏…”
“师妹帮不上忙,还是请师妹去穹涯殿与师叔一道教习弟子。”
“穹武师叔他…他现下不在宫中。”
不在宫中?“又是去找没尝过的酒了。”兮穹淡淡一点头,无奈高过了不赞同。
“那师妹更应去穹涯殿,而非本尊寝殿。”
“……是。”见兮穹自称已排除单纯的师兄妹关系,雾央自是恭敬一拜,领命。那本就是她身为穹羽仙尊的职责。
走着,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师兄,清疏说茗淮师侄伤得有些严重,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师妹和师叔。师叔说明日便回来。”
对于师妹的关心,与之相处多年的兮穹性子虽清冷却也并非无视,于是微微颔首:“自然,宫中弟子就有劳师妹了。”
兮穹在那刻着几个黑字的长形石板前停住,弯身放下并未醒来的茗淮,并指朝那石板左侧一划,这镜水池境内极冷的寒气停滞下来,重新抱了茗淮入怀,兮穹踏着这停滞的周遭景色进入门内,背手步下结界。
他轻抚上怀中那张寒气停滞却仍旧不安的皱紧了柳眉的小脸儿,眸中是属于每个师父爱护自己徒弟时的柔光一片。
淮儿,为师知你怕冷,以往罚你一月已是诸多手脚,现下治你,这池子只是媒介罢了,放心,为师不会留你在此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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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柳抚过流淌的溪水,一高挑清冷的白袍男子踩着被溪流时时滋润着的玉石子,停在尽头那依水而建的四角楼阁前。
男子抬头,在触到那额匾上歪歪斜斜的三个字时,清亮的黑眸染上柔和的笑意。
“师父!”
里面的人踩着急急步子奔来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门被拉开,一身姿婀娜的娉婷少女满脸笑容的站在男子面前。
男子微微颔首,手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淮儿。”似是又长高了。
“不要老摸我头啦。”女子不满的扭了身子,满脸不高兴的往阁内走。
六百年了,徒儿是长成了如玉少女,这性子却是未能安静多少。
兮穹再看眼额匾,抬步跨进他徒儿的女子天地。
“那匾上的字真舍得再挂着?”
“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当时是师父自己同意我亲自刻?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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