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的背影时,脚步声蓦地停下,凌舒明轻轻的句声音传来,“王爷,保重。”
淡的似幻似真,他猛地回头,残阳似血,那人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
21.
东方既白,萧霖取下灯罩,吹灭了蜡烛。医官轻轻叩响了房门,端着两碗药进来。
“王爷,请公子趁热喝了罢。”
床上的人毫无知觉,仍然闭着眼睛,唯有胸口微微起伏。萧霖觉得有异,轻轻拍了拍凌舒明脸颊,唤道,“舒明舒明”
怎地叫不醒
医官此时也站到床边,见此情形忙道,“王爷,让小人看看。”
萧霖让出些位置,医官伏身,在凌舒明人中掐,只见他长长吐出口气,睫毛微颤,似乎要努力睁开眼睛。
萧霖这才意识到,原来舒明晕了过去,他守在边竟不知道,时间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
“王爷,公子体虚,昏厥过去难以清醒,需施金针。”
萧霖点头道,“施针便是。”
金针扎入岤位,舒明艰难醒转,只觉得头晕目眩,双眼视物竟然都是模糊的,他轻吟了声,身体立刻就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萧霖温柔担忧的声音传来,
“舒明,来,我喂你喝药。”
微凉的瓷碗边挨到嘴唇,舒明顺从的张开嘴,口口的吞咽浓黑的药汁,他嘴里本来就苦涩干涸,只当着药是水般喝下去,倒也不甚难过。两碗都喝完,略解了些渴。
医官在边说道,“公子失血过多,觉得口渴也是正常的。喝水喝茶都不好,小人再去吩咐煮些浓汤来。”
是个伶俐的人,萧霖笑道,“你好生照顾,我重重有赏。”
待那医官退下,萧霖拉高了被子裹好靠在他怀里的舒明,拂开他脸颊两边凌乱的头发,温言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凌舒明在他怀里,不挣不动,淡淡道,“请王爷赐药。”
“什么药”萧霖脱口反问,却见凌舒明面上露出丝苦笑,无奈又心酸,他蓦地想到答案,小心翼翼的问道,“是抑制你功力的解药”
凌舒明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这”萧霖为难,他急匆匆赶来完全忘记这件事,故而身边没有解药,他呐呐道“舒明,我来的匆忙,没有带解药。”
凌舒明只是眼角轻轻跳动了下,什么也没说,再无任何反应,似乎又沉沉睡去。
萧霖却慌了神,以为他又晕过去,搂住他晃了两晃,急呼道,“舒明,舒明”
舒明本来就晕眩,这晃,就好似坐在浪尖的小舟上,天旋地转,本能的伸手抓,抓住了萧霖的只胳膊,低喝道,“不要晃我。”
萧霖惊,再不敢稍动,浑身僵在种很别扭的姿势,却还是稳稳当当托住了舒明。舒明觉得好了些,便松开手,萧霖看着那只手离开自己的袖子,好阵恍然若失。
舒明昏昏沉沉,胡乱做梦,会儿是在碧西中毒,毒发游走遍身苦不堪言,会儿是幼时被师傅责罚用竹板打手心,还有义父身死,萧霖,丘荣鹤,胡安恣意折辱,竟然全都纷至沓来,像张网牢牢将他缚住,挣脱不了,他并不觉得恐惧,只觉得心里难受至极。正当他被困其中,无计可施时,悠悠荡荡传来断断续续的清越的童音,说的是什么他听不清,可听着听着灵台逐渐清明,他循着声音望去,影影绰绰大小两个身影缓缓前行,大约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齐齐转身,颔首浅笑。这两人的笑容无比熟悉,无奈舒明就是想不起来这两人究竟是何人。
萧霖垂首瞧着怀里的人,看他表情变换,时而愁苦,时而迷惑,折腾了好阵子最后终于归于平静,他颗高悬的心也跟着终于落回实处。
在做什么梦呢舒明梦里可有我
他忍不住苦笑,嘴角撇,肯定有他,说不定就是凶神恶煞的大恶人。瘦了许多的舒明多了份柔弱,肤色也白了好些,萧霖的目光缓缓移到他恢复平坦的肚子,再次为错失的麟儿心痛不已。枕边的锦盒已经被他移到别处,他不愿舒明触景伤情,自己也不敢多看。他想碰碰舒明,却怕他以为自己还是居心叵测,只有强自忍耐,规规矩矩的抱着心上人,只用眼光遍遍抚摸爱人。
医官再次端着浓汤来时,已过了个时辰。推开门,便见景王只有小半边身子坐在床沿,半举着手臂环抱着那个公子。这个姿势不好着力,手臂凌空举重不必说,那压在床沿的半边身子肯定麻了,而且这腰扭的不酸吗
他偷偷打量了下景王,景王倒丝毫不在意,反倒用眼神示意他轻声些。
还好他料到这个公子可能会睡着,故而找到个保温用的小炉子起拿来,正好用得上。他打了几个手势示意景王,萧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便悄悄退下。临走前他又看了眼景王那别扭难受的姿势,看着景王那温柔的似乎要滴下水的眼神,摇了摇头。
这份差事,当的好了,必定前途无量啊
22.
凌舒明连五日神智不清,难辨晨昏,几乎直在昏睡。不过,无论他何时睁开眼睛,都会看见萧霖忧心忡忡的脸。这张脸毫无艳色,白玉似的面庞上笼着层青灰,眼圈也是青紫片,下巴上胡乱冒出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憔悴不堪,似乎病体不愈的人是堂堂景王爷而非他凌舒明。
方才,萧霖喂他喝下碗红枣鸡丝粥,他刚刚躺下,就听见耳边传来了均匀绵长的呼吸。
听起来,像是景王睡着了。
今日,他精神似乎不错,好奇的眯起眼睛,从眼缝里偷瞧,果然见那人倚在床尾,看样子,真的睡的很沈。
怪不得萧霖这几日,他是衣不解带的伺候舒明,困了,就在床尾小憩会儿,如今的确到了极限。
凌舒明目光落在萧霖衣襟,衣襟上面都是些深深浅浅的印子,应该是喂他时落下的汤汁或者药汁。
竟然连衣服都没去换吗
长长的睫毛垂下,挡住了舒明的双眸子,那神色竟是茫然无奈。
景王爷何以出现在这荒凉边陲,只要想想他充军前景王爷几次暗示明示的相救就可以猜到。不过他现在刻意避过了这些显而易见的答案,根本不去揣测景王爷的心意。
这番苦肉计,不知为何。
凌舒明忽然觉得疲惫至极,连带着对着景王的睡颜都忽然讨厌起来。
“咚”右手抬起来,狠狠在床上砸了拳。
“舒明”
萧霖惊醒,顾不得心脏咚咚擂鼓样乱跳的心悸,飞快的在躺着的人身上扫视遍,“你怎么了哪里疼,哪里不舒服”
凌舒明也不看他,盯着床顶淡淡道,“景王爷去别处休息吧。”
萧霖暗骂自己句,怎么就睡着了
“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别人我不放心。你好些了吗看脸色好了许多了。”他伸手去探舒明额头,“啪”的声,手背上挨了下。
舒明侧头道“我已好了。”
嗯,力气还挺大萧霖苦笑了下,柔声道,“你直低烧,我看看还烫吗”说罢,也不管还会不会挨巴掌,手背就迅速地贴到了舒明额头。
舒明也没料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又贴上来,等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收了回去。
“总算降下来了。要不要坐起来”
他这么说,舒明还真想坐起来,只是还不待他自己双臂用力,迎面便落入了萧霖的怀抱。萧霖在他身后垫了旁不用的锦被,抱起他让他靠着半坐起来,柔声问道,“这样行吗有没有不舒服”
舒明本来恼他抱自己,结果还不待他发作,人家早已规规矩矩的做完了切。他憋了口气,只点了点头。
萧霖看他脸色,早就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可如果只是因为怕舒明误会就什么都不做,他不愿意。他会误会,那就做到他不误会为止。
“要不要再喝点汤”
“再吃碗粥呢”
“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捏捏”
舒明只管闭起眼睛,不理睬。萧霖连声问了几句得不到回应也住了嘴。正好舒明不看他,他肆无忌惮的打量。
嗯,脸色确实好了许多,不过还是瘦的厉害。刚才抱他的时候,肋骨隔着衣服都可以摸到。
“舒明,我已叫人送解药过来。快马加鞭,算算还有十天的路程就到了。”
眼帘掀开,黑眸定定的望过来,萧霖阵晕眩。
这样看着他的舒明,只让他想狠狠的抱紧怀里亲吻。他在手心里很掐了把,笑道,“肯看我了”
见舒明脸上又要作色,忙又道,“我担心你,来的急,没带在身上。你不要怪我。”
舒明叹了口气,垂下眼眸,“多谢王爷赐药。”
萧霖皱眉,“舒明,你这是还怪我吗我做错了事,伤了你,你许我改过好不好”
改过
舒明想起这几个月以来,内力失掉半,身心俱损,要真怪景王吗其实他这么做无可厚非,真要算,不如算自己倒霉。
蓦地想到功力被制囚禁王府,被他下药侮辱的事情也跟着想起来。
夜荒唐,竟怀了麟儿,却又无缘失掉。
仿佛嘲弄他以为的情真意切不过是镜花水月,空自错付。他忍住悲戚道,“王爷不必跟我纠缠,王爷没做错任何事。”
萧霖知道他想起那件事,当下也不敢太逼他,只得呐呐说道,“以后,你总归知道的。现在,直把身子养好。”
他恨不得跪在舒明面前,说千遍万遍对不起,恨不得让时光倒流,绝不做那好色猥亵之人,可他只能暗暗忍耐,把歉意悔意都藏在心里,等那人看清他这次的真心和诚意。
“舒明,我愿你什么,都开诚布公的跟我说。也愿你再相信我次。”
23.
解药千里迢迢送到,萧霖只因顾念舒明病体孱弱不敢马上给他,先是唤来医官重新诊断番,确信此时服药不会与病体相冲,这才用温水化开了,喂舒明喝下。
凌舒明始终不发言,神情淡漠,任景王番折腾,直到最后解药服下,感觉到四肢百骸里渐渐有股暖流回转,身侧紧握成拳的手这才慢慢松开,眉宇间也似轻松了不少。
“舒明你试试运气,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萧霖扶起他打坐,手掌贴上舒明的背心。掌心下的脊梁骨枯瘦嶙峋,他眼底又泛起酸涩,正要吐纳内力缓缓送去,不料舒明微微前倾离开萧霖手掌,淡淡说道,“不劳王爷费心。”
萧霖滞,腆着笑道,“我助你运气,这样快些,况且你体弱”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舒明垂下头,淡的几乎没有血色的双唇紧紧抿在了处。
萧霖讪讪笑道,“是我多事,我在边看着。”他收了手,下床坐在边矮凳上。
舒明松了口气,凝神闭目运气。
这几日以来,凌舒明话少的可怜,除非非说不可,否则绝不开口。对他的碰触,与其说是接受,不如说是漠视。副随便你怎样的样子。
萧霖是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功力的禁制散,不知道舒明又会怎样对我。
是立刻躲开自己远远的还是干脆趁自己不注意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厢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急的恨不得挠心,心念转了不知几千几百回。
胸口猛地痛,萧霖想也没想伸手出去,悄悄抓住了舒明衣袍角紧紧拽在手心。
无论如何,舒明,我都不会放手了。我绝对不会给你机会逃离我。
约莫过了个时辰,舒明吐气收势,双明眸缓缓张开,苍白的脸色恢复些些红润,也不再和之前样死气沉沉。
萧霖忙讨好道,“是不是好多了还有哪儿不妥的口渴不渴”
凌舒明眼扫过来,犀利的目光惊的萧霖生生后退了步。
“我去给你倒水”萧霖不敢跟他对视,转身要去倒水。舒明错开步,身形晃长臂拦在他身前,漠然道,“我不渴。”
“那定是饿了,我去盛点粥来。”萧霖依然垂着头不看他,只顾往门口冲去。不了凌舒明紧跟着步,又拦在了他身前。
“我去叫医官给你再诊诊脉。”
凌舒明干脆整个人挡在了他面前。
萧霖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尖微颤,缓缓抬起头,露出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的表情,哑着嗓子低吼道,“我不会走的,也不会让你走。”
他上前步,几乎贴着舒明,那人丝毫不见紊乱的气息喷在他脸侧,仿佛寒冬腊月里的北风冰冷刺骨。
“我之前错待了你,但从今以后若有半点虚情假意,让我萧霖不得好死。”
舒明略微移开些,萧霖眼看过去,似乎嘴角竟带了笑,他心中喜,正要去握舒明的手,谁知耳边传来舒明的句话,直把他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
舒明是笑了,他想起来萧霖说过的句话,于是他反问道“景王爱我哪点”
不等萧霖回答,他自答道,“你爱我少年得意,爱我卓尔不凡,还爱我风姿翩翩。”
若有似无的声叹息,萧霖个激灵醒过神来,“那些话的确不是骗你。”
“可我现在不得意,也没有卓尔不凡的心思,更没有翩翩风姿。王爷要爱,也爱错了人。”
“舒明,我”
“王爷,方才我运功,突至灵台清明,觉得自己真真可笑。”
萧霖不敢再听下去,“舒明,你不要说了。你现在身子还弱着,好好调理休息。等大好了,我们再好好分说,好么”
“不必,心结已解,病体自然无碍。还请景王爷听我说完。”
那双眼睛似乎真的恢复了清明,充满了生机,萧霖自知再也阻挡不了,后退步,靠着墙壁道,“你说,我听着。”
“情爱事,最能乱人心智。景王爷,我凌舒明确实对你动心过。不过这份心也不见得有多真,我亦付出了代价。荒唐所为,就像做了个梦。如今梦醒了,王爷又何必耿耿于怀纠缠不休。我无心再在这些事情上浪费光阴,若还不清醒,将来无颜见我义父。”
萧霖听的心惊肉跳,这些话毫无回转余地,竟是要绝情绝爱的意思。他忍下惊骇,小心翼翼问道:“那你有何打算”
“我要找刘将军禀明身份,在这边关建功立业。王爷还是请回吧。天下初定,皇上身边少不了您。”
萧霖垂了头再不说话,凌舒明静静等在边,也不催促。
半晌,听得萧霖幽幽问了句,“舒明,你可是不恨我了”
“不恨。”凌舒明答的干脆。
萧霖苦笑声,“不恨,不恨。也好,是我活该。”
他仔细看着舒明,从眉眼到嘴角,寸寸都不放过,“舒明,你跟我起为孩儿落葬可好”
凌舒明终于微蹙了眉头,看的萧霖心头紧,果然,孩儿还是他心尖上插的根针,碰不得。
“全由王爷做主吧。我不想见了。”
萧霖点点头,“那好。你要说的都说完了,我都记下来了。你快回床上躺着吧。孩儿我带回京城,跟皇上请旨给他封号,牌位放入宗祠。我不打扰你休息,我让医官来瞧瞧你。你也务必听我回,调养好了身子再去找刘将军。他那边,我也会替你交代清楚,你不必担忧。我定帮你把事情办好,点纰漏也无。”
他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也妥妥当当,凌舒明没有理由拒绝,心底也存着些心思好歹依了他这回,便点头道,“有劳王爷了。”
说罢,回到床上打坐。
萧霖再不敢看他,出了房门,死撑着走出院子,口血呕出来,沾染了半片衣襟。
他没料到舒明会突然丢开手,往昔恩怨不说,往昔情爱不说,连两人的骨肉也不说,倘若有丝爱恨,倘若舒明质问他当初为什么,他也可以赖着脸皮不依不饶,可如今,凌舒明就是面结了厚冰的悬崖峭壁,他无从依附,无从着力。逼他只会让他躲的更远,所以只能逼自己,逼自己离开他,这样做,起码他还知道舒明在哪儿。
“我爱你少年得意,爱你卓尔不凡,还爱你风姿翩翩”的确当初那个惹的他心痒难耐的少年不见了,只剩下如今这个让他倾心相爱的男人,可惜这个男人不但不信他的爱,还要绝了情爱。
天际掠过的只孤雁形单影只,景王爷看的痴了。
24.
那日后,这小院里除了每日送药兼送饭的医官就再没有他人踏足。
凌舒明安安心心的修养,恢复迅速,显然是放下过往,心无芥蒂的原因。
他在院中施展拳脚,活动活动筋骨,套拳脚刷下来,冷汗浸湿了后背,人也略有些晕眩,不由得伸手扶住了边的树干。
“公子还是缓缓吧,此番亏损的厉害,急不来的。若不好好调养,日后落下病根,可是辈子的事情。”
医官站在院门处,拎着食盒,婉言道。
凌舒明浅笑,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点头道,“是我操之过急。夏大夫莫怪。”
这人比之之前,多了份从容豁达,眉间再也不是浓的化不开的悲愤,似乎是狠心舍却了牵绊,如涅盘重生般灌入了新鲜的生命。
夏大夫提着食盒进屋,“外面风大,公子还是进来罢。”
依旧是碗药,碗药膳,几碟精致的糕点。
“有劳夏大夫。”
“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夏大夫照例两指搭上凌舒明手腕替他诊脉,终是日强国日,如此这般依言嘱咐番,便守在边看着凌舒明把药喝净,再口口把药膳吃掉。
凌舒明始终无法习惯这药材味道,喝完吃完满嘴里都是股怪味,任他再从容,拿糕点塞进嘴里的手还是急切了些。
夏大夫含笑看着,说道,“良药苦口。”
凌舒明闻言也笑,问道,“我还要吃多久良药,才能好”
“依公子目前的情形,再过半月余,这药便可停了。只不过药膳还要吃半年。”
凌舒明苦笑道,“这药膳跟药汁也没多大区别。我吃到嘴里可都是个味道。”
夏大夫但笑不语。
区别大着呢,这药膳是某人专程拿了你的脉案让御医院的大夫研究出来的滋补方子,不说这方子的奇效,单说这人的心思,也就大大不同。
他自然不能多言,收拾好碗碟道,“我晚上再来给公子请脉。”
凌舒明要送他出去,被他拦在屋里,“公子还是听话些吧,不要吹风。不然药白喝了,药膳也白吃了。要恢复的快,就要按大夫的话做。没事儿就躺着,最好不过。”
经过方才练拳的事情,凌舒明也知道夏大夫没有吓唬他,点点头,关好门回床上躺着了。
这院落安静的很,仿佛与世隔绝。凌舒明望着青纱帐顶发呆,脑子里空空的片,什么也没想,渐渐的昏昏欲睡。
刚开始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人却似乎梦魇着了,怎么也醒不过来,自然也没办法拉床上的被子盖,心突突的跳,正难受着,恍惚中被人抱在了怀中,寒意点点被暖意替代,舒服的让他无比依恋。
他喃喃的哼道,“义父”
记忆中,义父曾有次去看他。小小的凌舒明在山上习武,寒冬腊月的,穿着单衣站桩。那时也冻的浑身冰冷,等到时间到了,他从桩上跳下来,义父就把把他搂进怀里,厚厚的貂毛大衣裹着他,从外到里暖洋洋片。
“义父义父”
晶莹的泪珠从眼角落下,被人轻轻拭去了,抱的更紧些,凌舒明想着,义父,你的魂魄终于来看我了。
这觉睡的实,等凌舒明睁开眼睛,窗外只剩下落日余晖。
他起床点了蜡烛,烛火摇曳,他好像记得方才梦见了什么,却想不起来,懵懵懂懂的发愣。
“公子。”
门吱呀声被推开,凌舒明回神正要跟夏大夫招呼,眼瞥见他身后跟着的人,面色肃,抱拳垂首道,“军奴凌舒明见过刘将军。”
跟着夏大夫起来的,正是驻守卫国北疆的大将军刘孟。
刘孟哪里敢要他拜,他心思玲珑的很,不似般的武将,连忙上前步托住凌舒明手臂道,“勿需多礼。我这里有道密旨”
凌舒明闻言,立刻就要跪拜接旨,却又被刘孟扶住,只听他说,“皇上特别交代,凌舒明不必跪接圣旨,听着就好。”
舒明立在旁,垂首听旨。
“着凌舒明领兵五万,驻扎颚尔湖。封大将军,赐名凌远。”刘孟念完,见凌舒明没有反应,俯身说道,“凌将军,可有疑问”
舒明静默片刻,跪拜叩首,“臣凌远接旨。”
刘孟扶起他,哈哈笑道,“贺喜凌将军。只是皇上得知将军前些日子染病,身子近日还不得好,特命我好好照料,务必让将军痊愈后才可赴任。我怕将军有顾忌,这才提前宣了密旨。将军就好好养病吧。”
他这左句染病,有句养病,针刺似地,舒明听来仍觉得尴尬不堪。
刘孟倒真是无心,夏大夫牙关紧的很,这院子里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不曾透露出半句,刘孟只是味的真心诚意讨好凌舒明。
这个凌舒明,不但有景王护着,还有皇上护着呢
他眼珠子转,又自以为是的添上了句,“景王爷今日走了,临行前特意嘱咐不可惊扰凌将军养病,王爷对凌将军真是亲睐有嘉啊。”
凌舒明淡淡笑,“刘将军严重了。那是王爷仁厚。”
不咸不淡的句话,刘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再看凌舒明的笑容,说不出的疏远淡漠,也觉得没意思。摸摸鼻子,咳嗽声道,“夏大夫给凌将军诊脉罢,我就不叨扰了,凌将军好好歇着。”
他迈了条腿出房门,想起了点事儿,又回头问道,“景王爷说凌将军不喜人多,说之留夏大夫伺候变好,可我看凌将军这儿若只有夏大夫人恐怕不够,要不我找几个能干的小子过来”
凌舒明愣,马上笑着回道,“不必,夏大夫照顾的很好。我是不喜欢人多。”
刘孟再不好多说,什么时候该献殷勤他还是有眼色的,拱手,终于走了。
凌舒明摇头坐到桌边,看着夏大夫从食盒里拿药碗出来,叹息道,“夏大夫到我这里充当小厮,真是委屈了。”
夏大夫倒是个宠辱不惊的,回道“哪里的话,凌将军说笑了。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
凌舒明道,“夏大夫请说。”
“将军驻兵之时,不如讨了我去吧。我随侍左右,这儿我是难以出人头地了。”
他话说的直白,凌舒明倒笑了。
“这我还做得了主。夏大夫以后就随我到军中历练了。”
心头块大石落地,男儿的豪情壮志充盈于胸。日复日,凌舒明好的极快,十日后,夏大夫仔细诊过脉像,终于允许他可以开始重练拳脚。
25.
半个月后,刘孟亲自点了两百人护送凌舒明到颚尔湖,还送了凌舒明匹宝马。
这是匹黑色骏马,膘肥体壮,四肢健硕有力。见了凌舒明,响亮的打了个响鼻,竟把头靠在凌舒明左肩蹭了蹭,极通人性。
舒明喜爱至极,抚着黑马的鬃毛道,“好马儿,我唤你越影可好”说罢翻身上马,对着刘孟拱手道,“多谢大将军赠马”
刘孟反常态没有嘻嘻哈哈,回礼道,“凌将军路顺风”
颚尔湖离刘孟驻地不远,快马行军不出三日就到。却是兵家重地,只因颚尔湖以北便是突厥人的地盘,而突厥每每犯境,就是从颚尔湖入侵。
这里易攻难守,凌舒明的这趟差事以他的阅历来说,可算是棘手。
凌舒明行人走了三日,估摸晚上就可到驻地。午后的草原安宁静谧,阳光撒在各处,明晃晃的耀眼。
越影忽然止步不前,四只蹄子烦躁不安的乱踏,凌舒明微眯了眼尽力远眺。
牧草随风摆起阵阵波浪,空气中隐隐流动着肆无忌惮的窥探意味。
迎光点闪耀转瞬即逝。
凌舒明立刻搭弓挽箭,嗖,嗖,嗖,三矢连发,首尾相继奔袭而去。
果然,箭矢射到之处,人跃出,足尖在软草上轻点,踏浪般乘风前进数十米。
好俊的功夫
凌舒明由衷赞叹。
众人见有人来袭,慌忙列阵将凌舒明围在当中,只待令下。
那人最终停在了离凌舒明几丈远的地方,嘴角含笑,静默不语。
他身突厥人打扮,胡袍华丽,身材修长匀称,年纪不大,偏生留了两撇八字胡,合着他俊朗美丽的五官,只让人忍俊不禁,心生欢喜。
凌舒明心底揣测了番,已有了计较,策马前行几步,站到了士兵阵前,与他对峙。
“你就是卫国皇帝派来镇守颚尔湖的大将军,凌远”那人张口,懒洋洋的似在玩笑,可纵然如此,每个字都清晰传到了凌舒明这边每个人的耳朵里,夹着股浑厚的内力逼的人几乎呼吸都困难起来。
凌舒明五脏六腑只觉得挫,他面色不变,暗恼对方来者不善。
看样子场大战难免,只恨自己功力定不及他。他输了不要紧,不过碍于这人身份,若是输了,丢的是卫国面子
他握紧佩剑,朗声道,“阁下擅入我国境内,意欲何为”
那人摸了摸胡子,回道,“你先说你是不是凌远”
凌舒明不欲与他多做纠缠,应道,“正是”
“那好”话音刚落,那人下袍撩,忽然发难,晃眼移到凌舒明面前,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他便在几招之内逼得凌舒明下马应对。
他招招封死凌舒明去路,虽未下杀手,可这猫逗耗子的招式明显激怒了凌舒明。舒明气恼,阵脚却不乱,只沉着脸拆招对招。他功底扎实,时间那人也占不了便宜。
干兵士将对招的两人围在当中,敌多寡众,那人依然笑嘻嘻的副面孔,毫不在意。
两人斗了片刻,忽然声号角响起。
那人眉毛挑,手里招式忽变,化掌为拳,往凌舒明肋下击去。
凌舒明只觉得拳风凌厉,这拳难以避过,便将手中的剑往前送,竟是准备拼着挨这拳也要刺中他。
却不料那人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躲了开去,右拳堪堪就要击中舒明身子。
此时,有尖锐的啸声从他身后传来,枚暗器直射他脖颈处,他不得已旋身后翻躲开,那暗器还是划破了他脸颊,留下道血痕。在看掉在地上的暗器,竟然是截草叶。
“哼,暗算”
“莫赫连,这草是木叶香,若不及时清理伤口,伤口会溃烂不止,到时候你脸上就烂出块大疤。”
“是你楚誉”
人从围着他们的兵士中走出来,浓眉大眼,身材健硕,本正经的话气的莫赫连牙痒痒,他爱惜自己容貌,冷哼声,转身飞掠而去。
楚誉
凌舒明听过这个名字,是边陲名猛将,是让突厥人相当头疼的人物。他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仔细打量着这个人,突然眼前黑,整个人软绵绵的朝地上载到。
楚誉正想跟大将军行礼,冷不防见他昏倒,连忙上前将他抱住,在他脉门搭,脸色突变,
“仇副将,我先带大将军快马赶回颚尔湖驻地,夏大夫何在”
夏松涛慌忙挤过来。
“你跟着我起快马赶回去。”
“是。”
蔚蓝的天空,白云变幻莫测,两人带着凌舒明疾驰而去。
26.
是夜,月朗星稀。微风掀起颚尔湖的层层细浪,在月色中波光粼粼。湖畔个人,形单影只,只看背影,厚重肃穆,身周的氛围似乎都变得凝重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重重声叹息。
那人转身,脚尖动,踢起块小石子入水。石块在水面腾挪几次,噗通声沉入湖底。
“楚将军,凌将军醒了。”
楚誉微微颔首,往营寨中走去。
凌远正端着碗喝粥,房间内股浓郁的药香,夏松涛立在床头伺候。
“大将军,现在觉得怎么样”
凌远笑道,“还要多谢楚将军,楚将军见笑了。”
楚誉摆摆手,也不见外,自己搬了个凳子靠近床尾坐下。
“大将军叫我楚誉即可。将军大病初愈,切忌逞强,身体还需好好调理,来日方长,还怕没有机会教训那些蛮子”
这番话却是楚誉生怕凌远尴尬特意说出来宽慰他的。
凌远哪里会不知道,含笑道,“楚誉说的是,下次再不敢托大。”他口气喝完碗里剩下的药粥,咂舌道“这段日子,吃药都吃怕了,原以为苦日子熬到了头,现在可好,松涛说还要接着吃,而且粥里也放了药。”
他副憋屈的模样,隐隐带出些可怜兮兮的求饶语气,楚誉心头热,忙侧过头,问夏松涛道“怎么还要喝药粥”
夏松涛接过空碗,回道,“将军,凌将军身体虚弱,药粥最能养人,养身养神。”
楚誉无奈,两手摊,“说了等于没说,好吧,大将军现在只能乖乖听话,咱们谁也没有医官大”
说的凌远和夏松涛起笑了,夏松涛行个礼,“属下先告辞。”
只剩下两人相对,凌远也不拘束,拿了个枕头枕在腰后靠在床头,“楚誉不要见怪,我身上酸的狠,且容我靠靠。我早闻你的大名,知道你在这边关威风的紧,少不得今晚我要向你好好取经。”
楚誉似乎没听到他后面的话,只追着前句问道,“将军身上哪里酸痛我去叫夏大夫过来。”
凌远忙伸手按住他,“不必不必,我这酸乏是累日里躺着躺出来的。等明日我在校场练,浑身就舒畅了。”
他轻轻拍了拍楚誉手背,楚誉只顾垂着头,嘴里喃喃道,“既然酸痛,总得想法子不疼才好,我给将军按按吧。”
“什么”凌远没听清。
“我来替将军按按。”他又说了遍,这回凌远听清楚了,不过有点吃惊。
这楚誉说他是溜须拍马之人,也不像,凌远想要拒绝,不料正对上楚誉的眼睛,鬼使神差般竟点头答应了。
楚誉扶着他在床上趴好,拿了床薄被盖在他腰下,双手由肩头路又按又捏直到腰部,继而又从腰部捏捏按按到肩头。双纤长的手指在灯光下泛着莹白,说不出的美好。没想到这个相貌男子气十足的汉子,竟有这么双妙手。
本来开始,凌远还觉得略有些尴尬不适,可几趟下来,他酸软的肌肉说不出的舒服,便渐渐放松了身子,由得楚誉去施展。
约莫过了刻钟,楚誉额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用手背抹了下,就着衣摆擦,继续替凌远按摩,神情专注而认真,浓眉间的皱起有种执拗的感觉。
凌远本来还撑着神在想要说些什么话,谁知道放松之下,经脉中随着楚誉的按摩似乎有股温水缓缓流过,他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终于合在起,安然入睡。
绵密均匀的呼吸在房内响起,楚誉见他睡熟,便停下手,拉起被子,替他掖好被角,又给他身上再盖了层厚被子。
他仔细查看番,见再无不妥,便熄灭了烛火,轻手轻脚的小心翼翼的退出凌远房间。
夏松涛还等在外面,楚誉招招手,让他跟自己回房。
楚誉点燃烛火,夏松涛膝盖弯,跪在地上,“属下见过王爷。”
楚誉淡淡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夏松涛不语,楚誉也不追问,说道,“不要让舒明知道。他的身子你要好好调理,下午你跟我说的东西,我会想办法弄到。”
夏松涛叩首,道“属下有句话要告诉王爷,还请王爷三思。王爷实在不必凡事亲力亲为,那个环节,也可由他人代劳,王爷万金之体,实在不需要”
“哼”楚誉冷哼声,打断他的话,喝道,“本王要怎么做,怎容得你质疑”
夏松涛再不敢言,情知这王爷多情定了。
楚誉道,“你只做好你分内之事即可如坏我大事,我必定重罚”
夏松涛慌忙应道,“是,王爷。”
27.
夏松涛从楚誉房间出来,外面冷风吹,打了个激灵。他浑身都是冷汗,方才的冒险之举实在是心有余悸。
他认出楚誉既是景王爷,其实并不是靠样貌破绽,而是景王爷的片深情作为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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