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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阅读

作品:秦岭神脉|作者:decixia|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2 02:42:24|下载:秦岭神脉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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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我们就站在石头门槛边上,但刚才门前的石板路和杂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雾霭缭绕深不见底的悬崖。

  我回头看了看二胖,她脸色还是煞白,哆嗦着说:“不见了路怎么不见了”我的第个反应是,肯定是幻觉,还是那个东西在布局迷惑我们,于是捡了个小石块投出门去,但结果是令我失望的那石块笔直地消失在云雾中。

  倒不惊慌,用他惯有的唯物主义方法开始察看四周,转了圈后告诉我们:“不用那么失态,石屋子只不过左转了九十度而已,小问题”

  我和二胖趴到窗户边上看,果然不错,外面的景色已经变了。我苦笑道:“症结是找到了,新问题是,我们怎么出去呢”

  二胖抱过小趴边抚摸边沉思,过了许久才果断地说:“我知道了,对方其实没有什么恶意,它可能是需要我们的帮助”

  瘪着嘴双手展:“我们穷二白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特殊本领,那什么帮别人啊”我点头道:“二胖说得对,它用声波只是想把我们逼过来到这间屋子,现在又悄然把屋子转个,不让我们出去,应该是这里有什么东西,要我们去发现。”

  分析到这里,我们便开始在屋里仔细搜索,期望发现什么线索,但是白忙番,这屋里除了张桌子面铜镜之外,还有张石头垒成的床,连个纸片都没有,三人忍不住灰心丧气,坐在石床上愁眉苦脸。

  二胖问道:“对方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呢费这么大的周折。”阴阴笑道:“那些孤魂野鬼,般都会嘱托别人把他的骸骨搬出去埋葬了,电影里都是这样的。”

  我说:“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啊,不如我们把这石床拆了,看看里面是不是藏有物品。”

  说干就干,我合力掀开石板,结果再次令人失望,下面只是个石头垒就的台子,拍拍手上的灰道:“噢,谢天谢地,神机妙算的我,终于也失算了次。”二胖眼尖,指着台子上的缝隙道:“看那是什么”

  我靠过去抠了半天,掉下块小小的玉佩,捡起来仔细看,原来是个玉雕鸳鸯,不过只剩了半,看来是无意间被摔坏的。

  二胖拿了过去,立即道:“这个我认识,这是宋朝很有名的种饰品,叫做双眠佩,是对交颈而眠的鸳鸯,般是送给新婚夫妇的。”

  这时招呼我们:“快过来看。”我和二胖赶紧过去,原来掀开的石板背面,竟然是组图画,用什么东西浅浅刻下,但却惟妙惟肖。

  二胖看看手中的玉佩,小声道:“估计是为了画这些图,才把这玉佩摔碎的,你看这里有个尖角。”我说:“没这么夸张吧,什么玉能够在石头上刻划”二胖不说话,用玉佩在石头上使劲刻,果然出现了道痕迹。

  道:“别管了怎么画上的,先看看画的含义吧,估计这就是屋主希望我们了解的。”于是我们三人将注意力放到了石板画上。

  第幅画上是对青年男女,在河边相会,两人面对面双手相握,虽然表情寥寥几笔,但喜悦欢快之情表露无遗。

  接下来幕,是女人站在树下,望着远去男人的背影,那男人的影子画得极远,小得只能看到个人形。随后更明显,那男人身着朝服,耀武扬威地站在城门口,很明显的,前幅表示女人送丈夫去进京赶考,随后这幸运的小子衣锦还乡。

  二胖道:“这是个封建社会很典型望夫成龙的故事嘛,莫非这个男的最后成了陈世美”嘘道:“先别瞎猜,看完再下结论。”

  我们接着看第四幅,男的似乎又得到了晋升,身边站了好几个女人。感慨道:“封建社会好啊,看看男人多有地位三妻四妾的。”这次轮到二胖抢白:“愚昧给你七个你养得起么”

  随后道画面就变得无比诡异阴森了,男人留了长发站在山顶,双手托起太阳,身体发出万道光芒,脚下是无数顶礼膜拜的人兽,绵延整个山坡。这幅画技法极为高超,整个巨大的人兽群只用了十几笔,但给人的感觉浩浩荡荡,更衬托得那山顶之人高大威猛。放到现在,这绝对是幅超现实主义的杰作,张力无穷内涵丰富。

  奇怪道:“什么意思,号令群雄,统江湖,莫非是东方不败姐姐”

  二胖表情严肃自言自语道:“难道传说是真的我还直以为我爷爷哄我玩的呢。”我和齐声问:“和你爷爷有什么关系”二胖并不回答,将注意力放到最后几幅画上,嘴里嘀嘀咕咕:“原来如此,最后是这个样子啊,看来野史记载都是错的。”

  我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忙催二胖:“说来听听,别吊胃口了,否则解决不了问题,大家都出不去。”二胖席地而坐,慢悠悠道:“急什么,这件事说来话长,咱们就接着上回书,果忍和尚说起王七味受到惊吓那次”

  看到有故事听,我和急忙摆正坐姿,聚精会神竖起耳朵,就连小趴的耳朵也是个哆嗦。

  再说那果忍和尚,问王七味:“你那次受到惊吓的情形,还记得多少”王七味道:“知道的我都说过了,然后我就晕倒,什么都不晓得。乡亲们说是得罪了岁神,所以岁神赶在年的最后天追着我算帐。”果忍摇头道:“乡间谣传,我怀疑吓你的那帮人,和驱使虎斑蜈蚣的乞丐大有关联。”

  王七味道:“这是为何难道就因为我们病好之后,没有再给他们好处。”

  果忍道:“不如明日我们去探看番,再作决定,那人是不是说他在城隍庙里”王七味点头称是。

  果忍沉吟片刻,断然道:“恶丐狡诈异常,说不好明日会有场恶战,我们须万份提防。”王七味虽然不住点头,但心中暗想区区几个乞丐,能掀起多少风浪。

  翌日早饭后师徒二人到城隍庙外,闯入眼帘首先是群呼三吆四的汉子,这帮人体格粗壮衣衫破旧,正不住大声叫好,啧啧叹奇声嬉笑怒骂声混成片。果忍作俗家人打扮,和王七味强挤进去,看到中间空地上,正巧是那个治病老丐,手捧水烟在努力吸食。

  王七味凑过去跟果忍说:“吸水烟人人都会,值得如此喝彩”

  果忍却不说话,目露精光死死盯住乞丐,周围人此刻也安静下来,眼看那乞丐的肚子随着吸动慢慢膨胀如鼓,乞丐随后跟蛤蟆样双腿曲起趴下,嘴唇翕动处,股细细的烟雾笔直射出。烟雾射出段距离,折回来反复穿梭,在众人的惊叹声中,个千娇百媚身形曼妙的异族女子显现出来,那女子长得高鼻深目,隔着薄纱不住向四周搔首弄姿,秋波涟漪流转,俏眼含春灵动,引得大汉们更是疯狂调笑。

  老丐捻了捻鼠须,得意笑,短笛轻吹,女子随声翩翩起舞,最后笛声长啸直冲天际,那女子也宛若飞天仙子,扶摇直到了高处,化作团烟雾。

  大汉们忍不住齐声忽叫:“可惜可惜了”有人高声道:“老癞头何不将这女子留住,省得再讨钱娶媳妇”老丐斜眼高声道:“柴四,你若想要,我叫化子再给你弄个,只怕你媳妇的烧火棍不答应啊。”

  王七味跟着果忍,退出人群到僻静处,急忙问道:“这是什么法术,可以活活变出个人来”

  果忍道:“此乃司空见惯的伎俩,叫做气禁,也就是可以将各类物体随意变幻,比如将大石块装进小口大肚的花瓶,又可以将动物禁制后做成饰物佩戴,几年后解除禁制,动物仍是活蹦乱跳。如此等等,倒无甚高明。但是那烟雾却是大有文章,你没有闻出什么异状”王七味惭愧回话:“确实没有请师傅赐教。”

  果忍脸上尽是忧色,目光炯炯道:“那烟雾是用罂粟果实汁液烧制而成,人长久闻取,慢慢成瘾后日都不可缺少。你现在明白老癞头的居心了”王七味道:“他想控制那些围观的人群”

  果忍点头称许,神色忧郁慢慢说道:“你受到惊吓那次,根据手段,我就疑心是云罗新派的余孽,从目前来看,他们似乎有着更大的阴谋”

  看到王七味不解的神情,果忍继续解释:“云罗门源自北宋初年,其创始者,人称铁胆响马,生劫富济贫除暴安良,在民间有很高的声望。座下有两大弟子,大弟子叫做跛罗汉,二弟子叫做聋道人,两人都是带艺投师,也做了不少大快人心的好事。不过”随后果忍细细讲述了云罗门的来龙去脉。

  多年之后,随着铁胆响马年纪渐老,逐渐就将云罗门的日常事务交由二位弟子负责,聋道人心思缜密,事无巨细俱能先料到着,跛罗汉处事公道,加上功夫精湛医术超人,颇得门中弟子拥戴,所以二人取长补短,配合十分默契。

  但俗话说“山不容二虎”,慢慢的二人在门中都有了各自心腹,表面上看似客气,实则暗流涌动,碍于门主铁胆响马的面子,时相安无事。

  铁胆响马心细如发,焉能不知这道暗处的裂缝,只是心力不济,害怕强行整治引起门中动荡。所以临去世前,将两位弟子叫到榻前嘱咐,此后云罗门以长江为界,划为南北两派,分归两人率领,自行发展,但是两派弟子之间绝不可有所交流,更不能兵戎相见,否则视为欺师灭祖。说罢将铁券文书分付二人,便溘然长逝。

  在门中几位长老主持下,跛罗汉和聋道人分率弟子去往长江两岸,聋道人主动要求去西北不毛之地,此举和他平日为人的精打细算大相径庭,引得长老们赞叹不已,于是又有部分弟子脱离跛罗汉,投奔过来。最后二人挥手作别,相约此生不通消息。

  这天跛罗汉和弟子自街上路过,正巧几个恶少正在欺负卖唱的对父女,跛罗汉令弟子收拾了恶少顿,正要离开之际,那父女二人叩头道,如此惹了那些无赖,日后恐怕没有活路,还望好汉收留。跛罗汉想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于是将这二人安置到家里,做个杂役。

  那女子性格温婉,加之天性聪明伶俐,几年下来,跛罗汉竟然对她暗生情愫,门下弟子有善于察言观色的,便在旁推波助澜,成就了这段姻缘。

  但婚后不到五日,新娘被发现惨死洞房,跛罗汉不知所踪,此事吵翻了江湖,却无人能够说得清楚,成为云罗南派的大悬案。

  王七味忍不住道:“如今还是说不清楚”果忍摇头道:“天道循环,还好跛罗汉收了个弟子。”说罢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道:“也许,这个弟子不收会更好些吧”王七味看师父神情凝重,也不便发问,就在旁静静等候。

  果忍随后接着讲道:“跛罗汉有个弟子,乃少年进士出身,后来遭人谗言陷害,觉得宦海沉浮场游戏,就投奔过来,深得跛罗汉器重。哦,对了,这个人叫龙华章”

  说到“龙华章”这三个字时,果忍干涩的声音里居然透出丝丝寒意,说不上是仇恨还是恐惧,总之和他平时的淡然从容有所不同。

  这龙华章平时深受跛罗汉器重,师父失踪后他也消失不见,引得门人议论纷纷,此时云罗南派群龙无首,甚至有人提议众人散伙算了。

  就在有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龙华章提着个包袱面目冷峻堵在门口,告诉众人:师父的大仇已经得报

  说罢,将包袱往地上摔,骨碌碌滚出颗人头,有的弟子立时叫出声来:聋师叔再仔细看人头下面,并非刀剑所切断口。坐中都是江湖人物,明眼看出,聋道人的人头竟然是被活活拧下那人头还是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足见杀人者出手之快之狠

  院落里沉寂良久,护法长老沉声道:“龙兄弟,是你用掘筋手杀死聋道人的”

  龙华章闷哼声,算是承认了。场面顿时乱成了锅粥,有人大声询问详细状况,龙华章跳上比武台,双臂震令群雄住口,随后咬牙切齿吼道:“聋道人派他的女人来勾引师父,企图盗走我们南派内力法本,此番被我正法,纯属罪有应得”

  护法长老重咳声,手持法杖站起来质问:“这掘筋手是本门早已明令禁止的功夫,聋道人虽然学会,但是铁胆门主要他向天发誓,终生不用。只因这门功夫过于歹毒,有伤阴德,出手必然扯断对方筋骨,轻则终生残疾,重则顷刻毙命。请问龙兄弟,聋道人盗取我们南派心法固然违背祖训,你习练掘筋手又是何等行为”

  龙华章仰天笑道:“他不仁在先,我不义在后,实话告诉诸位,南北两派的法门早已在我掌握,除非铁胆响马再生,谁又能奈我何”

  此言出顿时全场炸锅,众人声嘶力竭,有大骂龙华章欺师灭祖,有骂聋道人阴险狡诈,也有人鼓掌叫好,惟有护法长老面色铁青,长袖展已经掠上比武台,群雄顿时鸦雀无声,看长老如何打算。

  护法长老向龙华章抱拳,言辞恳切道:“龙兄弟,听老朽句,就此停止习练两派功法,安心静养,过几天我派人请了北派薛长老来,起帮你化去内力,此事虽然违背门规,但非常时期,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龙华章皱眉道:“胡天印,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天下有人如此愚笨,自甘让你化去内力么”

  护法长老急切道:“你可知道为何,铁胆响马当初不要两派互通消息只因他传授跛罗汉和聋道人的内力顺逆,如果有人强要合练,必然会性情大变,日渐暴戾好斗,却又思慕成仙成佛,终将血脉贲张而亡。”

  台下有人忍不住问道:“那我们铁胆门主为何可以同时习练”

  护法长老神态恭谨,抱拳向天道:“老门主铁胆响马乃是代豪杰,初生时全身经脉纠结成团,幸得异人梳理,十几岁时便可不用口鼻呼吸,遍身毛孔真气收放自如。在我们与河东盐帮的那战中,他只用中指露出水面呼吸,竟可潜水日夜,所以才出其不意,举全歼匪帮。正是由于天赋异禀,所以才可操控正反两路内力。诸位兄弟,你们可知为何老门主不用任何精妙招式,仅用套少林长拳,却能够打遍天下只因为这阴阳二路内力,临敌变化无穷无尽,进退自如,所以老门主才能够称雄江湖几十年。”

  龙华章耐着性子听了这番话,冷笑道:“少来妖言惑众,我习练年来自觉内力暴涨,不知长老是否有兴趣指教二”说罢脸色寒,抿嘴起步冲向护法长老,胡长老不敢怠慢,平托法杖走起鸡脚步。

  众人但见灰影闪,龙华章身子竟然平弹而出,台下群雄忍不住喝出声来:“智拳印”“缠丝手”“柳云掌”,原来龙华章人在空中横飞,瞬间已经使出七种功夫,每种都是门中绝学,看来他这次是存心在众人面前炫耀番。

  胡长老面色凝重,似乎并不急于取胜,稳稳招架住龙华章的每次进攻,龙华章击不中,仿佛被绳索牵引般急速后退到台边,站到台沿身子后仰,滴溜溜打个圆弧,转回来斜斜砸向胡长老,这几下端的奇如鬼魅,台下人也忘了叫好。

  胡长老仍是那套如封似闭的鹤羽灵拳,看似悠闲却暗藏杀机,饶是龙华章拳走偏锋,时也打不破这幻掌密网。

  二人你来我往交换几番后,龙华章暗自焦急,双眼血红杀气翻腾,疾如闪电走到半,猝然扎根,双手举浑身颤抖不止。胡长老见状也立刻罢手,执杖静观其变。

  龙华章面色青黑,咧嘴木然笑,即刻身子软,接着左右抖将衣服甩出,那衣服落下后,台上竟然出现了三个模样的龙华章

  胡长老贯老成持重,此刻也掩盖不住心中的震惊,惊声喝道:“画皮章”

  台下有人跑惯江湖,知道这画皮章的来历,此乃陕西关中章家的祖传绝学,本来只用于唱戏时表演,后经门人改造,竟然成了武林中别具格的法门,作战时将外衣投,落地即刻生成二人,令对手难辨真假。其实这只是皮影戏的个变种,施术者用极细的银丝牵制两只皮影,成包围之势,故而极难提防。

  胡长老看到这三个龙华章,时不知如何应付,只有运起掌力以求自保。那三个龙华章呵呵狞笑,缓缓将胡长老逼到角落,左右两翼蝙蝠般腾起,待到了胡长老身边,却猛然折到背后,此时胡长老才明白过来,龙华章之所以先使出诡异身法,就是要他辨认不出哪个才是皮影。

  此时胡长老肩头紧,接着四肢也是紧,随后他就看到地上的截断臂,因为切割过快,竟然没多少血流出来,胡长老刚明白那是自己的手臂,周身腾起血雾,身子就裂成了几块散布台上,和聋道人样,他也是死不瞑目。

  台下群雄看得呆了,时反应不过来,沉默半晌,有善识时务者,立时跪下高呼门主,其他人也随即跪下,随后几年他扫荡南北,接管了跛罗汉和聋道人的旧部,改云罗门为云罗新派,俨然要成为代霸主。

  几年之后,云罗门已经成为江湖大派,可惜正如胡长老所言,龙华章性格愈加暴虐,属下稍有不从就拳打脚踢,甚至杀了之,对付其他门派弟子也是欺凌有加,并对他派事务横加干涉,逐渐引起了江湖同道不满,起合议除掉龙华章。

  随着功夫日渐精深,龙华章的内心也越来越脆弱,方面是害怕“山更比山高”,天下第的名号转瞬即逝;另方面,跛罗汉的下落也时刻悬在心头,师父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如果说有人可以置他于死地,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跛罗汉,所以务必将其除掉,更何况,他还亲手杀死了燕宁毓那个世上最疼爱龙华章的女人

  夜阑时分,每每不由自主想起燕宁毓,龙华章心头百感交集,温存思念怜惜和浓重的酸楚混杂处,心如刀绞时,真气循任督二脉直冲头顶百会岤,犹如万蚁钻体,痛不欲生。

  他内心清楚这正是胡长老所说的两路真气反噬,这种力量日甚日,渐渐有压不住的趋势。不过自己当前正处于武林的风口浪尖,无论如何不能露出破绽,即使是为了燕宁毓,也要撑下去,直到断气的那天

  恍惚间燕宁毓掀起竹帘,鹅黄春衫,还是十八岁的样子,手里拿着风筝,隔墙有吴侬软语飘进来:“残红褪尽青杏小,陌上伊人笑,素手轻摇,同向春深处去了”

  龙华章急忙起身急道:“阿宁”却看阿宁秀脸依稀带泪,泣不成声哽咽:“到了京师不管能否考上,早些还乡”

  忽然聋道人从屏风后踱出,搂住阿宁肩膀笑道:“小娘子可是江南人士”跛罗汉虎目圆睁,双拳直击,同时怒吼道:“贼,敢盗我法本,拿命来”阿宁顿时口喷鲜血,凄然笑,心满意足地合上双眸。

  “阿宁”龙华章眼前黑昏倒在座上。过了炷香才慢慢苏醒,看到自己躺在蒲团上,密室四周烛火摇曳,哪里还有阿宁的影子

  他将脸埋在双手里,痛苦啜泣起来,早知今日,当初何必让阿宁去勾引聋道人和跛罗汉,在朝中做个小官安逸生,现在,大约也有好几个孩子了吧本以为有了法本就可天下无敌,谁料,自己死不足惜,只是委屈了阿宁。

  龙华章成大字横在在黑暗中,双眼如同野兽般闪闪烁烁,心中暗想,听说五台山的红衣番僧善于召魂,只要能够再见阿宁眼,我便此生无憾。

  红衣番僧带来的队人马,被安置在后院大厅,龙华章嘱咐绝不可轻慢,所有要求律满足。

  用七天时间搭好坛场,整个大厅宛然变成了水陆道场,幢幡高悬,酥油灯长明彻夜,僧人们燃起牛头旃檀香,吹动长号,诵经声潮水般徐徐铺开,派法道昌隆的景象。

  第四天的黄昏光景,坛主须弥喇嘛沉沉正哼唱:“三界依怙大慈尊,掌握明珠照幽冥”,中间纱帐围成的小房里,突然出现两个模样的身影,般的身姿绰约,般的娉娉婷婷,须弥喇嘛和龙华章同时变了脸色

  龙华章涨红脸急切道:“大师,可是阿宁来了,可为何是两个身影”须弥喇嘛摇头道:“老衲也不清楚,龙施主可前去询问。”

  龙华章连爬带滚起身,柔声呼喊:“阿宁,可是你么我可又见到你了”这声音不似平常蛮横,温柔中又有酸楚,令人听了几乎心碎。

  龙华章伸手触在帐上,缓缓摩挲,似乎是抚摸阿宁的脸颊般。正失魂落魄时,帐中女子手持匕首猛刺过来,穿过纱帐,几乎要刺到龙华章身上,却又被帐中另女子掣住,动弹不得。

  须弥喇嘛见状不好,忙扔了手铃,捡起巨大的金刚镢,飞身扑向龙华章背后,其他人见状也忙操起兵刃,包围过去。事起诡谲,龙华章纵然神色沉沦,也还是迅速俯身躲过了须弥喇嘛击。

  须弥喇嘛来势不减,撞翻纱帐后站到门口,却见纱帐中个紫衣女子昏倒在地,身边插有把匕首。

  龙华章心念转,立刻明白了刚才的情形,冷笑道:“选在这个时机暗算我,也真难为你们了只是你们估计也没料到,真的把我的阿宁魂魄招来了,还救了我命。看阿宁的面子,我今天开恩,只要你的只手臂”

  这声音如烟似雾飘忽不定,原来说话之间,龙华章已经换了九个方位,众人只感觉阵旋风滚过,须弥喇嘛顿觉呼吸困难,忙凝神定气挥动金刚镢,面前立时出现了道金壁,耳听“哧”声,金壁竟被硬硬撕裂,顿觉内力大泄,同时背后凉,左边身子轻了几分臂膀已到了龙华章手上

  龙华章击得手,也不说话,倒提须弥喇嘛的臂膀,脚步缓慢跨过门槛,走了几步忽然泪流满面,凄然仰天哭道:“阿宁”

  须弥喇嘛没了支臂膀,急忙抛了武器,点岤封住血流,眉头也不曾皱下,神色仍然慈悲从容。

  个泪流满面倒提手臂的疯子,个半边鲜血的喇嘛,满厅手持兵刃站立不动的壮汉,这幕在在夕阳下久久凝固

  忽然只乌鸦“呱”声飞向西边,那紫衣女子醒来,惭愧道:“大师,刚才我正要出手,莫名其妙却动弹不得”

  须弥喇嘛单掌在胸,念了僧佛号道:“你不必自责,真是孽障难道真如虎师弟所言,非是人力可以降服”

  龙华章遭此变故,性格更加古怪,要手下门人踏遍名山,搜罗修仙秘籍,认为只要自己飞升成仙,阿宁也会得到解脱,到时二人就可见面了。

  这样来,云罗新派似乎又成了道观,筑了巨炉炼制丹药,来往尽是羽士仙客,龙华章此举还有重目的,就是希望用道家功法去化解两路内力的对冲。

  正逢元始天尊诞辰,龙华章筑了高台祭拜,广邀天下豪杰参加,听到消息后,五台山上虎居士对须弥喇嘛笑道:“师兄,这厮末日到了”

  须弥喇嘛问道:“莫非师弟得到消息,有人设计伏击但你说过,他已经不是世间之力所能消灭,如何得以预见其死期呢”

  虎居士嘬口新茶道:“这世间没有完美之物,倘若有,上天是不允许其存活太久的人满,天则概之。我辈身多缺陷,是因为将相争之力流于身外,所以可以活的长久些。那些看来完美之人,内里却是水火交煎,都是因为阴阳二气在内相争,不得外出故。从理上讲,龙华章得到道家秘笈,是可以化解相争之力,但是他却不自量力,要和上天沟通。那么重的戾气,上天岂会视若无睹”

  元始天尊诞辰那日,龙华章身着道袍上了天梯,正举剑做法,忽然风云变色,浓云滚滚而聚,似把大伞罩住高台。

  龙华章大喜道:“天知我意”遂踏七星步,举剑誦咒,只见道电光斩开云层,劈向宝剑,空中轰的响,火花四溅,股焦臭味传来,高台安然无恙,龙华章早成焦骨堆。

  消息传到五台,虎居士却面无喜色,仰天道:“或许当日我不该冲动,倘若阿宁还在,他也不至如此疯狂吧”说罢长叹声,取了钵盂斗笠,紧紧鞋带,消失在雾霭缭绕的山间

  口气讲到这里,果忍因为激动,已经有些喘息。王七味待师父平静下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虎居士就是那消失不见的跛罗汉吧”

  果忍并不说话,仿佛还在回忆里沉浸着,良久叹息声:“铁胆响马何等英武,不料辛辛苦苦创建的云罗门,竟然昙花现,沦落到了今日这步田地”

  两人谈话的当儿,茶馆已经来了好几拨客人,其中个云南口音的女子,格外引人注目,这女子服饰不似本地,打着赤脚,头顶银冠,颈上也挂满银饰,土布花格的衣裙,眼神冷静而且犀利,即使低头饮茶,也散发出淡淡的肃杀之气,使得周围汉子也不敢大声喧闹。

  果忍看了几眼,别过头来悄声告诉王七味:“这个女人,应该来自云南哀牢,似乎是个放蛊高手”沉思片刻,果认又说道:“莫非此人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哀牢扈七娘不知她来这里做甚”

  王七味听后觉得好奇,细细观察起那女人,忽然在桌下轻踢果忍,随后用眼神示意地上,原来条蠼螋正歪歪扭扭地向女人爬去,这虫子头大身小,所以走起路来颠颠的,颇为滑稽,王七味忍不住微微笑。

  过了良久,蠼螋才爬到女人脚下,抬头犹豫片刻,直起身子颤巍巍开始向上爬。

  看到这有趣的幕,王七味童心大起,换个姿势看得更加认真。他知道这蠼螋虽然有毒,但是咬人后顶多红肿半晌,所以也没去提醒女人。

  虫子不会就爬到了脚腕处,女人还是浑然不觉,不过虫子爬行越来越慢,体格也越来越小,到膝盖处软跌落下来,还没落等到地上就被风吹走,看来早已经成了小小的空壳

  此时王七味才觉得不对,忙收回眼神,低头装作喝茶,牙齿磕得茶杯当当轻响,果忍若无其事朝向窗户,话却是说给王七味听:“不要动,有好戏看”王七味听了心下稍定,静观事情如何发展。

  女人喝完了茶,起身招呼小二结账,小二应了声,将毛巾搭在肩头,笑着过来,到了女人面前接过钱,发现有两只苍蝇在面前绕来绕去,忙陪笑着抽下毛巾说甩去,边叫道:“嗡嗡乱飞,烦死人了”

  那肮脏的毛巾自眼前甩过,女人已经没了踪影,小二看看四周,再看看手中的法币票子,确定了不是冥钞,才摇了摇头回去,嘴里嘀嘀咕咕。

  好像刹那之间,茶馆气氛活络了,众人热闹起来,左手的个黑脸汉子抹了抹脸道:“刚才好险,不知那女人为何突然就逃走了”

  个尖脸细嗓子答道:“谁知道呢,大约是内急,突然想上茅房了吧,哈哈”同桌几人顿时狂笑。

  右边个枭叫样的声音打断了这狂笑,那声音怪叫道:“哼你们还是赶快回家烧香祭祖吧,倘若不是那两只苍蝇,你们早已化成脓血”

  尖脸人不服道:“那女人连二哥的百足小龙尚且不惧,岂会害怕两只苍蝇”枭叫道:“你们有所不知,此人正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施蛊高手扈七娘,她看那苍蝇来的蹊跷,估计以为蝇王就在周围,害怕于自己不利,就落荒而逃了”

  “蝇王”二字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只有嘘嘘的品茶声,以及嗡嗡飞行的苍蝇,却再也没人敢用毛巾去轰。

  王七味去看果忍,果忍缓缓摇头,表示不知道蝇王是何方神圣。

  两人又坐了会,就起身离开,出门后果忍却不向回家方向走,径直向另边拐,王七味跟在后面,追问道向何处去。

  果忍微微笑:“你不想知道蝇王在哪儿么”王七味立刻有了精神,快步赶上。

  果忍带着王七味到了大街上,似乎并不着急去找蝇王,反而左顾右盼,仔细端详过路人的脸色,看了会拿定主意向边去,就这样边走边看,拐到个院落。

  这院落古色古香,门前沼荷塘,两行垂柳。大门青石匾额刻有“熙攘居”三个大字,两边木雕对联:来来往往你方唱罢我登场;年年月月客随主便早还乡。

  王七味看这对联对联不伦不类,笑道:“肯定是个土财主,学人家附庸风雅”

  果忍仔细看看说:“到了,蝇王就在这里”

  王七味奇道:“师父并不认识蝇王,怎么知道他肯定就在此处再说,我觉得蝇王应该是个肮脏不堪的叫化子,坐在城墙角下扪虱唱戏,周围围着圈厚厚的苍蝇才对”

  果忍捻须笑,看着他的徒弟道:“做事情要多个心眼,我在街上并非闲逛,此人既号蝇王,而且威力似乎极大,那么这附近必然有巨大脉息,具有蝇虫特质。蝇属五虫之的羽虫,性浮而燥,故夏季出现,倘若群居,则成虚脉,风水行话称之为火庐。”

  王七味听豁然开朗,原来师父在街上看那些人的脸色,就是观察哪些人具有“火庐”的印记,跟着他们,自然就找到了蝇王。

  王七味啧啧称奇道:“原来师父你还会看风水”

  果忍道:“医道风水法术等,均离不开阴阳二气,再被格以五行后,道理就更加明白。和天地样,人体以六经为川,以肠胃为海,风水之术,其实也是医道的外化。佛门中人常常斥责风水为邪术,须知久居风水不佳之所,倘若五行相克,纵然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果忍教育弟子的时候,“熙攘居”的大门被推开,走出个日本军官,果忍脸色剧变,忙拉了徒弟到避静处,取出怀里布包,打开后是排银针,果忍取出根在鼻翼“迎香”岤点了几下。

  在王七味来看,对面慈眉善目的师父,立刻成了个面目呆滞无神,老态龙钟的农人。

  王七味眼露惊喜笑道:“不知道您还有这手用针灸来改变相貌。”果忍道:“出来那人,便是我所说的烧死方丈的恶沙弥,不知道他今日找蝇王有什么事,我怕被他认出,故而暂时这样易容,免去很多麻烦。”

  两人随后慢慢走向门口,在和军官擦肩而过的瞬间,股淡淡的腐臭飘来,王七味忍不住微微皱眉,多看眼。

  军官恰也回过头来,和王七味目光相接,这霎那王七味个哆嗦,倒不是由于那人目光阴冷混浊,而是因为,在那人眼角,竟有条细小的蛆虫正在蠕动

  果忍加快脚步,到门口轻叩门环,半天却没有反应,回头,军官又折回来在背后,斜眼问道:“你们找蝇王,有何见教”

  果忍不便开口,害怕被认出声音,王七味即刻开口:“哦,我们从乡下来,因为生了怪病,所以”

  军官挥手粗暴地打断他的话,闷声道:“他今天不见客,在家里挺尸呢我可警告你们,和他少打交道,惹恼了太君,有你们好看的”

  王七味笑笑点头,军官歪歪扭扭转身离开,又股腐臭之味袭来,王七味忍不住举手掩鼻,却被果忍及时拉住。这时大门隆隆推开,个驼背老妪沙哑道:“你们何事今日不开张看病的。”

  果忍点头道,请转告主人,荷塘应该换水了,果忍话音落,门里立刻传来金石之音,其声灿灿恰如黄钟初鸣:“带人进来”

  这庭院共分三进,走了良久才到大堂,路上王七味问道:“为何你提荷塘换水,那人就让我们进来”

  果忍微微笑:“那塘水所育的莲子,须根据四时温寒凉暖换不同的水质,目下正是换冷泉的时机。”

  进得大堂,却愕然看到厅中口柏木新棺,那声音复又响起:“坐”王七味心道这人故弄玄虚,到底什么居心。

  果忍合掌朗声道:“云罗旧派果忍和尚有礼了,蝇王可否现身晤”那声音宽厚灿烂:“不巧得很,近日身染沉疴,恐怕吓坏了贵客”

  果忍席地而坐,告诉对方:“无妨,都是江湖人士,或许贫僧可以助蝇王臂之力。”

  说完这话,柏木棺材嘎嘎作响,棺盖被掀起,张俊朗儒雅的面孔露出来,这景象令王七味大吃惊,不料这蝇王竟是副好样貌。蝇王脸色苍白,似乎极为虚弱,向二人点头示意后,又缓缓闭上眼睛。

  王七味问道:“蝇王我看你神色如常,怎会吓坏我们”

  蝇王睁眼起身,露出赤裸的上身,王七味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蝇王胸前黑乎乎趴了片苍蝇,万头攒动,足以令见者毛骨悚然,那些苍蝇和蜜蜂样正在忙碌,它们并不采蜜,而是衔走条又条的黑虫子。果忍合掌道:“贫僧久不在江湖走动,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世上有人将这御虫法术似的如此出神入化”

  蝇王破颜笑,继续温和道:“惭愧,时大意着了日本人的道儿,只有如此祛毒了”王七味这才看明白,那苍蝇们分作两部分,边不停下卵孵化,孵化的小虫迅速爬进蝇王伤口,另边将变黑的小虫取走,虽然忙碌却不杂乱。

  果忍恢复了相貌,再次取出银针,盘腿坐到蝇王背后运力行针,王七味在旁认真观察,顺便温习平时所学。

  这样足有个时辰后,果仁满头大汗松口气,奇道:“是何毒药,威力如此惊人,毁了我五根银针。”

  蝇王在前面回答:“我也不晓,当时只闻到股大蒜味道,便浑身颤抖无力,硬撑着回到家。刚才你们遇到那走狗了吧,他便是来看我是否死掉,也不知道日本人何等居心。”

  果忍叹气道:“国难当头,却有这帮人里通外国,不知道死后会受何等报应。”蝇王胸有成竹道:“他倒不用忧虑,走狗个,况且我已在他身上下了蝇蛊,七日内必将死无全尸。我所忧虑的,就是这日本人如果用蒜味的剧毒来坑害百姓和,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果忍看他欲言又止,忍不住询问道:“你说的还有”蝇王道:“那些在前方抗战的将士们,如果遇到蒜毒,恐怕危险”

  王七味向果忍道:“师父可有办法克制这毒”果忍摇头道:“恐怕时困难,此物非是天然提炼,要弄清习性谈何容易想我中华战士光明磊落,古来征战倘若对方远道而来,必退避三舍等其安营扎寨后再行宣战,且战时不伤二耄不及妇孺,这日本人邪恶歹毒,竟然用这歹毒手段害人,其子孙后代必遭报应,受此物殃害注:后果然发生日本东京地铁毒气事件。”

  果忍平复了激动之情,问蝇王道:“你为何受此奇毒”

  蝇王白脸红略带羞愧道:“前日有本地乡绅,因为被人下蛊,所以差人来请我去瞧病,我到那里,却是几个日本人陪着个挑粪汉子,我看那汉子舌苔就晓得中了蝎蛊,撩开手臂,果然起了脓疱,正要出手拔毒,脓疱里突然爆裂,股蒜臭袭来,我就成了这般样子。”

  果忍道:“那班日本人怎会陪着个挑粪汉子看病,其中定有古怪”

  蝇王道:“这件事疑点颇多,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