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小姐,那个品貌,直接选秀进宫都是没问题的,你拿着画像看半天,然后嫌人家眉毛稍粗。李家姑娘,也是绝色的佳人,你把眼睛凑到画像上,最后慢吞吞说人家手指不够细。就皇上你这种挑法,就是天上的仙女,你也能挑出错来燕凛不知道好友在腹诽他,在堆美女资料中看得眼花花头晕晕。要是让朝臣们知道,皇帝这几日天天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其实是在忙着替别人讨老婆的事,不知能气成什么样。“靖园。你能找来地够资格的女子就这么多吗”史靖园只管低头喝茶,绝不抬头答话。谁还有力气费劲接着替你满世界找去,反正找来再多,你最后肯定是不满意,你啊,骨子里根本就哗啦啦阵纷乱,却是直埋头苦干的燕凛忽地焦燥起来,抬手,把满桌子的文书图卷全部推到地上。在御案上以手支额,半晌不言不动。史靖园叹口气,站起来,端了杯茶,轻轻往桌上放:“皇上,喝口茶,静静心。”燕凛慢慢抬头,神情苦涩:“靖园。你说,朕是不是直在自欺欺人呢。朕其实根本就不想帮容相娶妻,朕这样整天瞎忙,不过是想要对自己的良心有个交待,故意哄骗我自己罢了。”史靖园在心里叹气。唉,不管怎么样,终于肯面对现实了。否则再让这位皇上这么瞎忙下去,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密探头子还不知道得费多少劲。指挥着燕国最好的探子,满世界找人家待嫁女儿的资料呢。这事办起来,可真让人觉得别扭。“我真是个虚伪可笑的人。说是那样看重容相,其实从来没有替他着想过。我封他最高地爵位,最好的封地,自以为是在补偿他,其实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过。根本不管他需不需要,会不会因为这样受困扰。”燕凛神色惨淡:“如果青姑不告诉我,也许我还会直自欺欺人地让自己相信。容相生活得很好,直在我的恩典里享受着荣华富贵。可是,那座国公府,根本就是间大牢房”他咬牙,重重拳,击在桌上,那力气之大,令得史靖园眉锋跳,略有忧色,几乎有些担心他的手被反震受伤。燕凛自己却是全然没有疼痛的感觉。几天前,在国公府,看着容谦微笑从容而来时,他心头生起的波澜,至今无法平静。那个人,如此的从容淡泊,所谓荣华,所谓尊荣,要来,又有何用。那个人,如此地洒脱潇遥,他属于山,属于水,属于外面广阔无比的三千世界。可是,他这个昭告天下地国公封号,让他又重新回到了风口浪尖,成为所有人注视的目标。国公府外,日夜不知有多少人监视观察,只要容谦出门,就会被无数上门求见而不得的所谓官员包围住,所以,他只得闭门不出,如困囚笼。那个人,手握燕国大权十余年,部属无数,亲信无数。多少人对他赤胆忠心,多少人视他如天如地。这番重现人间,多少旧部渴求见,可是他身份太尊,位置太高,为了不引起自己这个皇帝的疑心猜忌,他只得狠了心肠,把当初最亲近信任的干旧部,都拒之门外。除了没事喜欢高来高去,直接翻墙进出的安无忌,连封长清,在这半个月里,也只去见过他回罢了。那个人,才华天纵,智深如海,如此人才,却为着什么朝局的稳定,皇帝的疑心,甘愿就此沉寂,困在那奢华地国公府中。燕凛心头涩然:“如果我没有想当然地给予他这么高的封爵,他现在的封号低些,光芒浅些,便还可以自由地做许多事,可是如今”他地声音越来越低沉:“他喜欢自由自在,现在却连门也不敢出步。他平时待部下极好,以后却不得不尽量同他们保持距离。他喜欢结交朋友,却不能再出面,交结天下有才能的人,他”燕凛惨然摇头。或许千百年来,功臣帝王相处之道,君臣彼此不负的平衡诀窍,从来不。然而,就算明明是不可避免的现实,真正如此清和容谦之间,燕凛依然感到种无法忍受的奇痛。“我是多么自私且愚蠢,如果青姑不同我说,我还会自以为是地觉得,我在回报,我在对他好。而实际上,所谓国公地荣耀,只不过是条捆住他,好让我放心的锁链。”燕凛脸色苍白。仿佛又看见了那天,那刻。那么大的座国公府,那个人,被无数仆役簇拥而来。可是,他看不见有其他人。偌大地国公府。感觉只是空空荡荡,那个被前呼后拥地人,其实始终是孤独的。他说,容相,以后有空,我常常来这里坐坐,好不好然而,做为帝王,他能去多少次次能坐多少时间就算是他去了。他真可以稍稍解除那人的寂寞和孤独吗又或是,那个人,只是在继续忍耐着他的任性,以微笑来回报他的自以为是。他说,虽然不入朝,但我要是有些未决国事,容相,你也给我些意见。好不好他想要让容谦有所寄托,才华有所施展,可是,这施展的舞台,却必然被限制得最小。容谦的光彩,容谦的才能,只有他能看到。容谦只能在暗处,只能在他的背后。才可以参议朝政。就算明白容谦过得也许并不好,就算在那刻,在他最冲动最内疚最苦痛之时。他也不曾心头有那片刻柔软,想让容谦重回庙堂。他说,等你身子再好些,我陪你四下走走,看遍整个帝京。好不好春暖花开地时候,我们块去打猎,放开缰绳。看谁跑得更快更远,好不好真的很想陪伴他,真的很想忘记切芥蒂,同他大声说,大声笑。这片帝京的繁华,有他的大部份功劳,这片广阔天地,是他力守护的。可是,那个看起来情动于衷的帝王,这样说着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真心地想要去和另个人,分享如此天地,如此山河,如此快乐呢遍遍无情地剖析自己,燕凛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如此无情无义,如此可鄙可恨。史靖园却是深深叹息:“陛下,你想得太多了。你不能把所有地责难都加在自己身上,所有的负担都压在自己肩上。”燕凛微微有些出神:“当年,容相手抚育教导我,为了让我成才,而个人承担恶名。天下人都当他是迟早要夺位的权,我也恨他入骨,他这样做,又何尝不是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自己肩上。”“可是容相心胸开阔,既能原谅别人,也能放开自己。这点,陛下你身为容相的弟子,也该好好学学才是。”史靖园尽量微笑道:“你不能略略有些失误,就把自己想得无是处。你是帝王,你不可能也不应该放下你的责任,你的考量。但是,你对容相的心思,你为他做地切,难道不是纯粹出于真心也许你的考虑是有不够周到之处,但怎么也不会是象你现在自己想的那样,时时处处,都暗藏恶毒心意似地。”燕凛迟疑了下,才有些困惑地道:“我如果我不是又岂会连替容相挑选妻子之事,都如此不尽力呢。”为了他,容谦这生,已是无亲无故,孑然身。青姑虽好,但毕竟只是义妹,且村女的出身,注定了她和容谦的交流是有限的。容谦被困在那么大的国公府里,身边地人虽多,可以交心亲近的却个也没有。他明知他这样孤单寂寞,却还是不肯替他尽心。史靖园愕然:“皇上为何觉得,不替容相选妻,就是包藏祸心。”燕凛神色渐渐迷惘:“我明明知道这是应该做的事,可做起来,就是心烦气燥”他指满地地文卷图画:“那些女子,越是好,越是美丽,我看着就越是扎眼。我我知道,我其实根本就不愿容相有妻有子。好端端地,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史靖园听得有点傻眼。燕凛的声音越说越小:“我想来想去,怕还是为着国公的封号和封地吧。我给他最高的封号,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我给最好的封地,是因为知道,容相不会离京,不会去管理,给得再好再多,对国家也没有威胁。只要他没有儿子,将来身死,封地重新收归国家,大燕什么时候也没有损失,我却白白赚了厚待功臣的好名声。所以,我才会这么排斥容相娶妻生子之事”史靖园伸手抚额,几乎哀叹起来。陛下,您至于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吗“陛下,你是当局者迷,你不愿意容相有妻有子,明明就是嫉妒啊。”“嫉妒”
第百五十三章 池鱼之灾
得位英明神武的皇帝,傻乎乎地用求助的目光望着史靖园本人却实在没什么满足感,只是觉得头疼罢了。“人都有些自私,都希望自己最亲近的人,只待自己最好。很多父亲看着心爱的女儿出嫁,会莫名地记恨女婿,很多最爱缠大哥的小妹,看着大哥娶妻,会暗中讨厌嫂子。那些最受宠爱的小孩子,在母亲再次怀孕,看着家人的注意力被未出世的弟妹夺走了,也难免多有在心里讨厌这个弟妹的。说穿了,这就是种独占的心思。这种心性,人人都有,只是深浅不同罢了。而且,世人往往有许多亲人,父母兄妹妻儿齐全,就算有些幼稚独占的心思,到底有很多可以其他的感情可以依托,那种心思也总会慢慢淡下去,只是”史靖园看着燕凛苦笑道:“陛下你自幼父母双亡,皇家的亲情又淡,虽有亲人,不如无亲人。直是容相抚养教导你。对你来说,他是父是母是师是兄是友,几乎所有的情义,都集中在他人之身了。容相也直把你当做最珍爱重视之人看待,他的所有时间,所有筹谋,所有安排,都是以你为主的。你没有亲人,只有他可相依,他为了你,也不肯再有亲人。这么多年过来,你心中理所当然,知道自己是他最重视最在乎,且唯放在心尖上的人。现在想到,有天,他要娶妻,他最亲近的人。将会是他地妻子,他将要有孩子,他最心爱的人将会变成他的孩子,你心里不自在,原是理所当然的。”史靖园又无奈叹息了声:“陛下,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这不过是些人皆有之的心思,与自私,险恶,祸心。全然无关。”燕凛怔了半晌,喃喃道:“会是这样吗”史靖园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自然是如此。陛下,你身在皇家,不了解普通人的复杂感情。你若是不信,回去问问皇后,几位贵妃娘娘,或是身边的近侍,看看他们这些年来。所见所闻所历,会否偶尔有与这类似的情形就知道了。”燕凛却仍旧是无法放得开。“纵然如此,我为了自己的妒忌,这样行事”史靖园倍觉好笑:“父亲都舍不得心爱地女儿嫁出去,看女婿永远不顺眼,可有多少父亲真会阻挠女儿的好姻缘妹妹舍不得最亲近的兄长被人抢去,可谁会跳出来把嫂子赶出门。大哥总是羡慕大人宠爱弟弟,可是慢慢长大了。还不是兄弟情深。人都有自私之处,可人也同样有无私之处啊。皇上,你虽然有些小小妒忌。不能全心全意替容相筹谋此事,但如果有天容相自己看中了个女子,想娶之为妻,难道你会从中作梗”燕凛沉默着思考许久,方才肃然摇头:“如果有天。容相真有了心爱之人,我就算心里难过失落,也绝对不会暗中拆散他们。如果容相过得好。我就是再妒忌,也定会为他们高兴的。”史靖园欣然笑:“看,这不就是了。陛下,你不能拿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啊。更别把自己想得太恶毒了。凡事看简单些最好。就象容相的婚事,其实你不插手,顺其自然才是最好。毕竟容相是你的长辈,以他的身份,就算你是皇帝,这赐婚地话,怕也是不好提的。对于未来,容相应该有他自己的安排计较,过问太多,未必是帮忙。陛下你要是定觉得欠容相的话,倒不如在别的婚事上,多用些心思。”燕凛怔:“别的婚事”史靖园笑道:“青姑是容相的义妹,她的婚事,容相自是十分上心地,算起来,她年纪也不小了,这归宿之事,怕也是容相的桩烦恼,皇上该记得,关于他们在村子里生活的密报中,就有容相苦心替青姑安排相亲地事”燕凛点了点头,真说起来,青姑已经二十多岁了。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再不想办法出嫁,怕是真的就嫁不出去了。对于容谦的婚事,他暗暗排斥,但想到青姑的亲事,他现在倒是很有些热心了。青姑的事情,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转念。必须承认地是,他内心对于青姑目前身为容谦身边最亲近之人的这事实,实在是十分嫉妒的。因此想想若是能把她嫁出去,心里暗暗觉得,真是可能会痛快许多。只是,他同样知道,容谦现在身边也只有青姑能日夜相伴,所以,自己有了这么点邪恶地心思,便反是努力收敛再收敛,干脆倒直排斥去想替青姑找婆家的问题了。如今史靖园这么提醒,他倒是悟过来了。原来想把青姑嫁个好人家,不止是他自己的私心,怕是容谦本人也挺着急的啊。既是如此,他当然是不能不想办法为容谦分忧了。这心里兴奋,他就坐正了身子,皱眉想了想:“京中的年青俊彦们倒是不少,你看”史靖园摇头:“京中出色的男子倒是不少,只是青姑的情况”燕凛当然也知道青姑年纪又大,腿又上又有青记,且又是个村女出身,京中贵介子弟,正肯娶这样的妻子。不过他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无妨。我赐她封号食邑,她的丈夫也破格提拔,家族亦受荣宠,想来”史靖园叹道:“陛下,有你和容相这两尊佛爷摆在这儿,便是青姑有再多的残缺,自然也是有人要抢着把她娶回家的。反正以后多纳几个美貌的妾就好了。可是,虽然青姑有天大的靠山,就算不擅心机,也不怕宠妾灭妻,能保证生世。丈夫待她恭敬不变,只是,我看容相要的妹夫,怕不止是这样地人吧。”燕凛又再次深深蹙了双眉。这倒也是。不是人人都可以接受这类的政治婚姻的。自己是皇帝,为了国家,万事都可以用来交换,可是容相已经付出这么多了,怎么好让他爱惜的妹子也步这样的后尘。只是,青姑的条件也实在是太别说是贵介子弟。就是在贩夫走卒中,寻良配,怕也不易啊更何况,她好歹也是容国公的妹子,若不替她寻个才华人品皆佳,家世身分都不弱的丈夫,也实在说不过去啊。史靖园在旁轻声提醒:“皇上莫不是忘了个人”燕凛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史靖园笑意从容:“关于京中茶楼。不是做过最全面地调查吗,那份密报皇上不是前前后后看过许多遍吗”燕凛眼前亮,站了起来,兴奋地道:“对了,就是那家伙”国公府内,莫名地,安无忌全身发寒,打了个哆嗦。抬头看看万里晴空,喃喃道:“大好的天,哪儿来这股寒风啊。”他缩了缩身子。浑然不知大难临头,还满脸鬼樂地凑近容谦:“容相,我知道皇上最近在忙件大事。”容谦懒懒睨他眼:“我说过,不必再暗中给我传递皇上的消息了。这样太不尊重他,再说。天长日久,万叫他看破了,怕又有许多是非。”安无忌嘿嘿笑。眼神看得容谦身上都阵不自在:“别的事我自是不多嘴的,可是这件事啊“容谦懒得理他的胡闹,信手端了茶浅浅喝口。眼角也不瞄他。安无忌特意等到容谦口茶刚喝进嘴,飞快地说:“皇上在给你找媳妇”然后飞般跳起来向旁闪,不出所料地避过容谦喷出的道茶箭,笑嘻嘻为难得次看到容谦失态而感觉满足。容谦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你说什么”安无忌神秘兮兮道:“史世子派手下的密探到处查访才貌俱佳地闺阁千金,把人家的喜好,容貌,才能,家世,全访得清二楚。虽然他有意背着我,但毕竟我才是实际掌事的那个,他动用那么多的人手,哪能瞒得过我。”容谦苦笑:“那也不能证明是想为我”他乱咳声,没说下去。安无忌得意大笑:“容相啊,你向来英明神武,现在居然也学会自欺欺人了史靖园好端端地,干嘛动用国家的最高密探查这种事。他自己要想娶妻,断不会这样假公济私,必是受了皇命。皇帝又为什么要闹这出,总不会是他自己又想娶堆妃子吧除了你,还有谁值得咱们皇上这样费心费力。”容谦只觉头疼无比:“好端端地,皇上怎么突然会有这种念头”“据我所知,这美女大搜索行动是从上回皇上来访之后就开始的。我记得那回青姑和皇上倒是聊了好阵子,事后你问青姑和皇上说了什么,她居然溜烟就跑了。”安无忌不怀好意地瞅着容谦:“我说容相啊,你家妹子可真是了不起,连皇上都能被她说动,替她跑腿。”容谦只是抚额苦笑,半晌无言。他倒不觉得青姑有什么办法能打动燕凛,说穿了,只是燕凛自己总觉得对不起他,心想要多多补偿罢了。燕凛的心思他可以理解,却始终有些不以为然。自己现在的日子其实还算是悠闲地,远不似燕凛想得那么凄凉嘛。现在虽然躲在府里不出门略有些不自由,但等天长日久,那些整天盯着国公府的人慢慢心冷了,看他真的不再过问政局权柄,自然也就懒得在他身上费心思了。到那时,京城上下,又哪里不能去得。他现在虽然有意不见昔年旧部,也不过是因为爵位太显赫太招摇了。这个风口浪尖上,能少事就少事,等以后风波平淡了,虽不能和旧人结交得太亲密,偶尔见见,聚聚,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自己将万事看得平淡从容,便愈发对燕凛心思沉重感觉无奈。这个孩子,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只是,如何开解于他,倒真是要好好思忖番地
第百五十四章 容相救命
谦郁闷得重重叹气。事情莫名其妙就逼到眼前来了。他的婚姻大事,怎么就这么吸引这帮人操心呢青姑倒也罢了,若是燕凛这个皇帝插了手,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事了。他心念转,只得道:“无忌,你进宫趟,替我给皇上传句话,就说皇上如果有空,烦劳来国公府趟。”安无忌笑咪咪看着他,做满脸崇拜状:“容相,你可真是够威风。居然让我传个话,就让皇帝自己跑来见你。”容谦暗自气结。若非全京城的权贵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国公府,这种紧急关头,他当然要赶在燕凛没做什么不可挽回的公开表示之前,赶紧进宫去阻止了。现在无可奈何,当然只好叫你姓安的跑腿。他这里狠狠瞪眼:“还不快去。”安无忌嘻皮笑脸地跳起来:“容相别急,上刀山,下火海,还不是你句话的事吗。”在容谦忍无可忍眼看就要脚踹过去之前,他已经跃而去,照老规矩,正门不走,爬墙溜之乎也。安无忌刚刚翻出了国公府的高墙,封从秦国而来的六百里加急密信,也已经悄然送进了大燕国皇帝的御书房。“终于忍不住,开出价码了。”燕凛微微冷笑着,把信递给史靖园。史靖园目十行,迅即看完:“只要我大燕出兵,相助除,大事成后。割城池三座,土地千里相酬”他低低冷笑声,把信放回在御案上。“这个价钱,若在平时,还算不错,只是放在如今的局势下,却也太薄了吧。”燕凛也是冷冷笑:“无妨,有这封信,让我们出师有名。以友军地身份进入秦国就是了。只要我们的军队真的打进了秦国,攻占了京城,到时候要拿出多大的价码来打发我们,可就不是秦人说了能算的了。”如今的秦国,在连串的皇子夺嫡,诸王争斗之后,已是混乱不堪,各个王子王爷。都已经从开始的纯粹内争,发展到各自力请外援。五王子以父王受臣逆子蒙骗,欲杀戮亲子为名,逃到陈国,求自己的姐夫陈王出兵以清君侧。十二王爷在藩地连抗数道圣旨,不肯进京,集私兵,据城池。外结卫王以求援助。秦王太子参予到逼父退位地阴谋中,满门抄斩,却有子逃出。投奔手中尚有兵权的九王爷。二人借叔祖兵权,借太子名份,彼此相依,又正式投书娶了太子同母妹的吴王,求其出兵相救。这通沸沸扬扬。陈国,卫国,吴国。三国都是大兵调动,粮草后勤征派,十分频繁,已经是要大肆动武的样子,想必各人给他们开出的价码,都是不低。但是那三国所求所想,恐怕也是和燕国样,不在他们开出的价码上。现在,秦国四王子有样学样,给燕国也来了这么封求救信。燕军若是依他的想法出兵,不但要面对秦人的抵抗,还要同时应对其他三国急于分杯羹地军队,那这封信上所谓的补偿,还不够塞牙缝的。史靖园笑道:“既然我们需要的不过是个出兵的名号,那是不是可以直接把这信拿出去朝议,用不着等着看秦王的五弟给陛下开出什么条件了”燕凛略略思忖了下。“不妥。旦正式拿出去朝议,整件事就必然公开,就算有什么变动,也不好回转。反正我们暗中的切兵马,粮草,辎重的调派早已在进行,倒也不怕慢人家步,还是先召几个重臣进宫密议下再说。”史靖园点头应是。这是燕凛亲政后地第次大规模对外用兵,自是怎么慎重都不为过。燕凛又道:“你让下头的人准备下,今天晚上我就去看看容相。”这么大的事,史靖园早知道他必会去问容谦地意见,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心急:“陛下,夜晚出宫略有不便,你”燕凛微微摇了摇头。“此事越早确定越好,明日便得召集重臣密议,所以今天晚上我是定要去见他的。反正出兵秦国的事,应是不会再改他的神色忽然黯,莫名地叹息了声:“我也该同乐昌说声了。”虽然他和乐昌是政治联姻才走到起的,但他确实早已将乐昌当做了妻子家人来关爱。乐昌毕竟是秦人,又心思良善,旦知道大燕将对大秦用兵地消息,恐怕真的要不知何以自处的。想到这个,燕凛不免暗自苦恼。史靖园沉默了会,才轻声安慰他:“其实出兵秦国,如果成功,对皇后是有好处地。”乐昌是以秦国帝姬的身份嫁来与燕国联姻的。如果燕国不出兵,坐视秦国瓦解衰弱下去,那乐昌便会失了身份凭恃。后宫那些出身不凡的贵妃们,迟早会挑起后位之争。而如果大燕对秦国出兵,从中瓜分到好处的话秦国是大国,陈卫吴燕不敢起贪心,要在他国的虎视眈眈之下,口将偌大掉。所以,史靖园考虑的是,如果能在蚕食秦国的土地,夺取秦国的财物之外,扶助个亲燕的新秦王,比如这个四王子,那么,乐昌的身份便可以继续用来与秦国保持姻亲关系,成为压迫剥削秦国的遮羞布和借口。那样的话,乐昌在燕的地位自然是牢不可破,燕凛也不必发愁后宫失火,不必为外戚的野心太过忧心,这是举数得的方法。燕凛低头看着御案上的密信,眼神郁郁深深。他对秦国的野心,其实远远不止史靖园所想象的那样。想到乐昌,想到乐昌肚子里地孩子。那个几近疯狂的念头,便在他心里不休。只可惜燕凛叹息摇头。这其间的利害关系,以乐昌的性情,只怕未必能看得透。而就算看透了,也未必会因此而欣喜。他语不发,伸手拿了密信收入袖中。“靖园,你先回去吧,我去甘泉宫看看乐昌。”史靖园也不多说,施礼告退而出。直退出御书房外,才听得房内隐隐传来声轻轻叹息。他略略迟疑下,却终究没有进去劝慰,只是也莫名地暗叹声,转身出宫而去。史靖园步出宫门时,正好看到安无忌在宫门前求见。安无忌不比史靖园,要进宫得三请四求,麻烦着呢。这时见史靖园出来。高高兴兴迎上去,打算走走这个最方便的后门。史靖园与他共事时间也不短了,见他过来,不觉笑:“安大人可是有事见驾皇上去探望皇后了,若无要事,还是不要搅扰为是。”“也没什么大事,既然是这样,那我明天再求见就是了。”安无忌其实根本不特别热心替容谦办事。他可是坏心眼地很希望燕凛赶紧明发诏旨。给容谦来个公开赐婚,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嘿嘿。这么热闹的事,要真让容谦给提前制止了。多无趣啊所以他立刻很不负责地把容谦的托付给抛开不管,径自和史靖园并肩而行,边大大绞着脑筋,思考着怎么从史靖园嘴里套话,问出他们到底替容谦看中了的是哪家绝色闺秀。史靖园哪里知道他的恶毒心思。心里也正想着,自己刚和皇帝商量安无忌地婚事,他就跑来了。大家共事场。这大喜的事,给他露个口风,也是好的。“安大人,你可知,刚才皇上正同我谈及个臣子的终身大事”安无忌眼睛亮,来了来了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问,人家就直接开始讲了:“是是是,皇上爱悯臣下,关怀备至,我等为臣的,谁不感激涕零。”史靖园笑道:“安大人可知,皇上欲成全哪个臣子的婚姻大事”安无忌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管是谁,自都是要深感陛下隆恩厚德的。”史靖园点头微笑,甚是欣慰地拍拍他的肩:“安大人如此忠君,倒也不枉陛下为安大人费地番苦心”安无忌怔:“为我费的番苦心”史靖园亲亲热热冲他说:“安大人,你就不用再装了。你忘了茶楼之事,可全是我派人查的。你与青姑娘情投意合,论及婚姻,此等大事,从茶女到常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皇上可是有心,大加封赏,给你们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并且亲自赐婚呢此等荣耀,可非比等闲啊”安无忌便似从十九重天,直跌进十八层地狱,眼睛都直了:“这,这,不是不是这样这个误”“行了,行了,你也别害羞了。这些事大家心里明白就好。”史靖园笑道:“从来娶妻娶贤,青姑娘貌非绝色,却性情纯厚,贤良柔顺,实是良配。从来妻贤夫祸少,无忌啊,你有这样的好姻缘,他日前程不可限量。”安无忌面如土色,双眼无神,牙齿咯咯打战,直恨不得抱住史靖园连声叫冤。天啊,天啊,不是这样的,全是误会啊可惜人家史大公子没空同他他搅和,又极亲热地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大笑着说:“喝喜酒的时候,可别忘了我份啊。”说完赶紧拱手,大步而去。安无忌痴痴呆呆,站在原处发愣,好半天,才惨叫声,拔足便跑。天啊容相救命啊
第百五十五章 至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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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时节,甘泉宫中,正是百花竞艳。满园姹紫嫣红,爽目宜人。燕凛踏进甘泉宫大门,眼中看到的,便是这那片花海,还有正在花丛中漫步的乐昌。乐昌时不时与身旁相随的宫人,低低笑语几句。只见花比人艳,人比花娇,如斯情境,竟是如此动人。燕凛本来心情沉重,此时却也不由得微微笑。他摆摆手,止住宫门前宫人的传报,含笑放轻了脚步,缓缓走过去。那些机灵的宫人自然察觉到了皇上的到来,但都看了他的手式示意,因此全都会意地不出声。燕凛已经悄悄跟到了乐昌的身后,乐昌兀自不觉,只是徜徉花海,笑语嫣然。燕凛信手自旁摘了朵艳红如火的鲜花,抬手为她簪在头上,笑道:“能为你增色添娇,方不负这春色满园。”乐昌初是惊,迅疾回身,又是喜,满脸盈盈欢颜,脸上淡淡红晕,映着火焰般朵娇花,更是鲜活动人。燕凛深深看她数眼,不觉失笑:“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乐昌即羞且喜,嗔道:“陛下就为着调笑臣妾,才特意来这趟不成”燕凛倏然听此语,想起自己的来意,再看娇妻花间笑语,盈盈笑颜,实在是怀孕以来少有的欢颜,心中涩,手指在袖中夹着那封密信,犹豫再三。竟是始终拿不出来。乐昌见他神色迟疑,目光中隐有忧色,也不多问,只回头给了手下贴身女官个眼色,转眼间,若干随从便散得尽了。“难得今天春色如此之好。陛下既然来了,就陪乐昌四下走走看看吧。”“正好,御医也说你身子渐重,适当松散下有好处。”笑着伸手牵了她的纤手。二人并肩,徐徐行入百花深处。四方退下地宫人,只遥见春风轻柔,落花拂衣,那对年轻璧人缓缓漫步,仿如图画般。这寂寂宫院中,难得见到这般恩爱景致,带引得几个身份较高。在宫中待过几十年的老宫人,也不由得相视而笑。乐昌边与燕凛闲行漫步,边柔声轻语:“陛下,国事政务,我懂得少,也不该过问。只是,陛下若有什么烦恼,也不必为我刻意遮掩。纵然乐昌不能为你分忧。至少也可以做个倾听之人。”燕凛心中黯然。正是因着乐昌温柔良善,关怀体贴,他才越发不忍将真相说出来。只是。乐昌已经这般遣退了下人,开口来问,他又不好伤了她番苦心,略迟疑,方轻叹道:“我近日。多是为容相之事忧心。”对于容谦,乐昌虽然不了解,但有关他的传闻。却已听过许多,也知道燕凛近日心神不属,确是从容谦回来后才开始的,因此倒是深信不疑:“我闻容国公是国之柱石,是大燕国的擎天功臣,也是陛下的师父长辈,陛下最尊敬亲厚之人。”“可是,当年我负他太深,如今全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可以弥补,乐昌,你”燕凛苦笑,却是忍不住真心探问了:“你可曾与你至亲之人,误会交恶,你可知,怎样才可以消除曾经的不快”乐昌微微笑:“陛下,在你之前,我至亲之人,唯有母亲。”燕凛叹了声:“看我,都糊涂了。你这样温柔孝顺,自是从来不惹母亲生气的。”乐昌摇头失笑:“我小时候也任性不懂事,有时在兄弟姐妹面前受了欺负,回去便埋怨娘亲没有地位,不能让我过好日子。娘亲也不是天下最贤良端庄的妇人,在外头受了气,对着房里地我,有时也会喊几声,骂几句,甚至打我几下出气。”燕凛原道乐昌母女之间,必然母慈女孝,可为天下楷模,忽得听了这番话,还真是惊愕莫名了。乐昌在燕凛愕然的目光下轻笑道:“可是,打过了,骂完了,她还是我的娘,我还是她的女儿。有箭射来要伤我,她定会替我挡。纵然世人都责难她,我也定站在她边。我们也会吵,也会有矛盾,可是过去了,就过去了。不用谁道歉,不用谁陪罪,自自然然,又是最亲最亲的人。”她脸上直带笑,但眼中,渐渐有了晶莹:“从小到大,娘不知道打过我多少回,可是,现在想想,只是觉得温馨。可是,五皇兄的娘仗着份位高,打过我耳光,这耳光,我可是直记恨到如今的。这就是亲人,和外人,的区别。”乐昌语气轻柔,款款说来,燕凛时竟是听得呆了。这种亲人地感觉,他从来不曾享受过。如此比来,容相容相他止不住颓丧了下去。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不道歉,不弥补,就坐等着时间流逝,他和容谦之间的关系,便能自然而然,变回成亲密从容。用乐昌的话来说,这难道就是亲人与外那个词,燕凛连想都不愿意去想。乐昌看着他神情怅怅,知他是想得岔了,不觉低笑:“陛下,父母子女之间,那样的至亲天性,是因了血脉相连,哺育依偎,日久天长,才会有的。然而人生于世,却不定是非要亲人,才会成为至亲之人。只是”她轻轻反握手,声音委婉温和:“只是,离了血缘天性,做错了错,想要得到,便须付出。珍惜个人,就该去努力。这样的努力,并不是见外,而是是你在意啊。”燕凛苦涩道:“乐昌,你不明白,容相待我有大恩,我却曾深深负他。如今他回来,我心意想弥补,可是,总觉得,处处做得都不对。我时时刻刻想要赔罪,可是,事情做得这样刻意,这样牵强,倒象是每为他做件事。都只是为着我自己的心般,这”乐昌忍不住唇边地笑意。“陛下,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本来就该用心的。刻意想要对别人好,有意想要为别人做些什么,这有什么见不得人地你用了心机,但这心机是因为你在乎,所以才用。若是无关紧要之人。谁又为他费这个力气。”乐昌笑道:“我曾为了陛下去厨房学做羹汤,明妃姐姐为了陛下,每天都练个时辰弹琴。如妃姐姐知道陛下喜欢下棋,便苦心钻研棋艺。王总管时刻将陛下的饮食起居放在心上,照料周到。封统领和史世子为了替陛下分忧,殚精竭虑。谁没有用心思,谁不是在刻意呢陛下难道会把这些全想成心机谋划,会觉得我们做的事。都是别有用心”燕凛怔了会,才道:“没有见到容相,我总时时想念他。见到了他,我却有些怕和他在起。不去见他,我心里总是牵挂着,真到了他身旁,不管说什么。做什么,我又都有些不自在。我我这不是用心。我只是心虚含愧,难以面对我曾辜负伤害的人。”乐昌心里也着实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个英明神武的夫君,到面对容谦地事情上,就总是会如此轻易地不断否定他自己呢“这种事也不两人稀奇啊。夫妻依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洞房花烛夜,第次彼此相见,也都难免忐忑难安,极不自在吧。但是却不是说,他们就是有别样地心思,就是不期待,就是不想着要相伴生的。天长之久,慢慢地相合,慢慢地亲近,自是相携白首,不弃不负。”乐昌眉眼温柔:“陛下,不要指责自己,不要因为用得心多了,就先不自在了。关怀个人,才会愿意为他用心思,在意个人,才会想要亲近他,才会因为尚且不知应该如何亲近而忐忑。”她微微笑着:“做错了事,就大声告诉他,你错了。你很在乎他,也要同样大声,对他说明白。既然觉得彼此尚有隔膜,就去将那层隔膜打破。不要总觉得,有什么话,说不出口,或是不说他也明白。纵然他真地明白,也定更喜欢听你亲口说。他是你的师父,你的尊长,是养育你,教导你,保护你的人。我已经没有了这样的亲人可以孝敬报答,陛下,你还有。所以,不要这样踌躇不前。想要为他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想要对他说什么,就大胆去说。为了你在意的人去用心机,去刻意讨好,有什么错,有不好意思呢爱护个人,不就是该努力为他做切他想地事,只要他高兴点,自己就可以满足吗”燕凛怔怔听着乐昌这番话,只觉心中豁然开朗,就连胸膛里的热血都呼啸起来。他幼儿为帝,习惯了孤家寡人,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学会了如何去接受,去辨别他人忙不迭献给他的感情,却还根本不懂,也没机会去练习过如何去向别人表达自己的感情。结果现在稍微用心点,就总觉是自己是在谋划,是动机不纯了。想要为他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想要对他说什么,就大胆去说。这样简单的话,却将他所有的犹疑和不断的自我否定,全给打消打散了。直以来,他只是因心切而情乱,事涉及容谦,他就再无半点自信,无论自己做什么,想什么,都很自然地先把自己给否定遍。如果不是乐昌这般款款笑语,细心开解,他还不知道,自己欠的,原来,根本只是勇气和自信。乐昌感觉他握着自己地手,都因着激动而微微颤动,不觉笑:“陛下,江南刚贡进来几样新鲜果子,不但味道鲜美,太医还说能润脾养身,听说容国公身体不好,正好用来滋补,陛下不介意亲自去送趟吧。”燕凛未料到她替他思虑得这般周到,时又是感激,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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