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事。而很多时候,容谦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守着他。等着他。很喜欢看这少年,灯下凝眸,专心致志,批阅奏章的样子。就是偶尔皱起眉来,郁郁忧思,居然也让人看得很是顺眼。很喜欢。就这样静静地守在他身旁,就算彼此句话也不说,但是,他知道,因为有他在,燕凛才会有这样宁定的心神,倾心关注这着片他与他,都深爱的国土。很喜欢,就这样平静地等待着。通常燕凛批阅了会儿奏章,便会放下来,歇歇,站起来,伸展下肢体,松散下身子,同他笑着说几句话,有时推他在外头转圈,回来再继续做事。整个燕国,最重要的政务,就这么简简单单,堆在案头,容谦从来也不翻看。只是燕凛却偶尔会在工作小憩的时候,推着容谦到窗前,在阳光下,亲手为他泡杯茶,半靠着他坐下,随手拣份奏章,慢慢地念给他听。般来说,除非燕凛真的取决不下,容谦都不太直接表达自己地意见。大部份的时候,他只是微笑着听,听着这片国土上的种种政务,听着燕凛慢慢解释自己的处置决断,有时候,觉得燕凛做得很好,微微笑,欣然看他眼。嘴里其实也并不多说什么夸奖地话,然而那样灿然明亮的眼神,便让这偌大殿宇都辉煌灿烂了起来。有时他觉得燕凛做错,或做得不够好,他也会微微蹙了眉锋,于是,燕凛便也沉了脸色,皱了眉,去苦思自己的不足,若是能够想到,不免会两眼闪亮地跳起来,手舞足蹈地跑去御案那边,重新批示。看起来,象个浮躁冲动的少年,远远胜过个深沉有为的帝王。有时,苦思而不得,不免挫败,他也会纠缠着容谦问个不休。容谦被他缠得无法,低笑着提点他几句,燕凛心服时,会笑得眉眼生辉,但也会有不认同不以为然的时候,便也毫无顾忌,绝不给容谦面子地低声与他争执。大部份争吵,最后多是以容谦的胜利告终,但偶尔也有几回让燕凛争赢了,燕凛便不免得意洋洋,次日定要对着史靖园他们炫耀个七八回。很多的变化,当事人并不觉得,可旁边的明眼人,却看得清二楚。以前看燕凛与容谦起,在阳光下微笑聊天时,总莫名地会让人有种心酸凄凉之感,而现在,远远看他们并坐在花间,身子靠在处,低着头,很认真地分着吃同份糕点,却只有种淡淡的轻松欢快,让人唇边不觉悄然溢起笑颜。以前,燕凛不管心中有多少烦忧,在容谦面前,都努力微笑,唯恐对容谦有丝不好地影响。而现在。有政务委决不下,或在朝中受了闷气,或者就是莫名地发了少年感慨,他都会无所顾忌地对容谦诉说。有时容谦会劝他几句,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微笑着兴灾乐祸,气得燕凛总要跳脚发作阵。以前,不管容谦有多少不适。在燕凛面前,都尽量不露出来,纵然身如火焚油煎,依然可以笑得云淡风轻。然而。现从不刻意强忍痛意,从不用心去克制呻吟。他不介软弱无力,他不介意让燕凛看到他伤痛最甚时的情况。不隐瞒,不掩饰,不强作欢颜,但是,依然快乐,坚强地活下来,甚至不肯让生活中的乐趣为此减少分毫。他把伤痛完全展现给燕凛看。让那个忧心的少年,真切地知道,他是很伤,很痛,然而,这伤痛并不足以击垮他,事实的真相。并不象想象中,那么恐怖,可怕。有时候,因为好心而做地掩饰,带来地疑虑伤害忧心。也许比伤情本身,更可怕。他喜欢阳光,喜欢鲜花,喜欢清风,喜欢与人说笑,喜欢切美好的人与事。燕凛每回出宫。总会把市井民间听到的新鲜故事细细讲给他听,总会买些新鲜玩意,好吃的果子,回来与他起享受。宫中有时举行小宴,只些最亲近地人聚在起,容谦也很乐意参予进来,仿若无事般,与众人说笑。燕凛也开始放松清华宫的门禁,允许些当年与容谦情谊甚厚的旧部下属,入宫探望。这些都是真心关心容谦的旧属,与容谦说些当年旧事,彼此都颇多感慨,讲些今日情怀,大家也各有感怀。乐昌身子越来越重,在宫中四处行走得较少,偶尔也会来看望容谦。容谦很喜欢听这个柔婉地女子,坐在旁,边无意识地抚着肚子,边絮絮地说些腹中孩儿如何顽皮,怎样踢她闹她的地话。容谦前生虽娶过妻,却直不曾生过孩儿,这般听个女子,满脸温柔地说着将要降世的孩子,对容谦来说,是种极新奇地感受。然而,他是真的喜欢。喜欢那个很快就会来到世上的孩子,燕凛的骨肉。喜欢听这些家长里短,骨肉真情。他也知道,乐昌说这些话,不是因为乐昌心里只知道关心孩子,而是因为乐昌和燕凛都深信着,自己对那个孩子会自然萌生地爱,深深明白,在这安宁地午后,这样轻轻淡淡地说着笑着,会让他有怎样温馨宁静的感觉。有时候容谦也会兴致勃勃地和燕凛起讨论孩子生下来要取什么名字,然后很烦恼地翻着书,找着各种各样的字眼,且为了各自的固执己见,争来争去。有时乐昌撞上两人孩子般任性地争执,不免好笑,低低说几句,孩子出生后,皇上就是父亲了,容相这个,就是她顿了下,忽然不好接下去,按辈份来说,容谦可真该算爷爷辈了。话虽没说完,容谦已经在旁边垮下脸来郁闷,唉,爷爷啊。自己有这么老吗明明我还算是在而立之年吧。燕凛在旁边低头闷笑,满脑子想着如何让自己的孩子学会第个词时,冲着容谦喊容爷爷,自己好在旁欣赏容谦郁闷无奈的表情。变化,就是这样,不经意地,发生了。燕凛面对容谦,不再那样处处慎重,时时小心。他可以将容谦个人干晾在旁边,自己专心处理政务好半天,他也同样可以,扔下满桌子堆积的公文,陪容谦去喝茶聊天。切端地是看心情如何。本来,和容谦同榻而睡时,他地心脏会跳得象在打鼓,现在却可以把身旁到处是容谦的气息,当成是最自然的寻常事,安然在那份温暖中睡去。不过,燕凛的失眠已经是多年的顽症了,没那么容易除根。就算他现在可以入睡,但要象容谦说的那样,天不睡足三个时辰不许出清华宫,那他就天天都别想出门了。其实,他每天能睡两个时辰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两个时辰,半是在床上正常睡的,另半,却是白天,在容谦身边,可以得到地零星的补眠。他的精神,早已在容谦身旁完全放松,因着放松,便也不记得要同疲惫的身体自然对抗。有时候他与容谦说话,说着说着,眼睛慢慢眯在起,倦意上来,不知不觉,就有个短暂的小憩。有时候,他替容谦捶背按摩,渐渐渐渐说话地声音就小了,有时依在他肩上,有时伏在他腿上,慢慢靠在容谦身上睡着。这样毫无防备睡去的样子,完全象个天真的孩子。偶尔,在处理公务时,因为容谦在他身旁,虽然不说话,不交谈,但那种清晰温暖的存在感,就会让人的身心莫名地松弛下去,他便也能不知不觉伏案睡会儿。只是,容谦不希望他靠着桌子睡着,而情愿他依在自己身上。因为燕凛难得入睡,且睡得极浅,有惊动就会醒过来。容谦很是珍惜他每点可以安然睡着的时光,可是又总担心着,这样不管不顾地睡下,着凉生病,伤了身子。容谦不敢给他加衣裳,哪怕动作再轻柔,也会将他惊醒,所以,更情愿他靠着自己睡下,至少两个人相挨着,彼此地气息体温相融,会有许多温暖。容谦的身体并不适宜较长时间让别人依靠着睡去,无论是靠在他的肩上,或是伏在他的腿上,时间略长,对他那已经接好,但依然脆弱的骨头都是压力,然而,只要燕凛在他身边睡去,那么,直到燕凛醒来之前,他都可以安静而闲适地等着,就算肌肉都酸麻了,也不发出丝声音,也不动弹下。日子就这么慢慢地过去。在风劲节的治疗下,容谦的身体好转得虽然仍然缓慢,但确实是在不断好转。而心结尽解,与燕凛自然轻松地相处着,也对容谦的健康有了很大的帮助。
第二百三十四章 萧飒西风
慢地,容谦的身体渐渐恢复。他已经可以离开轮椅,在燕凛的小心扶持下,尝试着自己走几步,只是时间不能太长罢了。燕凛努力让容谦的生活更丰富多彩些,而不要只做个闭塞的病人。游园,赏花,邀了史靖园,乐昌,安无忌,青姑,这些最亲近的人,时不时聚聚,让容谦的旧部常常来跟他聊天叙旧,偶尔招些百戏杂乐,大家起赏玩,国事凡有疑难,便坦然向容谦请教,这些事之外,他甚至还偷偷带着容谦溜出了宫。因为怕风劲节不肯,怕青姑不放心,怕史靖园阻拦,燕凛是想出种种法子,把若干人等都支走,引走,自己招了十几个心腹侍卫,恶狠狠下令大家定要守密,然后才做贼也似地悄悄带了容谦往外溜。他这里千小心万小心,却哪里知道,自发生猎场事变后,他身边的防范等级早上升了好几倍,这么大的动作,王总管和史靖园自然心里有数。只是大家都不忍心打破他们这样的乐趣,在经历了这种苦难之后,还能有勇气走出来,还有勇气去争取生命中每点快乐,谁又真会去不识好歹地煞风景。二人不但装作不知道,还悄悄通知了青姑和风劲节,让这两个常在容谦身边的人,很配合地被支走。燕凛带了容谦在宫外痛痛快快,玩了个多时辰,逛市集,享美食,听着市井叫卖之声,行人粗鄙的相骂。都觉得亲切快活。他们坐着马车,哪里热闹哪里去,看那街头百戏,容谦若是起了兴致,也会让燕凛扶着他出来走走看看。兴致起时,见什么买什么,商量着回去被大家批判时,拿出来讨好。略略累了,便在路旁酒楼歇下来,随意叫上几样酒菜。且笑且饮。见到有那清秀漂亮的弹唱歌女,诸座游走讨生意,燕凛高高兴兴点了几首小调助兴,大大方方赏下大锭的银子。正快活间,忽然听得酒楼下喧天热闹,燕凛探头看,却是风劲节白马金鞍,正招摇过市。他路行来,两旁高楼上,飘下无数彩帕荷包。街头之上,有些胆大热情的女子。居然敢冲着风劲节掷果子。燕凛敢紧着把头缩回来,心惊胆战地盯着楼梯口,唯恐这个吃遍京城所有大酒楼地家伙决定从那里冒出来。带着病人溜出来玩,要是让大夫逮个正着,可就麻烦了。容谦看得好笑:“行了,你真以为你那点小把戏能瞒得住人皇宫要真能这么容易瞒尽别人耳目进出,那史靖园和王总管真可以死以谢天下了。“燕凛郁闷地垮下脸来:“我心里也不是没数的,只是他们装不知道,我就当他们不知道,偶尔偷偷摸摸闹回。不也好玩吗,你这么快揭穿做什么”他手托着下巴,无限忧伤感怀地叹息:“没自由啊没自由”容谦看他这作张作致的样子,乐不可支。笑得只扶着桌子喘气。“你,你”最后连声咳嗽起来,才吓得燕凛赶紧过来给他捶背揉胸。旁边的侍卫们也是看着心中好笑。只是脸上还要装出副严肃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以示并无笑话皇帝的意思。不过个个装得都不是那么敬业。皇上心情好,根本不用担心真的被怪罪,他们这些人当然也跟着心中轻松。毕竟天下间,能让皇上放下君主架子,沉稳仪态,象个普通少年这般任性而为,肆意地展现真性情的,也只得容相个人了吧。燕凛和容谦在城里转了圈,直到天色渐晚,方才回转皇宫。马车从侧门才入宫,燕凛略掀开车帘,就见史靖园在前方等着他,脸色似笑非笑。燕凛干笑着小声道:“靖园,我买了不少礼物给你。”史靖园被他这拙劣的讨好方式搞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赞同地看他眼,实在很想教训他两句,不过,顾忌着车里还有容谦在,到底不好太无礼。以他和燕凛的关系,偶尔造次下原也无妨地,但对容谦就不敢冒犯了,只得先靠近马车,低声问:“怎么还不下车”燕凛也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把车帘全掀开给他看。马车里容谦想是玩了这么半日,身体精神都有些支持不住,半靠在燕凛肩上,正自闭目安睡。燕凛伸手在唇上比了下,示意史靖园不要高声:“容相累了,让他睡会再下车吧。”史靖园定定看着马车,时竟说不得话。以前从没有看过这样的情形,容谦竟会这样靠着燕凛睡去。那个永远强大的,永远都会为燕凛撑起片天的人,如此安心地展露自己的虚弱,如此理所当然地接受那个多年来被他呵护照料之人的守护。他终于肯承认那个孩子已经长成大人了吧,他终于,不再单纯用长者俯视的目光来看着燕凛,而以平等之心相待了吧因为是旁观者,对于燕凛和容谦之间相处的问题,史靖园看得也许比燕凛和容谦更清楚,所以这刻,也更加感慨。他怔怔站了会,竟是真的不忍心惊扰容谦,不忍心惊破这刻的温馨。正要笑退去,却听身后有人喊了声:“陛下”这声叫得甚响,容谦受了惊,抬起头来,眼睛还有些朦色略有些迷糊,呆呆得象是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地样子,史靖园从来没有见过,看着竟是莫名地可亲。倒是燕凛这些日子与容谦同住同宿,彼此全无隐藏掩饰,这些情形也看得多,知道外人眼中,完美的容相。在不经意时,也常有些迷糊傻态,早已习惯了。有些怨怒地看着快步而来的王总管,却也知道这位老总管并没看清这边的情形,也实在不好怪他。王总管跑到近前,施了礼是:“陛下,兵部尚书并政事堂三位相公紧急进宫求见。”燕凛微微震,容谦那略有些迷茫地眼神也立刻清醒了,轻声道:“必有要事,快去吧。”燕凛点点头。也不迟疑,跃下了车,便与王总管快步而去了。史靖园在车前道:“我送容相回清华宫。”容谦只含笑点头,眼中却隐有忧色。朝中三相携了兵部尚书入宫,想来就是与军务有关的要事了,如今燕国最大的军务还能是什么呢容谦在心中无声地叹息。回到清华宫没有多久,燕凛就回来了,神色异常凝重,入殿后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从袖中取出份军报:“刚从秦国六百里加急送回来的。”容谦无声地接过来。翻开静静看完,然后徐徐合上。轻轻道:“皇上,我知道,你直都很介意当初我阻止你出兵秦国,却始终说不出个合理的解释。”燕凛苦笑了下:“容相,就算要和我说国事,你样可以叫我燕凛,以前的错我不会再犯了,你也不用事事分得太清。”容谦笑笑,也不坚持,只淡淡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了。”燕凛在他身旁坐下:“容相,我知道你以前不说,是因为你有苦衷,是我太任性。才会为这样的事耿耿于怀,你不必为了眼前地事而勉强自己,若是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没什么,我断不会再为了这种事去胡思乱想。”容谦摇摇头,轻轻道:“我当初认定秦旭飞定会回秦国,是因为方轻尘。”“方轻尘”“是,你不知道,我和方轻尘是私交极好的朋友。”燕凛笑笑,也不说什么。医道无双地风公子,名动天下地方轻尘。容相总有些出人意料的朋友,而且,每次如不是紧要关头,牵扯上了那些人,容相也永远不会对人多说与这些人的交情。这其中,必然也是有内情,有故事地。只是,如果容相不说,他便下决心,连想也再不去多想这些事了。“因为对方轻尘的了解,所以我判断,秦国的纷乱,有大半是方轻尘在手推动。”燕凛微微震:“他控制住了那些试图谋位的王子王叔”容谦摇头。“不是控制,只是顺势而为,推波助澜,在火上浇点油,在关键时分悄悄拨拨船头而已。他的目的只是让那些人野心更加膨胀,并且让这些人向异国势力求救。他要让秦国大乱,让秦旭飞回军救国,这样,楚国就可以从秦军地压力下解脱出来。”燕凛默然回想,几年间秦国暴发的种种乱局,确实太多太频繁,再想想,所有因为此事而被卷入其中地国家,心中暗凛:“方轻尘竟然可以手谋算这么多的国家”“也谈不上谋算吧。”容谦叹息了声。“秦国的这些王子皇孙,迟早是想要夺权的。包括我们在内的邻国,也迟早是会借这样的机会进入秦国,谋夺领土的。方轻尘并不能无中生有,也不能单凭个人的谋划影响天下。他只是顺势而为,利用人心,巧施手段,让所有的这些矛盾在短时间激化暴露,从中取利。”容谦摇了摇头。“因为知道这件事是他在推动,所以,我很不愿意让你被他利用。但是,我当时不能向你说明真正的原因,来,这件事毕竟是我地猜测,并没有真实的证据,我口说无凭。二来,我与他到底私交甚深,我也不忍心将他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若是误了他想救楚国的番苦心,那我也太对不起他了。我左思右想,方轻尘虽说意在利用诸国打击秦国,但只要运作得当,我们也未必不能从中得利。因此后来你坚持要出兵,我也没有认真阻拦。而现在,方轻尘地愿望已经达成,我就算说明真相,也不会再妨碍到他。所以我已经别无顾忌了。”容谦虽已亲口解开了谜团,燕凛却并没有什么特别轻松的感觉。毕竟这当初曾让他耿耿于怀的谜,在这段日子,他早已轻轻放下,不再介怀了。此时听容谦说起这段因由,也只是深深感叹:“虽说切都是方轻尘在暗中操探,但这秦旭飞实在是个人杰,在这么艰难地局面里,竟然还是”容谦苦笑着看看手里的军报,亦是叹息声:“是啊,他竟然还是让秦国的局势,变至此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散兵残勇
空中乌云遍布。时有闪电惊雷,撕裂天地,暴雨如浪,自天际奔流而下。如此惊人的风雨,却还影影绰绰有些人在狭窄泥泞的山道上连滚带爬地前进。污泥之中,亮闪闪的武器盔甲,明晃晃的金银珠宝,四处随意而弃。甚至连救命的干粮食水,也多有掉落在地,污于泥泞,而它们的主人,没有力气再弯腰去捡拾。走路的人步跌,累极了,倒在泥泞中,任人践踏,也再也不动弹。然而,那些摇摇摆摆木然前行的人,有些漠无反应,有些甚至红了眼跳起来,合力将马上的人拖下来。伤兵们哭喊哀求着期盼得到丝帮助,却大多无人应答,不断有受伤或力尽的马匹被主人放弃,也样孤零零扔在道旁。这么大的雨,秦兵不会追来了吧那个怎么都不死的妖魔,也不会来杀他们了吧不是说,秦兵都不能打仗吗不是说,打进秦国,就要美女有美女,要钱有钱,大家随便抢,起都发财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秦旭飞根本就是个妖魔。”卫国偏将卫凌骑着马,默默跟在这支溃散的败兵最后押阵,路上,心里反反复复想着的,也是这句话。天下人都知道秦国三殿下秦旭飞勇武善战,治下兵卒亦是百战悍卒。然而,谁也想不到,他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恐怖。这么可怕。四月十三日,陈军苦战连日,击溃秦军,堪堪夺下威远城,秦旭飞忽引其部于后方攻击,轻易击溃陈军,是役斩首万级。四月十七日,秦旭飞与陈军主力会战于平原,以二万骑兵破陈兵十万,震惊四方。四月二十三日。陈王收拢在秦地的所有陈军战力,于魏城外布阵于秦旭飞决战。战势方起,四下伏兵皆出,以优势兵力围困秦军,力求生擒秦旭飞。岂知秦旭飞却以已身中军为饵,诱使陈军精锐尽出,陈王志得意满,于军前观阵。秦军却早选了五百死士,自侧翼冲击陈军防卫阵营,五百精锐生生冲破万人的防护。重伤陈王,其后陈军不战自溃。引兵远退数十里。据传当日五百死士,最后生还者不足三十人,然,整个冲锋过程,无人退后,人怯战。许多人死后尸身犹不落马,士卒收尸时才发现,很多战士,唯恐受伤落马,不能继续冲阵。就用绳子将自己双腿牢牢绑在马上,就算战死沙场,马儿犹带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冲击敌阵。陈军本来仍有数万兵力。犹可战,但陈王伤重,全军不安。更恐国中生乱,很快引全兵退出秦境,黯然而归。如此来,本来可以与秦旭飞手上这支秦国唯精锐军队缠战番的陈军轻飘飘退尽,秦旭飞地军队,路便可通行无阻,飞驰急行,驰援各方危急之所。在那以后,各方的军报,就如雪片儿也似地飞传而来。五月二日,秦旭飞解卫军围幽州之困。五月九日,秦旭飞遣部将祁士杰引三千将士,力拒吴军万人,双方苦战三日,未分胜负,秦旭飞主力后缓将到,吴军乃退。五月十七日,秦旭飞破吴将三万人马于渠山之下。五月二六日,秦旭飞重将柳恒击溃卫军左军部于定州。六月五日,秦旭飞于虎啸川生擒卫国大将淳于冲,破卫军二万。六月十二日,秦旭飞于定军山下引八千快马精骑与吴军三万交战,来回冲击七次,击溃吴军十余次合围,终于寻到中军主将的准确位置,盘马弯弓,于万军之中,三箭诛杀曾力助吴王建国的代名将。吴军主力胆寒,退避三十里,方才勉强扎下营盘。六月十六日卫凌的噩梦降临了。他分属卫国右军,六月十四日,右军攻下了颖城。大将军带万二千精锐,继续向京城袭去,而他得了肥差,成了留守的打扫搜罗颖城的财富的八千人中的员。在城里大肆抢掠之时,他还是老神在在的。秦旭飞再厉害,也不会分身术,四天前他地队伍还在八百里外硬战,哪里就杀得过来。该抢的抢,该拿的拿,该爽利发泄的就去找大姑娘小媳妇,然后拍拍屁股弃城而走,去跟大部队会合。合了兵,人多势众的,以秦旭飞手中那点兵力,肯定不敢轻易来攻,而他们右军的大将军,也是绝对不会蠢到主动去跟秦旭飞硬碰硬的。然而,那天清晨,探子来报,发现了秦旭飞的军队。秦旭飞初回秦国时,异军突起,连番奇胜,从那以后,各国各部的军队,不管身处何方,都向四面八方量的斥候,随时探查各方动静。秦旭飞想再依仗奇突现,这种战术,根本就已经没有可能。连着四五拨斥候飞马来报,那四天前还在几百里外苦战地军队,已经就要来到眼前然而,来的这支军队不足千人。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四天前与吴国精锐之师战之后,秦军那八千人伤疲交加,而秦旭飞居然凑出**百犹有余力地勇悍之士,亲自率领,四天急行八百里,飞袭颖城卫军将领们先是心神震动,然后人人两眼放光。只有九百人啊,而他们自己有八千人斥候传来的消息,证明了那些骑兵有多么疲惫不堪,而且这九百人里,有秦旭飞啊秦国的主将秦军的战神秦人的三殿下卫凌寒着脸,瑟缩着身子,在风雨中策马呆呆前进。心里迷迷茫茫地想,如果当初没有选择出城战,而是据城坚守,把这群急行军生生堵在坚城之下,耗尽他们最后的点锐气战意,等他们所有累积的疲惫全部爆发出来,再卫凌的身子缩成团。现在方知后悔,只是可笑。当初那巨大的功劳摆在眼前,已足已蒙蔽所有人的眼睛。谁能相信,世上会有那样地魔鬼,谁能相信,世上会有那样的军队他们大咧咧乱哄哄在城外列队,人人兴奋不已,只想前行,甚至没有列稳队伍,只想着要去捉拿那个可以换来天大功劳的人。而那不足千数的孤军疲兵,面对他们全城出动地庞大兵力,居然眼也不眨地正面相撞,发起冲锋不过数百战马同起同落的声音,竟似有万马千军在冲锋,九百喉咙发出的同声呐喊,竟似比天上地雷霆更震憾人心。那是怎样的士兵,箭刺进身体,顺手拔起,带出大片的血肉,却不会妨碍他们挥刀戮砍的凶猛。中刀着枪,血流披面,他们却可以连擦也不擦下,怪叫呐喊着让攻击得手的卫军心胆皆寒,手脚失措。箭雨击不溃,枪林挡不住,几次急冲锋,就令得整个卫军阵营松动。然而,最可怕的,还是秦旭飞卫凌莫名地在风雨中颤抖起来。这役,所有卫国人,都忘不了那个魔神吧。矫健的乌马,大红的百花战袍,灿烂夺目的辉煌金冠。从来没见哪个主将,打扮得那么显眼触目。除了演义小说之中,这世上哪里真有斗将之勇流行。主将们更喜欢安安全全呆在中军处,指挥若定,谁肯穿得太显眼,去引敌人的暗箭狙杀。然而,那个有着尊贵血脉的王子皇孙,偏偏就是这么显眼,这么凶悍地冲杀在最前方,手里拿着的,居然是把方天画戟方天画戟,力大势沉,锋锐处处,威力奇大,可太复杂,太难学,太难精,太难于自如操纵。除非真有万夫不当之勇,有什么人真敢使用。这种兵器,几乎已经失传湮没,成了纯粹的传奇。然而,今天的战场上,他们却看到了杆戟,杆带来噩梦的戟谁也忘不了,那片大红所到之处,血色就弥漫了天地,断体残肢飞扬而起,多少惨叫声,同时响起。谁也忘不了,无数的箭雨飞射,穿不透戟影流光,无数的士兵拼死向前,转眼间就尸骨不全。无人是那妖魔手下合之将,无人可以挡得住他的快马瞬时。秦军如同着了魔般,跟随着他们的主将,无惧死伤,不怕危险,只要那片红云飘到哪里,他们就冲到何处,所有的刀山箭雨,也不如跟随那人的决心和胆魄。从来将为兵之胆,有这样魔鬼般的将领,就有那样疯狂的士兵,以秦旭飞强横无比的战力为依凭,不足千余骑兵,就如支锥子,轻易地直直扎进卫军的心腹之地。那些兴奋莫名,心想生擒秦军主帅的同袍将领们,个个,被那杆长戟挑于马前。那主持大局的主将,还没来得及下令,不管同时误伤多少卫军,动用强弓硬弩狙击混战中的秦兵,便被秦旭飞支长箭,穿胸而过,跌落马下。那红袍金冠,手执方天画戟的魔鬼,硬是杀破了卫军的胆魄,不等那支不是人的队伍冲过来,远处的卫兵看见那片火红,便已扭头奔跑。仗打到最后,很多人宁可跳到护城河里,也不敢去硬撼那可怕的的魔戟。他们有八千人马,他们以逸待劳,最后却居然被杀成盘散沙,被不足九百疲兵给打得四散奔逃卫凌铁青着脸,两眼木然地望着前方。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真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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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此刻,其实,卫凌的心中,除了后悔,也是有些怨为什么那时候,所有将领,都被秦旭飞的勇武给吓得丧了胆呢为什么当时就没有个人,能及时站出来,主持大局,拿下这泼天之功,让大家最后都如此狼狈呢卫凌跟在这两百人的逃亡队伍后面,沮丧不已。也许如果若是当时张坤他们唉唉唉,可谁能料想到,秦国这大块肥肉,忽然会变成这么难啃的块硬骨头呢谁知道他们这些世家贵族子弟,好不容易挤走了那些老人,争来的唾手可得的抢夺军功,填充口袋的好机会,竟会将自己陷于绝境呢这支逃亡的队伍,跌跌撞撞,狼狈莫名。他们身在秦国腹地,想要就此逃回国去,那是绝无可能的。也只有这样,抄小路,走捷径,试图去寻找向京城奔袭的其他主力人马了。只是,他们这支溃散的军队,真的能支持到找到主力的那天吗卫凌不敢多想。眼前,也只能逃得刻,是刻了。这时候,耳边却又传来了亲兵微弱的声音:“将军,我们的干粮全都吃完了,这”卫凌看了看身边这唯还保着命跟在身边的亲兵,沉声道:“不要紧。实在不行,今晚就再吃顿马肉。”说出“马肉”二字,卫凌只觉胃里阵翻腾,口角的火燎泡也似乎格外地痛了起来。逃出来的第个晚上他们就只有马肉吃,那种腥臊的味道真是令人痛不欲生。而且马肉性燥,吃下肚去第二天。他嘴边就起了大泡,呼吸之间都似乎有火在冒。卫凌勉强打起精神,不知道是想安慰亲兵,还是努力给自己打气:“我估计走过这段较荒凉的路,前面应该就有人家了。只要有村落有住家,我们就能抢到粮食。”亲兵眼神惶然无助:“碰上百姓倒好,万遇上秦兵”“没事地。秦国除了秦旭飞的人马,其他的秦兵都没有什么用处,直被我们打得到处逃窜,哪里有力气来拦截追击我们。至于秦旭飞的人他们那点人马。夺下颖城,已经是很勉强的了,哪里还分得出人手来追杀我们。等我们和大军会合”卫凌还在断断续续,尽力想说些安定人心的话,忽听得前方阵哗然:“有人,前面有人天啊,总算能弄到吃的了”前面乱七八糟,拔刀出鞘声,纷乱奔跑声,呼喝声。恫吓声响成片。那些疲惫不堪,走路都东倒西歪的士兵们无不精神震。居然都能拔出兵器向前奔跑起来,后方的卫兵看不清前面的情形,却也激动得直向前涌。当初在阵前溃败,谁身上也没带干粮,能路逃到这里,大家靠地就是烧杀掳掠,路劫杀秦国百姓。现在食物耗尽,人心疲惫,能看到秦国的老百姓,就是看到了他们的生机和希望。就连卫凌的精神都略略振奋了些。催马想上前,可惜前头的路全让步兵们给堵着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大家心灰意懒,精神疲惫。如果还要摆官威吓人,没准会激起兵变,所以。也不喝斥,只耐心地等在后方,反正。真抢到了什么,总少不了他份就是。惨叫声起不是这路上听习惯的秦国百姓的惨叫求饶哀呼之声,而是扑上前的卫军们,惨呼不绝。卫凌在后方,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无数个人腾空飞起,好些断体残肢,淋漓鲜血在空中纷落四方。卫凌全身震,几乎没滑落马下。这情形太熟悉了,当日颖城之下,秦旭飞所过之处,就是如此之般,神威无敌,惨怖莫名秦旭飞那个魔神他居然肋生双到了他们之前来拦截他们了吗这刻,他几乎想提缰纵马,转身逃窜,然而,刚刚猛力前冲的败兵们,这时也如潮水般向下退走,两旁分开,眼前豁然开朗,卫凌把前方的情形看得清二楚,而他自己,也被完全暴露在别人地视野之下了。前方开阔处,有十几个秦国百姓,抖抖索索,聚在起。他们用大树叶子和藤条编织在处,做成临时的伞盖,遮挡着头上地密雨。十几个人,有老人,有妇人,有稚子,也有几个青壮,都缩成团,聚在块躲雨,身边放着大大小小的包袱,看起来,象是群逃难的人。那些人望着这边的的卫军,眼神有些惊,却并不惧怕,有些慌,却并不惊恐。而在他们与卫军之间,只站了个人。倾盆大雨下,那人的身白衣,紧贴在身上,满头黑发,也早就凌乱不堪了。然而,他就这么施施然负手站着,却居然给人种极之悠闲洒脱的感觉。第眼确定那人不是秦旭飞,卫凌才没有立刻逃走。可是,他看看那人四周的断体残肢,惨怖情景,看着满地血水,转眼让雨水冲尽,却还是不自觉得干咽了口唾沫。刚才只是瞬间吧,这个人,至少杀了十几个人这种手段,这种速度他用目光扫了扫其他的卫军,所有人的面孔都是惊怖而迷茫地。卫凌在心中叹息。二百多个人,如果拥而上,应该有机会杀了这人吧,只可惜,现在大家连面对秦兵的时候都还不如,所有的胆气早就消失怠尽。这种神疲力弱的时候,指望鼓舞起士气来,太难了。“你们是卫国地败军”那人的声音穿过重重雨幕,清晰入耳。卫凌极力睁大眼,可是雨势太急,影响了视线,他还是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只是觉得,那样个负手悠然而立地姿式,真个洒脱漂亮到了极处,就连着漫天暴雨,都丝毫不能损那人半点风采。“你是什么人”卫凌不答反问。“是谁打败了你秦旭飞吗”那人好象也同样没有回答的习惯。卫凌皱眉。这人直呼秦旭飞的名字,必然不是秦军中人,就算是直属秦王的军队,也不敢在称呼上,对有皇族血统的秦旭飞有所失礼。“你不是秦人”那人低笑起来:“真是没面子,问什么都没有人理。”他在大雨中好以整暇地望着卫凌:“能从秦旭飞手里逃走,算是你的幸运,可是遇上我,又实在是太不幸了。”他边说,边慢慢向前走。卫凌莫名地心中凛,反手拔出长剑,遥遥指向那人,大喝声:“还发什么呆等着他个个把人杀光吗大家全力把他拿下”众士兵这才如梦初醒,鼓起勇气,挥刀前冲,卫凌也咬着牙,从马上跃扑前。不管这人是什么来历,也只得个人,他们这里两百多人,联起手来,就算是疲惫之师,也没可能打不过个人哼哼,除非除非他也是秦旭飞那种不属于人间的妖魔然而,卫凌不知道,这个世上,可怖的妖魔,真的从来不仅仅只有个。而居然遇上这个人,他们这支溃军,也真的是实在太过不幸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如履薄冰
柳恒领着本部军队急行军赶到颖城驰援时,秦旭飞并没有出城迎接。这个时候,他还在睡觉。场大战之后,四天四夜的急行军,接着又是场大战,就是铁石之躯,也终是撑不住了。活下来的秦军,自己事后回想,也觉得不能相信他们在四天急行军后,还能战克敌。其实秦旭飞不过是有苦自己知。当时四天急驰不止,人人疲惫不堪,如果那个时候让大家休息,所有人都会彻底躺倒,最少要两天才能恢复。那个时候,旦任凭疲劳爆发出来,就只能随敌人宰割了。因此他只得强行激起军士们的热血胆气,用自己的身先士卒,苦战杀伐,来带领大家鼓作气,攻陷颖城。他们胜得很险。卫军如果意志足够坚强,就算打不过,但是他们人多,只要慢慢地耗着,坚持不退,拖也能拖死他们这支军队。明知是冒险,但是秦旭飞别无选择。他只有豪赌,只有将赌注全部压在那支争权夺利不止,搜刮聚敛无度的卫军,不会有那份铁血志魄,和他们顽强对敌上。这次,他又赌赢了。在连连受挫,死伤无数,外加主将被杀后,这支十倍于他们人数的卫军,生生被他们的杀气凶悍给震慑得四散而走。秦旭飞全身松,哪里还有力气去追击逃敌,四散围剿。他几乎连下令组织城中民夫来清扫战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立刻下令进城。打仗时,秦军勇悍无双。不畏疲累,无惧死亡,可是这仗打完。所有的疲惫伤痛激发出来,有人直接就从马上晕过去栽倒下来。有人倒是还能保持清醒,可是却双腿僵硬,下不得马。便是勉强下了马的人,也连站都站不稳。进了城之后,他调了百人负责城防。就这百人。也是连站都难能勉强站直,还是轮着班地睡觉才能支持。而其他人,都是什么也不管地休息去了。这个时候,如果再有军队来攻,大约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颖城。幸运的是,此时卫军胆气丧尽,只知奔逃,却没有谁有胆子回头了。柳恒带了本部骑兵,急行而来。也还是迟了两天才赶到。而他看到地,依然是片凄凉景象。好好座繁荣的城市,到处都是破败的房屋。火后地惨象,家家户户都有哭声。每条街道。都有麻木茫然双眼呆滞的百姓。就这等惨景,还是他们地军队及时赶到驱走卫人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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