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部有轻伤,除此之外的那些擦伤都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妈妈却拉着她的手,激动地大哭,还逢人就说“我们家默默总算是捡回了条命”。
不幸的是,肇事车辆在撞倒她之后逃逸了,因为没有目击者也没有任何摄像设备拍下这切,所以警察寻找得很艰难。
高考成绩发榜了,她考上了第志愿的学校,爸爸老泪纵横地说,就算她什么都没考上也没关系,只要她还健健康康地活着就行爸爸说这话的时候,子默和哥哥交换了个眼神,她明明记得考完试回来的时候,爸爸很严肃地宣布,如果她考不上大学就要复读,由他本人亲自辅导,直到她考上让人满意的学校为止。
三天里在病房出现的人比子默想象当中要多,学校的同学老师,各方面的亲戚朋友,甚至爸妈的学生也来了唯独没有看到项屿。
她很失落,想起那个飞舞在空中的蛋糕,她有点想哭,他的生日是怎么过的
难道他不知道她正躺在医院里,每当看望她的人们离去,只留下她个人的时候,她都很想看到他的脸,看到他那张为她担心却还会微笑的脸吗
吃过晚饭,也许是因为难过,也许是真的累了,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听到妈妈关灯关门的声音,然后她又沉沉睡去。
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挂在群五彩的氢气球下面,随着气球到处飘荡,穿过个个蓝灰的瓦片屋顶,站在高高的烟囱上,看着脚下的城市。天空下起雨来,灰蒙蒙的,水滴在她手背上,她想去抓,却有个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在上面蠕动着。
颈后传来阵疼痛,她呻吟起来,没多久,她听到阵脚步声,护士叫着她的名字,问她有哪里不适,她才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切。
护士把医生叫来,帮她检查了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病情没有恶化,继续好好休息就行。于是灯又灭了,她躺着,看着窗外的月亮。
忽然她伸手去摸自己的手背,发现那上面真的有点湿,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是咸的,就好像是泪水的那种咸。
第二天下午,项峰来看她了,她木讷地问起项屿,他笑了笑,把洗好的苹果放在她面前,说:“我弟啊他最近围棋比赛很忙,所以托我先来看你。”
“哦”她垂下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失望和委屈。
项峰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安慰她,然后又倏地缩回手,苦笑而尴尬地说:“你可别告诉他说我摸过你的头哦。”
子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只是想,项屿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也不在乎。
她开始变得闷闷不乐,好像每天都与她无关了,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有时候同学会来看望她,他们讲笑话给她听,她木讷地笑,心里有点麻木。
就这样过了个星期,在又个下着小雨的午后,项屿终于来了,带了很多礼物来看她,他给她看比赛的奖状,还有最近发生的奇闻轶事,她却高兴不起来,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来看她,没有问他究竟是不是担心她,她害怕他给的答案会是对她的折磨,可是却忘了原来自己也在折磨着自己。
子默在医院住了两周之后就出院了,她和项屿考进了同所大学,开学典礼她没赶上,因为直到国庆节后她才基本上康复了。
这场车祸已经过去太久的时间,切的记忆都模糊了,留给她的,只剩下道额上的伤疤。
有时候她觉得正是这次变故让自己夜长大,变得坚强起来,可是她又常常苦笑地觉得,自己的坚强用错了地方。她坚强地次次面对项屿的伤害,又次次对这段感情抱以希望,最后不得不面对失望。
她也痛恨自己,这个对他的微笑束手无策的自己。
风吹拂在她的脸上,她收回思绪,低头看着手里的纸片。上面的女孩举起相机对准天空,仿佛那是她梦想的地方,是她将展翅翱翔的地方
子默怔怔地举起手里的纸片,被忽然明白了什么。
吃过晚饭,她打电话告诉老板自己明天就要走。
在乌镇的最后晚,她有种强烈的感觉,觉得自己可以拿出勇气来改变,至少,她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踏出那步。
第二天早晨等渡船的时候,子默拿起来直塞在背包里的杂志,最后页是关于星座运程,她找到自己的那栏在心里读起来:
“独来独往如独行侠般的白羊座的你,不喜欢有太多的人吵闹,木星进入友谊宫,会出现许多志同道合的新朋友。如果想改变你的生活,不妨走出自闭的家门到外头去透透气。
“工作上压力很大,与上司之间的关系考验相当多,你那套海派大胆的作风在帆风顺的年代似乎没问题,但在遇到困难时,容易被人落井下石,不如就此改改吧。
“至于爱情运,上半年是爱情检讨的时间,下半年的运势却相当的强。
“要永远记得,你所爱的,不止是那个人,也应该包括你自己。”
渡船来了,这次,她站在了船头,意气风发地任由清风拂面。
她是个不同的施子默,仿佛完成了进化仪式,象征爱与勇气的白袍加身,她觉得自己充满力量。
金牛
四上
蒋柏烈最近周的生活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糟糕。
造成这切的那个人叫做项屿。
“我发誓,我可以发毒誓,”蒋柏烈说服自己要拿百分百的耐心出来,“我绝对不知道那家伙去了哪里”
但脸沉默地立在墙角的男人看上去并不相信,只是皱起眉头瞪他,没有说话。
“算我求你,”他简直要抓狂,“你每天都来缠着我,我还怎么做生意”
项屿双手抱胸,麻木地环顾整个房间,然后用种疑惑的口吻说:“生意哪种生意”
蒋柏烈赌气地捂住脸,垮下肩膀:“我不想跟你说话”
整个房间沉浸在片静默的气氛中,只听到窗外烈日下不停喧闹着的蝉鸣声,以及楼下操场上球员们呼来喝去的喊声。
“好吧,”打破僵硬局面的,仍然是蒋柏烈,“这位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中间那张黑色的躺椅上躺会儿。不知道你折腾了这几天累不累,反正我是非常累了。”
项屿犹豫了几秒钟,踱步走过去坐下来。
蒋柏烈从桌子下面的小冰箱里拿出两罐冰镇啤酒,丢了罐过去。他梦寐以求的小型立式冰箱终于送到了,两周以来,他每天到诊室以后的第件事就是用抹布把它擦遍。
项屿坐在黑色的皮椅上,接过罐子,却没有立刻打开。
“子默跟我说了些你们之间的事。”
“”他警惕地抬起头看着他,像是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
蒋柏烈用食指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她好像很苦恼,因为你不爱她。”
“”项屿下子皱起眉头,以种几乎要杀人的眼神瞪他。
“别这样,”他摊了摊手,“既然我们都没有其他事可以做,不如好好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项屿别过头去,看着窗外,像个倔强的男孩。
“那么子默说的是对的喽”他不以为意地继续追问。
“这跟你无关吧”
“怎么会无关呢,她是我的病人,”他顿了顿,以种不怕死的口吻继续说,“最重要的病人”
项屿又瞪他,眼神仿佛凝固了。
可是蒋柏烈却点也不害怕,反而有条不紊地打开易拉罐,喝起啤酒来:“嗯你不尝尝吗,冰得恰到好处。”
“”
“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没关系,我问另外个。”
“”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知道她的下落”
项屿脸上闪而过的,是种叫做挫败的表情。
“因为她很相信你。”他轻声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她”局促地别过脸去,他留下个没有表情的侧脸,“那家伙自己说的。”
“啊”蒋柏烈的这声“啊”让人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好像人已经随着五彩缤纷的氢气球飞上了天空,头顶上是蓝天白云,脚下是某个失败的男人,于是胜负立判了。
“所以,”项屿眯起眼睛看着办公桌后的男人,脸上没有表情,皱着的眉头却有股狠劲,“你要是说不出她的下落,我不会放过你”
“”氢气球被个个戳破,蒋柏烈不得不又落回到地面,“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她离家出走这件事,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她只是发了条短信给我,说要离开段时间,仅此而已。”
项屿站起身,烦躁地踱到窗口,眼神无意识地四处搜寻着,担忧的情绪再也无法掩饰:“那么她到底去了哪里”
“你没有问她的家人或者朋友吗”
“问了,我全都问过了”
那个让他大脑混乱的夜晚过后,狮子就不见了,他打电话给她,得到的回答是已经关机。起初他以为她只是赌气,所以趁着下午有空又去买了条新裙子,可是那天晚上她却没有回来。他开始心神不宁起来,打电话给所有认识她的人,只有子生接到了她的短信,说是需要离开段时间,却没有说去哪里。
他去见子生,子生叼着烟,眼神迷惘:“怎么,你不知道她不是跟你最要好吗”
他不能确定子生所了解的“要好”到了个怎样的程度,但他可以确定自己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不,准确地说,他要疯了
他忽然有种,将要失去什么的感觉,这让他很不好受,就像被坚果壳卡住了喉咙。
“那么你觉得,她为什么要离开”蒋柏烈犀利的声音把所有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
“我不知道。”项屿摸了摸鼻子,表情有点不自在。
但其实,他是知道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是因为他次次的伤害,次次的若即若离。他们就像是扯铃的两端,永远表演着拉据战,永远无法平衡。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不应该得到的,却偏想要得到。
“说实话,”蒋柏烈那优雅却恼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不讨厌你,也并不觉得你真的完全不爱她。”
“”
“这个世界上所谓的爱情,就是个愿打个愿挨,每个人心里都有各种各样的感情,各种各样的理由,当然也有各种各样的表达方式。我是无法理解你跟子默的那种关系,但这并不代表你们不在乎对方,可是我相信你应该明白,这样的关系是无法长久维持下去的,她能够忍十二年,在我看来简直是无法想象所以她会想要离开你是早晚的事。”
项屿看着蒋柏烈,仿佛在看个怪物,个藏在人心底的怪物。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也许你发生过什么事,但我想说的是你不应该把自己的那些无谓的情绪强加到她身上去,她是无辜的,她那么爱你,却次又次地失望遭到背叛,你真的忍心吗”
“别说了”项屿忍不住大喊起来。
蒋柏烈就真的住嘴了,随手拿起桌上的杂志翻看起来,就好像这仍旧是个炎热而宁静的夏日午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项屿皱起眉头看着窗外,过了很久才低声说:“对不起”
“什么”
明知道蒋柏烈在耍人,却还是提高声音说:“对不起。”
“好吧,”蒋柏烈的表情让每个看到的人都萌生想上去抽死他的念头,“看在你态度还不错,就勉强提点你下,不过我首先要申明,我绝对不知道她的下落,而且我也不认为她会来找我”
“蒋医生。”门被推开,子默背着大大的背包,从外面走进来。她晒黑了些,原本有点苍白的皮肤此时看上去却是健康的红润。
“”
屋里的两个男人都错愕地说不出话来,不约而同地用力眨了眨眼睛,生怕那只是种幻觉。
子默停住脚步,怔怔地看着窗边的项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来找你”
他看着她,仔细端详她的脸,在心头悬了很多天的情绪终于在这刻释放开来。
他想过很多种再见到她时的场景,每种都是以他的愤怒开始,以他的亲吻结束,总之,他不会放过她的,他要给她教训,让她以后都不敢了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只是这样平淡地交谈着,他甚至无法接话,好像她不再是他认识的施子默
他凝望着她,想说她的眼神变了,原本懦懦的充满了悲伤却也充满爱意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他猜不透的坚定。
“你们忙,我还是先走了。”也许是受不了沉默而尴尬的气氛,子默低下头转身走了出去。
项屿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看了蒋柏烈眼,他正拼命对他做“快追”的手势,于是连忙追了出去。
“施子默”他着急的时候,向是这么连名带姓地喊她。
他以为她会跑,可是她却停了下来,站在太阳下看着他。
“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乌镇。”
“乌镇”他走到她跟前,皱起眉头,“为什么关机”
“因为不想被打扰。”她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说话的时候却很坦然。
“包括我”他眯起眼睛,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悦。
“嗯。”她诚实地点头。
“为什么”他的脸有点挂不住了,“你就这样跑出去想要干什么”
“我也有,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她抬起头看着他,很认真,木讷的认真,让他迷惘。
“但你至少要跟我说声,”项屿按耐住自己的脾气,“就这样声不响地走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多”
“”
他冷下脸来,烦躁地看着远处的操场:“总之以后不准你再这样,如果要出去定要告诉我,不准关机,更不准声不响地走开“
子默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愈发烦躁起来,想对她发脾气,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怕她会又次离开他的身边,不知所踪。
项屿闭上眼睛,手指揉着太阳岤,头疼得厉害。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对她的占有欲有时候会强烈到让人爆炸的地步,他不想这样,好像些小事,关于她的小事都会让他生气。
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他时之间没办法适应,他拽着她的胳膊向停车场走去,汗水几乎湿透了他的衬衫。
但子默却轻轻地挣开了,用种平静的口吻说:“为什么”
“”
“我为什么不能做你不准的事”
“”他讶然地看着她,心里是愤怒也是不安。
“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她的眼神很认真,却并没有真的在等他的答案。她双手插袋,走过他身旁,向停车场走去,他以为她会上他的车,但她却没有,而是走到停车场的角落,打开她那辆小车的车门,钻了进去。
他看着她驾着车子从他面前呼啸而过,分不清眼前的切究竟是不是现实,个闷热的夏日午后,个聒噪却犀利的心理医生,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狮子,以及烦躁不安却束手无策的自己。
项屿忽然想起前几天去找项峰时,他倚在墙上说的那句风凉话:
“女人的变化往往超出你的想象,也许这分钟她还在为你痛哭,下分钟却可以义无反顾地离开你。”
也许,他真的不了解她。
周的下午,项屿照例去电视台录节目,或许因为心情不太好的缘故,部分镜头重录了很多遍。六点的时候天还没有黑,他坐在被巨大的玻璃幕墙阻隔起来的走廊上,看着窗外,沉默地喝水。
“屿”
他转过身,看了眼身后的人,然后继续看着窗外。会这样叫他的也只有个人项峰。
“在录节目”
“嗯,不过已经结束了。你呢”他拧开瓶盖,又仰头喝起水来。
“我也是来录节目的。”项峰在他身旁坐下。
“你”
“嗯。”
“你能录什么节目破案的吗”他们兄弟两人说话向不太客气。
“是谈话类的节目,就是群人坐在那里聊天。”
“聊天”项屿终于感兴趣地转过头看着哥哥,嘴角的笑容代表他觉得不可思议,“聊什么怎么杀人”
项峰掌招呼在他头上,不为所动地说:“就像平时我跟你聊天那样。难道我们直聊杀人吗”
“但我跟你也没聊什么啊。”项屿抚着头,纳闷地看着哥哥。
“怎么会我们平时聊的内容很多,尤其是关于男人和女人。”
“”项屿抓了抓头发,意思是实在没什么印象,“你是说他们请你来聊男人和女人”
“不要那么俗套,这叫做两性关系。”
他夸张地捂住脸:“哥,你确定他们是要找你吗个三十几岁都还没有女朋友的人聊那种话题”
“没交过女朋友并不代表我没有解决这方面问题的智慧,相反的,”项峰摸着下巴,眼神充满了嘲讽,“很有经验的人,也未必就懂得怎么处理两性关系。”
项屿无趣地撇撇嘴,变得沉默。
“默默回来了”
“嗯”他又拿起瓶子喝起来,提到她,他就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
“你们分手了”
“咳咳咳”他被水呛到,咳得说不出话来。
“哦,对不起,其实也不能说是分手,”项峰脸上的微笑看着很刺眼,“因为你只不过把她当作是你的宠物,你们的关系只能是抛弃和被抛弃。”
项屿止住咳嗽,瞪了哥哥眼:“为什么没有疯狂的读者来刺杀你”
项峰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温文尔雅,好像点也不在意:“今天兄弟间的亲密对话就到这里吧,我要去工作了,等下会有场大战。周末你们起来我家吧我换了套影院系统,很不错。”
“哦”项屿点头,如果子默肯去的话。
“再见。”说完,项峰起身向走廊的另端走去。
“哥”他有点迟疑地喊住他
“”
他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最后却只是苦笑了下,说:“你刚才说的场大战是什么意思”
项峰眯起眼睛看了他几秒钟,然后潇洒地转身,什么也没有回答。
也许,那个狡猾的侦探小说家知道,他想问的并不是这个,所以也没有必要回答。
晚上回到家,子默房间的灯还没有亮,项屿去厨房泡了个杯面,坐在电视机前有口没口地吃起来。墙上的钟指在九点,通常这个时间,如果有空的话他都会去酒吧,坐在吧台前,点杯喝的,然后看着那些想要跟他搭讪的人在面前走过。
可是现在他忽然没了那种心情,好像世界忽然停止了运转,只是因为个叫做施子默的女人。
走廊上响起开门的声音,他连忙跳起来打开房门,子默果然背对着他低头拧着钥匙,他用那种贯的高高在上的口吻说:“喂”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看着他。
“我哥叫我们周末去他家。”他看着她,心跳不自觉地加速,祈祷她不会拒绝。
“哦”子默低下头,转动把手推开房门,“有空的话。”
“那么礼拜六晚上,说好了。”他装作不毫不在意。
她低下头,顿了顿,才说好。
于是关于周末之行的话题,就此沉闷地结束了,尴尬的默然在空气中凝结,让人窒息。
子默推门进去,项屿连忙喊住她:“喂”
“”她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停下了脚步。
“我肚子饿了,给我做点吃的吧。”
“你不会吃杯面吗”
“吃完了,”他不自觉地舔了下嘴,“给我做吧”
她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只是开门走了进去,项屿露出个得逞的微笑,关上自己的房门跟了上去。可是就在他将要踏进门口的时候,她却忽然堵在那里,伸手把样东西递到他面前。
项屿低头看,是个杯面。
“”他皱着眉头,脸上是难以置信和委屈。
子默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眼,然后“砰”地甩上了门。
这家伙
他悻悻地立在原地,拿起杯面看了看,是他最爱的番茄牛肉味,那么
他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她还记得他的口味,是不是说明,有些事有些重要的事其实并没有改变
晚上睡觉前,项屿忍不住给隔壁的家伙打了个电话。
“喂”他的开场白永远是呼喝。
“嗯”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
“我买了新裙子给你,”他抓了抓头发,“所以,别生气了”
他很少哄别人,尽管他的绰号是“绵羊”,尽管他对女人总是有求必应,但他所有关于哄人的经验都来自子默所以,他觉得头疼。
电话那头是沉默的叹息。
“我可以过来吗”他忽然很想念她身上的曲线,还有那张木讷的脸。
可是,电话却被挂了线。
项屿气恼地把手机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喃喃自语:“好,你有种看你能忍几天”
周六下午,项峰打电话来说影院系统因为调试出了问题,送回店里去换了,所以聚会的地点改在三人常去看球的酒吧。
傍晚时分,太阳点也没有要下山的意思,项屿和子默前后走进酒吧,项峰早就坐在卡座上等了。
“默默,你终于回来了,”项峰以种听上去很讨人厌的亲昵的口吻说,“你要是再不回来,项屿这小子就要把”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项屿双手抱胸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随手拿起桌上的足球报朝他脸上丢了过去。
子默站在中间,犹豫了秒钟,坐到了项峰身旁。
整张桌子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项家的两兄弟都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就好像她做了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项屿皱起眉头,抑制住想要伸手把她抓过来的冲动,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看起酒水单来。
“我说你们”项峰哭笑不得,“这回演的又是哪出”
可是两人都没有说话,像是负气的孩子,不论心中多么焦急,多么不安,却还是摆出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有时候,生活就是场充满了自私的拉锯战,即使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却还是如既往地进行着,直到有人中途退场。
四中
“我没有想到,”蒋柏烈错愕地抬起头,原本擦着冰箱的动作嘎然而止,“你真的离家出走了”
子默耸了耸肩,把在乌镇买的纪念品放到桌上。
“女人真是可怕的动物”蒋柏烈感叹道,“尤其是白羊座的女人。”
“”
“表面看上去很温和很木讷,可是却随时随地保有颗赤子之心,冲动起来很不顾后果。”
“医生,你还在研究那个星座啊”也许,真正可怕的人是他吧。
“是的,”蒋柏烈从桌上翻找出那本他常常捧在手里的书,“我趁你不在的时候还研究了下白羊座跟其他星座的关系。”
“”
“听着,事实上我觉得你应该让自己积极点,多接触不同的人,让我来看百万\小说里是怎么说的”他低下头认真地研究了会儿,才说,“啊,有了,最佳工作搭档是金牛。”
子默嘴角带着微笑,无奈地看了看窗外,有颗赤子之心,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让我们来看看金牛:这是个慢条斯理的星座,凡事总是考虑后再过滤,属于大器晚成型,情思也比较晚开。但他们有超人的稳定性,旦下赌注,就有把握赢。
“金牛座的人似乎天生就有忧郁和压抑的性格。当这些累积到顶点时,就会如同火山般的爆开。他们在十二星座中算是工作最勤勉,刻苦耐劳坚忍不拔的;耐心耐力韧性是其特性。不过金牛的占有欲也很强。
“他们忠诚真心善解人意实际不浮夸率真负责,凡事讲求规则及合理性。喜欢新的理念并会花时间去接触证明,是个自我要求完美的人;同时他们对物质和美的生产力方面,也是超人等”
远处的操场上有人在踢球,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让她想起了高中时代。那些曾经跟她样拥有着稚嫩面孔的人们,现在都在做些什么长大了吧,大家都长大了吧只有她还停留在原地,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身边有金牛座的人吗”
“啊”她拉回思绪,怔怔地反应不过来。
“金牛座啊,生日是4月23日至5月22日之间。”他对她的走神毫不在意。
“不知道,”她想了想,“也许世纭和世纷。”
“对哦。”他脸上有灵光闪现。
子默垂下眼睛,很久没有见过世纷了,自从她搬走以后。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很久,蒋柏烈温柔地说:“你还是无法把世纷当作世纭来看待是吗”
她撇了撇嘴,坦诚地点头:“我也试过,但是”
双胞胎姐妹有相同的面孔,却不可能有相同的灵魂。
“没关系”,他笑起来的时候,对凤眼很迷人,嘴角的梨窝让人觉得安心,“那就重新认识她。相信我,不论什么时候,当你认识个新的朋友,都能在他她身上发现这个世界的美好。”
子默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蒋柏烈,个超过了三十岁却忽然热衷于星座研究的人也应该算是怪咖吧
可是,就像他说的,她常常在他身上发现世界的美好。
于是她忽然笑了,笑得那么快乐,因为原来,她并不孤单。
子默打了很多次电话找顾君仪,可是得到的回答总是“对方正在通话中”,于是周的早晨,她去了公司,摄影棚外面的走廊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只是有点乱哄哄的。
顾君仪在棚内指挥着所有工作人员,个她不认识的摄影师站在她常常站的位置,摆弄着器材。
“小顾姐”她喊了声。周围的工作人员转过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是愕然,她皱起眉头,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顾君仪转过头看着她,却没有其他人那般惊讶,而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继续指挥着,直到所有人都就位,她示意摄影师开始,才转身向她走过来。
“跟我来。”顾君仪拉着子默穿过嘈杂的走廊,来到她不常使用的办公室。
“小顾姐”
“你用不着跟我解释过去的三个星期你去了哪里,我没有必要知道,但是我希望你能知道的是,因为你的不告而别,有许多工作搁浅,许多客户投诉,甚至有要求我们终止合同,赔偿违约金的。现在你明白这切有多严重了吗”
“”子默垂下头,深深地皱着眉头。
顾君仪双手抱胸,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语气很平静,甚至是平静得出奇:“你暂时没有任何工作安排,我会跟客户沟通,然后再通知你。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我很忙。”
说完,她打开门匆匆地走了出去,连句“再见”也没有说。
子默看着眼前离去的背影,想起摄影棚里的那幕,忽然有点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顾君仪,是与陈潜相视而笑的幸福妻子是工作时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还是个别人根本不知道也无法了解的女人
那之后的个星期,顾君仪再也没有联络子默,仿佛她是已经被遗忘的孩子。她坐在电脑前发呆,原来,切的切真的变化很快,她想要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生活时,生活也想要离开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点也不焦急,尽管不知道命运安排了什么给她,却想要乐观地去接受。
她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旅行时拍下的照片,内心变得平静起来。其中有张,是个白色的背影走在窄小而悠长的石子路上,风吹过的时候,他长长的衣角随风飘了起来。
哦,没错,那是于任之。
她想起他送给自己的铅笔画,那上面也是个背影,不过是她的背影。
她从背包里拿出那张像明信片大小的卡片,用照片夹夹起来放在客厅的立柜上,她怔怔地看着,犹豫了会儿,终于把卡片反过来,上面是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子默第次想也没想,拿起电话就拨了号码。
“喂,你好。”于任之很快接起来。
“嗯你好。”她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施子默”
“啊,嗯,是的,于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阵轻笑:“可以不要这样叫我吗,会让我有种错觉。”
“”
“以为是来催稿的编辑。”
“啊对不起。”
他笑得更大声:“你很有趣,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
“哦,好”这恐怕是第个说她有趣的人吧。
“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她木讷地说,“我这里有张你在乌镇时的照片,需要印张给你寄过来吗”
“可是,我不想向别人透露自己的住址。”
“”
“所以还是我们约出来见个面吧,你把照片给我,我顺便请你吃饭。”
“啊,吃饭就不用了。”她连忙摇头,也不管电话那头的人看不看得到。
“要的,”这个时候,远处像是有人在叫于任之的名字,于是他应了声,然后说,“这样吧,我后天再打电话跟你约时间,印个照片两天够了吧”
“够了,可是”
“就这么说定了。”
电话被切断了,子默错愕地对着那急促的拨号音发起呆来,为什么自己总是个不懂得如何拒绝的人呢
如果懂得拒绝,那该多好,那么至少,她可以把项屿从自己的脑海里抹掉,连同那些快乐和悲伤的回忆,统统抹掉。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世纷忽然打电话来约她在楼下吃饭,她想起蒋柏烈的话,于是带着点点的期待,欣然去了。
马路对面新开了家茶餐厅,生意很好,子默进去的时候,世纷和梁见飞已经在七嘴八舌地讨论菜单。她忽然觉得,如果从很早以前开始,自己就是像她们那么开朗的女孩那该多好。也许切的切,都不样了。
“子默”世纷对她招手,脸上的表情很温暖。
“我来晚了。”她在她们对面坐下,说话的口气没了贯的僵硬。
“没关系,”世纷微笑着说,“我们还没有决定吃什么,你有建议吗”
她摇头。基本上,她很少作决定,除了个人的时候。
“我以为你和项屿已经来过了。”
她悻悻地微笑,想起项屿,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起来。
世纷和梁见飞点了菜,聊起最近的生活,子默第次发现梁见飞很健谈,即使只是件平常的小事,从她嘴里说出来也显得那么生动。她很羡慕这样的人,有趣的人,没错永远也不会觉得闷,永远都能发现生活给予人们的惊喜。
“对了,”世纷说,“见飞最近很出名。”
“”
“是因为项峰。”世纷眨了眨眼睛,脸神秘。
梁见飞苦笑了下,低头认真吃起菠萝包来。
“项峰”子默讶然。
“嗯,你知道他最近上了个电台节目吗”
她想了想,隐约记得听他提起过这件事:“然后呢”
“你没有听吗”
她依然摇头。
“项峰在直播间跟另个嘉宾当场吵起来了是直播哦。”世纷眉飞色舞。
子默轻轻地“啊”了声,想起丁城送她回家的那晚,电台节目里互相争执的两个声音忽然觉得,那其中个声音就是项峰
“跟他吵架的嘉宾,”世纷顿了顿,卖了个不怎么高明的关子,“就是见飞。”
“”子默看着头顶上漂亮的紫色吊灯,想象着两位当事人争吵的场景,吃吃地笑起来。
“项峰是不是觉得女人都头脑简单,或者很好摆布”见飞问。
子默想了想,说:“不知道我几乎不知道他有什么女性朋友。”
“那么他就是个心理阴暗的男人。”
“不会,”她笑了,“他对人很客气,也很温柔。”
见飞错愕地眨了眨眼睛,说:“你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个人吗”
子默和世纷对望了眼,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也许你对他来说很特别,”世纷最后说,“因为我认识的项峰跟子默说的样。”
“噢饶了我吧”
三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见飞说了许多她在泰国工作时的趣事,也说起了她前段失败的婚姻,她那个不断外遇的前夫。子默觉得她很勇敢,当个人愿意面对自己的失败,甚至用调侃的方式去看待它,那么这就是种勇敢。
“可是,”子默问,“你为什么不肯再原谅他了呢,既然你已经原谅了很多次”
“我是很爱他,也许到现在我还爱着他,”见飞用种温柔的口吻说,“但我们金牛座的爱是不能没有底线的。”
这天晚上,她们聊了很久,分手的时候,她看着世纷和见飞的背影,耳边不禁又响起了蒋柏烈的那句话。原来,美好的东西并不定会自动出现在人们面前,而是需要去发掘去创造。
她们生活在同个寂寞的星球,可是为什么她们眼里的生活是生动而有趣,她的却是晦涩而贫乏
电梯带着她不断地向上攀升着,脚下的切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她的喜悦她的愤怒她的悲伤以及点点小小的快乐,都随之消失了,剩下的只是像广阔无垠的海般的平静。
头顶有清脆的“叮”的声,电梯门向两边退去,子默抬起头看到的是项屿那张英俊却带着不安的脸。
“你去哪里了”他坐在她门口,声音有些沙哑。
“你喝酒了。”她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问你去哪里了”他忽然嘶吼出来,眼神是不容许反驳的霸道。
“在对面的餐厅。”她站在他面前,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项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定定地看着她,伸出手抚着她的脸颊:“你变了”
她想别过脸去躲开他的手,却被他狠狠地捏住,她吃痛地转回头,也看着他。
“你不喜欢我了”项屿的声音,第次变得柔软起来,像是不确定,又害怕被她肯定。
“”她垂下眼睛,尽管脸颊被他捏得很痛,却还是不看他,沉默着。
“说”
“我”
“你要是敢说是,就给我试试看”他像是个固执而霸道的小男孩,想要她回答,却不能回答他不想要的答案。
她想哭,又想笑,时之间五味杂陈,她想起了许多事,十二年来的许多事,他们从懵懂的少年变成了惴惴不安的青年,可是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互相折磨,也不应该互相伤害。
“你可以,回答我个问题吗”子默忽然问。
“”项屿放开手,眯起眼睛,眉宇之间自有种固执的温柔。
“我对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是”
她看着他的眼神很坚定,好像不找到答案就决不罢休。
“是是”也许他正在努力思索着该给个怎样的回答,也许他没有,也许他只是犹豫着该如何说服她忘记那些古怪的念头,继续原来那“相安无事”的生活。
可是最后,他终于知道她是认真的,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很重要吗”他苦笑。
“”她怔怔地点了点头。
“我们这样难道不好吗”
“”
“”
他们沉默着,远处有人在放着烟花,绽放的火花很小,却在黑暗的夜空里画下道道黯淡的色彩。
“那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子默木讷却坚定地说,“我们分手吧。”
也许是因为她的表情,也许是因为她的这番话,不过总之,项屿错愕了很久才粗声粗气地说:“施子默,你造反了”
“我们分手吧”她重复着刚才的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你敢再说遍”项屿忽然把她推到墙上,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对着她大吼,像头发怒的狮子。
她看着他,眼里盈满了泪水,却迟迟没有滑落。
“我说我们分手”子默木讷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像道魔咒,彻底激怒了项屿。
他低下头粗暴地吻她,双手抚上她胸前,用力握着,她挣扎,他却毫不在意,扳起她的腿,紧紧地把她压在大理石墙面上。他修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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