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伸进她的衬衫里摸索着,捏住她那点点的敏感,好像故意要给她难堪。
然后,当电梯发出“叮”的声时,他停住了所有的动作,怔怔地看着她。
并不是因为那突兀的响声,而是因为她脸上的泪水,是冰冷的。
电梯门向两边退去,里面是空的,个人也没有。门又合上,电梯沉坠下去。
子默轻轻推开他,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打开房门走进去,重重地关上。她没有开灯,跌坐在地上,捂住脸,无声地哭起来。
有时候,她会毫无头绪地想念他,想念他的微笑,想念他的眼神,想念他手指的每个动作,还有他胸前似有若无的温暖,可是想念过后,是无止境的悲伤,孤独而寂静,让她压抑地想尖叫。
她知道,爱不应该计较付出与回报,但爱,却不能没有底线。
四下
两天后的傍晚,于任之果然打电话来约子默,她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是无论是面对面还是隔着长长的电波,他总是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她把印好的照片放进信封里,然后背上包出门了。
于任之约她在间名不见经传的茶室见面,停好车,忽然觉得种满了梧桐树的街道很安静,有种夏夜特有的韵味。推开茶室的玻璃门,头顶上发出风铃摇摆的声音,子默愣了愣,好像很多年都没再遇到这样老式的店。于任之已经在靠窗的位置上等她,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比在乌镇时沉稳得多。
“你很准时,”他笑容可掬地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我喜欢守时的人。”
子默抬头看钟,才发现自己真的恰巧在约定的时间走进来,于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
“坐吧。”于任之大方地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她坐到他对面,忙不迭地从包里拿出装着照片的信封,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来,拿出来看了看,又放回去,好像照片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想吃点什么”
“啊”子默瞪大眼睛,脸的惊讶。
“怎么”于任之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这里,”她压低声音说,“不是茶室吗”
“是啊。”
“那么只有茶可以喝吧,”她看了看站在柜台前面的光头老板,眼神有点闪烁,“如果你说要点鱼翅捞饭,老板可能会不高兴的”
“”
“”
于任之的表情由错愕转为大笑,只用了三秒钟的时间。他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店堂里,让子默不禁担心会被老板投诉。
“哦,我想我可以肯定这里是有饭可以吃的,只是品种没有餐厅那么多而已,”他翻开菜单送到她面前,“都在这里,随便挑吧。”
子默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菜单,最后页上果然有十几种家常盖浇饭。
她窘迫地看了看脸笑意的于任之,低声说:“那么,客红烧肉加蛋的套餐。”
“好。”于任之叫来服务生点了单,便懒散地靠在沙发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被他看得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很有趣,”他说,“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的路都是笔直的是吗”
“”
“每件事都有它的规律,每家店必须符合它的店名,每个人的性格必须符合他她的长相”
“也许吧”她僵硬地点头。
“很难想象你会这么想,因为你是个摄影师,如果循规蹈矩,能够拍出好的作品吗”
“能。”她认真地想了几秒钟,才肯定地点头。
于任之眯起眼睛,像在思索着什么,忽然拿出信封里的照片,摆在桌上,说:“这张照片是想表达什么”
说完,他又拿起来仔细地审视了几秒:“我看不出有任何特别。”
子默抿了抿嘴,说:“的确是没有什么特别。”
“”
“可是那就是你,是别人眼里的你,我不需要创造,只要真实地表达,”她伸出手,取过照片,眼神就像看着盆自己培植的盆栽,“比如从这个背影里可以看出,你表面孤独,但其实内心丰富。”
她把照片递回去,他没有接,抬头,却看到他错愕的双眼。
“天呐你”于任之说不出话来,“这真的是你从这个背影里看到的吗”
她微笑着耸耸肩:“你是个不掩饰的人,所以很简单。”
他瞪大眼睛,摊了摊手,说:“对不起,是我小看你了。”
她摇摇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么,最近你在做什么”
子默垂下眼睛,苦笑了下:“因为之前不告而别,所以工作都取消了,经理很生气。”
“啊”他的这声叹息纯粹是应和,而没有任何惊讶或可惜的成分在里面。
“”
“没关系,”他接着说,“人在条路上走得太久,也会需要休息,所以当遇到瓶颈的时候,就当作是上天赐给你的假期吧,再难的低谷也总会有把梯子在等着你去爬。”
“谢谢。”她点头,把他的话记在心里。
“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有哲理”他手抚着下巴,看不出在想什么。
“嗯。”
“其实这是我最近正在帮忙画插图的篇散文里的句子。”
“”
“说起来,我的记性还不错吧”说完,他自鸣得意地笑起来。
木讷如子默,此时此刻也有些哭笑不得,幸好服务生把他们点的晚餐送了上来,她不用再费力思考如何去理解于任之说的每句话。
就像她说的,他是个内心丰富的人,只是对于她这样单的脑袋来说,那有些太复杂了。
项屿着上身,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从浴室走出来。外面下了很大的雨,项峰却主动说要来煮东西给他吃,他直觉那会是个陷阱,只是无法拒绝。
“快来尝尝,定很好吃。”项峰把他拉到餐桌前,高兴得像个纯朴的大男孩。
他低下头,看到锅放满了各种火锅料的汤。
“我不饿”项屿转身要回自己房间。
“别”项峰连忙拉住他,嘴里因为咬着两根筷子,所以声音有点含糊不清。
他皱了皱眉头,没有挣扎,却也没有打算要坐下来吃的样子。
项峰松开手,握着筷子,笑容满面地说:“夏天偶尔吹着冷气吃个热腾腾的火锅也很好嘛,坐吧。”
可是他僵直地站在那里,就像具毫无温度的蜡像。
“项屿”项峰收起笑容,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声音在盛夏的夜晚会让人觉得冷。
他只得悻悻地坐下,脸凝重。
“好了,别客气,”项峰在秒钟之内又变得温柔起来,就像位和蔼可亲的兄长,“吃吧,不够的话冰箱里还有。”
项屿头上还顶着毛巾,湿漉漉的头发乱糟糟地竖着,他把毛巾挂在脖子上,不情愿地拿起筷子,盯着那锅冒着热气的汤,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先吃这个吧,煮了好几十秒钟呢,我想应该熟了。”
项峰往他碗里投了只鱼竹轮,原本已经打算用筷子去戳起来吃的他,听到这番话,又不禁停下筷子。
“开玩笑的,笨蛋”项峰笑起来,“当然是熟的,快吃吧。”
他将信将疑地吃了口,确定没有任何异样才真的吃起来。
他狼吞虎咽,不时往肚子里灌冰镇啤酒,但其实他并不饿,或者说点胃口也没有,这么做只是不想让自己觉得尴尬。
他想起那个夜晚,恍如隔世。那家伙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他想,也许这次她是真的铁了心。
“这个给你,”项峰往他碗里夹了颗菠菜,“小时候你最喜欢吃这个了,还说吃了之后就可以变大力水手。”
他怔怔地看着碗里的菠菜,僵硬地放下筷子,没有说话。
“怎么了”项峰诧异。
他摇头,以种很少有的淡漠的口吻说:“我不吃菠菜”
“”
“很久以前就不吃了。”
“为什么”
“因为,”他苦笑,“我发过誓。”
“发誓”
“八岁生日那天,我发过誓,如果妈妈可以回来的话,我可以从此不吃我最喜欢的菠菜。然后有天,我还是忍不住吃了,所以妈妈就没再回来。”他说这话的时候,是脸平静,仿佛说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个人,个没有丝毫安全感的孩子。
项峰眯起眼睛看着他,眼神凝重:“屿,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谈什么”
“施子默。”
他的情绪有点波动,起身说:“我不想谈她”
“为什么你要眼看着她离开你吗”
“这不关你的事”他有点火大地说。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是你哥哥”项峰也站起身,抓着他的手臂,满脸认真。
项屿沉默了会儿,颓然地垂下头,说:“对不起”
“”项峰放开他的手臂,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我前阵子看见默默跟个男人约会,那个男人叫丁城,是个模特。”
“”
“现在我只想问你个问题。”
“”
“屿,你爱她吗”
项屿苦笑,这是个星期以来,第二个这样问的人,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爱什么是爱占有嫉妒互相伤害你可以跟我解释什么是爱吗”
“秒之内回答我,如果我和她同时掉进河里,你会救谁”项峰的表情很认真。
他皱了皱眉头,说:“她”
项峰无奈地苦笑。
“因为你是个男人。”项屿补充道。
“不不是的,”项峰摇头,“如果你是认真回答的话,就不会有时间考虑男女的问题。”
“”
“你只是直觉地选出两个里面对你来说更重要的那个很显然,不是我。”
“但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他很少说这种露骨的话,尤其是对哥哥。
“是很重要,但她比我更重要不是吗”
“”
“所以傻小子,”项峰用种侦探小说家特有的镇定的口吻说,“你是爱她的。”
星期以来,子默都呆在家里,蒋柏烈跟朋友出去度假了,要下星期才回来,有几次她下意识地想要打电话给他约时间,才想起他不在,不在那间老旧却充满了熟悉的气味的房间里,心里有点失落。
顾君仪联络过她几次,但是始终没有提起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的事,她隐隐地有些不安,想找人倾诉,但顾君仪每次都匆匆挂了电话,没再多说什么。
她颓然倒在自己那张大床上,想起摄影棚的那幕,忽然很害怕顾君仪会就此放弃自己。还是说她知道她看到了些什么
不安的情绪环绕着她,转身,雪白的枕头上有根短短的乌黑的发丝,她知道,那是项屿的发丝不知道多久之前留在这里的也许,就是她离家出走的前夜。
胡思乱想了会儿,她决定出去转转,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兜风,不知道为什么,却来到了公司楼下哦,原来她再也没地方可去了。
抬头望去,整个办公大楼在黑夜里却灯火通明,她想象着走廊上奔走的工作人员,想象挥舞着刷子的化妆师,想象摆着各种姿势露出各种笑容的模特,以及所有那些做着自己工作的人们她很想回到他们中间去,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此刻更想。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挤进她娇小的老爷车里,高傲地说:“走吧,开车。”
子默错愕地看着丁城,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我说开车。”他摘下墨镜,挑起眉看着她,眼神带着种男人特有的魅力。
她竟然就这样怔怔地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上路了。自到开了几个路口,她才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你去哪里”
“再过八个路口左转,就到了。”丁城似乎对她的车内局促的空间很不满,试着调整座位的前后距离。
她照他说的做了,然后在不耐烦的指挥声中停在了间三层楼高的桌球室前。
“你现在有空吗”丁城的墨镜是今年最新的款式,茶色的镜片后面是对漂亮的眼睛。
她点头。
“起上去吧。”
也许是因为正值晚餐时间,桌球房里的人并不多,丁城要了张美式的桌子,个人打起来。
“你不干了吗”就在子默以为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时,他忽然问道。
“啊”
“工作。”他低下身子,眼睛直直地望着眼前的母球。
“哦”她尴尬地垂下眼睛,“因为我之前不告而别,惹恼了很多人所以小顾姐暂时还没有安排工作给我”
“再下去就要被抢走了哦。”半色球应声入袋。
“”
“生意,”他解释道,“那些广告单子。”
“”她沉默不语。
“你以为坐在这里唉声叹气就会有工作自动送上门来吗”他站起身,握着杆子瞪她。
“”她窘迫地垂下头。
“很多事情是要主动的,不进则退,就好比那个胖子,”他神情嚣张地指了指角落的那张桌子,“每次看到他都是群愚蠢的人围着他,打进个球就要欢呼好几次,这样怎么可能有进步。”
话音刚落,他口中没有进步的胖子就踱着步子走过来。
“你找死啊”胖子脸凶狠的样子,颇有些自己是老大的意思。
丁城坦然地耸了耸肩,不在意地说:“随便。”
胖子打了个响指,“群愚蠢的人”立刻围了过来,丁城皱起眉头,站到子默身前,低声对她说:“那个谁,你先滚吧”
子默哭笑不得,他的意思是,叫她先走吗然后呢他要个人“扛”下这堆人吗
场腥风血雨可能触即发,子默镇定地摸出手机,打起电话来。
有人伸手想要夺过她的手机,被丁城把拍掉了。
“喂”低沉的男声接起来。
“你出来下。”子默说。
“干吗”
“你先出来”她不想多说。
“啊”
“我被人围住了”她只得坦白。
没过几秒钟,另群人出现在小小的桌球室,个个表情骇人,走在最前面叼着烟的,就是施子生。
“什么事”他脸不耐烦地吼道。
“生哥没事,有人砸场子,我马上帮你摆平。”胖子满脸堆笑,讨好地说。
“砸场子”施子生冷笑,“谁”
胖子还没来得及答话,他走到子默身旁,手搭上她的肩:“这是我妹妹。”
子默摸了摸鼻子,补充道:“亲妹妹。”
她不禁觉得,在不知道哥哥究竟在外面认了多少个“好妹妹”的情况下,自己有必要把事实解释清楚。
胖子下子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笑也不是,惊也不是,施子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说:“去好好玩吧。”
那群人就像斗输了的公鸡,灰溜溜地躲回了墙角。
施子生随手把烟丢在旁边的烟缸里,对子默说:“小姐,你千年来次,来就给我惹麻烦。万出了事,你让我回家怎么交代”
“不是我惹的麻烦”她抓了抓头发,哭笑不得。
施子生这才看到旁的丁城,上下打量了他番,说:“怪不得叫你相亲你也不去,原来留了手。”
“这就是上次相亲的对象。”
子生显然吓了跳:“骗人的吧,老妈那里怎么可能有好货色”
“”
忽然,他没头没脑地问:“项屿知道吗”
“”子默抿了抿嘴,没有答话,表情像是很不高兴。
“好吧,当我什么也没说。”
说完,他转身走了,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叼了支烟。
丁城沉默了好会儿,才说:“你哥是黑社会老大”
“怎么可能”子默失笑,“他只是这里的老板而已。”
“”丁城又沉默了,皱起眉头像在思索什么重要的问题,直到子默以为他无话可说的时候,他才冷不防蹦出句,“那么可以给我把会员银卡换成金卡吗”
“可可以的吧,”她点头,“但是有个条件。”
“”
“你要帮我找工作。”
“”
“是你说的,要主动”
丁城沉默地看着她,她以为他生气了,可是他却忽然笑了,就是那种,她曾经在镜头前看到的纯真的笑容,只不过这次,他笑得更真实:“没问题”
离开桌球室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子默早就饥肠辘辘,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坐在那里看丁城打几个小时的球也许是想表明自己的诚恳。
但事实上,她并没有真的在看球,她只是怔怔地坐着发呆,脑海里仿佛出现的,是子生那句“项屿知道吗”
“喂,”去取车的时候,丁城走到她身后,按住她的肩,“你觉不觉得那个人直在跟踪我们”
“”
他教她借着玻璃的反光看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车。
“好像已经跟了我好几天了。”
“是粉丝吗”
“跟我来。”
丁城拉着她走进昏暗的小巷子,在拐角处停下来,躲在角落。没多久,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等到脚步声就在他们身旁的时候,丁城倏地窜出去把抓住那人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
“为什么跟踪我”
被他按住的,是个矮小的男人,仿佛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瞪大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丁城作势要打他,被子默拉住了,男人求饶说:“我只是工作而已。”
“工作”
“嗯”
“跟踪我那也算工作”丁城拎起他的衣领,又重重把他按在墙上。
“是,是”
“什么工作”
“有有人请我调查你”男人苦着张脸,像是真的害怕。
“谁”
“”
“快说谁”他几乎要去掐他的脖子。
“是是个叫项屿的先生。”
子默错愕地站在路灯下,想借由昏暗的灯光看清那个人男人的脸,可是却怎么也看不清。
她忽然转身向停车场跑去,丁城在背后喊她的名字哦,其实“喂”以及“那个谁”并不是她的名字她却没有理睬,只是边跑边拿出手机拨起电话来。
耳边意外地传来接通的等待音,没多久项屿就接起来:“嗯”
“你在哪里”她的声音很平静。
“在家。”他是同样的平静。
“你等着,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挂了线,发动车子,呼啸而去。
她只想知道件事,她对他来说,究竟是什么
双子
五上
电梯启动的时候,有阵奇异的响声,仿佛脚下有根长长的链条正在点点被抽起,子默觉得那就像她的心,正有些什么被拽了出来。
电梯停在顶层,她迈开脚步,径直向项屿的公寓走去。站在门口,深吸口气,看着自己的脚尖,想要伸手去敲门,但又像是失去了勇气。
门忽然被打开,项屿就站在她面前,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你”子默的脑袋下子就嗡嗡作响,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会不会,每个人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个克星,只不过茫茫人海,难以相遇,而她,却不走运地遇到了
“进来说。”项屿双手插袋,转身踱到客厅里,倒在沙发上。
子默抓了抓头发,走进去,反手关上门。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他倚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她,眼神充满了诱人的魅力。
子默没有看他的眼睛,说:“你为什么要调查丁城”
项屿先是愣了下,然后冷笑:“他告诉你的”
“是你派去的人亲口对我们说的”她以为他不肯承认,于是认真地回答。
他沉默着,赤&裸的脚在地板上打着节拍,像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过了很久,他终于抬起头,说:“你跟他在起在干什么”
子默答不上来,来质问的人,最后却被人质问,哦,可笑而笨拙的她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看上你了吧”他站起身,站在她面前,以种嘲讽的口吻说,“他最多也就是玩弄你而已,不要蠢得以为自己多有魅力”
“啪。”
手掌上火辣辣的,但她却点也不在意。
项屿脸错愕,这头软弱到像绵羊般的“狮子”,竟然用种愤怒的眼神看着他,好像随时要捍卫自己的领地。
“真正玩弄我的人是你吧”她吼叫着,僵硬而木讷地吼叫着,却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
“我不过是你的玩具你的宠物罢了”她看着他,泪水从眼眶滑落,但她毫无知觉。
“”
“我曾经以为你爱我,或者,是爱过我的但根本不是我错了,”她控诉着,“你喜欢看我傻傻地,围着你转吗还是,你只想要我的身体”
“别这样”他伸手去抚她脸颊上的泪,却被她躲开了。
“你知道每次,我看到你身边是别的女人,我有多难过吗”
“”
“看到我那么痛苦,那么悲伤你觉得很快乐吗”
项屿的眼里充满了心疼的表情,忽然,他伸出手臂,把她搂在怀里,任凭她再怎么挣扎,也紧紧地搂在怀里。
“放开我”她尖叫着,想要逃开他,却无济于事。
“对不起”他的下巴抵着她挣扎的额头,第次认真地道歉。
可是道歉就能够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噢,她知道并不能
“你放开我”
“嘘”项屿的唇触碰在她的脸颊上,像是吻,又不像吻,“好了,小怪物,你就是为了这个在跟我闹别扭吗”
她停止了挣扎,却感到绝望。
“我们去旅行吧,”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脊,“像上次那样,就我们两个,好吗”
子默还记得国庆节时的那次旅行,天气很坏,整个岛上只有几个客人,电视没有信号,他们每天要做的,只是躺在床上聊天,他们说了很多事,很多以前美好的回忆,却从来没说那些令人痛苦的事。服务生每天会定时把食物送到房间来,他们依偎在起,微笑地看着对方把自己盘里的东西吃完。
她以为,他们又回到了十六七岁时纯真的岁月,她以为他们从此以后只属于彼此。
然而她错了,错得很离谱。
“你是想骗我呢,还是骗你自己”
“”
“如果是骗我,那么不必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傻傻的会忍受切的女孩;如果是骗你自己,我也不想再陪你玩下去。”她忽然生出股勇气,去挣脱他,也挣脱这个懦弱卑微的自己。
子默推开项屿,他没有伸手抓住,而是凌乱地退了步。耀眼而霸道的项屿消失了,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个不知所措的男孩如同十二年前,他们初次相遇的早晨。
她转身走出去,平静地摸出钥匙打开自己的房门,平静得连她自己也感到诧异。
屋子里很闷热,她关上门,没有开灯,打开中央空调的开关,头顶立刻传来“突突”的声音,就跟项屿房里的样。
命运纠缠的十二年里,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爱的是他,还是那个倔强而温柔的少年。
时间就这样天天地过去,顾君仪还是没有打电话来,子默的心情渐渐到了谷底。她没有联络任何人,每天只是呆在家里,她忽然什么也不想做,就像于任之说的那样,给自己放个大假,直到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
周五的晚上,她独自开车兜风,想去超市买些东西,可是车子上路,千头万绪都被抛在脑后,她只是下意识而随心所欲地驰骋在路上,迷恋于所有或明或暗纵横交错的灯光之中,这座都市变了,变得她不认识,也或者,是以前的她从没有好好地去看去体会。
她来到项屿常去的那间酒吧,也是她第次遇到蒋柏烈的那间酒吧,停下车,远远地看着那个风平浪静的入口,没去过的人不会知道,那扇厚重的黑色的门后面,是个悬浮于人们臆想之外的灯红酒绿的世界。
“需要喝点什么吗”吧台后面的酒保很有礼貌地问。
子默抿了抿嘴,有点窘迫地看着他,自己忽然头脑发热地走进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们有什么”
酒保很有耐心地拿来份个价目表,是夹在塑料立牌里面的:“慢慢看,想好了就叫我。”
说完,他转身去调酒了。
子默看着那个身影,想起蒋柏烈也曾经做过酒保,于是不自觉地在心中描绘蒋医生穿着工作服的样子,然后在心里哈哈大笑起来那样的蒋医生定很奇怪吧
有人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吓得瞪大眼睛不敢回头。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在偷笑吗”
子默转过头,错愕地眨了眨眼睛,才发现是陈潜。
“我好像从来没在这里见过你。”陈潜坐到她旁边,拿过桌上的立牌,看了起来。
“嗯,”她点头,“你好。”
“还没点吗想喝什么,我请。”
陈潜不笑的时候很温柔,微笑的时候反而很可怕。他是数数二的围棋高手,却从来不摆架子,子默从第次见到他开始,就对他怀有种崇敬害怕的心情,类似于于任之
“真的吗”但今晚,她却点也不害怕,“随便什么都可以吗”
这个时候,酒保大约是看出他们想点单,便摇着手里的调酒罐子走过来。
“那就瓶路易十三吧。”子默脸镇静。
“”陈潜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转头对那高兴的酒保说,“我要黑艾丁格,给她来杯冰镇阿华田。”
“好的”酒保撇了撇嘴,仍然挤出个职业性的微笑,走开了。
子默噘起嘴,像是非常不满。
“好了,小妹妹,我只不过发挥下绅士风度,你还给我来真的。”陈潜瞪起眼睛,却点也不可怕。
她笑了,笑得很开心,就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项屿没来吗”陈潜四周张望了下,他是项屿的同门师兄,两人直是亦敌亦友的样子。
她的笑脸慢慢黯淡下来,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陈潜眯起眼睛看着她,说:“他最近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她垂下眼睛没有看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上周赢了我你知道吗”
子默倏地看着他,有点不敢相信。
“他没告诉你”
陈潜脸上的笑容仿佛在说“我就知道”。
她摇头,他们已经快要变成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了。
“他在决赛的时候赢了我,那可是今年下半年很重要的排名赛。”
酒保把陈潜刚才点的东西送上来,子默面前的阿华田里漂浮着几块冰块,有气无力的,就像此时此刻的她样。
“但回来的飞机上,项屿那小子却臭着张脸,好像输的人是他样。”
“”
“我说,你们吵架了”
“嗯”她怔怔地点头,或者,那应该称之为分手。
“我猜也是。”陈潜副不出所料的样子,拿起啤酒瓶喝了口。
“为什么这么说”她也学会了蒋柏烈的口头禅。
“根据我的经验,从古至今,”他夸张地说,“项屿每次发脾气都是因为跟你吵架,他这个人其实不会把心事全放在脸上,有时候遇到很讨厌的对手,他还笑脸相迎。”
“”
“唯独你的事,他都会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会吗那为什么,她始终猜不透他的心
“所以我想,他定是正在为什么事苦恼着,而且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事能够这么影响他的情绪。”说完,他定定地看着她,眉眼里面带着笑意,欲言又止。
“”子默瞪大眼睛,很怕陈潜会说出什么让她尴尬的话。
然而他只是轻咳了下,说:“不是吗”
她看着他,忽然想起了摄影棚的那幕,于是低下头,抿了抿嘴,说:“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不要问我他爱不爱你,”陈潜举手投降,“我真的不知道。”
她被他逗笑了,摇摇头:“不是的我是想问你”
“”
“如果你爱的人背叛你”她顿了顿,勇敢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会怎么做”
陈潜的眼里有股稍纵即逝的灵光,瞬间,子默以为他是知道的,或者,他知道了些什么,然而灯光变幻,她定下神来,看到的只是个平静而不失风度的陈潜。
“那要看,我有多爱她了”
“因为爱,就可以再忍让吗,爱难道没有底线吗”
陈潜垂下眼睛,笑着转动手里的啤酒瓶:“你说得没错,爱是有底线的,可是爱也是温暖的,它会让你变得心软,会让你多分宽容的心。”
子默没再问下去,陈潜的这番话对她来说也是种深深的触动。原来,每个人对爱的定义是这么不同那么项屿呢他对爱,又是如何定义的
这天晚上,子默回到家的时候,项屿的房间亮着灯,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切,但她还是怔怔地透过自己房间的玻璃窗看着那个房间,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许只是想确定他在,他还在这里,尽管咫尺天涯,却仿佛相隔万里。
忽然,他的窗帘动了,好像有人要拉开它,她连忙缩回脸,关上灯,平躺在自己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拿起床头柜上的像架,接着月光以及远处的霓虹灯,看着像架上的照片。
那是她,还有小白。她的笑容僵硬而木讷,反倒是小白的表情是那么生动。
几年前,小白离开了她,离开这个寂寞的星球,去了很远的地方。也许很多人会慢慢从她生命中溜走,但她从来没想过,项屿也会走。
他曾在她的生命里占了很重要的位置,然而今晚,她觉得自己应该学会释怀了。
五中
星期六的早晨,子默被手机铃声吵醒,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的号码,她闭着眼睛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的声低沉的“喂”竟然是丁城
“快来你大哥的桌球室。”
“干吗”难道他又惹了麻烦
“带上你所有的器材,半小时之内赶到。”说完,他就挂了线。
子默下子就清醒了,她坐起身,抓了抓头发,那个装满了所有器材的背包就静静地躺在墙角。她跳起来,洗脸刷牙,然后戴上帽子背着包出发了。
走进桌球室的时候,子默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半个小时都还没到。
“你先上去准备吧,”角落里坐着个人,发型师正用强效定形水在帮他拗造型,“我马上就好了。”
“哦”她怔怔地点头,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
打开二楼的门,她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跳。原本放在墙角的那张子生专用的球桌旁挤满了摄影用的大灯,球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钟,七八名工作人员穿梭在狭小的球室里,景象非常热闹。
子生穿着恤短裤和夹脚拖鞋,副刚睡醒的样子,满脸不爽地靠在角落里抽烟。
子默也顾不得跟他打招呼,自顾自地站在球桌前的空地上摆弄起照相器材来,对完焦距的时候,丁城也上来了,穿着身合体的西服,头发整齐地梳到脑后,皮鞋亮到让人眼花,俨然副都市型男的样子。
“昨晚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丁城走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
“我在酒吧,大概没听到”
“这次是钟表商的广告,恰好选在桌球室拍,所以我就对那个厂商负责人说定要找你。”他低头摆弄着袖子上的袖扣。
“谢谢”子默由衷地说。
“不用,”丁城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是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我不止帮你,也算是帮了厂商个忙。”
“”
“我跟他们说,如果请你来拍,场地费就能免了。”
“”子默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这事你跟我哥说过吗”
“我跟他说,除非免费,否则厂商要把你这个摄影师换掉。”
“你还真诈。”
“喂”子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窃窃私语的两人身后,“大清早就把我挖起来,什么时候能结束”
“啊很快很快。”
这是子默久违了个月后的工作,她再次从镜头后面看着这个世界,那些被摆放在球桌上的钟就像颗颗五彩的球,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丁城换去换第二套衣服的时候,子默悄悄走到子生旁边,递了件外套给他。
“干吗”子生讶异地看着她。
“穿嘛。”她的表情带着点点小女孩撒娇的意味。
子生皱了皱眉头,还是穿上了,子默趁机拨乱他的头发,引来子生阵瞪眼。
“呆在这儿别动。”她做了个“”的手势,然后退到相机后面,对了对焦,等待丁城上场。
整个拍摄工作持续到下午点,厂商的负责人和创意总监都很满意,只有施子生黑着张脸,不停地抽烟。
“你知道停业大半天是什么代价吗。”子生冷冷地说。
“我请你吃饭。”子默笑嘻嘻地说。
“算了吧。”子生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子默收拾完器材,想去找丁城,才知道他也走了。
人生有时候很奇妙,落难的时候,竟然是原本觉得厌恶的人伸出援手;想要说声感谢的时候,那人却早已经离去。
回家的路上,子默忽然很想见见蒋柏烈,想要把最近发生的这些事都告诉他,她没有打电话去确认他在不在。
她只是想赌把,赌这世界上除了项屿之外,还有愿意耐心听她说完每个字的人。
“你觉得怎么样”蒋柏烈站在书桌前,双手抱胸,脸欣赏的样子。
他的脚下,是只普通平凡没有任何特色的小冰箱哦,如果真的要说它有什么特色的话恐怕也只有冰箱顶部铺着的那块蓝色的布罢了。
“很漂亮不是吗,”蒋柏烈得意地说,“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我的杰作。”
“杰杰作”子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惊愕。
“是啊,白色的冰箱上铺着块像天空样蓝的垫布真是太完美了”
她希望自己能像电影里那些坐在舞台下观看精彩的莎士比亚名剧的观众样,发出尖叫的喝彩,或者干脆哽咽地边拍手边大喊“br”。但她只是她,木讷而表情僵硬的施子默,即使改变得再多,也只能露出个尴尬的微笑,接着就手足无措起来。
“好吧,来谈谈你的近况。”蒋柏烈最近变起脸来比变天还要快。
“哦,我有工作了。”
“啊,那很好,我想你的经纪人定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帮你搞定的吧”他坐在书桌后的那张椅子上,小心翼翼地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抛了罐给她。
“我不喝,谢谢,今天开车,”她把啤酒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到屋子中央的皮椅上,“其实,不是小顾姐帮我安排的,而是个我原本有点讨厌的人。”
蒋柏烈吹了个口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她关于丁城的事都说了遍,包括最初自己以及别人对他的印象,以及真正认识他之后的些事,当然还有这次他的鼎力相助,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大概是她对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上的人的重新认识。她发现很多事很多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但人们往往忽略了那些本质。
“这么说”蒋柏烈伸出食指抬了抬鼻梁上新买的眼镜,“你哥开了家桌球房在哪里我去也可以直接办金卡吗”
“医生”
噢这也算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种吗
“抱歉抱歉,你继续说。”
“我说完了。”她有点负气地嘟起嘴。
蒋柏烈看着她,忽然笑起来,对凤眼充满了迷人的魅力。
“”
“子默,你知道吗,我觉得你最近越来越可爱了。”
“”
“真的,真的,”他的嘴角仍然挂着笑,“你好像变得真实了,不再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愿意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我觉得那是最可爱的地方。”
“”她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抓了抓头发,低下头摆弄着茶几上的啤酒罐头。
“那么,这个丁城是什么星座的”
“我不知道”她愣了愣,然后从背包里拿出本杂志,她隐约记得那上面有他的介绍,“哦,在这里6月10日。”
“那么就是”蒋柏烈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捧着那本很老土的星座书,“双子座。”
“”
“好吧,书上是这样说的:双子座是变化速度快如风的星座。双子座人的双重性格常搞得别人和自己头痛万分,基本上,双子座人的意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