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孤沉缓的道:“没有,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小善后要料理下。”
迷惘着,但南宫豪却不再多问了,他上前背起李发,丰子俊搀扶着舒家母女,银心挽起那个紫花包袱,鱼贯出门离开。
片刻后,当他们车骑,在潮湿冷清的黑夜中,沿着崎岖突凹的山路朝下缓缓行驶时,后面,“含翠楼”的方向业已冒起了灰白的浓烟,刹时烈火腾耀,红焰蹿舞,片赤毒的火光映照得黑沉沉的天空变成了惨红暗紫,整幢“含翠楼”,在须臾间便完全被这熊熊的大火所吞没
丰子俊回头注视,喃喃的道:“果报神言出不二,他真是报应得彻底”驾车的南宫豪边小心操纵马匹,脚板紧紧踏在前座旁的“掣杆”上,边回头叫道:“喝,关兄真的将含翠楼把火烧了好,烧得好,也只有这样才干净,才永除这罪恶之源,叫别的鬼头蛤膜脸再也无法利用这幢破楼了”说话声中,后头响起阵急剧的马蹄声,似风似雷,路卷了过来,黑影里,关孤单人匹马如飞而至有如来自幽冥的黑色煞神
四周是险峻的山壑的层峰,这是条弯曲又狭窄的山道,在青翠起伏的峦岭中行走,所感受到的是种慑窒的冷寂,是种孤单的落寞,宛如山也监视着他们,岭也凝注着他们了篷车在中间,关孤于前,丰子俊殿后翻过这山区,再走上百来里路大约只要两大不到功夫,他们便将抵达那生死界“古北口”了。
现在,距离“含翠楼”房发生的意外业已过去三日。
车轮子在不平的道路上行走,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承轴部分也在有节奏的呻吟着,空山寂寂,壑谷回音,特别有那么股冷森森又沉茫茫的意味拉车的马匹有些吃力的喷着气,步步慢吞吞的磨蹭着,驾车的南宫豪也有点懒洋洋的想打盹了关孤轻轻的,回头过道:“南宫兄,可别睡着了”
南宫豪振作了下,咧开嘴道:“可不是,这天气,这景致,全那么温愣愣的,不知不觉就叫人想打瞌睡,唉,老是像睡觉不足似的”关孤目光四移,边道:“恐怕,南宫兄,只有等你出了关才能好好补上觉了”南宫豪用沾水的湿毛巾擦了把脸,叹口气:“我想也是如此的了这几天老是晕沉沉的,有气无力的,精神不能集中,人也变得混混沌沌的啦”关孤笑笑,道:“天闷热,心情坏,路上寂寞,全都是原因,但我们却疏忽不得,否则,就错成千古恨了南宫豪吁了口气,道:“点不错,点不错”关孤转过身来注视前面,沉默着不说话,就在他们开始沿着这条崎岖的山道向片微斜的坡脊爬行之际,前面村荫那边的转弯处,已有阵急剧的马蹄声擂鼓也似响了过来
后面驾车的南宫豪突的惊,立即停止前进,脚踏紧座旁“掣杆”,同时右手已摸到身边的“月衫金斧”把柄上。
关孤也驻马不前,目光冷森森的注视着来路,殿后的丰子俊甚至已下马戒备了
片刻之后,蹄声更盛,关孤面无表情的回头,伸出手来竖起只食指比了比,表示来骑是单
眨眼间,乘铁骑业已转过弯角,就有如泼风也似奔了近来,马上骑士,嗯,这是个美若天仙却颇带着那么股子刁蛮劲儿的小娇娘,淡黄的衣袂随风飞舞,真个又艳丽,又飘逸,俏极了
路很窄,车在途,业已无甚空隙,若是放缓马速,大家侧着身挤挤,还可勉强凑合著交错,但像这位少女这样奔驰如狂,则除了撞上便毫无办法当然,把篷车推倒坡侧自又当别论
关孤目注来骑,不禁微微怔,他认得那马上少女,她,不是别个,便是日前关孤于“天龙堡属众追杀之下救出来的“绝索”江尔宁
后面,车座上的南宫豪看情形势,不由怒火突升,他叫道:“这女娃娃怎么如此野法她放马急奔狂冲,不是要撞上来了么”
关孤住骑路中,不动不让,就像座山也似毫无动静,渊停岳崎,江尔宁隔着段距离,已经傲然叱叫:“没有长眼睛还不赶紧给姑娘让路”
冷冷看着迅速接近的来骑,关孤自然没有任何表示,更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他的双眸业已变得寒酷如冰
于是
就在双方马头快要撞上的刹那,鞍上的江尔宁竟像黏在马背上样,纹丝不动
坐骑甫始站下,江尔宁已“嗯”的坐直身子,她杏眼圆睁,柳眉含霜,尖厉又愤怒的叫道:“大胆匹夫,你是活腻味了竟然敢拦你家姑奶奶的路”蓦的,当江尔宁看清楚对方是谁的刹,她硬生生咽回了后面的语尾,愣愣的瞪着关孤发了会呆
深深吸了口气,她哼了哼,冷冷的道:“我以为是谁有这么狂,这么大胆放肆,原来竟是名震天下,霸凌四海的果报神关孤呀”
关孤冷漠的道:“不错,难为你还认得出”
江尔宁大声道:“姓关的,你不要以为了不起,我并不含糊你”
关孤缓缓的道:“我素不喜争执,如果有人对我不满拿出行动来”
神色变了变,江尔宁咬着牙道:“你以为我不敢”
关孤摇摇头,道:“还是省省吧,江尔宁,你那几下我见识过了,还不错,但不够看,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眼睛里像在喷火,江尔宁尖叫:“关孤,你再侮辱我,我就和你拼了,你是个狂人,目空切又自高自大的刽子手”
关孤淡淡的,道:“多日不见,江尔宁,你仍成未改,又幼稚,又刁泼,又可怜,又可笑;你让路吧,我们要过去”
使劲摔头,江尔宁气得发抖:“偏不,姓关的,我偏不让,你有种就闯过来看看,试试姑娘能否把你摆横在这里。”
关孤微喟声,道:“你真要试”
鞍上江尔宁双手翻抄,业已把卷起来挂在马首旁的那条粗若核桃的牛皮索及斜插在腰带上的尺半弯刀握住;她咬着牙道:“我伯你什么”
关孤不由凝视着她,微微摇头:“江尔宁,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像你这种刁蛮娇纵又蛮不讲理的女子,我还真是少见,个人应该有勇气,有大无畏的豪胆,但那却要看为了什么才表现出来,如你眼前这样,你除了充分流露出你的幼稚懵懂,还能证明什么”
江尔宁怒道:“你又算哪棵葱,我姓江的要你来教训告诉你,不论我是否打得过你,你却休要我稍作屈服”
关孤淡淡的道:“我不需要你屈服,只须要你有点理性”
粉脸铁青,江尔宁生硬的道:“什么意思,你说我没有理性”
关孤目光平视,平静的道:“现在,你自己看看自己,像个有理性的人么”
重重哼,江尔宁悍野的道:“既无理性,我便这样做到底,看你能奈我何”
关孤低喟声,道:“不要过份,江尔宁,不要过份,我对你的忍耐,已经超过我平常的贯限度了,为人行事,切记适可而止,否则,就要遭受侮辱”江尔宁火辣辣的道:“关孤,你这不是第次侮辱我了,姓关的你早已侮辱过了,我何在乎多上个几次”
闭闭眼,关孤抑止了下内心的火气,他耐着性子道。“江尔宁,大地十分宽阔,山野平原河川大海可以任你邀游,你何苦非要挤在这条狭窄的山道上与我相持不下你略有姿色,扮像不差,正可享受美好人生,大可不必自找烦恼甚至遭致伤害”尖叫声,江尔宁气得声音都发了抖:“什什么你,你竟这样讽刺我,嘲弄我”
怔了怔,关孤愕然道:“我何处已讽刺你,嘲弄你了我讲的全是好话”江尔宁大叫道:“好你个大头鬼的鬼你居然批判我略有姿色,扮像不差我的容貌仅仅是这两句狗屁不通的词句能以形容透彻的我老实告诉你,你不要眼高于顶,心存妒意,故意贬低我的姿容评价”
有些啼笑皆非的摇摇头,关孤道:“美不是光凭外表,江尔宁,内在的完善更为重要,像你这样凶横泼辣,尽管你表面姿色再艳丽,亦同样不能给人以美感了”
江尔宁愤怒的道:“勿须你对我有美感,多的是人伏在我脚下我还不屑顾呢,姓关的,你和般臭男人完全样,狂贱”
关孤忍住气,道:“我原谅你这么大放厥词,因为你根本不懂人事,好了,江尔宁,你让路吧,你已耽搁我们不少时间了”
僵默了会,江尔宁眼珠子骨碌碌转,捉狭的道:“你们真急着过去”
关孤颔首道:“当然。”
江尔宁轻轻用牛皮索的坚硬把柄触动着自己丰润的下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了眨,她道:“好,我可以让你们通过”关孤忙道:“那就皆大欢喜了”江尔宁脸色沉,冷冷的道:“你不要抢着说话我还没有说完哩;我可以让你们通过去,但是我却有个条件”
关孤唇角的肌肉轻轻抽,不悦的道:“什么条件”
江尔宁扬头,道:“向我赔罪,声明你以前所对我讲的那些混话全是无的放矢,胡说八道,全是你执意诽谤,恶意中伤”
渡心指第五十章忍刀心存厚
第五十章忍刀心存厚
关孤冷漠的道:“你知道你在谈些什么以及对谁在说话吧”
江尔宁狠巴巴的道:“就是对你,怎么样”
接着,她又厉声道:“如果你不愿依从,也行,姓关的,你便用你的剑来,闯过去”
关孤冒火道:“这简直是胡闹”
江尔宁硬崩崩的道:“你会明白是不是胡闹”
手指不自觉的在黑犀骨的凉滑剑柄上握了握,关孤实在愤怒了,但他尽最大的力量又忍住,沉沉的道:“如果我像你说的做了,你不会再有其他点子吧”
柳眉挑,江尔宁慢吞吞的道:“你先做了再说。”
关孤大声道:“你先保证”
鼻腔里响起声冷笑,江尔宁道:“赔了罪以后,你再袒背于我马前,让我鞭策三下就是这样,然后,我们之间的过节笔勾销,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当没有这回子事发生样”双眸的光芒有若寒刀,凉森森的像能直透入对方心底,关孤缓慢地,又清晰地道:“江尔宁,你掉转马头,以你所能发挥的最大快速离开这里在我的杀意尚未完全成形之前”
江尔宁呆了呆,尖锐的叫:“你不愿意这样做”
关孤暴烈的叱道:“滚开”
江尔宁神色大变,泼野的喊:“你骂我”
关孤狠厉的道:“小贱人,你再不见机逃走,你所得到的将不只是顿责骂,你尚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尖叱声江尔宁的右手猝挥,“咻”声刺耳的啸声响处,她的牛皮索已飞抽关孤面颊
关孤稳坐马背不动,“渡心指”倏闪寒光,芒彩抖弹之下,“喳”的记,已削断了半尺皮索
在这刹,江尔宁长扑向前,牛皮索卷飞扫缠,又快又急,啸声破空,有如千百条怪蛇穿舞腾掠,而她的左右弯刀其疾如电,“霍”“霍”冷光中,眨眼间向关孤劈刺七八刀
关孤坚毅的面庞上浮起片深沉的酷厉之色,他仍然毫不挪动,“渡心指”的剑光闪烁着盈尺的蓝白光尾,倏然回射飞穿,在连串的“叮当”金铁撞响里,同时抛舞着截截的残索,当索尽刀斜,江尔宁慌忙落地的刹,“渡心指”已蓦地在嗡然震响中指住了江尔宁的咽喉剑尖紧紧按在那粉白的滑嫩的颈肉里,只要轻轻刺即可透入刺穿
江尔宁顿时如中雷殛,僵住了样愣在那里,双手摊开手握着只剩了只索柄的玩意,手握着斑斑残缺的弯刀,衬着她大瞪的眼睛,微张的小口,那种惊慑愕然又不知所措的模样是既可怜,又可笑
关孤淡淡的看着她,在马上微微俯着身道:“你证明了什么”
江尔宁的张俏脸蛋变得青中泛白,白里镶红,双颊不停抽搐,眼角连连跳动,口角扁贝似的玉齿几乎咬碎了下唇
关孤吁了口气,道:“过去的不愉快的事实,应该让它过去,你却非逼着要重演不可,为什么难道你愿意再遭次羞辱现在的结果尚未发生前,我已知道必是这种结果,所以,我才再苦口婆心的劝解你,但你不接受,更且得寸进尺,反复相迫,江尔宁,你也不小了,莫非连人家是让着你或畏惧你都看不出来你真以为我对你无法拘束么”
站在那里直愣愣口不能动弹因为“渡心指”的尖锋正压在颈肉中,江尔宁切齿痛骂:“狂徒恶霸流氓地痞刽子手,关孤你全占了,我不怕你,我死也不怕你,你有种就杀了我”
关孤冷漠的道:“不要激怒我,江尔宁,有时我是会这样做的”
尖叫着,江尔宁跺脚嚣骂:“那你就杀呀,光用剑比着我算什么英雄你双手血腥,心如豺狼,何在乎多杀两个人,何在乎再背条人命债你是天下最蛮横的狂人,最残酷的凶手,你杀呀,看姑娘含不含糊”
关孤慢慢的道:“江尔宁,你的血液中,流淌着先天性的痴呆与癫狂,以致你的想法和看法也这么没有丁点人的味道了,我实在很惋惜”江尔宁全身发抖的大叫:“你是个混蛋”
关孤冷叱:“不知死活的疯丫头”
猛地
江尔宁双手齐抖,残刀断柄同时飞掷关孤,关孤眼皮子也不撩下,回剑飞绕,刹时刀坠柄落
关孤虽不愿伤害江尔宁,因为这个少女并无大恶,仅只是蛮横点而已,关孤杀过许多表面恭顺而骨子里狠毒如狼的歹人尽管那些人有大部分都在与关孤朝面时是如此平顺和煦,甚至诚惶诚恐,低三下四,但邪恶即是邪恶了,用虚伪的阿谀陷媚并不能改变他们对所为罪孽的补偿,关孤是讲究个人内心的善恶的,他不会受表面的态度所炫惑,因此,他不愿使江尔宁遭到意外,纵然这妮子对他是这样的泼辣刁蛮又神情恶劣关孤借击落江尔宁抛出的残刀断柄机会,收回了指在江尔宁咽喉上的“渡心指”,其目的不过是用这个自然的动作叫对方下台罢了,若以关孤的功力来说,他根本可以不用回剑而照样躲过此类的攻击
但是,关孤的苦心谦让显然没有得到江尔宁的回应,她在关孤的剑刃甫收之际,竟跃弹而起,双足如矢,暴蹦关孤面前
恨得咬牙,关孤猛扭头,江尔宁的双缎面小纤靴擦着他的面颊飞过,这时,江尔宁的整个身体全已露在关孤之前,如果关孤愿意,可以将对方切成十段百段全无问题,但关孤没有还手。
形势的变幻是快速无比的,江尔宁蹦不中,倏然凌空翻了个跟斗,双掌斜斩骤合,再攻关孤
马上,关孤身形晃闪,幅度小,却快若电掣,江尔宁的十九掌顿时全然落空,连边都没沾上点
尖叱声,江尔宁突然飞跃三丈,运掌如刃,整个身躯有如殒石般撞扑下来这次,江尔宁是拼命了
眸瞳中有抹血光映隐,关孤轻带马头,背身回手,“嗖”的声,光芒似极西的电火灿耀,“呱”的响,江尔宁的衣袖已被斩落片。
这时的江尔宁,几乎和疯了样,她毫不妥协,更不感念关孤对她的再忍让,瞑目切齿,她又在沾地之后倒射而起,搂头盖脸便向关孤攻出三十六掌十二腿,风劲势锐,猛不可当
目光冷凛,嘴唇紧闭,关孤不再留手也无法留手了,“渡心指”左右闪弹“双炫眸”倏出,江尔宁闷哼声,肩头鲜血洒溅
凌空翻腾,这位有“绝索”之称的妞儿却仍不退走,再次七十六掌狂风暴雨般罩落。
关孤声不响,刃芒破空,光华幻映成扇,尖厉的空气分割声甫入人耳,这记“大罗扇”业已在江尔宁身上开了六条血口子,将她反弹出六步之外
混身浴血的江尔宁面色惨怖,秀发披散,她挣扎着站起,走了几步,又跤摔倒
“不屈刀”丰子俊早已站在旁掠阵了,他直没有出声,默默观看着情势的发展,篷车上,南宫豪亦凝神注视,甚至连李发也自车帘中伸出头往这边直着眼张望这时丰子俊走上几步,面现悲悯之色的道:“姑娘,别再不知好歹了,我门关兄已经几次三番对你手下留情啦,你还想干什么”
江尔宁喘吁着,痛苦的叫道:“你有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你们全是狼狈为,蛇鼠窝,都不是玩意”
丰子俊冷冷的道:“姑娘,你出口最好斟酌点,恐怕我没有关兄那么好的修养”
江尔宁洒出手的血,叫道:“那你也上来呀,看看姑娘是否含糊你。”
丰子俊愤怒的道:“我上来我只要上来,就不会像关兄那样,光给你添几道皮肉浮伤,我会斩你的头”
江尔宁狂笑声,悍然不屈的道:“臭男人,伪君子,我的头在这里,你有本事就取去,叫声苦就不姓江”
手腕翻,“呛”的声“龙头薄刃刀”出鞘,丰子俊厉声道:“好个刁泼贱人,我就代你家尊长来教训教训你”
江尔宁激愤的道:“你不配”
丰子俊刀身偏,精光映幻,他暴叱道:“大胆丫头鞍背上,关孤平静的道:“子俊兄,且住”
刀尖挑又回,丰子俊回头道:“关孤,这女人如此刁横,你何苦还这么宽容她”
关孤淡淡的道:“这只是她这家大人教训不够况且,刁横并非邪恶,罪不致死,杀了她未免过份,如果她仍不知检点自省,将来总会有人代我们惩罚她的”
复瞪了江尔宁眼,丰子俊余愤未消的道:“方才,关兄你接二连三的忍让她,她却连续不断的狠攻快杀,不但不念关兄的宅心仁厚,更且要借机反制关兄,好像非置关兄于死地不可,这种不识进退,心如蛇蝎的女人,留着还不如宰了好”
关孤笑笑道:“她还只是个孩子,子俊兄,她何尝懂得什么叫宽恕,什么叫忍让呢她所晓得的只是狭义的自尊和要强的好胜心而已;我们不用苛求她,子俊兄,或者时间会磨励她将来能明白点什么”血流如注的江尔宁脸色惨自,声音抖索的低叫:“我不吃你们这套你们也休要倚老卖老的在那里大发谬论你们全是丘之貉”
关孤冷冷的道:“傻孩子,你的思想就和你的武功样出不得门,肤浅单纯得可笑,有人说,血的教训会使人留下深刻不可磨灭的回忆,希望你记着这次教训,以后学点为人处世的谦恭之道。”
渡心指第五十章幽长儿女情
第五十章幽长儿女情
江尔宁摇摇晃晃的挣扎着站起,她血透衣据,伤口皮肉翻卷,秀发粘着血块凌风披拂,脸透青,眼述蒙,连舌头都有些发硬:“你不杀我,我并不领情姓关的你给我记着谐蝗铡峋砩现乩础鞘薄医愎辛四恪阏狻裢剑
关孤淡淡的道:“回去多歇会吧,丫头。”
江尔宁踉跄了几步,又强行支撑着道:“还有姓关的你们逃不掉了我自古北口来,听到了些事不管真假我乐意看到你们遭到厄运时的窘态”关孤神色沉下道:“你听到些什么事”
摔头,江尔宁痛恨的道:“就不告诉你你今天伤了我自也会有人对付你”
关孤摇摇头道:“不要过分的幸灾乐祸,丫头,在这人间世,善恶之分你还太迷混了,多注意你自己吧”
江尔宁吃力的狂笑:“姓关的你多小心你自己吧贝战毓拢嶙涌〉统恋牡溃骸肮匦郑饽葑铀缚赡鼙闶恰拔蛏骸娜嗽凇疟笨凇险笠源业攘耍欢ㄖ佬┦裁矗
关孤道:“如何”
丰子俊道:“我们离开之后,她很可能径往古北口告密,说出我们的行迹以泄愤”
望着血淋淋又咬牙切齿的江尔宁,关孤道:“你的意思”
略犹豫,丰子俊缓缓的道:“我实在不愿说,但义不能不说,关兄,你知道我们不能冒险我想,只有除掉她”
关孤深深吸了口气,道:“这是唯的法子么”
丰子俊咽了口唾液,困难的道:“此外,恐怕没有更妥当的方法了”关孤望着远远的青山层峰,低沉的道:“子俊兄,我不同意。”
丰子俊迷惑的道:“为什么”
关孤重涩的笑,道:“为了我们本身的利益而残杀个并无大恶的少女,这是种罪孽,也是良心上的负担,子俊兄,这路来,我们已铲除了够多要迫害我们的人,但我们不能杀害个可能危及我们的少女,至少,她目前还没有这样做”
丰子俊道:“看她那刁蛮之态,关兄,她不会顾虑这样做的”
关孤沉沉的道:“我们不能猜测,子俊兄,我们要看事实”
丰子俊叹了口气,道:“等到事实形成,关兄,便来不及了。”
关孤坚持道:“这是条可能无辜的生命,子俊兄,我们不可以拿着条生命去做赌注,我看,只有冒这次险了”
顿了顿,他又道:“现在若杀了她,万她并无此意则我们将永远难以安心,将永远成为精神上的负累,因为我们永不会知道她是不是曾有心这样做,子俊兄,相信我,我非常懂得杀人,尤其深知哪类的人该杀,但这少女却绝不是那类我素来做事须问心无愧,请不要令我长年的努力为了这件事而全成泡影”
感喟声,丰子俊道:“既然关兄如此想,我自以关兄之见为所见,只求妮子不要自误误人,辜负关兄的不杀之恩了”
关孤笑了笑,道:“她不会知道我对她有过这个不杀之恩”而即使她知道了她也不会领情的,这是个悍野的少女,但不是邪恶的”
丰子俊苦笑道:“关兄,你是个杀人如麻的善士”
关孤叹息声,道:“我自己也往往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善是恶了”丰子俊看了看正歪歪斜斜转走向坐骑的江尔宁,不禁摇头:“唉,这妮子又是何苦给她路她不走,自己找这种罪受,我还真少见此等人物”关孤道:“等她上马离开,我们再走。”
丰子俊道:“她血流得不少,我怀疑她还能不能骑马”正说到这里,攀升了好几次马镫尚未攀上去的江尔宁突然阵抽搐,身子打了个旋转,下子颓倒于地
丰子俊哼了哼,道:“自作孽”
关孤沉默无语。
拍手,丰子俊道:“这样好极了,关兄,我们并未置她比地,就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火吧,如此来,正是两全其美”
关孤仍然没有做声。
丰子俊催促道:“关兄,我把她拖到边,我们走吧,时候不早了”
关孤缓缓的道:“子俊兄,我认为应该救活她。”
丰子俊呆了呆,急道:“何必费这么大劲关兄,这不是凭添累赘么我们身处险境,实在难以兼顾别人,何况,这个人犹是个仇视我们更心想报复我们的人算了,关兄,救了她她也不会领情,很可能反过来咬我们口,那就大大的划不来啦;我们不杀她已是功德无量,岂再有回过头救她之理”
凝视着仰躺在道中的江尔宁,关孤有些痛惜的感觉;她现在看去是那么美,那么柔,那么可怜又那么无奈,她微微蜷曲着躺在那里,绺染血的黑发半覆着她的苍白的面颊,她的双眼紧闭,呼吸屠弱,身躯尚在轻轻痉挛,两条手臂弯折着平摊地下,手指拳握,分布在肩背臂腿上的剑伤是片血糊,沾着泥沙,而鲜血更透过泥沙滴滴向外渗透,这位刁蛮的姑娘,如今已无复丝毫那种泼野狼辣的气息,她现在是如此安静,如此孤单,又如此需人帮助关孤抿抿唇,道:“我们救她”
丰子俊吃了惊,忙道:“可要三思而行呀,关兄,这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得仔细考虑了,别自己找麻烦上身,关兄”关孤缓缓的道:“我们救她。”
噎回了后面的话,丰子俊不再多说了,这些日的晨夕相处,他对这位“果报神”已有颇深的了解,他知道关孤言出口,必有其理,而旦出口,更绝不后悔,于是,丰子俊无奈的道:“好吧,关兄既有此意,便只有这样做了惫毓虑崆岬牡溃骸白涌郑肽懔陆狻
丰子俊笑道:“言重了,关兄。我也知道你的想法,可能是你对我个人行事往往会流于心浮气躁,欠缺深思”关孤吁了口气,道:“心安,子俊兄,我只求这两个字。”
丰子俊点点头,道:“你是个好人,关兄,真的是个好人。”
说着,他走上前去,亲自将晕绝过去的江尔宁抱起,步步显得有些蹒跚吃力的行向篷车。
车座上
南宫豪叫道:“怎么,子俊,你想挑现成,拣便宜,抱她回去当老婆”
脸孔热,丰子俊道:“别胡扯,大哥,是关兄交待要救治这丫头的”
南宫豪哈哈笑,道:“我还以为你动了凡心哩”
边笑谚,南宫豪面欠身自丰子俊手上接过了江尔宁,李发卷起前帘,小心翼翼的帮着南宫豪将江尔宁安置在车厢里。
上半身伸进车篷,南宫豪检视了下江尔宁身上的剑伤,低声道:“七道剑伤,加上肩头处共是八处伤口,可全皮肉之创,这就看出关孤的慈悲为怀,剑下留情来了;虽说伤口都皮肉卷翻,血糊淋漓,但未断筋,二未伤骨,根本要不了命,她只是流血过多加上心情过分的激荡冲动才晕绝过去;嗯,女娃娃到底是女娃娃,身架骨就没有男人来得札实”
围在边的银心怯怯的道:“这姑娘刚才好凶啊
舒老夫人慈祥的为江尔宁抚理头发,爱怜的道:“可怜的孩子,现在看上去是那么柔弱和惨痛慰嗄兀咳桃蝗滩痪褪裁词乱裁挥欣玻俊
凝神着江尔宁苍白的面庞,舒婉仪忧郁的道:“她太刚烈,太好强了关壮士直忍耐着,换个人,只怕她吃的亏就更大了,唉,流了这么多血”南宫豪道:“药箱子就在车座底下,瓶子里有清水,银心,叫李老弟帮着你为这妮子洗净伤口上药包扎吧,怎么做你两个全知道,没什么难的,有麻烦可以掀帘问我,注意手脚轻点”李发与银心齐齐点点头,南宫豪笑道:“李老弟,你的伤才好了四五成,却又要忙着救治别人啦,呵哈,还是个标致的大姑娘呢”
李发笑道:“我对这位妈可是不敢领教,刚才观战之际我业已向南宫爷说过了,她的威风我这是第二次瞻仰啦,乖乖,吃不消”
南宫豪轻拍李发肩领,笑着道:“说不定她这次醒过来之后会像上次那样不识好歹啦,你与关兄等于救了她两次了个人被人家连救两次,就算是铁石心肠吧,多少也得有点软心才是道理”李发道:“但愿是如此了。”
于是,南宫豪放下车帘,回座执疆,丰子俊也将江尔宁的那匹花斑马牵拴车后,他自己亦翻上了鞍背。
前面,关孤挥挥手,大声道:“启行了。”
缓缓的,三骑车,又开始了移动,在层山峰峦里,在溪壑林涧边,蹄声得得,轮轴辘辘,重又像先前那样单调复空洞的回响起来。
路是弯曲又倾斜地,在片青黛翠绿中,蜿蜒向前,这段路难走,但更难的,却是横在前面的那道阻力也是灾难,那不是天然而是人为的,可是,其险恶艰困的程度,就要大大超过这些崎岖的山道了夜深了,有股薄薄的凉意,纵然这是夏之夜。
没有个人,没有掌灯,篷车就这样静静的停在这山脚下片嵯峨怪石掩遮住的黑暗中。
四周是片无边无际的黝暗,层山群峦的阴影投注处较浓,空旷没有隐蔽的地方便较淡,但不论黑得浓也好,黑得淡亦罢,总是全罩在夜之穹幕之内,显得那么幽寂,又那么沉郁了,好个冷清孤伶的夜。
关孤靠在块山岩边,“渡心指”斜倚身侧,他默默的凝视着无星无月的夜空,眸瞳中的光彩偶而闪动,却是那样的淡漠生硬;不知道他在寻思些什么,但却不会离开那些酸楚的过去与难以期盼的坎坷崎岖的未来南宫豪与李发业已睡熟了,沉酣的有节奏的鼾声徐缓有致的传来,他两个便各自裹着条毛毯睡在篷车底下,车上住着舒老夫人舒婉仪银心及江尔宁几个女人,丰子俊则在周遭巡视警戒去了,现在的时间,是由丰子俊轮值守卫的。
轻轻移动了下坐姿,关孤仿佛不觉得沾衣欲湿的重露,也像不感到子夜的寒意,他倚靠在山岩上,好半晌不动动。
有人从篷车上下来,动作很谨慎,很轻细,轻得近乎有些瑟缩了,然后,那人慢慢的移向关孤这边。
是那股熟悉的香味,那股幽淡的香味,不用看,更不用问,关孤已经知道来至身边的人是谁。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注视,宛若未觉般仍旧以他惯有的姿势与惯有的神态沉默着遥望天空的片沉黯。
她站在边,是舒婉仪,隐在夜色里的面容浮现着无可抑止的羞涩惶恐与局促表情,她知道自己此刻所扮演的是个受到对方鄙视及冷淡的角色,但她却必须扮演下去,因为,这不仅是恩和惠的牵连,更渗进着那种微妙的情感,而这种情感的激发却是不能为人道的碍舒婉仪手里拿着条毛毯,她强行压制住自己心里那股委屈得要哭的感应,勉强笑了笑,怯怯的道:“夜很凉关孤,我给你带了条毛毯来”转过脸来,关孤的面庞在朦胧的夜色中呈现出种凄冷的世故的又倔强的美感,这种美感是属于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男子汉的特质,那不是儒雅的不是粗野的也不是凶暴的,那是这些同句所形容不了的种更为高远的特质,他微微颔首,低沉的道:“多谢。”
舒婉仪顿时感到阵几乎不能忍受的羞辱浪潮龚来,她的脸色苍白,全身也禁不住簌簌颤抖,只由这两个字的回答,她已体会到太多的难堪,太多的奚落与太多的悲楚深夜,寒露,在黑暗中的寂寥,她巴巴的送来毯褥给他,这片心,片情,却竞只换来如此冷漠义单调的“多谢”二字。
僵立在那里没有动弹,舒婉仪身子泛冷,呼吸急促,牙齿深深的啮入下唇之内,她有生以来所没有遭受过的冷落和轻侮,全在这短短的逃亡日子里尝尽了,尝透了关孤心里太息着,缓缓的道:“早点回车上睡吧,舒姑娘,很晚了,明天清早尚得赶路”舒婉仪闭闭眼睛,语声哽咽:“关孤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令你憎厌,这么不屑顾”
关孤平静的道:“我并没有这样说过或表示过。”
舒婉仪抽噎了声道:“你不用说,也不用表示,只由你的眼神你的态度之间,便已露骨的宣泄出来,关孤,你好狠”关孤苦笑着道:“不要想得太多,舒姑娘,我向不喜欢将自己心底的情感付诸于形,这点你定也清楚,我没有憎厌你,更没有鄙视你,因为我无须如此,亦没有这种必要,在眼前的艰苦境遇中,有许多比这件事更叫人烦心的问题存在着,我哪里会像你所猜疑的那样斤斤计较于对你的态度这岂不显得我太幼稚了”
忍不住眼圈泛红,舒婉仪悲伤的道:“这样说来我在你的心目中竟连点令你厌烦的分量也没有我我竞没在你的意识里有丝毫使你感触的地方”
关孤微微震,惊愕的道:“舒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对令堂及你,纯是站在道义上的协助,绝没有任何其他成分掺杂;令堂与你,是我的朋友,在患难中的知交,我无权对你们的行为有所谓置评或干预,只要你们是正当的,要怎么做全在你们自己,同样的,你们也无须看重于我对你们的影响如何,舒姑娘,我允诺护送你们母女到达关外,我便会豁命实践我的诺言,因为我要贯彻个宗旨,个目的,个做人的道理,如此而已,舒姑娘,你切莫使这简单的内涵变得复杂了”舒婉仪沉默了会,幽幽的道:“只是这样”
咬咬牙,舒婉仪又道:“难道说,其中没有感情的交流与与缘份的牵连”
有些怔忡,关孤低沉的道:“当然有,我对你母女的境遇很不平,由不平而伸援,这其中自是包括人与人之间情感的产生及进展,而设若无缘,我们又怎会在那种情势之下相逢相遇又同舟共济可是这只是说我们有感情,有缘份,但这情感与缘份的触发却全力道义,舒姑娘,你现在大约明白了”
舒婉仪颤抖着道:“好篇大道理”
关孤迷惑的道:“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舒婉仪吸了口气,竭力平静着自己:“关孤,人活在世上,当然要讲求道义,崇尚礼教,但这却要形诸于自然,融汇在日常生活之中,不该硬梆梆的端做为教条,连点变通的余地也没有,这就未免矫在过正了,你要知道,道义之中也有情感的掺杂,礼教亦无非是人与人相处的关系分野而加以适当的规矩约束,并不是说为了礼教就可以抹杀人性的本能流露,为了道义便可不顾及情感和灵性的奔发了”关孤低沉的道:“我知道。”
摔头,舒婉仪激动的道:“你既知道,为什么还老是把道义两字挂在嘴上当作挡箭牌”
关孤道:“我何须要挡什么”
咬牙,舒婉仪道:“你在挡我”
关孤不由愕然,他冷冷的道:“我为何要挡你”
舒婉仪忽然掩面低位了:“关孤你你实在太狠才寡情”关孤坐直了身子,急道:“不要这样,舒姑娘,请不要这样”舒婉仪啜泣着道:“你卑视我我很清楚你卑视我失节,卑视我没有保留住我的清白从在含翠楼地牢里我被温幸成糟蹋的那刻起,你就不再把我看成个人,不再把我的自尊当做回事你瞧不起我,厌弃我,憎恶我,认为我自甘受辱,认为我损伤了你果报神的威严,认为我没有点女儿家应有的贞洁信念关孤,你不愿欠人的,无论哪方面,你全不愿欠人的,如今你臼以为欠了我的,所以你才用憎恨作为面具,掩饰你内心的不安与愧疚她顿了顿,咬牙,接道:“关孤,我这样做是错了吗我用这唯可以解脱你危难的方法来帮助你是错了吗你心里难堪,莫非我就比你好受我是以我的贞操来做交换的碍关孤,我不须你感激,亦不须你领情,因为这样对你的报答,仍不足偿还你对我舒家母女的恩德,我只求你谅解,关孤,只求你谅解,但是,你却连这点小小的施舍都不肯给我”关孤嗒然无语,默默仰首望天。
拭着泪,舒婉仪义哀哀低位着道:“就算我损伤了你的尊严,关孤,那也不是我有意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遭受迫害,不能眼睁睁的任由你为了我而变成残废关孤,我舒家已亏欠你大多,心头上的负荷也太重,你总也该叫我们有点表示回报的机会”关孤冷冷的道:“我不需要你们回报,尤其不需要以这种方式回报”
舒婉仪哽咽着道:“你怎能这样说关孤我如此牺牲自己,除了是希望能对你稍有报偿之外,我我”关孤冷漠的道:“如何”
扬头,舒婉仪泪痕满脸,但却勇敢的道:“我对你还有感情上的依托”
关孤皱着眉道:“怎么说”
咬咬下唇,舒婉仪脸色苍白,泪水又自涟涟:“你真不明白”
关孤生硬的道:“不明白。”
舒婉仪唇角抽搐不停,她艰辛的,又缓慢的道:“我我我爱你”
关孤深深吸了口气,沉凝的道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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