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晕的脸,眸底属于他自己的温柔一闪,手指便不假思索抬起覆在她腹部的手背上,低语关切问道:“可有不适?”
昙儿轻摇了摇头,这才转眸对上蕴果谛魂深凝的眸光,微微笑了笑:“与那之前一样,不必担心,吾看这俩小家伙还是比较乖的,晓得不打扰他们爹娘。”
皇绝音见她孩子性起,眸底微不可见的宠溺波澜一闪,轻嗯一声,便再无言,只平静移开她手背,直接抚在了她腹上,转眸望向薄被下隆起的腹部,下面手指轻轻专注地抚摸着,享受着这难得的与孩子如此亲近的时机。
昙儿看着他对尚未出世的孩子的模样,温柔笑了笑,亦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卧房一时弥漫起难得的温馨祥和。
片刻后,见蕴果谛魂收回了手,困意袭来,昙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才笑看他:“今日怎么对孩子如此恋恋不舍?”
皇绝音微怔,才回味方才他太过入神了,日日与孩子相处的蕴果谛魂不该那样,随即平静拉起落在二人胸口的薄被覆至肩头,才凝向她状似如实道:“吾在想他们会是谁先出来。”
昙儿不料向来沉稳庄严的他竟会有如此心思,闻言噗嗤笑了出来,叹了一声,边摸肚子边笑道:“再有十多天便到产期,到时候你就能知道,我们不用费脑筋想这种问题了。”
皇绝音眸光平静一闪,嗯了一声,便揽住她的肩凝视她道:“困了睡吧,若非吾,你该早睡沉了,明日再言。”
话音刚落,昙儿便又打了个哈欠,笑嗯一声,看了他最后一眼,才阖住眸。
皇绝音等她睡熟了,看着她睡颜温柔深情一闪眸光,轻搂着她的身子才心满意足阖眸。
两日后中午,烈日高照,昙王宫卧房内,昙儿和蕴果谛魂刚刚午休醒来一刻,便听见大厅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片刻后停止,便是落坐在座椅上的声音。
昙儿诧异怔了一怔,放下手中佛经,笑看向蕴果谛魂:“这脚步声是二哥的,他怎么会现在来吾宫里??
皇绝音所扮的蕴果谛魂眸光一凝,扶着她从软榻上小心站起:“出去一问便知。”
273第三十八章 生机渐熄
剑布衣刚入座便见他们走出,诧异一怔,笑道:“巫骊方才言你们还歇着。”
昙儿一手扶着蕴果谛魂的胳膊,一手反扶着腰身,挺着肚子继续缓慢走近,笑道:“醒了有一刻了,吾不想出去,便和蕴果谛魂一直在房中坐着,也没传唤任何人。”
说完后才小心坐下,笑看他:“你现在不该是和大哥处理事务吗,怎么倒来了吾殿中?”
剑布衣微微笑了笑:“大哥准了吾一个月假。”见她怔住,诧异不解,他继续笑着,右手同时化出一道火红色光泽,掌心顿时出现了一张火焰形的血红方帖:“来给你和圣者送吾的大婚喜帖!”
“喜帖!”昙儿一震,不可置信直愣愣瞪他,惊呼一声:“大婚?这怎么回事?”
剑布衣笑将喜帖交给皇绝音所扮的蕴果谛魂,才又凝视她笑道:“吾和三千的婚期就在三日后。”
昙儿这才回神接受此消息,眸色顿喜替他高兴,只是仍旧难以置信皱眉看他道:“怎么如此突然?之前一点儿风声也没有,爹娘何时……”
剑布衣笑了笑出声打断了她的惊讶,如实告知道:“前日吾跟爹娘提了欲迎娶三千之事,只是让他们晓得吾之打算,却未想到他们会如此快和劫尘咎殃定下日子。而且大婚一应东西早就准备好了。”
顿了顿,无奈摇头笑道:“按咎殃的话说,只等吾和三千考虑好,选定日子就可以大婚了,什么都是现成的。”
昙儿闻言一愣后,想到了什么,噗嗤笑出了声:“肯定是爹娘提前暗中就为你准备好的,我们却全被蒙在鼓中不知道。他们倒会秘密进行,瞒得滴水不漏。”
“确如你所想。”剑布衣点了点头:“吾上午刚跟说了此事,没想下午他们就去找了劫尘和咎殃定下日子。昨日早上喜帖已经写好全部给了吾,让吾去送。”
昙儿想着那幅情形就想笑:“你没被爹娘这速度吓到?”
剑布衣叹笑一声:“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哥当时正和吾在一处,直接便笑着下令让吾休息一个月。”
昙儿这才又想起一事,暂收起了笑意,不解蹙眉看他问道:“三千妹妹还是大祭司,该三千年后卸任方能婚嫁,怎么?”
剑布衣已料到她会问此事,笑笑平静道:“鬼邪姑姑该跟你说过有转圜之法。吾答应了按她的办法做,便可以了。”
昙儿一怔,急问:“是何办法?”
剑布衣笑笑:“当初神祖和神后二人设下祭司之职时,除了大祭司必须四千年方能卸任的规定,还有另一条,便是永生为大祭司,为神之侍奉者首领,其子孙亦自生下便亦是侍奉者身份,要永生居于荒神禁地,随神址所在而居,不能离开,其他方面方可与常人一样。但要按此条而行,还有一个前提,必须是当职之大祭司能有后嗣。”
昙儿听完陡一皱眉:“大祭司须是童净之身方有资格当职,若不卸任自不能有人伦之事,后嗣便无从有。可任职期间又不可能破了童身,否则重罪论处。这条规定自相矛盾,根本不可能有适用之时,二哥!”
剑布衣笑了笑继续道:“此条还有最后一项,若大祭司选中之人,自愿亦有能为担当大祭司之职,可同设男女大祭司,二人结为夫妇,共同侍奉神祖。”
昙儿一怔,愣了片刻后,陡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皱住的眉头蓦然松开,失笑道:“你这么说,吾突然觉得这完全是神祖和神组母,故意给鬼邪姑姑下的套!”
剑布衣微笑,等着她继续说。
“他们想让姑姑作为护守异诞之脉和神界通道之人,安安心心一直当着大祭司。若动了情爱之心,有此条在,便也没什么阻碍。以姑姑性情,寻常之人自是难入其眼,既然入眼,便是有足够能耐为大祭司之职之人。当真照此发展,神祖和神祖母一举两得,大祭司有,还又多了一名死心塌地为厉族之人。”
剑布衣轻笑出声,点了点头:“姑姑昨日特意寻到吾,说了此事。可惜她没有如了他们心愿。”
昙儿见他眸中并无被算计的不满,全是心甘情愿之坦然欣悦,笑了笑:“如今是你和三千落了姑姑设下的圈套了。”
说着一顿,微散去笑意,肃然谨凝道:“大祭司之位,其职责之重不亚于王,更替频繁绝非好事,若是有能者居之,长久下去,方是最好。神祖和神祖母定这般规矩约束子孙,定然有不能为人知晓的原因。姑姑当初以为要身死,或许还有其他原因,自知之明下,忖度自己不能长期担此大任,方才寻寻觅觅,必须为此位谋求更加适合之人。”
剑布衣轻点了点头,凝眸微叹:“吾现在才明白为何小时,她会单独教导吾和三千知晓所有关于祭司之事。”
说着抬眸笑看向昙儿:“你还不知,吾的生辰是假的。”
昙儿一震,知他不是无缘无故胡言之人,当即凝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剑布衣道:“昨日姑姑才告诉吾真实生辰,以及当初爹娘收养吾为义子前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当初年纪小,许多事情吾都不记得。”
昙儿怔住,不可置信问:“二哥的生辰是?”
剑布衣平静笑着将四绝之命说了出来:“鬼邪姑姑当初看到了吾这命格,便早已把吾当做大祭司未来之承继者教导,再后来便是三千。吾虽不知她真实命格,但能推想得到,我们所知也不是真的,该也是符合姑姑所选大祭司承继者之要求。”
昙儿未曾想到其中还有如此情形,越想越觉得内中诸事趣味,不由笑了出来轻叹道:“姑姑一切做法,倒好像是算到了你和三千会有此番姻缘。”
剑布衣笑笑:“若吾猜的不错,应当是有倒溯到过去的吾和三千之原因。”
昙儿哈哈一笑,戏谑看他:“因缘际会难料,或许你和三千是命中注定了,要不然为何她小时独独粘你粘得紧!原来是前缘早定啊!”
剑布衣任由她打趣,只平静笑笑,随后三人又闲话了许久,剑布衣才告辞离开,继续去送剩下的喜帖。
皇绝音送完他后返回了卧房,见昙儿满眼皆是难以掩饰的欢喜,走近道:“剑布衣和三千如此算是修成正果了。”
昙儿闻言仰头笑望他:“能如此快,皇绝音功不可没。那办法虽不怎么样,却是管用。”
皇绝音听出她话里的感念之意,心头柔暖,眸光微闪,平静落坐在床边她身旁:“你亦有一半功劳。打通双方关窍之事方是关键。否则按照他们二人的性情,依然要继续误会下去。”
昙儿笑了笑,不由抬手轻握住他的手,凝视他叹道:“或许当真是好事难多磨。”
说着想到了他们自己,笑道:“他俩倒是磨的少,比我们顺利许多。”
皇绝音眸光平静一凝,平稳出声:“多少无妨,最后结果欢喜便好。”
昙儿见他眸中微现的温情,含笑满足轻点了点头。
此时的双天宫主殿秘殿中,床边,天之厉正俯身查看蕴果谛魂身上病症显现情形。
天之佛等他查探完,才转身走近他凝沉问:“如何?”
天之厉摇了摇头,安抚抬手抚在她肩头,对上她的视线冷静道:“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顿了顿,才继续道:“尸斑已经从手脚扩散至四肢,心跳比两日前又弱了些。”
天之佛听完眉头骤一皱,沉叹一声:“只剩下五日了。”
话音刚落,秘殿殿门吱呀一声开启。
“大哥!大嫂!”
天之厉和天之佛转眸望去,见是咎殃和劫尘,放松了眸色:向远处的圆桌前走去:“坐下谈吧。”
咎殃百思不得其解,凝向天之厉道:“吾想了一日也没想明白,大哥为何要将婚期定在三天后,不算今日,只还有两天时间准备,太仓促了些吧?”
劫尘望进天之佛眸中,直言不讳道:“大嫂和大哥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你们说出来,我们也好配合行事。”
天之厉和天之佛本不欲让他们知晓用药之事,如今被问,天之佛暗叹一声,看了天之厉一眼,才对上劫尘的视线说出了不得不如此仓促之原因。
“借布衣和三千的婚事对昙儿用药,这也只有我们和缎君衡鬼邪知晓。”
劫尘和咎殃未料到实情竟然到了这一步,怔了半晌,才回神望了眼床边越发严重的蕴果谛魂,一皱眉担忧道:“这对昙儿和孩子……”
天之佛平静打断了他们的忧虑:“提早几日,无大碍。正常怀子提早几日诞下亦是常有之事。”
咎殃见她和天之厉果决神色,暗叹一声,转了话题问道:“蕴果谛魂情况如何?想到的那几个办法可有效?”
天之厉摇了摇头:“无用。病情没有任何被克制之兆,须尽快另寻他法。”
天之佛凝向二人继续道:“明日花魁和树魁便能将她的药制成,或许能有用,这是目前为止最后一个办法了。”
劫尘诧异微怔:“花魁何时到了王宫?”
天之佛露出了丝几日来很少见的淡笑:“当晚吾和你大哥便派人去了天阎魔城,让花魁急至王宫,看过蕴果谛魂的情况后,她便和树魁到了地下宫殿研药。他们之法,本之天地灵气,治愈他的希望大些。”
话虽如此,劫尘还是从她笑眸中看出了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影沉忧,亦未说出同样的顾虑,只怕又是无效,便轻点了点头:“明日便可知道。若有效,对昙儿用药之事也可省下。”
天之佛微笑点了点头。
两日后中午,昙王宫,殿门吱呀一响后,巫骊满脸笑,从外进入,直走近卧房。
“公主!”
昙儿闻言放下手中正在摆弄的折扇,转向她:“三千和二哥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巫骊走近后从她手中拿过扇子,打开为她扇着,笑道:“吾去的时候已经都全部妥当了,只等明日婚期到来了。”
说完后,见昙儿眸底欢喜,想起了什么突然收起笑意,叹了一声:“若非进了王宫亲眼得见部分,吾简直无法相信宫中婚礼竟是如此盛大,比那时在家听闻得好了千百倍。可惜不能看公主你的。”
昙儿闻言失笑,斜眸一瞟,看她笑道:“吾的新房还是你给布置的,怎能叫没有看到!”
巫骊骤皱了皱眉:“那怎么能叫婚礼!你是没见梦亲王和千亲王的……”
昙儿好笑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吾见过的婚礼不知有多少,从还是婴儿起就被爹娘带着开始看,次次都盛大庄重,虽有不同,却也大同小异,你不必给吾形容。”
说着一顿,戏谑挑眉看她:“你当初还说若是地藏圣者愿意做吾的驸马,怎么着都行,只要吾高兴,怎么现在开始抱怨了?”
巫骊一噎,抽了抽嘴角看她,眼珠子一转才无奈叹道:“吾不是想让公主什么都有嘛。”
昙儿笑摇了摇头,冲着桌边茶壶努了努嘴:“去喝茶解解渴吧。”
巫骊嘿嘿一笑,重新将扇子放回她怀中,便点点头,急步过去,拎起茶壶,试试温度,凝功一降,冷热正好后便往嘴中灌。
昙儿见状,暗叹一声。也不知她是因何养成的如此习惯,让她用茶杯,纠正了多少次都改不过来。
巫骊喝完后,才想起没看见蕴果谛魂,转眸诧异问道:“驸马往日此时都陪着公主,怎么今天不在?”
昙儿笑笑:“爹娘有事,派人将他邀去双天宫了。”
双天宫主殿下的秘殿中,花魁和树魁紧锁着眉头,确认运行了一日的药无效后,沉忧暗叹,才转向天之厉和天之佛摇了摇头:“失败了。”
二人早已有此心理准备,亦未有多大心绪变化,平静看向二人道:“你们去歇着吧,不必再挂虑此处。”
花魁和树魁不眠不休多日,闻言亦未拒绝,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皇绝音见蕴果谛魂身上的尸斑已经蔓延到了脖颈,再发展下去,整张脸上亦难逃脱,不由看向天之厉和天之佛凝眸道:“让吾再用邪元为他克制吧。虽无济于事,但总能让其容貌不受损毁。”
天之佛闻言,看了眼昏死的蕴果谛魂,阖眸疲惫至极轻“嗯”了一声、
皇绝音不假思索便幻化右手为邪气,墨绿色光泽一闪,直按在他脐下三寸距离佛元最近处,开始动作。
天之厉见天之佛疲累神色,抬手便强迫将她揽进怀中,沉声道:“靠着吾睡会儿!”自蕴果谛魂出事她便再未曾入睡过,如今没有功力支撑,身体根本受不住。
天之佛抬眸看向他,苦笑启唇:“睡不着,你用功力控制吾吧。”
天之厉见她睁开望向他的眸中全是血丝,沉嗯了一声,揽在她肩头的掌便凝功在她背心一按,天之佛意识一窒,身子一软便依偎靠在他怀里,顿时陷入了昏睡之中。
两刻后,皇绝音才收回手,亦不去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看向天之厉刚要说话,才发现天之佛在他怀中睡着了,急噤声,无声指了指昙儿宫殿方向,凝眸示意他该回去了。
天之厉颔首后,他才轻步离开。
第二日,便是剑布衣和三千大婚之日,天光明媚,和风宜人,一早诸长辈和同辈便皆齐聚荒神禁地观礼,任职大祭司之典礼和大婚同时进行,鬼邪亲自为二人主持。
二礼并行,庄重肃穆,一步一步仪式皆容不得半丝疏忽,完成后,已是近了黄昏,众人离开去往新房闹了洞房后,便纷纷去了提早便准备好晚宴的冰尘宫。
剑布衣和三千在新房内略作收拾,换了另一身新衣,才携手共去了冰尘宫,以新人之礼,向众人敬酒。
整个宫内觥筹交错,全是欢声笑语。
昙儿看着三千面满红晕,却是欢喜应对着一众兄弟姐妹的戏弄,心里亦是高兴,望了眼乐得合不拢嘴的咎殃,失笑看向蕴果谛魂:“叔叔欢喜得紧,别人嫁女难免心生不舍,他却是与人不同。”
皇绝音将倒好了温水的茶杯递给她:“这喜宴完全按着他所想而设,一团和气,众人齐聚,自有欢喜之因。”
昙儿笑了笑,接过杯子:“厉族本无这设宴之俗,叔叔定是看着苦境此俗有趣,他和姑姑的婚礼没能如愿,便把念头打在三千妹妹身上了。二哥和三千本无什么要求,想也尊重他们意思,便成了现在这幅场景了。”
皇绝音微露出淡笑平静道:“如此相较热闹些。”
话音刚落,“大姐!果子叔叔,吾敬你们一杯!”不远处的佛儿欢喜端着酒杯对二人道:“你们喝素茶便可!”
昙儿笑笑和蕴果谛魂一同举杯:“我们先饮为敬!”说完便喝了下去。
佛儿哈哈一笑,便仰头一口气满饮了杯中果酒。
大厅众人言谈间,本该沉寂的劫尘和咎殃的卧房中,却是响起了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不知何时悄然离席的鬼邪进入,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指尖大小的纸包,不假思索走到摆放着双耳镂空琉璃酒壶的桌旁,此壶与外面正在敬酒的剑布衣和三千所用一模一样,眸色一肃便轻揭开壶盖,掌心顿现熊熊烈火,将纸包融化,内中药物瞬间化成了水状,一滴一滴坠落融入了其中备好的素泉中。
274第三十九章 昙儿诞子
大厅内喜宴席上,敬酒的剑布衣和三千到了质辛和无渊席桌前,恰好壶中酒水斟完,另一名早已准备好的伺人便端着托盘代替了退下来之人。
剑布衣亲手拿起酒壶为四人斟满了酒,质辛和无渊各自端起,笑看向他和三千道了一声恭喜,四人才一同举杯饮了下去。
二人继续向邻桌的昙儿和蕴果谛魂走去。
剑布衣停步后笑看昙儿道:“你们便用素泉代替。叔叔和姑姑提前为你已经准备好了。蕴果谛魂情况特殊,亦以此物代替。”
说罢,抬眸向不远处站立的伺人一颔首,伺人双手执双耳镂空琉璃酒壶缓步向四人走近。
三千接过酒壶微倾,清澈散发着特有清冽香气的泉水便从壶口汩汩流出,进入昙儿的单耳玉杯时,发出一阵清脆至极地撞击声。
剑布衣将斟满的两个玉杯分别递给昙儿和蕴果谛魂,等三千捧起酒杯后,才含笑凝视二人道:“我们先干为敬!”
昙儿笑点了点头,便和蕴果谛魂一同举杯近唇。
主位上的天之厉、天之佛,劫尘、咎殃,和对面的缎君衡、鬼邪状,几乎同时似无意笑扫过他们四人,见昙儿已经饮完了杯中素泉,将茶杯放在桌上,才放了心,暗暗收回视线,继续用膳,不时和其他人言笑两句。
剑布衣和三千与昙儿笑言几句后,便继续向下一个宴桌走去。
“二哥别想骗人,吾要看看你酒壶中到底装的是酒还是水……”
“哈哈……虽然吾经常跟你唱反调,但这次,三哥,吾支持你!”
昙儿见弟妹戏弄剑布衣,失笑摇了摇头,收回视线看向蕴果谛魂笑道:“两个人倒难得一致。”
皇绝音所扮的蕴果谛魂见她饮下素泉后,果如那日鬼邪特意告知的并无什么异常,平静凝眸道:“他们只在对外有共同目的时一致。”
昙儿轻笑一声,点了点头:“从小到大都这样。”
半个时辰后,喜宴结束,剑布衣和三千目送众人离开后,才和三千辞别天之厉、天之佛和劫尘咎殃一同返回了荒神禁地的新房。
四下无人,劫尘和咎殃望着黑漆漆的天色,叹息一声看向天之厉和天之佛:“药已经喝了,明日黄昏时便会起作用。”
天之佛平静凝向她嘱咐道:“明日听到消息后再动身前往昙王宫,不可提前去了。”
劫尘凝眸点了点头:“大嫂放心。”
昙王宫,已经返回进入卧房的皇绝音取了衣物,便小心扶着昙儿紧了后殿温泉池沐浴。半个时辰后,二人才一同走出。
昙儿疲惫上了床,小心抚着肚子躺下,仰眸叹息笑看蕴果谛魂:“今日比昨日越发觉得累了!”
皇绝音俯身将薄被为她盖好,平静凝视她道:“身子一日比一日沉,亦是正常。再有□日便是产期了。”
昙儿闻言转眸看向被肚子顶得高高隆起的薄被,温柔叹笑道:“最近这几日,两个孩子动静频繁了些,该是想快点儿出来了。”
皇绝音眸底温润波澜一闪,右手一扫,利光飞过,熄灭了燃着的晶石,才放了帘帷躺下,侧身抬起一臂揽在她肩头:“睡吧。”
话音落后,昙儿却是未应,先抬手将他的手拉着放到了肚子上,才笑阖住了眼,轻嗯一声。
第二日黄昏时,用过了晚膳,昙儿扶着桌边起身,看向蕴果谛魂平和笑道:“我们去外面散散步吧,方才用得膳食多了些。”
皇绝音看她神色该是药效尚未到时间,凝眸颔首,便扶着她缓步出了殿门,亦不敢走远,只拣了最近的一条平坦的花道,和她慢慢走着。
“太阳快落山了!”昙儿望着远处天际铺叠的火红色云彩,恍然感慨叹了声:“等它彻底落下去,今天便算差不多结束了。”
皇绝音暗暗注意着她神色变化,生怕药效突然发生,闻言只平静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昙儿亦不在意,笑着收回了视线凝向他:“有一事,你该不知,方才看到这黄昏之景,吾才又想起来。是关于皇绝音的。”
皇绝音所扮的蕴果谛魂眸光一凝,出声问道:“什么事?”
昙儿回忆着当初皇绝音说与她知晓时的情形,笑意一浓:“皇绝音言他第一日进了王宫时,远远见有一人,背影和吾一模一样,便以为是吾,激动下去说话,还一手搭在了她肩上。”
皇绝音眸光闪了闪,平静道:“该是至佛。”
昙儿忍不住笑意点点头:“恰好这个时候爹出现,还以为是谁欺负娘亲,直接一掌就打了过去,皇绝音却是震惊,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在王宫苑内,攻击吾,顺道自以为是救了吾,带着娘移形换位,也算是救了娘。”
皇绝音闻言想起那时亦微有些失笑,嘴角微动,压下心绪波澜,才平静问:“然后呢?”
昙儿笑看他:“吾后来特意问了娘此事,亏得他有护卫之心,爹才未计较。不过,吾看爹娘根本就不会计较。一切都太巧合,吾缠问下,娘才承认了是他们设的计,想要看看皇绝音到底对吾如何。”
顿了顿,想起什么,不由轻叹一声,凝视他平静道:“吾其实根本就没打算嫁给皇绝音,写信让他来不过权宜之计,以让爹娘安心。等他来了,吾本打算便跟他说清楚,即使不能与你成就姻缘,亦绝不会嫁给他。若他愿意不再以此为胁让吾嫁给她,便为吾解了邪力,若不愿意,吾便以此怀子虚弱之身度日。如此亦没有什么不妥。”
皇绝音扶着她胳膊的手微紧了紧又松开,压着心绪,凝眸看她平静问道:“若他愿意呢?”
“这自然是最好结果,”昙儿淡淡笑了笑,看他继续道:“他不愿意也无妨。吾还是会将他当做好友,以后劝他为所做之事赎罪。他之罪孽,吾是肇因。”
说完后,停顿了片刻,昙儿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吾是宁可随意在厉族中选一男子出嫁,也绝不会嫁给他。当时已经想好,若他逼得紧,吾就随便选一个嫁了,再商谈邪力之事。”
皇绝音见她眸色,晓得她说出便能做出,心头波澜翻滚,在她收回视线时眸中一抹利光闪过后,平静道:“若吾对你并无凡俗之心,亦没有这趟异诞之脉之行,你嫁给他方是最好。为何宁可选择他人却不嫁他?”
昙儿噗嗤一笑:“你这话倒好像再替他鸣不平。”
皇绝音平静看着她如实道:“他会对你死心塌地的好,吾很放心,实言而已。”
昙儿笑叹摇了摇头,凝视他认真道:“吾只把他当做好友,此生绝一无二的好友,这一位置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改变。若言吾对他有情,便是此情,这等情谊地位丝毫不亚于你之存在。此情永远都不会改变。”
皇绝音眸底暗光一闪,继续平静道:“既是知心好友,又为亲人,再添夫妻情分,凡俗之人求而难得之缘。若无吾之存在,他是独一无二之选。”
昙儿闻言,笑着的眸子微凝,沉默半晌后,才看着他笑叹道:“或许是吾想劝说他放下才如此绝然,但吾心中只有你,旁人再难入,纵使今生不能与你共渡,也绝不能嫁,否则便是害他。他尚未遇到真正与他两情相悦之人,那个人才是他该珍惜的缘分。”
皇绝音强压心头波澜,转眸望向山头,见日已经落得只剩下少半,迷了眯眼微恢复平静,才收回视线重新凝向她道:“他之缘分该到时自然会到。或许很快便至,到时一切便是水到渠成之事。不必过于忧心。”
昙儿笑笑,停下了步子,便抬眸望向远山,凝望观望着夕阳坠落之景。
皇绝音亦未再说话,只轻扶陪着她,夕阳余晖静静洒在并立的二人身上。
片刻后吹过一阵清风,两旁的花枝轻轻摇曳,落下了几片橘红的花瓣和叶子。
“吾现在明白娘为何喜欢看黄昏之景了!”
风中紧接着便又传出一声昙儿平静含笑的声音。
皇绝音看着她缓缓转过来的笑颜,刚要问,却是未曾料到瞬间便发生的变化,眸色骤变,急俯身要抱她:“吾送你回房!”
昙儿面色苍白笑了笑,眸中突然之间便含了泪,一把反扣住他胳膊,指尖冰冷深插陷入肉中,一手按着疼痛的腹部,凄笑着沙哑平静道:“绝音,能救他的人只有你,吾不惜己身陪了你这许久,说了许多,劝了许多,只想让你能放过他,不要杀他……”
皇绝音所扮的蕴果谛魂一皱眉,不顾被刺破血肉的胳膊,强硬抱起了她,急身飞驰返回宫殿,关切打断了她的话:“你想见皇绝音,等生下孩子再说。现在莫说话,省着力气。”
昙儿顿阖眸,眼角一滴泪水坠落,再睁开全是厉色怒恨,不顾已经急剧宫缩要诞子的身子,利然一掌,饱聚荒神之力,霎时气劲逼命,彭得便击向他肩头。
皇绝音被她如此神色激得心神紧绷艰涩,若要避开必须放手,她现在身子根本站不住,想着反紧抱住了她,却是低估了她这一掌威力,中招后,周身骨节铿然响动,双手根本由不得她控制,骤被震得松了手,彭得一声坠落在了地上。
见她散功同时落地的身子突然晃了晃,险些跌倒,□竟然隐隐渗出了鲜红之色,皇绝音眸色一紧,急飞身而起,顾不得自己伤势,奔了过去:“昙儿!”
昙儿手紧按着剧烈收缩的腹部,晃了晃才勉强站稳因疼痛颤抖发软的腿,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紧咬牙忍下了席卷而至的剧痛后,才缓缓睁眸,发现血腥味,恍然垂眸望去,见裙摆上沾着血色,□仍然有血腥味的热液流出,想起了月前鬼邪亲自教导她的相关之事,含泪的眸蓦然笑了笑,温柔抬手抚向疼痛蔓延的腹上:“你们想见他了吗?娘这就带你们去!”
说着按紧了高高隆起的腹部,忍着痛意,缓慢含泪向双天宫移动着步子,发觉皇绝音靠近了她,昙儿反手一抬掌,一阵刺目银光闪过,浑身顿被透明的荒神之力气劲儿包围罩住。
皇绝音看她脚下走过留下的血印,还有按在腹部不住灌注功力控制的手,蓦然想起那日她所言,她分明是不想生下这两个孩子,心底一沉,眸色骤变,急提内元至极致,浩然雄浑邪力在手,欲要控制她。
此时的双天宫秘殿中,斜射而入的光芒越来越暗,床上面容只弥漫着少许尸斑的蕴果谛魂依然昏死着,身形在发暗的房中亦有些模糊,时有时无的虚弱心跳,已濒尽头。
天之厉、天之佛、鬼邪和缎君衡眸色沉黯立着,房内一片冷凝的死寂。
片刻后,才有一声沙哑低沉之声响起。
“还有多长时间?”
缎君衡见天之佛望来询问的哀默眸光,想着昙儿情形,心头发堵,缓慢轻叹道:“他的生机还有一刻!”
鬼邪看了眼天之佛,微垂眸转身背对床立着,才又睁开,微眯住望向了已经落下了夕阳的山头,
力持平静道:“药效起作用有片刻了。”
话音刚落,“彭”得的一声,房门突然毫无预兆被震开。
昙儿面色苍白,空洞着眼神,缓慢走进房中,恍如未见震□色的四人,只喃喃着:“吾带着孩子来找你了,果子叔叔!”
“昙儿!”
天之厉、天之佛、鬼邪和缎君衡未曾料到发生如此变故,见她□血色,心头一沉,眸色紧绷,急步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绝音去了何处?
四人刚近身,陡然被一股无形强悍气劲儿震得蹬蹬蹬急退几步,毫无内功的天之佛已是受创,蓦地冲地呕了一口鲜红。
“荒神之力!”
天之厉急一把扶住她,天之佛急红了眼,恐惧扣紧了他的胳膊,力持冷静颤抖着嗓音道:“你快想办法控制她!”这股荒神之力怎会如此强大?昙儿自小身上拥有的并未有这般多!天之厉修炼到今日有的只怕亦稍逊一层。已经出血,昙儿若再以功力控制不生孩子,后果不堪设想!
天之厉安抚看了她一眼,双掌便是厉元合招和荒神之力齐运。缎君衡和鬼邪亦丝毫不敢耽搁,皱紧了眉头,共同饱提内元,提手便全是至极功力。
“天之厉!天之佛!”
被重伤才追来的皇绝音依然是蕴果谛魂模样,见四人情形和已经走到床边的昙儿,急道:“不可动手,会伤了她!”
四人震住,本要挥出的功力一顿,皱眉看他。
皇绝音抚着胸口急奔近四人:“吾方才是中途收掌才重伤了自己。她周身气罩太过强悍诡异,若是被外力强迫打开,便瞬间会受重创。吾只能放弃。”
天之厉闻言幕然才想起荒神之力修炼之法上有一招,便是此,面色陡一怒沉,急撤去了所有功力。
鬼邪和缎君衡见此,晓得皇绝音所言不假,看昙儿不顾身下越来越多的血,还抚着肚子和蕴果谛魂喃喃说话,心顿提到了嗓子眼,焦急看着。也顾不得去想昙儿为何会寻到此处。
275第四十章 生死相随
天之佛闻言面色发白,顾不得伤体,急压着忧色力厉色道:“昙儿!撤了功力!”
话音刚落,“公主!”相继追来的巫骊见昙儿毫无求生之意的情景,急红了眼睛,压着喉间酸涩,急道:“地藏圣者慈悲为怀,济世度人,连蚂蚁都舍不得踩,你常以此教导吾要这般,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当真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昙儿抚着蕴果谛魂的手一顿,凝视着他面上的尸斑,空洞的眸中一丝哀伤涌过,恍惚喃喃道:“孩子?吾怎么会杀自己的孩子呢,吾只是带他们去找他们的父亲!不可胡言乱语。”
话音落下,恰好仅剩的一刻过去,蕴果谛魂虚弱本还可听见的心跳声戛然而止,再无一丝生命气息。
昙儿触在他脸上的手指冰冷一颤,本还空洞的眸突然露出了丝欢喜含羞的笑容,苍白的面上竟现出了丝红晕,“吾和孩子终于能去找你了。”说着另一手缓慢抬起温柔抚着控制下动静越来越虚弱的腹部,掌心中仍然加着摧折功力继续灌注进入腹部。
皇绝音所能感受到的孩子邪力越来越弱,眸色复杂一沉,苦涩散去了周身功力,一步一步靠近荒神之力气罩防护的床边,沉涩急唤了声:“昙儿!”
浩瀚气劲儿蓦然袭身,皇绝音嘴角已有鲜血溢出,面色一白,擦都不擦,只凝眸痛心涩笑看着她继续道:“你恨吾,可以立刻杀了吾,莫要再控制了,吾死后你把两个孩子生下。你既然说是吾杀了他,吾心甘情愿为他偿命。孩子无辜,莫要因吾造了屠戮亲子之罪。”
说话间只刚刚进了气罩外围,却已是再难跨进一步,皇绝音不得不停下了步子,却不料重伤的身子失控晃了晃,难以支撑,眼前微黑,彭得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皇绝音急以手撑住地,强要站起。
昙儿闻言突然收起了眸底温柔笑意,缓缓转眸,冷漠扫过他,最后对上他一片忧色痛心的眼,腹上按着的手越发加强了功力,感觉到腹中撕心裂肺的痛楚,昙儿嘴唇微颤了颤后强压眸中泪水,才咬着牙一字一字沉冷道:“此生吾最后悔之事,就是结实了你,相信你。”
皇绝音见她眸中冷意,心口窒息一缩,袖袍中手指顿然刺破了掌心,眸光一黯,却仍是压下了喉间血色,苦涩道:“吾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生下孩子,吾?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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