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笑,“啊”了一声,天之佛慌忙掩饰下了心绪,温柔笑了笑,露出丝埋葬在心四个月的思念,恍然俯首一亲他的小额头:“我们先吃饭,吃了饭,娘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便转身进入了洞窟,取出花露耐心喂着他,这次却是未在洞中,而是坐在了青芜湖边的卵石上,夕阳的余晖洒了二人一身,天之佛周身散发着一层柔和光泽。
质辛依偎在她怀里的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清晰至极,观之令人莫名的宁静平和。
或许是因为她今日回来得早,质辛高兴,竟比往日多喝了些,也未像以前喝完便趴在她怀里呼呼大睡,此时他正睁大了亮晶晶地眼睛一眨一眨好奇看着她。
天之佛看着他澄澈幽黑的小眼睛,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天之厉的双眼,他们全是幽黑瞳仁,唯一不同的是质辛眸底清得如干净的水,而他的却似深不见底得深潭……
“啊”得一声突然响起,质辛小手拽住了她胸口衣物,用力扯着,天之佛猛然回神,见质辛小眼睛似是紧张委屈可怜得盯着她,这才四个月的孩子竟能发现她的失神,还不高兴,嫌她时时刻刻陪着他。
天之佛心头失笑的同时亦伴随而起丝丝心疼复杂,用唇轻轻亲了亲他的眼睛,质辛皱成一团的小脸才展开,心满意足得继续安安静静趴在她怀里,不过攥着她胸口衣物的手却一如既往不送,反而越攥越紧。
四个月的孩子只会本能得抓住在手边的一切东西,那手劲儿简直用尽了全身力气,却不会主动松开。
天之佛抱紧了他起身又在湖边立了片刻,见夕阳低垂至了湖水边,再用不了多久天便黑了,这才转身回了洞窟。
取出木盆,注入用青芜湖水,为他在里面洗了个澡,重新替换上了裁好的带有厉族禁地图腾的衣裳包好襁褓,除了能进入禁地的人,无人知晓那团棕色的异龙是何意味。
一阵收拾,质辛被整饬地浑身都是天之佛身上的昙花香气,每次只要洗澡,他都格外的欢喜,不时咯咯得清脆笑着,小手小脚挥舞踢动,木盆里的水能洒一地,她身上亦被的他洗澡水打湿,这一块儿那儿一块儿,
天之佛给他穿衣间,他总是迫不及待得想要翻动小身子,她不得不停下好几次,按住他滑不溜秋的光身子。
最后做好一切,天之佛额上出了薄薄一层细密的汗珠,质辛却是玩儿得不亦乐乎,下眼睛又亮又闪,她又无奈又宠溺地抱起拍了拍他肉呼呼的小屁股,随即将他放在石床上,用功力限制他乱动,质辛不料被如此对待,兴奋的脸蛋儿一怔,愣愣望着突然转身离开的天之佛。
到了天之厉为她所制的竹箱旁,天之佛停下了步子,蹲下打开,里面一处放置的是质辛的衣物,另一处放着一件崭新的金色纱衣,是当日受封为天之佛所穿,若非盛大佛典,她甚少穿这庄严非比寻常的衣物,取出她极快替换下了身上的湿衣。
随后她便再次回到了石床边,见质辛兀自含住小拳头吮吸,小眼睛一时眨巴着看着她,极是安静,并未像往日般一旦她放下便哭闹。
天之佛笑笑,俯身抱起了他,亦不管他能否听懂,边向洞窟外走去,边凝着他低语:“都准备好了,娘现在带你去见见他。”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天气清幽,微微地风拂动着,夜色宁静安详。
天之佛说完看着质辛澄亮清透的眸子,放下了襁褓一角,遮住他的脸,周身运使出了一股玄异功力,护着质辛便瞬间化作一团透明旋风,消失在了青芜堤,并非是她所修行的佛功。如此也无人会发现她的行踪,包括鬼觉神知。
行了一个时辰,夜空繁星渐渐多了起来,光芒亦由黯淡转为了明亮,围绕着弯月散落着。
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得山峰,其上平坦,寸草不生,月色下透着一股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两条巨锁由山脚直上云霄,贯穿而入山峰裂开的里面,随着风声,喀喇喀喇得锁链厚重响声回荡在四周。
天之佛顿住了身形,垂眸凝望着巨链深入的裂缝,里面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
四个月已过去,此处并无变化,这是封印之后她第一次来此。
两名看守的金刚栖身暗处,天之佛抱着质辛小心避开了他们,悄无声息破空降入了缝隙内,急速飞坠。
就在快要到拉扯巨链的剑通慧处时,她暗提功加强了周身玄异功力,她和质辛两个人的气息影藏得无影无踪。
闭目盘膝而坐的剑通慧只觉身边一阵清风拂过,如此情形时时夜里都会有,眸不动,左右两边拉扯锁链的双手上微现佛光,加了力道,晃动的锁链陡然静止不动,捆缚紧了封印在深渊底的天之厉巨石。
脚下的气息渐渐发生了变化,天之厉虽被封印,却依然又强悍散发而出的厉族气息,只是死气冰冷。
天之佛减缓了落下的速度,片刻后天之厉巨化的头出现在了眼前,威严冰冷睁开的双眸盯着一处,他不是活人,只是一具毫无生机的青石,似雕刻而成石像,栩栩如生。
天之佛知是他那一日看向她的最后一眼,缓慢停在了他眼前山峰内凸出的石柱上,看着这已四月未曾见过的面容,启唇涩笑着沙哑道:“天之厉,吾来见你最后一面。除了吾,还有另外一个人,是你一直都想要见的,你见过定会很高兴。”
说着垂下了眸压下眼底酸胀微微平复了心绪,才掀开襁褓那一角,露出了里面眼睛晶亮,一路都乖乖任由她抱着的质辛。
见她的面容,他本能就对着她裂开了小嘴,眉眼弯弯,兴奋笑着,小嘴里又开始溢出了迫切想要跟她说话的“啊,啊……”的婴儿声,脆生生的,在被她分隔出的黑暗中异常清晰,打破了四周的死气压抑,和无形弥漫的别离涩然。
天之佛复杂凝眸,抱着他侧身面向天之厉,质辛的视线便能看到他的石像,天之厉也能看清孩子的整个模样,若他有意识。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而且看来与真人无异,吓得质辛小眼睛一闪,浑身紧绷愣愣直盯着,张开的柔嫩嘴唇忘了阖住,似在认真研究眼前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片刻后他才动了动小嘴,吐出两个泡泡,眨巴了下黑溜溜的眼睛,伸出了肉呼呼的小手,“啊”得好奇着想要去摸,还不忘回望一眼她,小眼睛中全是兴奋。
天之佛亦未阻止,只抱着他走近,让他的小手恰好能触摸在巨大的石像上。
质辛手指一触及,天之厉的石像四周突然散出了一股绿色烟雾,质辛身上一直隐而不现的厉族气息竟是受了影响,逸散而出,他脸上的兴奋陡然变成了从未有过的欢喜,呀呀得张开小嘴叫着听不懂的话,小眼睛弯成了缝隙,高兴看着眼前的庞然巨物,小手在石像的脸上一张一张的,想要揪住什么,却是一片石头的光滑,半晌后什么也揪不住,一时竟忘了其他,只专心蹙着眉心,似在研究怎么揪住他。
天之佛见他如此,泛红的眸子浮现了宠溺,失笑俯首贴在他一侧小脸蛋上沙哑低语:“记住了,这是你爹,娘只能带你来这次,日后你便可循着今日所感去厉族寻他相见,娘,以后不能陪着你们了,你代娘好生陪着他。”
377第一百一十回
她知说得这些质辛听不懂,便放任自己去说,这是她最后一次再为私心而言。
说完后,质辛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小脸皱着,在专心致志得研究着要如何揪住石像的脸。
片刻后他还是不能达成所愿,突然扁着嘴,委屈得向天之佛看了一眼,“哇啊哇啊……”便伤心放声大哭。
天之佛看他如此小模样,心底涩然暂忘,温柔笑了笑,低声哄着他。这孩子性子太倔强了,不知放弃,也不知跟了谁。
暂时她没有再去看天之厉,黑暗的洞窟内,只有她的诱哄声和孩子的哭泣声交织响起。
天之厉巨大的石像依然是原来模样,看着她们母子,冷厉的眼,含恨的面,对眼前啼哭的质辛无动于衷,亦不可能有任何反应。已身体死亡,意识沉眠的石像,只能是一座无情冰冷的石像。
若他有意识,此时必然会陪着她,用尽千方百计来让他破涕为笑。
天之佛哄着质辛间,不由得去想天之厉碰上这情形会如何,不知是手忙脚乱,还是沉稳应对,能够轻而易举哄得质辛又喜又乐,想着想着,凝在质辛哭皱小脸蛋上的眸色越发柔和还有涩然。
当初蕴果谛魂便是手忙脚乱,而他,他和孩子在一起究竟会是何种模样呢?
质辛的哭声未小,却反而异常变大,天之佛未再继续想下去,只轻轻叹息一声,俯脸埋在质辛的小肩上,擦了擦含笑的眼角不时何时滑落的泪,继续哄着他。他会如何,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良久后,质辛的啼哭声终于停了下来。
就在这刹那,无尽天峰山脚却突然有厉族密语争吵声,天之佛从荒神禁地得了殊异功法,本就有千里辨音之功,要想听到方圆千里内的声音易如反掌,此时突闻已经数月未曾听到的声音,怔了一怔后,眸底闪过了他们在异诞之脉过去的日日月月,一丝同样的思念涌出,垂眸凝在吮吸着小拳头的质辛面上低语:“你的大姑姑和小叔叔竟然在此时来了,没想到娘还能再见他们一面。正好,娘带你也看看他们,日后你才不会对他们的气息生疏。”
说完后便凝功于身,如来时一般彻底隐藏了身形离开。
循着声音,她带着质辛从无尽天峰峰巅离开,便直接落到了山脚一里外的一处茂密林中,深夜之中再加厉族出现的两人亦隐藏了气息,无尽天峰看守天之厉的金刚根本无法发现。
天之佛玄功未除,抱着质辛伫立在距离他们十步远的一处空地上,抬眸复杂望着眼前情形,质辛因为天之佛输功刻意为之,虽有她身上玄功隔离,却亦能听到外面传入的声音。
咎殃满脸怒红,手指紧按住劫尘腰间佩剑:“你怎么能相信那个伪佛的话!要不是我那日发现你神色不对,日日注意,才暗中秘密跟你出来,你便要中了她的计!”
劫尘依然冷静不改,冷漠道:“吾未相信她,自从大哥被封印后那日便再也没有,吾现在要做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放手!”
“不放!”咎殃厉色:“要么杀了吾你再自尽!要么就跟吾回异诞之脉!”
劫尘陡然狠戾了眸色:“糊涂!你死有何用处!吾功体最强,肉身一死,魂体破体而出,厉元回归大哥石像,便可唤醒大哥,你们六人再想其他办法破解天锁,大哥破封指日可待!你死了魂体太弱,根本无法达成此目的!”
咎殃猛然被气得七窍生烟,她为何没明白的他的意思,怒道:“跟有没有用毫无关系!你不能死,所有人都不能死!你难道忘记了大哥临封印前说过的话么?你竟要违背他的王令!你可想过大哥有朝一日解封,知晓他的命是由你的命换来的,将会如何?你要他永生永世都背负此痛而活吗?”
说完发觉劫尘推开他手指的力道微顿,终于被劝说得动容,咎殃急忙再促声道:“大哥既然下了令,自然是有了可能解封的办法,否则便会是另外的命令,大哥绝不会允许你如此做,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二姐,谁也不会允你这么做!你救大哥解封办法多得是,你难道就没有看到二哥他们已有了些许头绪!要让我们所有人都日后活在痛苦中而不得解脱吗?”
劫尘听着垂下了眸:“吾为救大哥而死,死得其所,不必为吾痛苦伤心。”
咎殃本以为她心思已松动,却不料额迹霎时青筋暴跳,恨怒交织:“吾不止会伤心,还会想跟你一起死!劫尘,你若是敢自尽,吾后脚就跟去!两个人的魂体更加有用!活着你无视吾,无视吾的心意,死了你便再也妄想摆脱吾!”
劫尘亦不知对他究竟是何感情,闻言心头只针刺般一痛,便强压下去,红眸冰冷无情抬起,看着他冷漠无情道:“你死了也只会是吾的六弟,咎殃,你想要的吾永远不可能同意。”
说完不再跟他废话,掌心回扣他一臂,霎时爆冲周身功力,亦不怕被佛乡之人发现,便挣开了咎殃的手,咎殃本阻止她时就已周身隐隐带功,却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功力一起便被震飞。
几乎他离身的同时,劫尘飞剑出鞘。
质辛正好奇望着眼前奇怪的两人,手舞足蹈,小眼睛兴高采烈得盯着。
就在此时,天之佛骤然抬手覆住了他干净的眸子,自己却眸光一动不动,涩沉恍惚凝望着。
只见紫剑过处,漫天血光哗然喷涌,断首腾空而起,同时一道绿色光气瞬间脱体冲天飞去,就在此时,铿然一声坠落的剑身斜插入地,紫色的剑穗晃动着。
他根本未曾想到劫尘竟然会有专门克制他此密招的办法,他本是为了防止她以武力控制,刻意修炼了密不外传的此招,被震飞的咎殃脑中一片空白,僵立在被他落下撞断的树枝旁,呆怔望着落下的劫尘断首。
直到它快要落在地上时,他才终于有了意识,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霎时气血翻涌,冲地呕了一地朱红。
“劫尘!”他怔怔沙哑唤了声,浑身冰凉,双腿发软得踉跄奔了过去,竟忘记了使用功力,直到断首彭得一声落在地上,沾了一地泥土,他才终究迟了一步赶到。
劫尘原来清冷艳美的面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色,眸底是绝然无悔,直直对着无尽天峰,发丝凌乱遮住了流血的断颈散在地上。
咎殃彭得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面色苍白,冰冷着手去触摸她断首的面颊,为她清洁血迹和泥土,她最爱干净,却不料越擦越多,上面尤带着生前的温热,他突然浑身开始剧烈得颤抖,眼底有了泪,咳着血含泪看着断首:“天之佛楼至韦驮,新仇旧恨!吾来日定要你和佛乡血债血偿!”
悲恨交织的声音异常清晰的回荡在死寂的天地之间,此时无尽天峰坚守的金刚早该听到了响动出现,却是并没有,只在无尽天峰山腰处飘动着异乎寻常的浮云,若非功力高深者难以辨别其真假。
天之佛一手抱着遮住脸的质辛,一掌暗发玄力支撑着半山腰处的结界,凝望着咎殃不同寻常的举动,脑中回荡着不久前他对劫尘说过的话,却并未对他那句生气。
片刻后,就在咎殃包好劫尘的断首紧紧抱在怀中,缓慢站起时,她终于明白过来,咎殃对劫尘,竟然不止是姐弟之情……眸色一时沉黯震惊,视线怔怔随着他移动。
咎殃带着断首走到劫尘屹立不倒的躯体前,重新将断首放在了她鲜血还在流出的脖颈上,祭出全身功力,双掌一在她头顶,一在她心口按着灌注千年寒气。
劫尘的尸身上瞬间飘散出了蓝色气华,一层层的冰晶开始在她周身各处凝结。
最后她彻底被寒冰冰封。
咎殃掌心凝功将她横抱起,苍白着面色回眸,最后痛笑望了眼无尽天峰,“大哥,你定要安然无恙等着我们来解封,不然如何对得起劫尘的牺牲,小弟这就带她回异诞之脉安置,日后再来探望大哥。”
说完绝然化光离开。
确定他安全离开后,天之佛才收回视线,散去了掌心结界,血腥味和残留的厉族气息霎时飘散到了无尽天峰上。
登时便见佛光大炽,八名金刚破空而至。
“怎会没有人?”落地的金刚只见血色和气息,诧异拧眉,当即便道:“去四周查看!”
同来的七名金刚迅速动作。
片刻后六名金刚返回摇了摇头,“没有。”
又等了许久,最后一名金刚返回,面色沉重道:“沿途残留的厉族气息出了无尽天峰山界便彻底消失不见,难以按图索骥找到厉族的人。地上脚印,只有两个人的,那血是厉族一人所留,应当只是来此试探。但日后,我们该加强戒备了。”
其他金刚赞同,未再停留,便又返回了驻守处。
天之佛未散去周身玄功,回眸看着怀里自从方才血腥气散出,便安安静静,只依赖慌乱盯着她的质辛,不由俯首亲了亲他的额头,阖住眼压下心头波动,沙哑轻哄道:“莫怕,你的姑姑不会就这么死去的,娘会留下线索让你小叔叔救她。你爹和你的亲人,娘怎么会让他们这般死去……”否则她所做的一切都留下了遗憾。
却不料她话音落后,质辛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莫名感受到了她身上无意识散发出的悲伤,亦或是其他原因,小眼睛里突然圆睁,伤心有了泪,小嘴“啊啊”得越发慌乱叫着。
母子连心,天之佛听着想到了那种可能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突然停住了话音,抬眸静静凝视着他黑溜溜,此时却滚落泪珠的小眼睛,暗暗叹了口气,停住话音,垂下眸让心头虚无,转而放上了一直埋藏心头的奢望,才温柔低语:“这里让你不安,娘这就带你回去,以后我们母子两个永远待在青芜堤,再不离开。等你满周岁时候,娘就让你抓周……”
边说边抱着他化光往青芜堤飞驰。
一路上她都没有停下话音,质辛的哭泣亦渐渐在她的柔声许诺下,停下,只睁着溜圆的眼,吮吸拳头乖巧听着。
“娘自小便在佛门,三岁跟随师父读经。你么,六岁前,什么都不必学,在青芜堤想如何便如何……”
说着天之佛微顿,垂眸温柔看了他一眼,见质辛小小的眼睛里全是亮光好奇,放缓了飞驰速度,继续轻语:“六岁后么,娘就该教你武艺了。届时想学你爹的,还是娘的,由你自己选,你爹的功体娘刻意学了些,可惜也只得五层,他的功体重在熟悉招式,其后便须勤加苦练,能教你到十岁,十岁后,你就只能学娘的功力,没有选择,除非你另遇高人……”
“娘的功力重在根基,要想尽得精髓,根基须打百年,其后方能学习招式,你若偷懒,届时娘可不会手下留情……”
质辛听着,一路上再未出现别的状况打断她说话,等青芜堤出现在眼前时,天之佛突然停下了话音,飞驰的身子亦停下,只凝视着质辛依偎在怀里,不知何时睡熟的小脸,锥心痛楚袭来,猛然间眼底全是泪水,笑道:“等五百年后你学有所成,便该入苦境游走精进,如此也还不是娘的对手,等你何时能打败吾时,才算真正出师。”
说着她飞身进入青芜堤,伫立在了青芜湖卵石上,此时月已微微暗淡,天边隐隐有熹微晨光还有晦暗不明得日形,天之佛只看天际一眼,便垂眸一动不动凝视贪看着质辛:“一千年后,你便有机会能见到你爹了,届时可以继续学他的功力,还有你七位叔叔姑姑的,娘只能陪你到那时,你要平平安安活下去。”
一个时辰后,天际真正的明暗交替之际。
天之佛一夜未动的双眸微露涩笑,看了质辛最后一眼,便绝然阖住。
当即抬起一掌按在质辛天灵上,掌心迅速灌注殊异佛力,她的脸上亦同时泛出万道金光,一阵庄严圣洁的佛光气息弥漫在青芜堤。
片刻后金芒散去,她也撤回了手,却是有一个金色威严面具出现在了脸上,遮挡住了她真实面容,襁褓中的质辛依然安心睡着,小嘴微微咧着,似是梦到了什么美梦。
她缓慢睁开眼,看了眼水中倒影,便手指紧紧抱着襁褓转身,决绝化光消失在了青芜堤。
片刻后,忏罪之墙所在地无向经纬,来到的天之佛片刻未停,直穿隐秘在一处巨坑之中的中阴界和苦境交界,进入中阴界地界。
378第一百一十一回
中阴界王殿上,此时正在与朝臣议事的宙王突然顿住话音,纵声狂笑向王殿的西方望了一眼。
大臣错愕怔住,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急忙垂下了眼,暗暗相视,却是不敢吱声。王上行为诡谲异常,不能以常理推知,他在笑什么?
宙王笑着缓缓从王座上起身,视线继而转向王殿入口:“孤的贵客又来了,今日早朝到此,除了灵狩缎君衡,其他人都退下,没有孤的命令不得进入。”
缎君衡只觉自己手中水晶骷髅头异常躁动,想到了可能是何人到来,暗急凝功将其与外界隔绝,眸底精光一闪,顺着宙王视线望去。
缎君衡曾是帝师,与宙王间关系非其他臣子可比,无论何事,宙王皆会让他在场。众臣未多想便恭敬小心翼翼退下。
片刻后,王殿上突然现出万丈佛光,恢弘威仪,缎君衡被刺得不得不微眯了眼,宙王眸不变,看着从王殿口携满身佛光步入之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待佛光散去,现出了带笼罩下,着金铜面具出现的天之佛。
宙王似是没有看到她怀中所抱的襁褓,大笑走下了王座:“一别数月,终于又能见到至佛光临我中阴界,孤倍感荣幸。”
停在她旁边后,状似随意一扫,才看到了她手中所抱着的是个出生不久的婴儿,正睁着圆溜溜干净的小眼愣愣盯着突然出现的人,白嫩圆润得脸蛋儿圆鼓鼓的。
宙王愣了一愣,也不待她出声,便诧异道:“这是谁家的孩子,父母竟舍得抛弃!幸好至佛慈悲捡起了他,不然岂不是要被饿死,被出没的野兽吃掉!为人父母者,怎得这般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天之佛带着面具,闻言是何神色,宙王根本看不出,缎君衡亦无法透视,只无意识握紧了手中水晶头骨,若有所思盯着她怀中的孩子。
宙王说完后依然不在意天之佛的沉默冷对,见那孩子竟不怕他,仍然直直盯着他,不由哈哈一笑:“见了孤王,还敢直视的人,你是除了至佛和天之厉外的第三个人。不过那天之厉已被至佛封印在了无尽天峰和我中阴界,你便算是第二个。”说着伸手便去摸孩子的脸。
天之佛不语,抱着孩子微动步子,避开了他的手,终于说出了来到中阴界,看到他的第一句话:“省下寒暄,宙王,吾要你杀了此子。”
声音冷若寒冰,没有一丝慈悲。宙王惊得忘了收回落空的手:“至佛可是在戏弄孤?这小小婴儿,不是十恶不赦,更不是罪大恶极,何故要杀他?如天之厉般那等祸世恶贼,孤助至佛杀他理所应当,可这婴儿,孤却不能答应。”
顿了顿,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紧锁眉头,沉凝盯向襁褓中小眼睛似有恐惧无助茫然望向天之佛的孩子:“除非有不得不为的理由。只是孤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让至佛口出方才之言。这孩子神色信任依赖至佛,已是将你当做了最亲的人,他已被父母抛弃一次,如今却又陷入死劫,可怜啊……至佛若是无法照顾这孤儿,不妨交给孤,孤可收养他为义子。”
天之佛闻言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宙王说完后一丝也不对她的无礼生气,反含笑耐心等待着她答应此提议。
天之佛带着青铜面具的脸转向他,冷漠开了口:“他是天之厉的血脉,天生祸世邪魔,必须杀掉,否则来日祸乱苦境,又是苍生劫难。”
宙王笑意怔住,瞬间拧紧了眉心看她:“这怎会?天之厉与何人生下了此子?那女子是何人?至佛可在封印天之厉后一并处置了?”
天之佛漠然道:“你不需要知道。”
青铜面具遮挡了天之佛的面,他无法辨别她此时说话的心绪,宙王当场吃了闭门羹,却也不怒,反沉声一笑:“如此看来,至佛已经解决妥善,孤便能放心了。”
随后再看向婴儿的脸不再怜悯,反是沉暗:“既是天之厉血脉,天生祸骨魔心,长大后必然会祸乱苦境,除祸于尚无,胜过日后祸起肆意再动手。至佛悲悯众生,才要杀此婴儿,是孤未曾体会至佛心思,方才言语无礼处,还望至佛见谅。”
天之佛不跟他废话,闻言淡淡“嗯”了一声,便直言此行目的:“杀他,你有何条件?”
宙王闻言骤抬起了眸看她:“为苍生,孤本就该相助,只是至佛此言一出,孤若不提条件,反倒要让至佛不安。既如此,孤也不好推辞。”
“说吧。”天之佛抱着襁褓等着。
宙王垂眸思索,片刻后才抬眸看向她笑道:“孤要至佛克制天之厉的那部武功招式作为交换。”
他刚说完,天之佛没有片刻犹豫,便松开一手,翻掌化光,把一本金色书册飞向了他。
宙王抬手一接,垂眸看去,左侧写着武功名字,笑意一浓,化光收起:“至佛爽快。孤这就动手。”
说着伸出双手道:“把婴儿交给孤吧。”
天之佛亦同时动作便要将襁褓交给他,一直怔怔茫然盯着她的婴儿小眼睛中突然涌起了泪花,眼泪一滴一滴得直往下落,小嘴蠕动着急切得“啊啊……”出声 。
天之佛无动于衷,并未像往常般哄他,为他擦泪,便将襁褓横放在了宙王手上。
宙王接过,只用一只粗鲁随意抱着,揽着孩子襁褓的手指深陷入其中,力道大的惊人,看他无声哭着,再无了先前初见到的怜悯,冷沉叹息道:“孤本有意收你做义子,可惜你是天之厉血脉,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下场,要怪只能怪你投错胎了。你先行一步,天之厉一千年后便会去陪你。”
天之佛静静站着,身上气息庄严圣洁,没有一丝因宙王言语的波动。
宙王话音落下,怀中的孩子眼底泪珠突然停住,小嘴也不再出声,只剩下小眼睛一动不动绝望恍惚得望在他对面的天之佛青铜面具上。
宙王见此眸底精芒一闪,才抬眸笑看向天之佛:“至佛可要亲眼看着孤动手?孤近日功体稍有不适,若要用中阴界秘术杀他,须要半日后才能进行。至佛不如留下做客半日,晚上一到,孤便动手。”
天之佛带着青铜面具的头一动不动:“不必,杀了此子后,给吾传讯便可。”
宙王眸底笑意骤浓:“至佛如此信任,孤自不会让你失望,至佛事多,孤也不好强留。”
天之佛微微颔首:“告辞。”说完便转身再未看一眼宙王手中的襁褓,化作一道庄严金光离开了王殿。
宙王目送她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笑垂眸凝向怀中的孩子。
只见他双眼定定望着天之佛消失的地方死灰绝望一片,脸颊上还带着方才的泪痕,身上竟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死气,早已没有了刚被天之佛带来时的晶亮好奇。
宙王抬起另一手,捏了捏他的脸,他却没有像寻常孩子般哭泣,大笑一声:“缎君衡,来看看,这般灵气逼人的孩子,孤还是第一次见,悉心栽培,来日定会是我中阴界得力战将,你说孤该听至佛的命令,杀了他么?”
缎君衡闻言走到了他身旁向襁褓中望去。却不料所见得情形竟是如此,难怪方才还灵力躁动的水晶头骨会突然间不再受影响。这才四个月大的婴儿竟自有意识,能够自己控制身体断绝生机!
若是如此,他方才必是听懂了方才天之佛和宙王对话,否则他不会如此做,发现了天之佛根本没有发现的情况,他心头不由动容发沉,面上却是笑着对上宙王的视线:“为天下苍生自然该杀,天之厉血脉,留下终究是大祸,于王上来日进攻苦境亦不利。厉族和异诞之脉毕竟没有被彻底铲除,若他们知道天之厉留有后嗣,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前来争夺,引发生灵涂炭,此非天之佛所乐见,亦非王上乐见。”
宙王笑转眸瞥向他:“爱卿言之有理。不过在杀他前,孤先要解决心中疑问。你可猜得出此子母亲是何人?天之厉又会允许何人诞下他的子嗣?”
缎君衡垂眸勾唇,白皙邪魅得面上一露了然:“除了送来孩子的人不做他想。若厉族和天之厉晓得此子的存在,必然不会让孩子轻易被她抓住,如今这孩子的情形略一推算,便可肯定,天之佛为了佛乡清誉和苍生,或许还有她之私心,自不可能留这污秽在世间。”
宙王满意笑赞赏看他一眼:“爱卿向来了解孤的心思,孤真是想看看佛乡那帮秃驴,晓得他们圣洁庄严的最高象征为天之厉诞下了子嗣,会是何种反应。”
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可惜孤答应了天之佛必须杀了他。天之佛这个天一般的女人,心狠手辣,居然能狠心杀掉自己的孩子,这佛乡的人,整日的慈悲为怀,原来杀起人来亦是丝毫不手软,对至亲之人如此,对其他人更不用说。孤这个与她非亲非故之人,真是怕日后她翻脸不认人,拔刀相向,孤得为他们留下点儿麻烦,让他们自顾不暇,自相残杀。”
缎君衡明白了他言外之意,恭敬笑道:“王上圣明。若王放心,不妨将杀此子的任务交给臣,臣知王上仁慈,纵他来日可能会是乱世祸患,亦不忍对婴儿下手。”
宙王闻言又叹了一声:“你抱着这孩子去吧,务必干净利落,让这孩子少受些罪。事成后立即通知孤,孤好向天之佛传信,你喜爱孩子,切不可将此子私藏然后李代桃僵,欺瞒孤,否则来日出了事,孤唯你是问。”
缎君衡闪了闪眸,笑道:“是,臣遵旨。”随即伸手抱过了宙王臂弯中的襁褓,当即便化光消失返回了他的住处逍遥居,直接进入自己房间。
正在仆人小心照顾下蹒跚学步,只有一岁多些的孩子,茫然愣愣盯着突然从面前闪过,却顾不得理会他的缎君衡身影,眉心一蹙,抿紧了小唇,带着黑金手套的小手不高兴一把推开仆人的手,一个人摇摇晃晃垂头向前迈步。
却不料走路不稳,刚迈一步,便彭得摔在了地上,擦破了膝盖,疼得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儿,却是没有哭出声,仆人惊得急忙去抱回屋去处理伤口。
卧房中,缎君衡将襁褓放在了自己床上。
襁褓中的婴儿自始至终眼睛无光灰败睁着,毫无神采依然在望着天之佛离开的方位,如漂浮在湖面上的死鱼,小手小脚一动不动。
缎君衡凝视他这模样,心头虽有怜悯,却是未有犹豫,便当即抬手运使无上元功,将毕生灵力灌注在右掌掌心,随后按在了质辛天灵之上。
襁褓瞬间笼罩在一片骇人紫光中,急速的光力吞噬魂体中,孩子身上生机渐渐逝去,面色开始变得青白透明,没有了支撑的力气,他缓缓无力阖住了眸。
良久后,抽魂进行到了一半,本还一切顺利的缎君衡手中灵力陡然受阻,顷刻所有灌注进入孩子体内的功力都汇聚,反噬迅猛攻回转入他体内。
面色震惊一变,缎君衡慌忙不可置信收功,却终是慢了一步,被反噬的灵力伤了功体,喉间一腥,嘴角溢出了血色。
他拧眉凝在襁褓中本该魂体消失一般,而此时却安然无恙反而沉沉睡去的孩子脸上,不由放下了水晶头骨,若有所思坐下,抬手用另一种灵力按在他天灵上探视。
片刻后,他再三验证,不得不信方才发生的反噬是因这孩子身体之故。他体内怎会有如此强悍得内力?
缎君衡紧眸凝视着他,按在他天灵的手指缓慢收回。这股内力并非天生,而是被人后来强行灌注进去,用来保护他不受伤害的。
能有如此修为,还愿意自损内力保护他的人,只有天之佛。她既要杀此子,为何要保护他?
缎君衡拧眉细思,良久后才猛得想到了被他忽视的地方,向来精明内敛温润的面色沉凝了下去。
天之佛送他来中阴界,分明不是要杀他。而是要借中阴界地界保护这孩子,无论是宙王,还是他都杀不了他。
只怕天之佛亦早已算到宙王不会当真遵守承诺,更不屑亲自动手来杀一个婴儿,会交给大臣,所以才如此做。可她何来的自信,竟敢肯定宙王一定会交给他来做,更料定他发现了真相,不会直接告诉宙王?
缎君衡想着面色突然怪异,她为了保护这孩子,把他也算计在了其中么,他眸中精光一闪,忽然失笑,取出帕子擦去了嘴角血迹:“天之佛啊天之佛,难怪天之厉会被你封印,仅仅王殿上数面之缘,你已对吾和宙王的君臣关系了如指掌,还有各方利益纠葛,这等眼识,缎某不得不敬佩了。”
说完,他俯身凑近了细细凝视着熟睡中眼角突然留下泪的婴儿,叹息温和笑笑:“日后你也认吾做义父吧,吾在你之前还收养了一个也是苦境的婴儿,他半身无肉,只剩下白骨,义父捡到他时,他比你还可怜,那日正好是中阴界深夜,日子是十九,便给他取了名叫黑色十九。
你的名字么,既是天之佛将你送到中阴界要刑之以屠刀,而你日后的情形无异于在中阴界为人质,便唤质辛吧。以后你们兄弟二人互相做伴,也不会孤单。”
算算时间,这婴儿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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